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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宅豬 -【臨淵行】《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5 12:19 PM     標題: 宅豬 -【臨淵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2-1-16 07:31 PM 編輯

【書名】:臨淵行

【作者】:宅豬

【內容簡介】:


  蘇雲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天門鎮,只有自己是人。他更沒有想到天門鎮外,方圓百里,是鼎鼎有名的無人區。臨淵行。黑夜中臨深淵而行,須得打起精神,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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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5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5 12:35 PM 編輯

第0001章 庠序狐狸伴讀書

  《東都賦》有云:四海之內,學校如林,庠序盈門。

  這句話說的是元朔國的教育盛況。

  自元帝以來,元朔國便在全國上下設立官學,鄉野間的官學叫庠序,縣、道、邑、侯的官學叫校,郡國的官學叫學,東都的官學叫太學。

  裘水鏡從朔方城來到天市垣,路上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與《東都賦》中的記載並不相同。

  沿途鄉鎮的庠序非但沒有學生盈門,甚至可以說是門可羅雀,有些庠序已經倒閉,庠序中雜草叢生,野狐遍地,多生精怪。

  近三十年來,鄉下人都往城裡跑,鄉下只剩下婦孺老幼,守著些薄田度日,於是滋生了不少問題。

  裘水鏡心中的鄉村承載著他童年的美好,印象中的鄉村山清水秀,人傑地靈,而這次沿途所見卻是一副禮崩樂壞道德瓦解的景象。

  別的不說,單單庠序之教便出了很大的問題。

  鄉鎮的青壯都去了城裡,剩下些老人孩子,有些錢財的夫婦往往會把孩子接到城裡,送到官學裡求學,剩下來的都是沒錢的,父母在外務工,爺爺奶奶哪裡能管得了那些孩子?

  留守在鄉村裡的孩子沒有父母管教,非但不去庠序中學習,甚至呼朋喚友,拉幫結派,橫行鄉鄰。

  往日學生盈門的鄉間庠序,現在能有三五個少年能夠在裡面求學,便算是不錯了。

  「沒有了士子,鄉野庠序便辦不下去了。沒有了庠序,鄉下的孩童便無處求學,愚民便越來越多,鄉下恐生亂象。」

  到了無人區之後,更是讓裘水鏡連連搖頭。

  不過,他此次來到天市垣的目的,並非是為了到鄉間體察民情,而是另有打算。

  「水鏡先生,天色漸漸晚了,不如就在這庠序中暫且落腳,吃些東西,等到天門出現的時候再做打算。」裘水鏡身後,一個士子出聲道。

  裘水鏡看了看落日,點了點頭,與一眾士子走入一處破敗的庠序之中,只見這裡荊棘遍地,應該是廢棄了有些年頭了。

  幾個士子收拾一番,正欲燒火做飯,突然只聽得庠序的內堂竟然隱隱約約傳來讀書聲。

  裘水鏡神情微動,抬手做出噤聲的動作,悄然起身,循著讀書聲來到庠序內堂。

  幾個士子躡手躡腳跟在他的身後,只聽讀書聲漸漸清晰起來,眾人心中納悶:「這庠序明明是荒廢了有些年頭了,而且四周是杳無人煙的無人區,怎麼還有先生在這裡教書育人?」

  「庠序裡教書的,未必是人。」裘水鏡似乎猜出他們的心思,低聲冷笑道。

  士子們心中凜然,向內堂看去,只見一隻半人多高的黃皮老狐狸人立起來,左手持教鞭,右手握書卷,正在堂上踱步來去。

  而堂下赫然是十幾隻狐狸,黃的,白的,紅的,花的,各自正襟危坐,搖頭晃腦,誦讀經書!

  「妖邪作祟,開智慧,明事理,開始誦讀聖人文章,將來必定幻化成人,為禍世間,甚至與人爭奪天下!」

  裘水鏡心聲殺機,正欲動手,突然目光一頓,心中的殺機漸漸淡了。

  只見那課堂上狐妖遍地,而狐妖群中,竟然有一個黃衫少年也是正襟危坐,與狐狸們一起搖頭晃腦,誦讀文章。

  那少年十三四歲的年紀,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很是認真的求學。

  這課堂上,除了這少年之外,沒有一個是人!

  「天市垣民生凋敝,鄉間庠序崩壞,人不再教孩童,孩童也不再求學,反倒是狐妖教書育人,讀書寫字。」

  裘水鏡心中感慨萬千:「而且難得有一個好學的人,罷了罷了,就放過他們吧。這個少年,竟然在無人區與一眾狐妖一起求學,也不害怕,真是古怪……」

  他轉身離開。

  士子們驚訝,連忙悄悄跟上他,來到庠序的院落裡。

  裘水鏡不說話,士子們也不敢詢問。

  過了片刻,忽聽鐘聲傳來,課堂裡孩童們的歡叫聲,吵嚷聲,喧嘩一片,眾多狐妖一湧而出,吵吵鬧鬧。待看到院落裡的眾人,十幾個狐妖紛紛兩條腿站在那裡,瞪著眼睛張著嘴巴,不知所措。

  士子們紛紛向裘水鏡看去,裘水鏡微微一笑,不以為意。

  庠序中腳步聲傳來,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道:「花二哥,狸三哥,你們不要跑太快等等我!」

  士子們循聲看去,卻是那個人類少年落後了一步,剛剛走出課堂。

  一個女士子看清了那少年的動作,低呼一聲,向旁邊的士子道:「他是個瞎子……」

  其他士子細細打量,各自恍然。

  那個少年雙眸一片雪白,沒有眼瞳,目不能視,果然是個瞎子。

  「難怪他會與狐妖一起上課。」

  眾人心中暗道:「他目不能視,只能聽到聲音,誤以為自己身邊的都是人,卻沒想到跟他一起求學讀書的,都是妖魔!」

  那少年雖然目不能視,耳朵卻很靈敏,笑道:「先生,先生,庠序裡來客人了!」

  篤,篤。

  枴杖落地的聲音傳來,那個教書的黃皮老狐狸拄著枴杖走出課堂,口中傳來蒼老的聲音:「貴客遠道而來,有失迎迓,恕罪。」

  說罷,老狐面色一沉,向那些小狐狸道:「下課了,天也晚了,你們趕快回家。」

  小狐狸們急忙一哄而散。

  裘水鏡向那個瞎眼少年看去,卻見那少年雖然眼盲,但卻像能夠清晰的看到四周一般,向他和士子們微微欠身見禮,隨著那些狐狸離開這片破敗的庠序。

  裘水鏡略感驚訝,側頭看著那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叫蘇雲。」

  那黃皮老狐狸咳嗽一聲,抬起手來,引領著裘水鏡向內堂走去,道:「天市垣天門鎮人,今年十三歲了。蘇雲七歲的時候,家裡生了變故,眼睛不知何故瞎了,挺可憐的。不過他是個好學的孩子,一日到了我這裡,聽到了讀書聲便走不動路了,非要聽講。我見他好學,於是便讓他留下了。」

  裘水鏡哦了一聲,淡淡道:「他是天門鎮人?據我所知,天市垣天門鎮,早就沒有活人了。不僅天門鎮沒有人,天門鎮方圓百里也都是無人區。」

  黃皮老狐狸停下腳步,側頭看他,這狐狸露出微笑,鬍鬚微微抖動:「先生聽到的多半是謠言。」

  裘水鏡打量內堂,只見正堂上掛著一幅畫,畫的是梅蘭竹菊,對應四君子,上面有題字,寫著「為人師表」四字,沒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畫。

  那黃皮老狐狸來到畫下,面對裘水鏡正襟危坐,將枴杖橫在膝上,肅然道:「城裡來的先生,還請留個全屍。」

  裘水鏡從畫上收回目光,詢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老狐道:「他們叫我野狐先生。城裡來的先生如何稱呼?」

  「裘水鏡。」

  裘水鏡微微欠身:「水鏡帶領門下學生路過寶地,舟車勞頓,借先生寶地落腳,還請通融。」

  那老狐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你不殺我降妖除魔?」

  「子曰有教無類,不正是野狐先生所做的嗎?」

  裘水鏡肅然道:「先生是妖,蘇雲是人,先生沒有因為他不是同類而不教他,這正是老師的作為啊。而今鄉野失序,教育難行,人尚且未必能夠做到有教無類,更何況妖?因此野狐先生的作為才顯得彌足珍貴。」

  老狐鬆了口氣。

  裘水鏡話鋒一轉,道:「不過我適才聽野狐先生講課,講的是舊聖的經典,幾千年前的老舊經學。舊聖的經典雖好,但已經不合時宜,跟不上而今的時代了。」

  老狐吃了一驚:「水鏡先生何出此言?從前庠序裡教的不就是這些書嗎?幾千年來學的都是這些……」

  「從前是,幾百年前甚至三十五年前也都是這些。但是現在……」

  裘水鏡露出一絲苦澀,頓了頓,道:「先生,時代變了。」

  他又重複了一句:「時代變了,嘿嘿,食古不化只會挨打,而今已經不是從前了……」

  他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老狐顫巍巍的站起身,有些迷茫道:「敢問水鏡先生,不教舊聖的經學,那麼該教什麼?先生說舊聖,難道而今有新聖不成?」

  裘水鏡搖頭,露出譏諷之色:「新聖?當今世上沒有新聖……或許有,但也不在元朔國……」

  他定了定神,沒有心情繼續說下去,道:「鄉野庠序跟不上時代,想學有用的東西還是要去城裡,靠舊聖經學只會挨打,學到的東西也只是幾千年前的東西。野狐先生,你雖然有教無類,但你繼續教下去也只是誤人子弟。舊聖的東西,在城裡活不下去的。」

  老狐瞠目結舌。

  誤人子弟?

  這話從何說起?

  舊聖的學問,已經沒落到這種程度了?

  過了片刻,老狐向裘水鏡拱了拱手,化作一陣妖氣,消失不見。

  裘水鏡邁步出堂。

  到了三更天,裘水鏡正在打坐假寐,突然精神一振,張開眼睛低聲道:「醒來!天門開了!」

  庠序中,一眾士子都睡在地上,聞言紛紛翻身而起,露出激動之色。

  「滅篝火!」

  裘水鏡吩咐一聲,立刻有士子把篝火熄滅。

  呼--

  裘水鏡縱身而起,跳到庠序屋頂,幾個士子兔起鶻落,落在他的身邊。

  夜晚的天市垣各個村落沒有任何燈火,與城市的燈紅酒綠完全不同,只有天上的繁星與月牙點綴夜空。

  冷風蕭瑟。

  裘水鏡低聲道:「開天眼,否則無法看到天門!」

  他身後的士子紛紛取出一片玉質樹葉,那樹葉是眼眸形狀,被他們貼在眉心,如同一枚豎眼。

  「開!」一眾士子紛紛低喝。

  只見他們眉心的玉質樹葉漸漸隱沒到他們的肌膚之下,消失不見。

  一個士子眉心的皮膚下有東西滾動一下,然後皮膚向兩旁裂開,露出一隻骨碌碌轉動的眼珠。

  其他士子的天眼也紛紛打開,各自四下張望,不由得一個個身軀大震,低呼道:「天門真的開了!鬼市,鬼市也出現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5 12: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5 12:42 PM 編輯

第0002章 天門開,鬼市現

  天市垣荒野,一片黑暗,只能隱隱約約看到群山的輪廓,樹林的陰影,忽然一座荒墳之中,光芒如霞,透墳而出!

  那光芒化作數不清的文字,字大如斗,壘壘如壁,自墳塚內衝天而起,飄渺繽紛,爛如錦繡,光芒上燭霄漢,與星月爭輝!

  「那是大儒之墓。」

  裘水鏡提點眾人,道:「大儒生前誦念聖人文章,以經學治世,文章微言大義,烙印在性靈之中,化作性靈神通。其人死後,性靈不散,神通也不散,到了夜晚便有華麗文章自墓中而起。這文章,便是他們的性靈神通。」

  那些士子紛紛張望,卻見天市垣的荒山野嶺之間,一處處墳塚各色光芒綻放,一時間這暗夜中的天市垣宛如白晝,明亮無比。

  當然,這是天眼所見。

  倘若是普通人,肉眼凡胎,是斷然看不到這幅異象的。

  有些墳塚上空是錦繡文章,有的墳塚則是大佛坐蓮台,神態肅穆,遍體毫光,威嚴廣大。

  有的是玉宇瓊樓,磚瓦疊加,雕樑畫棟,斗拱相承,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有的是花卉、樹木、兵刃、器皿,還有的是神龍鳳凰等神獸,又或者是山精水怪,妖魔鬼神,如此等等,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這便是性靈神通所化的異象。

  萬千墳塚上空的性靈神通,竟然組成了一片金碧輝煌的門戶,從天市垣的鄉野中拔地而起,立於高空之上。

  無數奇詭文字自地面鋪到空中,金燦燦,一路鋪到那門戶前,宛如臺階。

  而在那門戶後則是一片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城市,彷彿天上神城,令人仰止。

  士子們仰頭,呆呆的看著天上的門戶和城市,半晌回不過神來。

  一個女士子喃喃道:「原來這就是天門……葬身在這裡的強者,用他們的性靈神通,組成了這座奇詭的門戶……」

  另一個士子突然打個冷戰:「那麼天門背後,便是鬼市了!天門出,鬼關開,無數鬼怪出現在夜市上……」

  其他士子臉色微變,默默的互看了一眼。

  「人死如燈滅,哪裡有鬼?不過是宗教騙人的說辭罷了。」

  裘水鏡目光銳利如劍,掃了他們一眼:「山野村夫這麼說倒也罷了,你們都是在官學裡求學多年的士子,也都修煉性靈,為何還如此迷信?」

  他衣袖一抖,一身正氣凜然:「所謂妖魔鬼怪,無非是人的性靈作祟,甚至所謂神祇,都是性靈所化!有些靈士修煉性靈,死後性靈不滅,依附於山野之中的禽獸身上,草木身上,於是就成了人們口中的妖魔鬼怪!」

  一個士子道:「水鏡先生,我們傍晚時遇到的那只野狐,也是人的性靈所化嗎?」

  「非但野狐先生是性靈所化,便是連那些小狐妖,也都是人的性靈。」

  裘水鏡大袖飄飄,飛身從庠序上落下,向天門走去,道:「他們的性靈太弱,蒙昧無知,不能自我顯化,只能依附在飛禽走獸身上,化作狐妖。因為懵懂,所以往往沒有人性只有獸性。獸性凶殘,因此需要降妖,除掉他們。」

  另一個士子道:「倘若附著在草木上呢?」

  裘水鏡道:「那便是精。若是附著在器皿上,那便是怪。」

  有一個士子好奇道:「那麼性靈若是附著在人身上呢?」

  裘水鏡面色頓時沉下,森然道:「那就是人魔!人魔至邪至惡,乃天下公敵,無論如何也必須要除掉!」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天門下那一道由一個個斗大文字組成的長長階梯前。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字字皆吐光芒,隱約之間,似乎能夠聽到古聖誦念各自文章的聲音。

  裘水鏡抬步,走上這些文字組成的階梯,一步步向天門走去,沉聲道:「到了天門,進入鬼市,便要遵循鬼市的規矩,不能肆意妄為。若是違反了鬼市的規矩,連我也未必能保住你們!明白嗎?」

  幾個士子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嚴肅,心中凜然。

  「你們聽好,鬼市有三個規矩。第一個規矩,不許直視鬼神眼睛!」

  裘水鏡豎起一根手指:「倘若直視鬼神眼睛,在一息之內自己挖掉雙眼,捧在手心裡,讓鬼神收走你的眼睛!」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個規矩,不許討價還價!倘若你看中了鬼神的寶物,那就上前低頭詢問,鬼神會要你完成他的遺願。你自忖有本事完成,便答應下來。倘若自己沒有這個本事還貪戀鬼神的寶物,討價還價的話……」

  裘水鏡冷冰冰道:「自己拔掉自己的舌頭。聽我的,你絕對不希望鬼市的鬼神動手拔掉你的舌頭。」

  士子們連打幾個冷戰。

  裘水鏡自顧自道:「第三個規矩,雞叫便走,決不能停留!」

  「倘若雞叫了還沒走呢?」一個少年士子忍不住問道。

  裘水鏡眼角跳動一下,邁步向前走去:「雞叫之後還沒走,便會永遠消失。我從未見過有人能在天亮後活著從鬼市裡走出來……」

  士子們額頭冒著冷汗,心中惴惴,緊張的跟在裘水鏡後面。

  他們雖說是朔方城大戶人家的子弟,出身名門,但他們也都知道這位先生非比尋常,即便是他們宗室的家長、族長,對這位水鏡先生也是畢恭畢敬。

  朔方城的名門都知道天市垣的鬼市極為凶險,但聽到是水鏡先生帶他們前去,竟然都沒有阻止,可見水鏡先生在名門世家心中的份量。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踩著文字組成的臺階來到天上,寒風呼嘯如同鬼哭,這高空陰冷,讓眾人遍體冰涼。

  眾人驀然抬頭,只見那天門已經在身邊,朦朦朧朧,很不真實,彷彿雲氣組成。

  他們不知在何時,已經跨入天門之中,而在他們前方,正是鼎鼎有名的天市垣鬼市!

  從下方往上看時,他們看到的是金碧輝煌的神城,但真的來到高空之上,穿過天門,這金碧輝煌的神城竟然變得鬼氣森森,沒有了半點光鮮靚麗!

  只剩下昏暗的街道,兩旁陰氣沉沉的宅子,還有街邊漂浮的鬼火,以及那一個個隱沒在陰影裡的鬼神!

  或者說,亡者的性靈!

  雖然明知道鬼神之說是假的,他們這些士子修煉的也是性靈,但真的來到這裡,士子們還是不免惴惴不安。

  陰影裡的鬼神的前方,便是一件件珠光寶氣的寶物。

  這些寶物,也叫做明器,是墳墓裡的東西。

  天市垣多大墓,這些墓葬裡面藏有重寶,但是無人敢去盜墓,不過鬼神就是那些墓葬的主人。

  他們取出自己墓葬裡的寶物,便是靜待有緣人,替自己完成自己未曾完成的心願。

  天市垣鬼市已經存在了千百年了,容易完成的心願早已被人完成了,剩下的鬼神心願都是無法完成的心願。

  但自古財帛動人心,更何況是鬼神的寶物?

  因此歷史上不知多少人進入鬼市,拿了鬼神的寶物,卻無法完成鬼神的心願,往往死於非命,極為淒慘。

  更有甚者,自忖實力過人,聚眾殺入鬼市企圖奪寶,結果死無全屍,鮮血染紅鬼市,徒增鬼市的凶名而已。

  「我知道有一位大人物剛剛過世,就葬在天市垣,這次來除了帶你們見識世面,還有一重意思。」

  裘水鏡帶領他們走在鬼市的街道上,兩旁鬼火幽幽,應該是陰影裡鬼神的眼睛。裘水鏡繼續道:「那位大人物生前有許多心願,而今他過世了,心願未了。你們或許可以得到他的幾件陪葬品……咦!」

  裘水鏡突然停步,他身後的士子們險些撞到他的身上,也連忙紛紛站定。

  裘水鏡驚疑不定,呆呆的看著前方。

  士子們急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呆住了。

  只見前方鬼市的街道上,一個少年正襟坐在街邊,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腳邊擺著一個小攤位。

  攤位上,赫然擺著幾件陪葬品!

  「那個小瞎子!」

  一個女士子失聲低呼道:「是庠序裡的那個小瞎子!」

  街邊的少年,正是他們在庠序裡碰到的,跟著野狐先生和一群小狐妖一起求學的少年!

  「蘇雲!」裘水鏡壓低嗓音,但難掩聲音的厚重。

  街邊的小瞎子彷彿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側頭向他們「看來」,甜甜一笑,那是純真無邪的笑容。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5 12:2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5 12:53 PM 編輯

第0003章 黃鐘計時,問天下春秋

  裘水鏡背後的那些士子心裡毛毛的。

  那個叫蘇雲的少年儘管笑容裡充滿了陽光,但是在這陰氣沉沉的鬼市中,卻顯得倍加陰森、恐怖。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而且還是一個瞎子,竟然混在一群狐妖之中,跟著一頭老狐上學讀書!

  跟著狐妖上學倒也罷了,關鍵他又是怎麼闖入天門,跑到鬼市裡來的?

  要知道這天門鬼市是矗立在高空之中,尋常人根本看不見天門的道路,更別提進入門後的鬼市了。

  一個小瞎子,是如何登上高空來到這裡的?

  如果他是從天門進入鬼市,那麼肯定無法瞞過裘水鏡等人的眼睛,倘若不是從天門進入鬼市,難道還有另一條路可以進入鬼市?

  更為詭異的是,他居然與鬼市裡的鬼神一樣,也在鬼市中擺攤!

  難道說,他根本不是活人?

  倘若他是活人的話,鬼市裡的鬼神怎麼會容忍他在這個地方擺攤?

  然而倘若他是死人的話,他又是怎麼活生生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的?

  士子們恨不得把那個帶著人畜無害笑容的小傢伙抓過來,把他研究透徹!

  就在此時,突然一個士子恍然大悟,失聲道:「我知道了,他是人魔!」

  此言一出,即便是裘水鏡也不由得身軀一震。

  人魔!

  性靈依附在人的身上,化作泯滅人性的魔!

  這個叫蘇雲的少年,先是與狐妖在一起求學,現在又出現在鬼市上,無論鬼神還是狐妖,都沒有視他為異類,難道他真的是邪惡無比的人魔?

  裘水鏡突然壓低嗓音:「天門鬼市還有第四個規矩:管好自己,其他的事絕不要多問!有時候過問的事情太多,會死人的。」

  士子們心中凜然,天門鬼市應該沒有第四個規矩,裘水鏡是擔心他們的安危,這才告誡他們不要多管閒事。

  「是城裡來的先生嗎?」瞎眼少年笑著問道。

  「是。」裘水鏡深深看了那個叫蘇雲的少年一眼,道。

  他怔了怔,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不是人魔。」

  他看到了蘇雲的性靈神通。

  蘇雲性靈神通很輕很淡,士子們的天眼無法察覺,裘水鏡也須得細細查看,才能看到。

  蘇雲的神通很是古怪,像是一口不斷旋轉的大黃鐘。

  這口黃鐘與眾不同,像是內部由不同的環扣在一起,環與環之間彷彿有著齒輪相連。

  上一層環的齒輪大,下一層環的齒輪小,這就導致下一層環的旋轉速度要比上一層環快許多。

  這口黃鐘的環,共有七層之多。

  第一層幾乎靜止不動,第二層旋轉極為緩慢,第三層的旋轉速度比第二層快了十多倍,但是也很是緩慢。

  黃鐘的第四層又比第三層快了十多倍,不過轉速也並不快。

  到了第五層,轉動速度便可以輕易察覺了。

  第六層的速度是第五層的三四百倍,而第七層的轉速則是第六層的三四百倍,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旋轉數十週!

  「這是……」

  裘水鏡驚訝萬分,立刻猜出蘇雲的性靈神通的作用:「他的黃鐘是用來計時的,第一層是年,第二層是月,第三層是日,第四層是時,第五層是字,第六層是秒,第七層是忽。」

  他露出思索之色:「他的目的我都清楚,他是借黃鐘的一層層刻度,來計算自己走到了哪裡。只是,等閒人根本不會用忽來計時,用秒來計時便已經足夠了。」

  雙眸無法視物的人,行走不便,需要有人牽行或者以枴杖在前探索,而這個叫蘇雲的少年卻沒有用枴杖,也沒有人為他引路。

  他之所以能夠行動自如,是因為他熟知了四周的一切地理。

  僅僅是熟知地理還不行,他必須要有一個時間刻度,用時間和自己的行進速度來判斷自己到了哪個地方。

  「他用忽來計時,表明他的每一個行動都精確無比!在他熟悉的地方,他絕不可能走錯!」

  裘水鏡甚至想到更多,倘若黃鐘用來戰鬥的話,那麼這個叫蘇雲的少年,他的每一個動作必然都會無比準確,不會浪費半點力量!

  「年紀輕輕便能修煉出性靈神通,修煉到蘊靈的境界,他的資質不凡,可惜是個瞎子。瞎子想要學東西,比其他人難了不知多少倍。」

  裘水鏡暗嘆一聲,在他心中蘇雲是個可造之材,甚至比他身後的這些士子的資質都要好,但瞎了雙眼又意味著蘇雲的資質再好也不可能有什麼成就。

  「這口黃鐘如此精密,他是怎麼修煉出這等性靈神通的?」裘水鏡心中又頗為好奇。

  如此複雜的黃鐘,精密至極,容不得半點差錯,就算是朝廷掌管曆法的官員也未必能夠修成這樣的性靈神通,更何況一個孩子?

  他對這個叫做蘇雲的少年越來越好奇了。

  「蘇雲,天市垣天門鎮,十三歲,七歲的時候家裡出了變故,七歲,也就是六年前,六年前天門鎮……」

  裘水鏡臉色微變,又看了蘇雲一眼,帶著士子們向鬼市深處走去。

  鬼市極大,曾經不少人都試圖尋找到鬼市的盡頭,然而從未有人能在一夜之間將這裡探索一遍。

  裘水鏡此次也打算探索鬼市,不過見到了蘇雲之後,他便沒有了這個心情。

  他尋到那個大人物的性靈,讓士子們各自前去詢問大人物的遺願。

  裘水鏡在一旁默默的聽著大人物的性靈述說自己的遺願,心中感慨萬千。

  他認識這位大人物,非但認識,而且當年的交情匪淺,甚至可以稱為摯友。

  後來兩人因為一件小事發現彼此理念不同,這才慢慢疏遠。

  雖然理念不同,但他對這位大人物沒有怨懟之言,心中只有尊重,因此才會帶著士子們前來完成大人物未了的心願。

  「……我此寶名叫浮世鉛華筆,乃我畢生所煉,取此寶只有一個要求,誓死報國。」

  裘水鏡聽到大人物的性靈說出這話,臉上露出笑容,心裡卻有些酸楚。

  自己這位摯友,即便是在死後也放不下這個國家。

  他們兩人都選擇了救國的路,只是目的雖然相同,但實現的方式不同,因此是理念上的區別,導致了他們的分道揚鑣。

  可是論這份報國救國的拳拳之心,裘水鏡倒覺得這位摯友更加純粹一些。

  反觀自己,中年時便已經消磨掉一切進取之心,狼狽的離開東都,躲到朔方這個地方。

  後方傳來人聲,裘水鏡收拾心情,轉頭看去,只見鬼市又來了其他人,陸陸續續有幾十人。

  應該是天門開市,朔方的豪強也派人前來碰碰運氣。至於天市垣因為那場變故,已經沒有豪強世家了。

  到了下半夜,士子們都有所收穫,裘水鏡便命他們先行一步,離開鬼市,吩咐道:「你們前往天市垣驛站,先走一步回朔方城。我可能會在這裡逗留一段時間。」

  士子們離去。

  裘水鏡目送他們走遠,這才返回天門,回到鬼市。

  他遠遠站定,注視著那個名叫蘇雲的少年。

  蘇雲毫無察覺,他所賣的那些器物都是來自於墳墓中的明器,不過相比鬼神的寶物,他的器物都是尋常東西,稱不上寶物,沒有什麼用。

  來到鬼市尋寶的人,經過他的攤位也僅僅是打量一眼便逕自離開。

  夜,越來越深,鬼市中漸漸沒有了人。

  蘇雲開始收拾東西,把自己的攤位捲起,裝在簍子裡,背在身後,向鬼市深處走去。

  裘水鏡悄然無息的跟上這個少年。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鬼市的深處。

  鬼市從地面往上看,是一片金碧輝煌的神城,廣袤無比,看不到盡頭。走在鬼市中,越深入其中,四周的建築便越是黯淡,沒有顏色。

  他們腳下也越來越軟,像是走在雲霧之上。

  即便是裘水鏡也遲疑起來,鬼市太大,繼續跟著這個少年前進的話,萬一沒有時間折返回來,自己豈不是要葬身在鬼市之中?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蘇雲停頓下來。

  這個小瞎子沒有沿著街道繼續走下去,而是走入了左側的巷道。

  裘水鏡挑了挑眉毛,巷道是鬼市中最危險的地方!

  那裡有一些古老時代遺留下的不可思議的東西,無法解釋的東西,更為關鍵的是,巷道七彎八拐,路徑複雜,像是迷宮,還從未有人能夠從裡面走出來!

  裘水鏡遲疑一下,咬了咬牙,邁步跟著那小瞎子走入巷道之中。

  道路兩旁的房屋也漸漸變得不像是房屋,反而越來越像是墳塚。

  再加上夜色,墳塚與黑夜融為一體,只能隱隱看到輪廓。

  陰風呼嘯,伴隨著鬼神的哭嚎,四周越來越嚇人。

  前方,小瞎子蘇雲看不到四周的情形,只是依照自己的腳步和黃鐘的轉動來辨識自己所處的方位和路徑。

  他顯然來過這裡,而且不止一次,輕車熟路的往前走,沒有半點遲疑。

  「只有蘇雲這等煉就黃鐘的瞎子,才能記得住如此複雜的地形!」裘水鏡心中暗驚。

  鬼市內部的路徑無比複雜,充滿了不知多少岔道,而且每個岔道近乎完全一樣,眼睛很容易被蒙蔽。

  也只有蘇雲才能在鬼市中摸索出一條道路來!

  忽然,蘇雲停在一座荒墳前的大柳樹下。

  裘水鏡心頭微動,只見那瞎眼少年雙手抓住一根「柳枝」,向下一盪,竟然順著「柳枝」一路滑下,很快消失無蹤!

  「不是柳枝!是神仙索!」

  裘水鏡心中一驚,急忙上前,向下看去,只見柳樹下竟然是一個洞口,二尺見方,黑黝黝一片,有陰風從洞口中傳來。

  而剛才蘇雲抓著的「柳枝」竟然迎風而長,讓這少年拽著「柳枝」一路深入洞中。

  仔細看去,那「柳枝」是一條雞蛋粗細的麻繩,正是裘水鏡所說的「神仙索」。

  裘水鏡遲疑一下,猛地咬牙,也伸手抓住麻繩,向洞中滑去。

  如此滑行不過六七尺,突然他身下一空!

  裘水鏡抓緊繩索低頭看去,只見他抓著麻繩,高懸在高空之中,麻繩隨風搖曳,他也在風中搖晃不定。

  他抬頭看去,只見頭頂便是鬼市,麻繩正是從那個洞口中垂下來。

  「這神仙索,是一位強者的性靈神通……」

  他放下心來,順著柳枝向下滑落,心中又有些好奇:「神仙索顯然是給蘇雲這個少年準備的,那麼到底是誰為他準備的?」

  他頗為不解:「而且那口黃鐘,也不是野狐先生能夠教出來的。蘇雲身上,肯定有什麼秘密!」

  裘水鏡順著高空一路向下滑去,過了良久,這才腳踏實地。

  他仰頭看去,不由一怔,只見自己站在一株歪脖子柳樹下,樹高不過兩丈,歪脖子樹幹上掛著一根繩索。

  而在樹下還有一座荒墳。

  剛才,他正是抓著這根繩索從高空滑落下來!

  「這根麻繩,就是那根神仙索,這株柳樹,就是拴著神仙索的那株墳頭柳樹!我明明一路滑下來幾里地,為何落地後才不過兩丈……」

  裘水鏡額頭冒出根根青筋,蘇雲是個瞎子,看不到這種詭異情況,所以從來不去想如此古怪的問題。

  但是他能夠看到,反而被這些古怪事情滋擾,亂了心神。

  「目不能視或許不是弱點,也有可能成為優勢。」

  裘水鏡查看樹下荒墳,只見荒墳的墓碑已經倒伏下來,顯然多年無人打理。

  「荒墳裡埋著的人,一定是位大人物!神仙索應該就是他的靈兵。他為何照顧蘇雲這個小瞎子?」

  東方已經漸漸泛白,黑夜將去。

  那個叫蘇雲的少年背著簍子走在前面,前方迷霧泛起,迷霧中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牌坊,有五個門戶,雕龍刻鳳,很是華麗。

  然而這座牌坊已經破敗,年久失修,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來。

  裘水鏡跟著少年走到近前抬頭看去,藉著黎明前的微光,牌坊上三個古樸的紅字映入他的眼簾。

  天門鎮。

  「這便是鼎鼎有名的天門,傳說是能工巧匠仿照天門鬼市的天門雕琢而成的。」

  裘水鏡剛剛想到這裡,忽然,一股涼涼的海風吹散了天門後的霧氣,建在北海海岸的懸崖峭壁之上的天門鎮,宛如海上的城市,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6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6 12:36 PM 編輯

第0004章 北海中斷天門開

  「天門鎮!」

  裘水鏡心神晃動,難以自持。

  霧氣散去,天門鎮彷彿是從鬼蜮中回到現實一般,霧氣散去之時,鎮上的建築是黑白二色,但漸漸的,有了其他色彩。

  裘水鏡的眼角劇烈抖動一下,即便他擁有天眼,也看不出這種色彩變化到底是真的存在,抑或是有人用法力強加在他視覺上的幻覺。

  天門鎮空無一人,除了海風聲浪濤聲,便是蘇雲的腳步聲。

  這座城鎮,是一座空鎮,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他人。

  過了片刻,裘水鏡才穩住心神,打算跟上蘇雲。

  「傳說,天門鎮的房屋,也是仿照天門鬼市的那些院落打造而成的。」

  他心中暗道:「據說原本居住在天門鎮的人,都大有來頭。有個傳聞說,他們都是奉大帝之命來到這裡,研究天門鬼市,藉此尋找長生之妙……」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晃動起來,海面上有陽光洞照,照向天上的鬼市。

  天空中,天門鬼市像是風吹大幕一般劇烈晃動,在陽光的風暴中消失!

  神秘的鬼市就這樣變得無影無蹤,不知哪裡去了!

  裘水鏡張開天眼,只見天空中各種瑰麗光芒墜向天市垣荒原上的一座座大墓之中,消失不見。

  唰--

  百十多道光芒從天而降,竟然落在天門鎮的牌坊後面,化作一個個鮮活的身影,出現在這原本空寂無人的街道上。

  他們來來往往,相互招呼,很是熱鬧。

  裘水鏡心中微動:「天門鎮早已沒有活人了,這些只是顯化的性靈罷了。」

  蘇雲走到一座大宅前,彷彿能夠看到大宅前掃地的老人,躬身道:「曲伯早。」

  那老人停下手中的掃帚,溫和道:「雲兒趕集回來了?天不早了,早點休息。」說罷,那老人瞥了裘水鏡一眼,沒有理會。

  裘水鏡眉心天眼轉動,從他的天眼看去,這老人身後的大宅在不斷崩塌,不斷重構。

  蘇雲繼續向前走,來到另一座宅邸前,躬身道:「羅大娘早。」

  「好孩子回來了。」

  婦人站在門前,正忙著揚稻穀,慈眉善目的笑道:「早點回家,吃點東西歇一歇,別忘記明天的課。」

  裘水鏡向羅府看去,那宅邸也在不斷崩塌重構之中,一邊無聲無息的破碎,一邊無聲無息的重組。

  蘇雲走在天門鎮中,彷彿不知道這裡除了他之外沒有一個活人,向鎮上的人打著招呼。

  「芳兒姐早!」

  「徐大叔早!」

  「樂奶奶早!」

  ……

  裘水鏡看著這一幕,心中生出荒誕離奇的感覺。

  這一幕讓他恍惚間以為天門鎮還在,以為鎮上的人都還活著!

  可惜,他們都是死人,已經死了六年了。

  蘇雲來到一座宅院前,推門進去,過了片刻,裡面升起裊裊炊煙。

  裘水鏡站在這片破敗的宅院前,只見瞎眼少年正在忙碌著給自己做早飯。

  他回頭看去,天門鎮中人來人往,極為熱鬧,與尋常的小鎮並無區別。

  「他不知道自己是這裡唯一一個人類。」

  裘水鏡心中暗道:「他一直以為鎮上的人都還活著,而鎮上的這些性靈也在瞞著他。」

  他站在院外,靜靜地看著正在吃早飯的少年,心中默默道:「野狐先生說的沒錯,天門鎮還有活人,可惜的是只剩下一個活人,而且還是個孩子。那件怪事發生在六年前,那麼,他的眼睛應該也是在六年前的怪事中瞎掉的,那時的他還是個不經事的孩子。」

  蘇雲吃罷早飯,收拾一下碗碟,回到房中努力回憶野狐先生講解的功課,又修習一番這才睡下。

  他忙了一宿,雖然沒有賺到什麼錢,但也著實疲憊。

  沒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太陽升起,明媚的陽光來到天門鎮便顯得有了幾分陰鬱,被小鎮上空的陰霾擋住。

  裘水鏡站在院外,只見蘇雲的陋室之中,那口黃鐘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人在睡著的時候,心底如明鏡一塵不染,這時候性靈神通便會清晰的折射出來,比白天時更加清晰強大。

  裘水鏡凝目看去,只見黃鐘最底層旋轉不停,而在鐘下則是一個兩寸高的人兒,正襟危坐,呼吸吐納。

  那正是蘇雲的性靈。

  黃鐘是性靈所念,幻化而成。

  裘水鏡默默地看了良久,發現蘇雲的性靈修煉的只是最為基礎的夫子養氣篇。

  夫子養氣篇只是單純的養氣,調養元氣,並沒有關於如何修成性靈神通的內容。

  那麼,蘇雲是從哪裡學來的性靈神通?

  「還有一個可能。」

  裘水鏡目光閃動,心道:「那就是他自己在腦海中幻想出一口黃鐘,用來計時,如此心心唸唸,幻想不斷,甚至到了夜晚他的性靈也在幻想這口黃鐘。久而久之,幻想變成了觀想,從而修成了性靈。倘若是這樣的話,他的資質未免太好了一些……」

  他有些遲疑,靈士修煉,極少有人能夠在沒有名師教導的情況下,靠自我摸索修成性靈神通的。

  蘇雲能夠做到,表明他的資質極佳。

  這樣的人被埋沒在鄉野裡,與野狐為伍,著實是浪費了這身資質。

  但蘇雲又偏偏是個瞎子,想要教會他複雜的修煉知識,只怕會極為困難。而且蘇雲即便學會了,成為靈士,他目不能視,也無處發揮自己的本領。

  「是個好苗子,終究還是可惜了。」

  裘水鏡暗嘆一聲,收回目光,行走在天門鎮中,細細查看那些有鬼神隱匿的宅邸,觀察這些宅邸的主人。

  天門鎮瀰漫著若有若無的霧氣,六年的時間讓這個小鎮遠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光鮮,他能看破天門鎮的本質。

  對於六年前的那場怪事裘水鏡也有所耳聞。

  據說六年前的某一天,天市垣天生異象,另一個世界突然出現,籠罩北海。

  那是一個無比壯美的世界,如詩如畫,天空如同圓穹,彷彿洞中天,似有神仙宮殿漂浮在天空中,引人遐想。

  有傳聞說,那是仙人的世界,長生者的世界!

  從那個世界傳來的引力,讓北海的海水倒流,海面上出現一道粗達三十餘里的水柱,水柱長達數萬里,連通那個世界,形成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

  天市垣附近的高手紛紛向北海趕去,試圖進入那個洞天世界之中。

  而他們落腳的地方,便是天門鎮。

  有一天的夜裡,北海上空突然電閃雷鳴,雷聲響了一宿,到了第二天,有大水從天而降,讓海面暴漲,海嘯衝上海岸數十里,將天市垣不知多少百姓淹死在滔滔洪水之中。

  第二天,倖存下來的人們這才發現,天空中的那個奇異的洞天世界也消失無蹤,連接兩個世界的海水橋樑也消失不見。

  人們尋到洪水中心的天門鎮,古怪的是,天門鎮所有人,包括那些元朔國的高手,竟然統統肉身消失,只留下性靈!

  自那之後,天門鎮便成為了一個不祥之地,人跡罕至,甚至有時候主動來尋找,也未必能找到這個地方。

  至於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便無人知曉了。

  裘水鏡聽過這個傳聞,他一直以為天門鎮所有人都葬身在那場變故之中,沒想到竟然有人活了下來。

  「那時的蘇雲太小了,估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心中默默道:「這樁迷案還是一個迷,無從破解。」

  蘇雲醒來之後,整理被褥,梳洗一番,又默坐溫習功課,確認自己沒有忘記,這才前去做飯。

  他收拾妥當,推開柴扉,走出宅院,轉身掩上柴門。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個渾厚而溫潤的聲音:「雲小友,我能看一下你的眼睛嗎?」

  蘇雲聽出這個聲音,轉過身來茫然的張開眼睛,側頭道:「是城裡來的先生?」

  裘水鏡走到他面前,低頭細細查看他的眼眸,道:「不錯,是我。我叫裘水鏡,你可以叫我水鏡先生。」

  蘇雲好奇道:「水鏡先生來到這裡多久了?我沒有聽到先生的腳步聲。」

  「四個時辰。你在睡覺,我便等在外面。」裘水鏡瞳孔微縮,發現了蘇雲眼中的端倪。

  只見蘇雲的雙眼並非完全沒有眼瞳,而是他的眼瞳彷彿受到強光刺激,聚集到一個無比纖細的小點,而且這個小點也被堵住,導致沒有光線映入眼瞳。

  裘水鏡目力強大,但也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的雙眼眼瞳中各有一道細微無比的寒芒,有如針芒。

  裘水鏡心跳漏了半拍,忽然抬起手指,輕輕在他眼前捻了捻。

  唰--

  蘇雲眼中有明亮無比的光芒從瞳孔映照出來!

  裘水鏡眼前一片雪白,過了片刻才恢復視力,只見一片光幕從蘇雲的眼中照射出來,投在天門鎮的天空中。

  裘水鏡轉過身來,仰頭看去。

  他看到波光粼粼的北海,海面上有一道粗大無比的水柱,在水柱上,竟然還有著許多船隻,揚帆起航,向天上駛去。

  水柱的盡頭,則是另一個世界。

  那個所謂的長生者居住的洞天世界!

  「不過,變故應該發生在夜裡。那麼是什麼讓夜空變得如此明亮?」

  裘水鏡看向光源,天空中漂浮著一口處於飛行狀態的劍,從另一個世界飛出的劍。

  劍長五十尺,寬九尺,閃爍著絢麗無比的光芒,拖著長達數里的光焰。

  而這口長劍的下方,正是天門鎮!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6 08:0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6 08:29 PM 編輯

第0005章 八門朝天闕

  「這口劍,難道就是天門鎮滅亡的原因?」

  裘水鏡心頭一顫,彷彿時間凝固在蘇雲的眼眸中,將天門鎮毀滅前的那一幕烙印了下來。

  然而事實卻是,那時的蘇雲只是一個生活在天門鎮的孩童,他是在長劍飛到這裡的那一刻恰恰抬頭,看向那口劍,將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眸中。

  而代價就是,他的雙眼承受不住那口仙劍的鋒芒和威力,變成了瞎子!

  他的瞳孔被強烈的光芒壓縮到極致,仙劍的烙印就這樣堵在他的瞳孔之中,讓他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這恐怕就是野狐先生所說的變故。

  「水鏡先生?」蘇雲久久沒有聽到裘水鏡的聲音,疑惑的問道。

  裘水鏡定了定神,道:「我在。」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是難以壓制住心頭的震撼。

  傳說中的洞天世界,竟然真的存在!

  這豈不是說,長生不死的仙人也存在?

  他的目光繼續掃視,突然又有所發現,只見那口仙劍下方的天門鎮,與現在的天門鎮有所不同。

  天門鎮中有八面闕,每一面闕都極盡精美,上面調繪各種神獸異獸,宛如性靈神通攀附在闕上。

  「朝天闕!」

  裘水鏡眼角跳動一下,對照這八面朝天闕和天門牌坊的方位,心跳頓時變快。

  「這八面朝天闕與天門形成一個奇特的陣勢,定居在天門鎮的高手,研究天門鬼市已經有所成就。這洞天長生世界,是他們,是他們……」

  他臉色陰晴不定,猛地鎮住心神,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他們自己打通的!」

  他終於理順了這裡面的關係。

  元朔國的大帝命國中高手來到此地研究天門鬼市,企圖尋找出天門鬼市的秘密,從而滿足大帝長生不死的願望。

  這些名宿來到了天門鎮,與天門鎮的鎮民生活在一起,這些鎮民之中就有蘇雲一家。

  這些高手改造天門鎮,把天門鎮原來的房子拆掉,仿照了天門鬼市,重建天門鎮。

  他們的研究也有了突破,這突破便集中在八面朝天闕上。

  他們以各自的性靈神通,加持在朝天闕上,一天夜裡,他們終於打通了另一個世界的門戶,將兩個世界連通起來!

  而之後的變故,便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他們試圖進入那個世界,結果遇到了那個世界的抵抗,一口仙劍從那個世界中飛出,將他們斬殺,同時殺死了天門鎮所有人。

  而連接兩個世界的水柱從天而降,造成了北海的海嘯,讓天市垣死傷慘重,天門鎮四周方圓百里,變成了妖魔肆行的無人區。

  是天門鎮的強者,造成了這場災變!

  「不過,蘇雲為何沒有死?」

  裘水鏡大惑不解,天門鎮所有高手都死了,無論人畜,悉數消失,只有高手留下了性靈。

  為何蘇雲這個普普通通的孩童,沒有死在這場變故中?

  「或許是天門鎮的強者覺得連累了這個無辜的孩子,因此在災變中保全了他。」

  裘水鏡心道:「天門鎮災變過後,他們也因此對這個孩子多加照顧。」

  這或許是一個解釋,但不能讓裘水鏡滿意。

  還有一點讓他想不通,那就是天門鎮的高手倘若是被仙劍所殺,那麼他們的性靈應該更容易被斬殺。

  性靈是依附於肉身的,更加脆弱。

  古怪的是,天門鎮的高手們性靈卻保留下來,他們的肉身卻不翼而飛!

  不可能所有人的肉身都被消滅,性靈卻保全下來。

  「這說明,我的猜測並非全對。當年肯定還發生了其他讓我意想不到的變故。」

  裘水鏡目光閃動,天門鎮的謎團並未全部解開。

  還有那八面朝天闕的下落,也是一個謎。

  他環顧四周,天門鎮的建築都還在,甚至包括天門也未曾毀在災變之中,惟獨那八面打通另一個世界門戶的朝天闕消失了。

  到底是誰取走了八面朝天闕?

  「要麼是東都的大帝,要麼就是有人虎口奪食。有趣……」

  裘水鏡微微一笑,散去法力,那仙劍的投影又再度回到蘇雲的眼中。

  「你並非真的瞎了,而是有異物堵住了眼瞳。」

  裘水鏡微笑道:「只要化去堵在你眼瞳中的異物,或者讓它離開你的眼瞳,雙眼便可以恢復。」

  蘇雲激動起來,隨即又黯然。

  他該怎麼化去眼中的異物?

  他這幾年來聽鎮裡人的話,在集市上擺攤,期望有人能看上他的「寶物」,為他治療雙眼。可是,顯然他的「寶物」不是真正的寶物,從未有人動心過。

  「我拿不出這麼多錢……」蘇雲囁嚅道。

  裘水鏡笑了起來:「我也沒說由我來治癒你的雙眼。」

  蘇雲低頭,抿了抿嘴唇。

  這是個有些倔強的少年,不願意求人。

  裘水鏡笑道:「我只是傳授你治療你的眼睛的辦法。治癒你的雙眼,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你治療自己的眼睛,還需要給自己錢嗎?」

  蘇雲驚訝的抬起頭來。

  「不過我並非是學校庠序中的官學老師,而是私學裡的先生,給貴胄公子補課的私學先生。」

  裘水鏡笑道:「所以,學費還是要收你的。你給我一枚五銖錢,我便教你。」

  五銖錢是元朔國最小的錢,一枚錢重五銖,因此叫五銖錢。

  蘇雲臉色漲紅,手在袖筒裡摸索了半晌,始終沒有掏出來。

  裘水鏡疑惑:「你不會連一枚五銖錢也沒有吧?」

  蘇雲羞愧的點頭,連忙道:「先生,我的那些寶貝兒……」

  裘水鏡哭笑不得。

  蘇雲的那些「寶貝兒」其實是貧民的陪葬品,一文不值。

  裘水鏡是個脾氣古怪的人,有著自己的原則,他一直認為知識是有價格的,自己可以教蘇雲如何治療「眼疾」,但蘇雲一定要有付出,不能白給。

  --當然,他教給蘇雲的東西,遠不止一枚五銖錢。之所以一定要收一枚錢,正是他的原則作祟。

  他也是因為這種脾性,所以才在東都混不下去,只得辭官離開那個是非地。

  「先生稍候。」

  蘇雲連忙道:「我去尋野狐先生借一枚錢。」

  裘水鏡哈哈大笑,笑聲震散天門鎮的陰霾,讓陽光照落下來,恰恰照在蘇雲的宅院上:「我隨你一起去,傳授你之後,我便回朔方了。」

  蘇雲在前面帶路,裘水鏡又看到黃鐘浮現了出來,不斷旋轉計時,心中微動,道:「蘇雲,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蘇雲微微一怔。

  裘水鏡道:「我的意思是,你雙目失明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繼續前行,走出天門鎮,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當時我睡了一覺,睡醒之後便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房子裡,我就拚命的敲。是岑伯打開房門,把我放了出來。」

  「岑伯?」

  「就是住在柳樹下的岑伯。」

  蘇雲抬手指去,裘水鏡又看到了那株歪脖子柳樹,柳樹下沒有人,也沒有房屋,只有一座荒墳。

  「岑伯就住在我家旁邊,是個古怪的人,不喜歡與人說話。他告訴我,我家被毀了,讓我搬到鎮裡去住。於是我就住到了鎮裡,鎮裡的叔伯都很照顧我……」

  裘水鏡聽到這裡,四下張望:「你原來的家在哪兒?」

  蘇雲抬手一指,裘水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小小的墳墓,一口已經腐爛破敗的小棺材。

  裘水鏡沉默下來。

  這個少年那時六七歲,昏死之中被人當成死人裝入棺材裡埋了起來。

  他醒來之後,應該是在夜裡敲打棺材,驚動了不遠處歪脖子柳樹下的墳墓中的性靈,也就是「岑伯」。

  岑伯將他從墳墓中救了出來,並且指點他去鎮上居住。

  蘇雲雙眼已盲,根本不知道跟自己說話的不是人,更不知道自己所居住的天門鎮,只有他一個活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7 12:14 PM

第0006章 無人區的居民們

  裘水鏡看向蘇雲,目光中充滿了憐憫。

  「他並不知道,自己曾經死過一次。想來在他的心中,此時的天門鎮應該還是六年前的模樣吧?」

  裘水鏡甚至覺得,治癒蘇雲的雙眼,對這個少年來說顯得有些殘忍了。

  他的眼睛被治癒之後,便會發現天門鎮的真相,也會發現野狐先生和同學少年的真相,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個很大的打擊。

  不過,這也會讓少年成長。

  「他的雙眼中,烙印著八面朝天闕的細節,這世間恐怕只有奪走朝天闕的那人和蘇雲,才知道朝天闕的奧秘。只有他們,才知道如何開啟天門。」

  裘水鏡心中默默道:「而且,他的眼中還烙印著仙劍摧毀天門鎮的那一幕,倘若他能煉化眼中的烙印,他的成長速度,一定極為驚人。」

  「……先生當心,胡丘村不太好走,路上有些危險的地方。」

  蘇雲在前面帶路,這個少年眼盲心不盲,輕車熟路的走在前方,似乎比正常人的眼力還要好,能夠準確的避開任何障礙。

  「第一個危險的地方,便是前面的蛇澗。那裡有一條大蛇,凶得很,花二哥叫它全村吃飯蛇……」

  裘水鏡聽到這裡不由怔了怔:「全村吃飯蛇?」

  「是的呢。上次花二哥的堂哥不留神跑到了蛇澗,被那條大蛇咬了一口,野狐先生好不容易把他搶回來,沒有被大蛇吃掉。然而還沒回到家,堂哥身子就硬了。後來胡丘村辦喪事,喇叭嗩吶吹得可歡了,全村都去吃飯。花二哥他們就叫那條蛇全村吃飯蛇……」

  正說著,他們來到了蛇澗。

  裘水鏡聽到娑娑的聲音,循聲看去,只見水澗中的礁石上盤著一條黑色大蛇,身上的鱗片黑得泛著金屬光澤。

  那大蛇正在仰頭對著太陽吸氣呼氣,一吸一呼間,氣息極為悠長,裘水鏡和蘇雲走出幾十丈遠近,它才完成一次呼吸。

  它呼吸的時候,身上的每一個黑色鱗片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圍繞著身體旋轉,吸氣時正向轉動,呼氣時逆向轉動。

  「一個強者的性靈,其人死後,性靈依附在黑蛇身上,化作了蛇妖。」

  裘水鏡盯著那條蛇,那條蛇也在盯著他,但是並沒有主動招惹他們,任由他們走出蛇澗。

  「這條蛇妖的養氣功夫極為強大,已經開始奪日月精華修煉身軀。它的身體煉得極為堅硬,修煉的應該是一門結合煉氣和煉體的玄功。」

  裘水鏡皺了皺眉頭,蛇妖又有劇毒,又修煉了煉氣煉體的玄功,應該是處在化蛟龍的邊緣,理當盡早除掉。

  否則,等到它化作蛟龍,等閒之輩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先生放心,那條蛇是有地盤的,只要不走進它的地盤就沒事。」

  蘇雲走在前面,道:「過了蛇澗就是黃土嶺的黃村了,黃村的小子壞得很,經常和胡丘村的打架。咱們走快一點,上次花二哥拉著我和黃村的壞小子們打架,把他們打慘了,這些傢伙記仇!」

  裘水鏡收了殺心:「野狐先生有教無類,這蛇妖也未必就是壞的。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於事無補。」

  「前面便是黃土嶺了!」

  蘇雲依舊很是從容,道:「先生當心。」

  裘水鏡看去,只見約莫半里地處有一片黃土墳,墳塚很大,長四五十丈,寬也有四五十丈,高有十多丈。

  墓前還有陵獸石雕,分列在神道兩旁。

  --鬼神性靈行走的道路叫做神道。

  不過這座大墓已經千瘡百孔,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洞口,洞口直徑不到兩尺,每個洞口都站著一隻或者數隻黃鼠狼。

  那些黃鼠狼像人一樣站在洞口中,翹首向他們張望,還有的母黃鼠狼懷中抱著兩三隻小崽子,小崽子毛茸茸的,在母親懷裡探頭探腦。

  「蘇家的小壞蛋!」

  突然一隻黃鼠狼看到蘇雲,發出尖叫聲:「他幫胡丘村的壞蛋,把三姑家的芽兒姐打哭了,牙打斷了兩根!揍他--」

  呼--

  無數小石頭、糞蛋子從黃土墳上飛了起來,黑壓壓一片,那些黃鼠狼奮力扔出石子和糞蛋子向蘇雲砸去,但蘇雲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幕,信手從身後的簍子裡取出加厚的油紙傘,把傘撐開。糞石落如雨,打得油紙傘嘭嘭作響,過了片刻,蘇雲抖了抖油紙傘,收了起來,把傘又放回簍子裡,側頭道:「先生沒事吧?」

  裘水鏡道:「我沒事。」

  那些小石頭和糞蛋子還未來到他的身邊,便紛紛懸停在空中,沒有半點落在他的身上。

  黃村的老黃鼠狼看到這一幕,心中凜然,連忙制止小黃鼠狼們,免得招惹強敵。

  那些小黃鼠狼們已經跑到蘇雲二人的不遠處,一個個轉過身,抬起尾巴,露出屁股準備放毒煙,被老黃鼠狼制止,頗有些不甘。

  裘水鏡瞥了一眼,心道:「這些黃鼠狼數量極多,倘若害人……」

  他微微皺眉,又想起了野狐先生,按捺下殺心:「天門鎮四周人跡罕至,估計除了蘇雲之外沒有活人了,這些妖哪裡有機會作惡?」

  他心中有些無奈。

  自己頑固一輩子,沒想到人到中年卻被一隻老狐狸教育,明白了有教無類、不教而誅和教而不誅的道理。

  「這世間的是非與曲直,原本便不像黑與白那麼分明。」他心中感慨道。

  終於,他們來到了胡丘村。

  蘇雲露出笑容,呼喊道:「野狐先生!花二哥,狸三哥!我和水鏡先生來看你們了!」

  裘水鏡微微皺眉,突然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謹慎的盯著前方小小的村落。

  胡丘村是一座不大的村落,有著幾十棟房屋,但每一棟房屋都很小,高不過四五尺,方圓不過兩丈,像是小矮人居住的房屋。

  這村落是建在一片小土丘上,樹木成蔭,每株樹下有三五棟房子。

  不過,此刻胡丘村一片狼藉,不少屋舍被掀翻。

  裘水鏡皺眉,又看到幾具狐妖的屍體。

  蘇雲也嗅到空中的血腥味,心中有些慌亂,裘水鏡的聲音傳來:「你目不能視,倘若心亂了,方位也就亂了。失去了方向感,你在天市垣活不了多久。」

  蘇雲竭力穩住心神,然而黃鐘還是亂了片刻。

  裘水鏡等他心境恢復,這才帶著他走出第一步,蘇雲邁出了這一步,又回到先前的從容的神態。

  這是裘水鏡最欣賞他的地方。

  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瞎子,必須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心靈,才能在天市垣這妖魔橫行之地生存下去!

  小瞎子蘇雲已經獨自生存了六年時間,他有一種天塌不驚的氣魄。

  蘇雲面色淡然,走入胡丘村,腳下觸碰到倒塌的房屋,於是蹲下身子,在廢墟中摸索。

  裘水鏡看著他,沒有幫忙。

  過了片刻,蘇雲摸索到一具屍體。

  出乎他預料的是,他摸索到的並非是人的屍體,而是狐狸的屍體。

  他默默的坐在那裡,沒有像普通的少年那樣大呼小叫。

  過了良久,蘇雲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繼續在一棟棟倒塌的房屋的廢墟中摸索。

  許久之後,少年將幾十隻狐狸的屍體從廢墟中抱出來,放在地上,仰頭道:「水鏡先生,哪位是野狐先生?」

  裘水鏡牽著他的手放在一隻老狐狸身上。

  蘇雲手掌輕輕摸著那老狐的臉,沉默了半晌,澀聲道:「我不知道野狐先生是一隻狐狸,但他很好,教我讀書寫字。我眼睛瞎了,腦子笨得很,他特別有耐心……」

  他坐在地上,怔怔出神:「我也不知道我那些同學都是狐狸,我心裡一直以為他們都是人,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花二哥十四歲了,狸三哥比他小了兩個月,邱小妹年紀最小,才六歲……」

  裘水鏡四下查看交手的痕跡,道:「應該是昨晚天門鬼市的那些人做的。」

  「先生,我記得那些人的聲音。」

  裘水鏡回頭看去,只見蘇雲的面容無比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7 08: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7 08:23 PM 編輯

第0007章 洪爐嬗變,造化為工

  「他們每一個人經過我身邊時說的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蘇雲的語氣也無比平靜:「我眼睛瞎了之後,便只能靠聲音來認人。如果再次聽到他們的聲音,我一定會認出他們。」

  這時,遠處的山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幾隻頭臉血跡斑斑的狐狸在樹下探頭探腦。

  「小、小雲……」一隻狐狸遠遠呼喚,有些畏懼的看了看裘水鏡。

  經過了昨晚的屠殺事件,這些不怕人的小狐狸變得有些怕人了。

  蘇雲露出喜色,站起身來:「花二哥?你還活著?」

  那是一隻毛髮黑黃相間的狐狸,從樹下鑽出來,身後帶著幾個小狐狸,小狐狸們牽著前面的夥伴的尾巴,帶著恐懼走了過來。

  為首的花狐又帶著畏懼看了看裘水鏡,確認不是殘殺胡丘村的人,這才大著膽子帶著僅存的三隻小狐走近。

  蘇雲站在那裡,讓花狐和三隻小狐心裡頓覺安定,這個少年像是他們的主心骨,給他們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非是沒來由的,而是六七年的相處,蘇雲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氣度帶來的影響。

  「……早上來了些城裡人,說是在鬼市裡沒有討到好,便來降妖除魔。先生和他們理論,人家不理,只說我們會害人……」

  蘇雲靜靜聽著,問道:「二哥還記得他們的面容嗎?」

  花狐搖頭,羞愧道:「我帶著弟弟妹妹逃跑,沒有來得及看清他們的臉。我只記得其中一個人很是清秀,年紀不大,一身紅火衣裳,身後突然就真的冒出火來,火裡面有神鳥飛出來……」

  蘇雲記下這個特徵,轉過身來拜道:「水鏡先生的話,還作數嗎?」

  裘水鏡看著匍匐在地的少年,過了片刻,方才道:「我說話自然作數。不過,你有錢嗎?」

  蘇雲站起身來,攤開手掌,手心裡是幾枚染血的五銖錢,應該是他剛才收屍時,在廢墟裡尋到的。

  裘水鏡從他手心裡捏起一枚五銖錢,卻在此時,蘇雲把其他五銖錢都塞給了他。

  裘水鏡怔了怔,疑惑的看著他。

  蘇雲仰頭:「野狐先生教我六年,不以我是人而驅逐我。懇請先生不因他們是狐而驅逐他們。」

  裘水鏡思索,道:「野狐先生教你,收你的錢了嗎?」

  蘇雲搖頭。

  裘水鏡將那幾枚染血的五銖錢還給他,道:「他教人不收錢,我教幾個狐妖倘若要收錢,那就是不如他了。這枚五銖錢是你的學費,他們不用。」

  蘇雲收下那幾枚五銖錢。

  裘水鏡看著他和花狐一起安葬野狐先生,安葬胡丘村的狐妖們。

  這裡面有不少是他們的同學,花狐和那幾隻小狐狸免不了又大哭一番。

  他們回到庠序裡,裘水鏡瞥了蘇雲和四隻狐狸一眼,道:「野狐先生教你們的,是夫子養氣篇吧?你們學了幾年了?」

  蘇雲點頭:「我學了六年。」

  花狐道:「我學了七年。」

  其他三隻小狐狸也各自學了兩三年。

  裘水鏡淡淡道:「夫子養氣篇雖然是正統的養氣功法,但世間豈有五千年不變的教材?而今時代,十年不變便算是落伍了。我來到鄉下,發現城鄉之間竟似隔著千年的差距一般!」

  他搖了搖頭,道:「我要教你們的,是京城官學中最新的最基礎的築基功法,洪爐嬗變養氣篇。」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

  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這句話是洪爐嬗變養氣篇的總綱。

  夫子養氣篇原本只是用最簡單的方式溫養元氣,雖然簡單容易上手,但想要修煉精深很難。

  而洪爐嬗變養氣篇,卻是把自己的身體當成天地,內蘊洪爐,激發造化潛能,以體內的陰陽之氣為炭,五臟六腑筋骨血液為銅,煉就強大的元氣。

  這種養氣功法儘管複雜,但是卻極為有效,修煉速度要勝過夫子養氣篇不知凡幾。

  裘水鏡由淺入深,先從奪日月精華,以自身為天地,天地為洪爐講起,再講如何造化為工,再講如何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

  蘇雲等人本來根基便淺,再加上洪爐嬗變養氣篇著實深奧,即便是裘水鏡這樣的大家,也花費了五六日時間,才讓他們堪堪入門,學會養氣篇的上篇。

  這其中花狐學得最快,他有夫子養氣篇的根基,因此上手容易。

  其他三隻小狐狸次之,只有蘇雲學得最慢,他目不能視,裘水鏡只得一遍又一遍的手把手教導他,極為吃力。

  好在蘇雲雖然學習速度慢,但腦瓜靈活,舉一反三,對洪爐嬗變的理解反而最深。

  這幾日,蘇雲邀請花狐和其他三隻小狐狸來天門鎮居住,然而花狐他們卻對天門鎮畏懼萬分,寧願住在庠序裡。

  蘇雲又邀請裘水鏡住在天門鎮,裘水鏡也婉言拒絕,少年只得作罷。

  這日清晨,裘水鏡帶著一人四狐迎著朝日呼吸吐納,忽然裘水鏡只覺身邊似乎多出了一輪小太陽,不由張開眼睛看去,卻是花狐的方位。

  「花狐雖然是妖,但資質悟性都很不錯,已經修成了第一重。」

  裘水鏡暗暗點頭,採朝日精氣,以自身為爐,淬煉肉身,栽培元氣,這正是修成洪爐嬗變第一重的徵兆。

  花狐能夠在五六天的時間便修煉到這一步,放在士子之中都算是了不起了。

  裘水鏡查看其他三狐,三隻小狐狸雖然根基淺,但進境也是不慢,要不了多久便會修成第一重。

  他又查看蘇雲的進境,微微皺眉。

  蘇雲對洪爐嬗變的理解雖然很深,但是他畢竟是瞎子,可以學會理論,但身體想要掌握,須得付出比其他人多出數倍的努力才行。

  而且,蘇雲修行的進境之慢,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按照他的預測,蘇雲因為眼疾,學的速度最慢,但修煉速度應該最快。沒想到蘇雲反倒是最慢的一個。

  裘水鏡暗嘆一聲:「我對他的期望,還是太高了。連狐妖都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成第一重,他卻無法辦到,眼疾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他卻不知,蘇雲體內元氣勃勃運行,但每次來到雙眼時,便忽生異狀。

  蘇雲的元氣流入眼眸之中,原本一片漆黑的眼睛竟然突然「看到」了東西!

  在他「眼前」,天門憑空出現!

  除了天門之外,還有八面高大巍峨的朝天闕!

  天門和朝天闕的後方,便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汪洋大海。

  天門鎮的朝天闕早已不知所蹤,這八面朝天闕自然不是天門鎮的朝天闕,而是蘇雲眼中的烙印。

  只是古怪的是,八面朝天闕竟然在吸收蘇雲的元氣!

  八面朝天闕,像是八個無底洞。

  朝天闕不斷吞噬蘇雲的元氣,導致他始終無法修成洪爐嬗變的第一重。

  裘水鏡沒有料到蘇雲的眼睛會出現這種變化,以為他只是悟性好,資質一般。

  而蘇雲以為這種情況是在治療自己的眼疾,所以便沒有把自己修煉時出現的異狀告訴裘水鏡,以至於裘水鏡有這種誤會。

  等到早課結束,裘水鏡便動了離開的心思。

  他畢竟是私學先生,在朔方城還有許多門閥世家的士子需要他去授課,無法在天市垣耽擱太久。

  他把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下篇囫圇傳授給眾人,便動身離去。

  「雲,當今天下,寒門難出貴子。為何?」

  蘇雲送行,裘水鏡遲疑一下,還是諄諄教誨,道:「寒門之子,雖然有國家的官學,與士族之子同學,看似公平。然而士族之子有錢有權,士族之子在官學之外,還有私學。你在官學中學到了一,士族之子便可以在私學中學到二三四五,因此寒門之子與士族之子在學識上的差距不斷拉大。」

  蘇雲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道:「我聽說寒士苦讀,可以出人頭地……」

  「大錯!有私學在,寒士絕不可能比士族之子更加刻苦!官學中教的東西都是大而化之的東西,但私學,他們可以請來我這樣的老師!」

  裘水鏡道:「士族之子比寒門之子更加用功!官學放學,鄉野的孩子跑去玩耍,而士族之子在私學裡求學!官學放假,寒門之子放假在家,士族之子則還在私學裡求學!」

  「元帝推行官學,希望教育之下人人平等,沒有寒門和士族之分。但從元帝到現在過去了百年,教育其實已經被壟斷在士族手中。寒門的孩子沒有錢去上私學,官學裡又學不到最新的知識,階層固化,日趨嚴重。寒門之子的陞遷之路,魚化龍的路,已經越來越窄。」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推心置腹道:「而鄉村更為嚴重。雲,你出身貧寒,資質不壞,悟性也是上佳,你留在鄉村,便是被埋沒了。你必須要進城求學!但即便你進城求學,僅僅進入官學,你也無法出人頭地。你還需要一邊讀官學,一邊讀私學。」

  「不過,就算你與士子學的一樣,你們的學問一樣,你也未必能鯉魚躍龍門。因為士族之子還有顯赫的家世,廣闊的人脈,而這一切,需要你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去追趕。這公平嗎?」

  「不公平,但是公正!因為這是他們祖輩拚搏留下的遺產,他們繼承祖輩的遺產理所當然。一個寒門士子,沒有根基,沒有家世背景,也沒有人脈,想要出人頭地,那麼你便只剩下一個他人不具備的優點。」

  裘水鏡拍了拍自己這位學生的肩頭,語重心長道:「那就是野性。鄉野的野性!城裡的士子所不具備的野性!」

  他大袖飄飄,向前走去,聲音遠遠傳來:「城裡,就是一個天地洪爐,到處都是鬥爭與機遇。你只有保存野性,以野性為陰陽,以奮鬥為炭火,點洪爐,奪造化,才能跳出固化的階層,越界、飛昇!」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8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8 12:23 PM 編輯

第0008章 天橋出雲海

  裘水鏡雖然走遠,但他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入蘇雲的耳中,振聾發聵。

  「你想治癒雙眼,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上篇修煉到第七重時,便可以化解你眼中烙印。但你想飛黃騰達,想出人頭地,只有離開鄉村前往城裡!」

  「此去五十三里,便是天市垣驛站,你治好雙眼之後可以從那裡進城。記住,治好雙眼才可以去驛站!進城之後,記得找我……」

  ……

  過了良久,蘇雲這才折返回去。

  他能感受到裘水鏡的誠摯勉勵的心意,心裡很受感動。

  他更加刻苦的修行,然而洪爐嬗變養氣篇他儘管學會,卻進境緩慢,他雙眼中的八面朝天闕還在不斷吸收他的元氣。

  他的元氣修為,在這段時間非但沒有進步,反而還退步了不少。

  更為可怕的變化是,他的飯量激增,吃完飯要不了多久便感覺到餓。

  好在花狐和其他三隻小狐狸經常弄來一些雞鴨魚肉和水果,讓他可以果腹。

  花狐和其他三隻小狐狸也餓得飛快,修為進境十分迅速,花狐已經修煉到了洪爐嬗變養氣篇的第二重,向蘇雲討教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下篇。

  蘇雲雖然還沒有修成洪爐嬗變養氣篇的第一重,但他的悟性著實高,洪爐嬗變的下篇,裘水鏡儘管只講了個大概,但他已經參悟透徹。

  上篇是學,下篇是用。

  下篇的開篇便是鱷龍吟,鼓盪胸腔元氣,發出鱷龍雷音。

  鱷龍吟震盪氣血,筋膜,強壯身軀,壯大力量。

  花狐修煉沒有多久,體內便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鱷龍雷音,很是驚人。

  「花二哥的資質真好。」蘇雲露出笑容,心裡由衷為花狐開心。

  他不能修煉下篇的鱷龍吟。

  修煉鱷龍吟需要先觀察真正的鱷龍,觀摩鱷龍如何吐納,如何發出龍吟,從而做到觀想鱷龍的地步。

  蘇雲雖然把鱷龍吟的訣竅參悟透徹,但是因為目不能視,無法觀摩鱷龍而做到觀想,所以無法修煉。

  這一日,蘇雲在朝陽升起之時吞吐日月精華,忽然感覺到那八面朝天闕不再吸收他的元氣,心中不由一喜。

  朝天闕不再吸收他的元氣,他體內的元氣頓時變得磅礡火熱,如同一個小火爐在丹田裡熊熊燃燒!

  他感覺到體內的陰陽之氣彷彿化作了炭火,五臟、六腑、筋骨彷彿化作了銅柱和銅爐,血液似乎變成了被燒化的銅水!

  這便是造化為工,造化之力轉變肉身機能,壯大元氣!

  洪爐嬗變的第一重,終於練成!

  他的元氣熊熊,在體內奔騰,蘇雲心中歡喜:「倘若水鏡先生在這裡就好了,可惜我遲到了十幾天……」

  他剛剛想到這裡,「眼前」忽然發生異變!

  只見那八面朝天闕的表面各種神獸異獸的紋理,彷彿都像活過來一般,從朝天闕中飛出,一時間蘇雲的腦海中充斥著各種神獸異獸的嘶吼和鳴叫、長吟,震耳欲聾!

  神獸異獸飛舞,一發衝向天門!

  這些異獸攀附在天門上,竟然化作了天門的一部分,忽然一股劇烈的波動傳來!

  嗡--

  天門中光芒從門框的四處流出,填滿了各個門戶,最終在中央的門戶化作一面光幕般的鏡面。

  而那鏡面之後,便是那個讓元朔國大帝和無數強者也為之迷醉的長生者的世界,所謂的仙界!

  只是蘇雲並不知道這些。

  那鏡面輕輕一振,蘇雲忽然感覺自己身不由己飛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了過去,唰的一下從鏡中穿過,來到鏡面中的世界!

  在花狐等狐妖看來,蘇雲依舊好端端的坐在那裡,並未動彈過。

  但在蘇雲看來,他卻離開了天門鎮,忽然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他不再是瞎子,相反,他能看到比普通人多出數十倍的色彩!

  這是一個壯闊壯觀的世界,他站在一片雲霧之中,遠處座座仙山漂浮在空中,那些仙山被削切成臺,臺上有各色絢麗光芒。

  雲海被那些光芒照射,也變得彷彿擁有了顏色。

  天空中,大日如珀,並不刺眼。

  而在蘇雲身後,則是巨大的五重天門,各種神獸異獸攀附其上,緩緩遊走。

  這個世界,瑰麗壯闊,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蘇雲聽到鐘聲傳來,仰頭看去,只見一口小小的黃鐘懸在自己頭頂。

  黃鐘最下層,忽,有著三百六十周天刻度,在不斷旋轉,而上層的秒,也有著三百六十周天刻度,忽刻度旋轉一週,秒刻度進一刻度。

  「這不是我幻想出來,用來計時的黃鐘嗎?它怎麼出現了?還有我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蘇雲很快醒悟,鎮定下來,貪婪的看著四周的景色:「能夠看到這些色彩,真好……」

  就在此時,他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雲氣翻湧,蘇雲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隨著雲氣冉冉升起,立刻穩穩站住腳步。

  他心中很是緊張,但是知道自己的緊張沒有絲毫用處,反而會給自己添亂。

  他不知道雲中湧出的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的腳下是安全的,這時候一定不能擅自移動腳步。

  他的腳下還在震動,雲霧還在向上翻滾,蘇雲回頭看了看那座天門。

  「我是被一股力量牽引,穿過天門來到這裡,那麼天門也一定可以帶我回去。」

  他目光閃爍,心中暗暗盤算:「天門和我相距三丈六,跳肯定是跳不過去,須得在助跑的情況下,用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下篇鱷龍吟中的鱷龍出淵的身法。在躍出到一半的時候,鱷龍出淵轉變為鱷龍翻滾,頭在前,身在後,旋轉翻滾,延長跳躍距離,以手為足落地,跳入天門,離開此地。現在我站在雲海中,不知道前方有什麼,而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過了片刻,載著他從雲中上升的東西終於露出本體。

  那是一條長長的石橋,漸漸聳出雲端。

  石橋上的霧氣滾滾,如流水從橋的兩邊滑落,墜入下方的雲海。

  蘇雲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他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斷橋的邊緣!

  這條石橋應該是連接著天門,但不知何故連接天門的地方竟然斷掉了,他只要後退一步,便會從石橋上墜落下去!

  「幸好我沒有走出這一步。」

  他舒了口氣,仔細觀察四周。

  石橋上有著許多小小的石柱,上面雕琢出片片鱗片,細看下去,石柱像是某種生物的利爪。

  橋面上的雲霧散去,露出龜背一般的紋理,印在橋面上,而在龜背的兩旁還有翅膀的紋理。

  這條橋許多地方破損,彷彿飽受戰火洗禮,有些地方甚至還有巨大的抓痕,像是被雲霧中的什麼怪物用利爪撕過一般。

  蘇雲謹慎的審視四周,石橋很長,延伸到雲霧繚繞之處,不知盡頭,心道:「橋上的距離足夠我助跑,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我沒有修煉過鱷龍吟。」

  鱷龍吟需要觀想鱷龍,以此為基礎發出雷音。

  裘水鏡也畫了一幅鱷龍圖,還帶著他們去尋找鱷龍,傾聽鱷龍發出的雷音,方便他們觀摩觀想。

  蘇雲雖然無法看到鱷龍,但聽到的鱷龍雷音卻給他極深的印象。

  但正是因為他看不見,所以他沒能看到裘水鏡所畫的鱷龍圖,也沒有親眼見到鱷龍。

  他無法觀想鱷龍,也就無法修煉鱷龍吟。

  這是他最大的難題,也是裘水鏡雖然欣賞他,卻對教他修行有些遲疑的原因。

  遠處,雲霧之中,還有石橋不斷從霧氣中湧現,蜿蜒曲折,像是龍蛇從雲霧中舒展身軀。

  蘇雲心中微動,嘗試著以此為依據來推演鱷龍吟,但沒過多久,他便放棄了。

  石橋畢竟是石橋,並非是鱷龍。

  石橋距離天門明明只有三四丈的距離,他卻無法躍過。

  「這石橋是通往何處的?」

  蘇雲仰頭張望,還不斷有石橋從雲霧中湧現,而在更遠處,則是一座座浮空的仙山高臺。

  「石橋多半是連接那些高臺。前往那些高臺,或許可以尋找到出路。」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看到一團雲霧散去,橋上出現了一個身影,面向著他,一隻手扶著橋上的小石柱,另一隻手向蘇雲這個方向探出。

  他的五指叉開,腳步跨得很大,嘴巴張開,似乎是在努力狂奔,又像是在呼喚什麼。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8 08:10 PM

第0009章 老叟盜仙圖

  「前輩--」蘇雲心中一喜,快步向橋上那人走去。

  那橋上的身影四周雲霧繚繞,卻像是被定在原地,始終保持著奔走疾呼的姿態沒有動彈過。

  蘇雲心中疑惑,不知不覺間他距離那個身影漸漸近了,雲霧也在不斷散去,更多的石橋浮現出來。

  與他猜測的一樣,這石橋果然是連接其中一座仙山雲臺的。

  而那橋上的身影,應該是從那座仙山雲臺上衝下來。

  蘇雲的腳步越來越慢,謹慎的盯著石橋上的那個身影,他呼喚了幾聲,橋上的那個身影卻始終沒有回應,也沒有動彈過分毫!

  那身影四周的雲霧也漸漸明瞭,那不是雲霧,而是一幅展開的畫卷,正環繞著他。

  那畫卷像是由光幕組成,只有飄蕩在那人身後的兩個畫軸可以表明這是一幅畫。

  而環繞那人四周的雲霧,則是四周的雲海在畫上的投影。

  更加古怪的是,被畫環繞的那人,給蘇雲一種熟悉的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

  而且越是接近,這種熟悉感越強!

  那是個老人,佝僂著身子,但是卻給人一種極為高大威猛的感覺!

  「他好像是住在天門鎮第一戶的曲伯……」

  蘇雲越走越近,對於天門鎮第一戶他自然很是熟悉。

  六年前他沒有眼盲的時候,經常跑出來玩耍,衝出天門時總會遇到住在第一戶的曲伯。

  那是一個很和藹的老人,總是拿著鑿子和錘子,站在天門旁的架子上叮叮噹噹的鑿石頭,每次看到蘇雲,還總會和蘇雲開玩笑。

  變故爆發後,蘇雲雙眼看不到東西,但每次經過天門鎮的第一戶時,也總會與曲伯打招呼。

  曲伯在天門鎮,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不過,橋上的那人的模樣,的確與曲伯很像!

  蘇雲硬著頭皮向前一步一步的走去,心中默默道:「他不可能是曲伯,因為曲伯一直都呆在天門鎮!早上的時候,曲伯還和我打了招呼的……」

  他不由打個冷戰:「橋上的人,一定不是曲伯!」

  石橋上的那人越來越近,蘇雲眼角亂跳,他看清那人的面容。

  橋上的這個駝背老人,的確是他印象中的曲伯!

  蘇雲眼盲之後,便努力回憶自己熟悉的人的每一個細節,生怕自己忘記,而橋上的駝背老人符合他印象中的曲伯的每一個細節!

  蘇雲停下腳步:「橋上的人是曲伯,那麼天門鎮的曲伯是誰?」

  那個每天早上都和他打招呼,對他和藹可親的曲伯,到底是誰?

  他細細看去,前方,曲伯的眉心處有一個菱形傷口,可以從這個傷口看到他的腦後的景象。

  這應該是劍傷。

  一口劍刺穿了他的頭顱。

  蘇雲閉上眼睛,看到曲伯眉心處的傷口,他的雙眼也突然開始疼了起來,像是有劍芒從眼中爆發。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又響起那個讓他屢次做噩夢的聲音。

  鈴鈴飛行的聲音。

  那是仙劍破空發出的劍嘯,無數鈴聲連成一線。

  六年前他便是抬頭看到了發出劍嘯的仙劍,導致雙目失明!

  「刺穿曲伯頭顱的,就是那口大劍!不過,曲伯的傷口為何這麼小?」

  蘇雲強忍著眼中的疼痛,張開眼睛,喃喃自語:「曲伯,你為何會死在這裡?你死了多久了?是六年前嗎?那麼,陪伴我六年的那個曲伯,到底是誰?他是你的性靈嗎……」

  曲伯臨死前還在奔跑,做出疾呼狀,他喊的是什麼無從知曉,不過他伸出的右手五指叉開,卻是在托起那幅畫,像是打算用這幅畫來抵擋什麼東西。

  那幅畫像是由光幕組成,映照四周的景色,而畫中卻沒有任何內容。

  它更像是一面極為纖薄可以彎曲的透明鏡子。

  蘇雲探出手掌,輕輕撫摸那幅畫,忽然畫面像是平靜的湖面起了波瀾。

  蘇雲急忙收回手掌。

  他的前方,畫發生了變化。

  畫上的雲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澤,連綿數百里的大澤。

  畫中突然電閃雷鳴,雷電交加,大雨傾盆。

  蘇雲呆呆的看著這一幕,這幅畫的內容,竟然在不斷發生變化,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忽然,大澤之中地動山搖,一條疙瘩獜徇的神鱷在無數雷電中矯騰,搖頭擺尾,吞吐雷雲閃電!

  天空一片漆黑,只有雷電爆發時迸發出的亮光,短暫的點亮大澤。

  而那神鱷腳踏大澤,尾盪滔天泥浪,張開大口,似乎要吞噬天上星辰星宿!

  它的腹腔一鼓一伏,隱約間,蘇雲耳畔頓時傳來天崩地裂般的雷音!

  那雷音是鱷龍蛻變化作蛟龍的雷劫雷音,也是鱷龍呼吸吐納時的雷音,也是鱷化蛟的蛻變雷音,也是化蛟龍之時翻江倒海的水龍吟!

  「難道說,這畫可以映照我心中所想?」蘇雲被深深震撼。

  適才他在想的就是如何才能修成鱷龍吟離開此地!

  他心心唸唸著鱷龍吟的功法,思索如何在腦海中構建鱷龍的畫面,完成觀想,然後觸摸這幅畫,畫中便出現了神鱷渡劫的畫面!

  事出有因。

  這幅神秘的畫做出這種變化,肯定有其原因。造成其畫面變化的原因,極有可能是來自蘇雲的接觸!

  「如果是我心中所想,造成這幅畫的變化的話,那麼為何它所展示的鱷龍吟,要比水鏡先生教的還要深奧許多?」蘇雲納悶。

  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下篇鱷龍吟,需要觀想鱷龍,以此為基礎發出雷音。

  裘水鏡帶著他們去尋找鱷龍,蘇雲聽過鱷龍發出的雷音,但根本沒有眼前這幅畫中的鱷龍化作蛟龍時發出的雷音震撼!

  「水鏡先生講解鱷龍吟的訣竅,主要在鱷龍雷音上,但是畫中的神鱷化蛟龍展露出的訣竅,好像,好像……」

  蘇雲遲疑一下:「好像比水鏡先生講的還要多!」

  他從這幅畫中看到了鱷龍吟的訣竅在於四大雷音。

  雷劫雷音,吐納雷音,蛻變雷音和水龍吟!

  蘇雲從畫中參悟出的鱷龍吟訣竅,要比裘水鏡講的多出了三種!

  「水鏡先生自然不會出錯,他也沒有必要隱瞞,他之所以沒有講到,難道是因為他也沒有參悟出來?」

  蘇雲有些難以置信,水鏡先生絕對是大人物,他在天門鎮遇到鎮上其他人,提到水鏡先生時,鎮上的人都說水鏡先生很厲害。

  水鏡先生的氣度非凡,他教蘇雲洪爐嬗變養氣篇根本不求回報,不可能藏私。

  他之所沒有教蘇雲其他三種訣竅,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鱷龍吟中,只有吐納雷音,不包含雷劫雷音、蛻變雷音和水龍吟!

  也即是說,畫中展示的鱷龍吟,要比裘水鏡所知的鱷龍吟,完善了許多!

  「或者可以說,這幅畫能夠補全鱷龍吟的不足!」

  蘇雲想到了關鍵:「這幅畫能夠補全鱷龍吟,那麼它能夠補全其他功法嗎?倘若連其他功法也可以補全的話……」

  他心頭怦怦亂跳。

  他明白了曲伯深入此地盜圖的原因!

  此刻,畫中的神鱷正在雷劫中蛻變化作蛟龍,神鱷騰挪變化,將鱷龍吟的一招一式清晰無比的展露出來。

  鱷龍出淵!

  鱷龍翻滾!

  神鱷擺尾!

  龍戰於野!

  鱷龍在脊!

  龍游曲沼!

  這六招,蘇雲都從裘水鏡那裡學過,但因為沒有親眼所見,學得似是而非。

  而圖中,雖然僅僅六招,但是在畫中神鱷的演練下,卻彷彿有萬千招一般,沒有重複!

  蘇雲看得心馳神搖,他頭頂懸浮著的黃鐘又開始轉動,他是在將畫中神鱷的每一個動作,按照完成動作所需的時間來分解成一個個步驟,從而加深記憶。

  「修煉鱷龍吟,需要以洪爐嬗變為基礎,將四大雷音在洪爐中融為一體。想要做到這一步,需要身體、意識和元氣有著極佳的協調能力。」

  蘇雲剛剛想到這裡,突然那奇異的劍嘯再度傳來,蘇雲前方畫中正在渡劫的神鱷,突然被一道劍光斬過,身首分離,死於非命!

  蘇雲心中一驚,那一劍突如其來,摧枯拉朽般破去鱷龍吟的六大招,將神鱷斬殺。

  畫中的雷雲消散,大澤也自消失無蹤。

  「這幅畫是空的,只能映照四周和折射內心,我適才沒有想那口仙劍,仙劍卻出現在畫中。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蘇雲額頭冒出冷汗,立刻向雲霧中看去:「那口仙劍,此刻就在附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9 12:2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19 12:32 PM 編輯

第0010章 野性張揚

  雲海蒼茫,渺渺無盡。白雲蒼狗,變化莫測。

  雲海之中,一座座仙山高臺漂浮在其中,空山寂寂,高臺無聲,不知仙人所蹤。

  蘇雲目光四下搜尋,很是仔細。

  他的手卻伸了出來,嘗試著把這幅畫摘下來,不料畫軸好畫卷彷彿烙印在空中,紋絲不動。

  他移動腳步,試圖繞過去,不過這幅畫卻恰恰擋住了他的路,讓他無法繞到曲伯的身邊。

  這幅畫,像是一堵牆橫在那裡。

  蘇雲皺眉,就在這時,他目光的餘光看到了雲層中有什麼東西飛過,隱約間彷彿是一線流光。

  他的雙眼又開始隱隱作疼。

  「沒錯,是那口劍!」

  蘇雲心神有些慌亂,是那口讓他失明的劍。

  他沒有看清光芒的形態,但是雙眼傳來的刺痛讓他絕不會認錯!

  當年飛出天門,飛向天門鎮的那口劍,又出現了!

  蘇雲的額頭冒出冷汗,不再遲疑,立刻轉身向天門奔去,與此同時,那種奇異的劍嘯又在他耳畔響起!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

  蘇雲心中默誦洪爐嬗變養氣篇,腳步邁出,他的步履越來越沉,跨幅越來越大。

  狂奔的途中,他催動洪爐嬗變功法,心臟如同強大的洪爐,陰陽之氣化作炭火,將洪爐點燃!

  他血液如同被燒熔的銅汁,在體內嘩嘩奔流,發出水流激盪的澎湃聲!

  洪爐嬗變,造化為工,讓他的力量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力量爆發的同時,他的胸腔中澎湃的元氣開始激昂,在胸腔中如浪濤千回百轉的撲擊,終於化作第一聲嘹亮又沉悶的雷音!

  鱷龍吟!

  他的氣力像是一條鱷龍,從尾骨升起,爬到脊樑上,貫穿三十三塊脊樑骨,奔跑時脊樑擺動,如同鱷龍在脊,游行於曲沼之間!

  他的雙腳彷彿長出了鱷龍的利爪,腳步落下時利爪扣住橋面,縱身便是丈餘距離。

  劍嘯越來越近,而蘇雲距離斷橋和天門也越來越近!

  唰--

  明亮無比的光芒傳來,仙劍飛出雲層,劍光照耀世界,那劍光雖然明亮,但是蘇雲的視野中卻是一片漆黑。

  這等劍光的照耀下,他看不到任何東西。

  與六年前一樣,他就是一個瞎子。

  蘇雲面色如常,依舊在發足狂奔,在他頭頂,黃鐘不疾不徐的旋轉,沒有任何混亂。

  黃鐘旋轉的同時,他的大腦也在計算自己的速度和方位,以此來確定自己走到了哪裡,距離石橋斷處還有多遠。

  每一秒,甚至每一忽的時間裡,他的計算都準確無比!

  「六年了,六年的時間裡,我已經習慣了黑暗!」

  蘇雲最後一步跨出,恰恰是踏在斷橋的邊緣,縱身一躍,如同鱷龍從深潭大淵中撲出,衝向獵物!

  他的氣勢凶狠無比,充斥著蠻荒、張揚、原始的野性!

  裘水鏡看人極準,他沒有說錯,蘇雲的身上的確藏著一股子可怕的野性,難以馴化的野性!

  這野性平日裡隱藏在少年柔弱的外表下,但生死攸關的關頭,便徹底爆發出來!

  「哤咕--」

  蘇雲人在半空,胸腔劇烈起伏,口中吐納雷音,身軀卻彷彿鱷龍出水,蛻變,化作蛟龍,騰龍在天,沐浴雷劫!

  他的身法變化,雙手相扣向前探出,重重一扣,彷彿鱷龍張開大口吞噬獵物,同時身形呼嘯翻滾,在自己的力量幾乎耗盡之時,再進一步,衝入天門!

  鱷龍出淵,鱷龍翻滾,這兩招一氣呵成!

  而在他身後,仙劍沿著橋面呼嘯而來,在他的身影隱沒到天門中時,唰的一聲向門中的蘇雲刺去。

  同一時間,天門消失!

  仙劍刺空。

  蘇雲穿過天門,強烈的墜落和失重感傳來,忽然眼前一黑,性靈回歸身體。

  他依舊坐在原地修煉洪爐嬗變,從未離開過。

  那暖暖的朝陽已經升到三竿高處,蘇雲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和海風細膩的撫摸,狂跳的心臟漸漸平靜下來。

  「那個世界,真的像一場夢境啊。」

  少年站起身來,他的雙眼依舊不能看到任何東西,但是他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像是一場藏在我雙眸中的夢境,但卻是真的。」

  他催動洪爐嬗變,點燃體內天地的洪爐,血液運行,如銅汁鐵水般沉重,搬運氣血運行到全身各處。

  「哤咕!」

  他體內傳來四種雷音混在一起的龍吟聲,蘇雲腳步移動,氣血翻騰,如同一頭人形鱷龍,撲擊而出!

  這一刻,花狐和其他三隻小狐狸不由毛髮豎起,蘇雲給他們的感覺彷彿鱷龍從大淵中衝出,蛻變,化作兇惡的蛟龍!

  呼--

  蘇雲的右腿向後掃過,掃得空氣發出嗡嗡的震顫聲,四隻狐狸恍惚間彷彿看到一身橫練肌肉的蛟龍,重重的擺動尾巴。

  蘇雲右腿上元氣充斥在血液之中,氣血膨脹,腿腳上竟然隱約可見嶙峋猙獰的鱗片!

  那是氣和血所化,充斥在右腿之中,讓他這一掃的力量提升到極致!

  緊接著,龍游曲沼,龍戰於野,鱷龍翻滾等招式在他身上一一展現,花狐等四隻狐狸只覺一條猙獰兇惡的蛟龍舒展身軀,邁開矯健的步法圍繞著他們遊走,他們身前身後,左左右右,都是那蛟龍的身軀。

  他們似乎是被惡蛟包圍!

  忽然,異象消失。

  蘇雲回到原地,雙足分開與肩齊寬,身軀挺得筆直,雙手抱團放在胸前徐徐壓下。

  他的手掌在向下壓,然而體內的元氣卻在沉入丹田之後沿著脊樑骨往上走。

  啪、啪、啪!

  他的元氣衝開脊樑骨之間的筋膜,宛如一條鱷龍沿著脊樑向上爬行,一直爬到他的脖頸,爬到他的後腦勺。

  待到這股元氣衝到玉枕骨,他的氣血運行到背部,恰恰在皮膚表面形成蛟龍的紋理,宛如背後刺了龍紋身一般。

  四隻小狐狸張大嘴巴,他們沒有看到蘇雲身上的龍紋身,但卻看到龍爪從蘇雲的衣袖間延伸出來,與他的手掌相合。

  「氣血顯形!」

  花狐心頭微震,鱷龍在脊這一招,被蘇雲在短短時間煉到顯形的程度!

  裘水鏡雖然沒有把洪爐嬗變養氣篇的下篇鱷龍吟的所有訣竅講給他們,但也粗略的講了一些知識。

  鱷龍吟共有三種成就,第一種成就是修成鱷龍雷音,元氣和血液流動,鼓盪胸腔發出雷音。

  第二種成便是顯形,元氣和血液流過之處,形成龍紋身。氣血散去之後,龍紋身便會消失。

  第三種成就顯化。

  那是氣血強大到一定程度,僅憑氣血便可以在身後或者是身遭形成鱷龍繞體的異象!

  花狐心中納悶,蘇雲明明連洪爐嬗變養氣篇的第一重都沒有煉成,怎麼一下子便煉成了下篇鱷龍吟,而且還將鱷龍吟的第二種成就也煉成了?

  修成第一種成就並不容易,需要很高的資質和悟性,花狐只是剛剛進入這種成就,還未修煉到巔峰。

  想要修煉到巔峰,他估計自己需要個把月的努力才能辦到。

  而修成第二種成就那就更難了。氣血顯形,最為重要的便是氣血,需要氣豐血盛!

  這就需要不斷修煉洪爐嬗變上篇,壯大氣血,一般來說,需要將洪爐嬗變修煉到第三重,才可以做到這一步!

  蘇雲原本連洪爐嬗變的第一重都沒有修成,為何現在可以依據達成鱷龍吟的第二種成就?

  花狐大惑不解。

  蘇雲體內的氣血緩緩平靜下來,身後的龍紋身漸漸淡去,消失。

  少年屏氣凝神,心中默默道:「那幅圖中展露出的鱷龍吟,的確更為強大!我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歷是真的。我想再度進入那裡的話,須得再度催動八面朝天闕的烙印。不過,那裡極為凶險。」

  他面色凝重。

  通過天門進入那個奇妙的世界,稍有不慎便可能會葬身在那口仙劍之下,極為凶險!

  但是……

  「值得冒險!」蘇雲心中默默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19 08:12 PM

第0011章 柳樹下的老人

  裘水鏡臨行前對他說,教育被壟斷在士族手中,寒門士子通過官學絕不可能與士族子弟並駕齊驅。

  裘水鏡告訴他,要有野性。

  士族子弟所不具備的野性!

  從天門進入那個奇妙世界,雖然有可能會遭遇仙劍的襲殺,但只要籌備妥當,便可以在仙劍來襲之前到達那幅仙圖邊,得到自己想要的功法!

  儘管會有性命危險,但這不正是水鏡先生所說的野性嗎?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才能再度打開天門,進入那個世界?

  「打開天門的關鍵,在那八面朝天闕上。」

  蘇雲陷入思索,心道:「那八面朝天闕吸收我的元氣,然後朝天闕上的各種神獸異獸飛出,落在天門上。或許我只需要用自己的元氣再度激發那八面朝天闕,便可以打開天門,進入那個世界。」

  他沒有立刻嘗試,天門後的世界神秘莫測,那口仙劍未必走遠,他已經得到了更為高等的鱷龍吟,目前沒有再度進入天門的必要。

  「花二哥,你的左肩肩頭高了一寸。」

  胡丘村外,花狐與三隻小狐狸正在各自勤修苦練,身如鱷龍,將鱷龍吟的六大招式練了一遍又一遍。

  蘇雲站在一旁,少年雖然目不能視,卻彷彿能看到他們的動作一般,時不時出言指點。

  「小凡,你在煉龍形時腰肌太死板,記住不是用腰肌發力,而是用脊樑骨發力。」

  「青丘月,你的鱷龍出淵氣勢不夠,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兇惡感!」

  從他天門逃生至今,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天,這段時間,他把鱷龍吟的四大雷音傳授給花狐他們,托詞是裘水鏡所傳。

  至於他打開天門,性靈飛昇到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他並不打算告訴告訴花狐。

  畢竟這件事太離奇,而且裡面藏著許多讓人戰慄恐懼的秘密。

  比如說,曲伯的肉身為何會死在那個世界?他為何要拚死盜走那幅怪圖?

  為何那幅奇怪的圖,能夠補全功法甚至超越原版的功法?

  還有那口仙劍是從何而來?

  這些古怪的事情如果傳揚出去,對蘇雲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

  「關於門後的世界和那幅圖,知道的人越少越少。花二哥他們不知道此事,反而是保護他們。」蘇雲細細感應花狐等人的動作,培養自己的氣機感應,心中暗道。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常年獨自生活,讓他有著同齡人不具備的縝密思維。

  人的眼睛看不見了,便會想的更多。

  寶物會引起人的貪婪,尤其是仙圖那樣的寶物。

  這十幾天時間,花狐也煉成了鱷龍吟的第二種成就,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也都順利修成鱷龍吟第一種成就。

  而洪爐嬗變的上篇,花狐也順利修成了第三重,其他三隻小狐狸也各自修成第二重,進步極快。

  正是有蘇雲傳授給他們的四大雷音,他們的進步才會如此神速。

  至於蘇雲自己,這段時間的進步更是驚人!

  蘇雲元氣修為日漸深厚,洪爐嬗變上篇已經修煉到了第三重的巔峰,隱隱有跨入第四重的趨勢。

  洪爐嬗變上篇的第一重,是以自身為天地,點燃體內洪爐。

  修成第二重的徵兆,則是洪爐火焰有了兩層火焰顏色,第一層爐火為紫色,第二層爐火為紅色,因此又稱作雙重焰。

  洪爐嬗變第三重,爐火又多出一重火焰,橙色火焰。

  第四重,多出一重黃色爐火。

  第五重多出一重白色爐火。

  第六重多出一重藍色爐火。

  洪爐嬗變第六重圓滿之後,便可以進入元動境界。

  蘇雲曾經「親眼」看到神鱷渡劫,他觀想的鱷龍比花狐他們更加真實,更加強大,也更加震撼,因此修行速度也更快。

  他現在催動洪爐嬗變,爐火有三重焰,修煉起來,元氣修為提升更快!

  不過,蘇雲即便將六招鱷龍吟修煉得爐火純青,但腦海之中始終浮現出一道劍影。

  那是斬殺渡劫的神鱷的一劍!

  那一劍直接破去了六招鱷龍吟,斬殺鱷龍,給蘇雲的震撼甚至遠在神鱷渡劫之上!

  那一劍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出現,揮之不去。

  每當他修為再進一步,那一劍的陰影總會再度出現,折磨他的心靈,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無論他將六招鱷龍吟修煉得如何完美,也難逃這一劍!

  甚至,蘇雲有時候會從睡夢中猛地驚醒,夢到自己在施展鱷龍吟時,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斬斷頭顱!

  「水鏡先生說,洪爐嬗變上篇是一種築基功法,只有六重,修煉到第六重便算是築基成功。那時,我便可以逼開我眼中的那道劍影了。」

  蘇雲心道:「明天我便可以煉成洪爐嬗變的第三重,到年底,我一定可以修煉到第六重!」

  他的心情漸漸穩定下來,不再去想那口仙劍的事情。

  裘水鏡告訴過他,對他來說築基是一道坎,這道坎過去,眼睛便會痊癒,那時他便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修煉性靈和性靈神通。

  只是蘇雲沒有想過,裘水鏡對他有所隱瞞。

  裘水鏡沒有告訴他,其實他早已經煉出了性靈神通。

  黃鐘便是他的性靈神通,但是他修出黃鐘時,非但沒有修煉到元動、蘊靈境界,甚至沒有築基!

  裘水鏡器重他,也正是這個原因。

  一個少年瞎子,在妖怪遍地的天市垣,在除了自己之外沒有活人的天門鎮,不僅生活了六年之久,而且憑借自己強大的意志力,用六年的時間硬生生觀想出自己的性靈神通!

  不說天分,單單這份毅力,都是天下少有!

  天色漸晚,夕陽即將落山,花狐與三隻小狐狸也練得累了,停下歇息。蘇雲向花狐道:「花二哥,今晚天市垣開夜市,不能錯過了。你們要與我一起去夜市嗎?」

  花狐與三隻小狐狸連打幾個哆嗦,慌忙搖頭。

  青丘月松鼠般站起來,擺了擺狐狸尾巴:「小雲哥,我們便不去了!」

  「也好,夜市沒有什麼好玩的,大家很少說話。」

  蘇雲想了想,又邀請道:「胡丘村被毀了,你們不如搬到天門鎮,隨我一起住,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三隻小狐狸齊齊轉頭看向花狐,花狐連忙搖頭拒絕。

  蘇雲黯然,獨自離開,返回天門鎮。

  四隻狐妖人立起來,目送這個少年瞎子在夜色中離去,狸小凡遲疑道:「二哥,咱們真的不告訴小雲哥,天門鎮裡只有他一個是人嗎?」

  花狐搖頭道:「從前野狐先生便吩咐過我們,萬萬不能告訴小雲天門鎮的真相。水鏡先生來的那幾日,也沒有對他說過天門鎮的真相。真相太殘酷,我們告訴他,他未必能夠接受。還是讓他自己慢慢發現比較好。」

  三隻小狐狸默默點頭。

  花狐看到蘇雲形單影隻的往前走,倍顯孤獨,不由心底一軟,向蘇雲追去,道:「你們三個留在村裡,我陪小雲去鬼……呸,去夜市!」

  三隻小狐狸踮起腳尖張望,狐不平道:「你們說花二哥會不會被鬼神吃掉?」

  另外兩隻小狐狸齊齊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狐不平連忙夾起尾巴,賠笑道:「我是開玩笑的呢!」

  「花二哥,咱們先回天門鎮!」

  蘇雲與花狐一路走過黃村,繞過蛇澗,蘇雲很是興奮,提議道:「我家裡還有些寶物,一起帶到夜市。倘若賣不出去,咱們便在夜市裡轉一轉。我還沒有在夜市裡轉過呢,說不定能買到一些好東西。」

  花狐面色如土,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平靜:「小雲,你家裡能有什麼好東西?還是別去那鬼……天門鎮了,咱們直接去夜市。」

  蘇雲想了想,笑道:「我這幾年擺攤,的確沒有賣出去過一件東西,想來我家的東西的確不好。也罷,咱們直接去夜市!」

  他指向前方:「二哥,前面那株柳樹下的房子,便是岑伯的房子!岑伯是個非常好的人,這個時候他總是在等我!你能看到他嗎?」

  花狐遙遙看去,只見那歪脖子柳樹下面只有一個小小的荒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老人脖子掛在柳樹下,被風吹過,老人四肢下垂,身體一盪一盪的。

  「能看到……」花狐滿嘴牙齒得得作響,抱緊自己的尾巴,蹣跚著跟在蘇雲身後。

  「岑伯,岑伯!」

  蘇雲遠遠呼喚道:「我帶來了一個朋友!」

  花狐把尾巴塞到嘴裡,免得自己叫出聲來,一腳高一腳低的跟著蘇雲,心道:「不怕,不怕,我是妖怪,妖怪不怕鬼神……」

  夜晚的天空上浮現出一輪月牙,月光朦朧,花狐遠遠看到那株歪脖子柳樹下掛著的老人把自己的脖子從繩索裡掏出來,輕飄飄落在下面小小的墳包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花狐心裡發毛,跟著蘇雲來到柳樹下。

  蘇雲雖然目不能視,卻彷彿看到了坐在墳頭上的老人,躬身道:「岑伯。」

  岑伯的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幽幽的綠光注視著蘇雲背後的花狐,像是墳地裡的鬼火。

  花狐抱著尾巴,死命咬住自己的尾巴尖兒,差點昏倒過去。

  「是小雲啊。」

  岑伯的聲音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漠然道:「今天你來得有些晚。來就來了,還帶什麼禮物……」

  咚。

  花狐仰面倒地,昏死過去,猶自抱著尾巴四肢抽搐不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0 12:4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0 12:48 PM 編輯

第0012章 若士必怒

  「岑伯,這是花二哥,是我朋友。」

  蘇雲踢了踢暈倒的花狐,花狐始終不醒,少年遲疑一下,道:「岑伯,水鏡先生傳授給我洪爐嬗變養氣篇,說是我修成之後,就可以治癒雙眼。」

  岑伯沉默片刻,道:「你從前進入夜市,是為了尋找治癒你眼疾的辦法。現在你有足夠的把握治癒自己的眼疾,便不需要夜市了。你這次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是你最後一次來夜市。」

  蘇雲道:「我雖然不必去夜市了,但我還會經常來這裡。岑伯一直照顧我。是你告訴我搬到天門鎮去住,又告訴我時間刻度,還告訴我可以通過這根麻繩爬到夜市,尋人治療我的眼睛。每次我去夜市,岑伯還一直在下面等我平安歸來……」

  「我不需要你記著我的好。」

  岑伯冷冰冰的打斷他,從墳頭上起身,背負雙手駝著背走到他的面前,側著臉抬頭看著他:「你只是一個住在我家附近的煩人的小屁孩而已!你呆在你的小房子裡不安分,敲得我睡不著覺。我不是對你好,我只是想趕走你。」

  蘇雲露出笑容。

  岑伯哼了一聲,圍繞著他轉了一圈:「你眼瞎的時候討厭,眼不瞎那就更惹人厭了。我要走了,出遠門,很遠的遠門,不會回來了,免得見你就煩。」

  蘇雲眼圈一紅:「岑伯,你……」

  「我今晚就走。」

  岑伯依舊冷冰冰的看著他,聲音裡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畢竟咱們鄰居一場,我把這繩留給你了,算是給你留個念想。」

  蘇雲鼻子發酸,忍不住要落淚,心裡有些悵然和失落:「岑伯,你不等到我治癒眼睛之後再走嗎?我想看一看你,岑伯就像我父母一樣照顧我……」

  岑伯看著他,臉上的冷漠漸漸消散,似乎冰冷的眼神下面藏著火熱的內心,道:「我看你就煩,還是不見比較好。你從天市回來後,扯一扯麻繩,麻繩自己會落下來。」

  他走入自己的墳墓之中,忽然那小小的墳墓中,有無窮無量的華光飛躍而起,一時間光芒萬道、萬丈,在天空中縈繞,澎湃,衝盪,然後越升越高!

  那光芒是由無數文字組成,文字衝天,像是一面令人高山仰止的峭壁,誦念之聲也自嗡鳴,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念誦。

  光芒中,岑伯踏著這壘壘的文字而行,像是行走在書海之上。

  他不再是駝背老人,他越走越高,也越來越年輕,像是滿腹經綸詩華的賢者,卻無從施展抱負,只能遠離塵世。

  他漸行漸遠漸無書。

  終於,岑伯與他的文字一起,消失在銀河霄漢之間。

  可惜這一幕,蘇雲無法看到。

  遠在數百里外的朔方,瓊樓入雲,大廈林立。

  裘水鏡站在朔方城最高的樓宇之上,遙遙看到光幕逆行如流水,從地面升起,升上高空,他不禁動容。

  「性靈皎皎,光輝如明月之華,文字如垂麗天象,元朔國四大神話之一的儒聖,放下了一生的執著,離世歸了神道。」

  裘水鏡遙遙舉杯:「岑聖人走好。」

  花狐偷偷張開眼睛,瞥了瞥天空,岑伯已經離開,他這才鬆了口氣,骨碌爬起來。

  蘇雲找到那根繩索,道:「花二哥,到這裡來。咱們順著這根麻繩爬到夜市裡去。」

  「那根繩,是岑老鬼的上吊繩……」花狐瑟瑟發抖,這句話沒敢說出口,硬著頭皮來到蘇雲身邊。

  蘇雲提醒他道:「二哥,你抓住繩索,這繩索會自己帶著我們進入夜市。」

  花狐抓住麻繩,突然只聽呼的一聲,那繩索竟然如同活過來了一般,瘋狂向天上生長!

  花狐耳邊只傳來呼呼的風聲,再低頭看去,別說柳樹,即便是夜色中的天門鎮都變成了微不足道的小點兒!

  「別怕,別怕。」

  他隱隱約約聽到蘇雲的安慰聲:「很快就到了。」

  花狐身體僵直,死死抱著繩索腦海裡一片空白。

  終於,繩索不再生長,蘇雲輕輕一盪,腳步落在地面上,又轉過身來抓起花狐的後腦勺,試圖把他從繩索上摘下來。

  花狐依舊死死抱住繩索不鬆開,蘇雲用力掰開他的爪子,這才把他從繩索上摘下來。

  花狐落地,依舊僵在那裡,保持緊抱狀。

  「花二哥,你再不走的話,便會迷路找不到我了。」蘇雲向前走去。

  花狐連忙邁開兩條僵硬的腿跟上他,兩條前腿依舊抱在胸前,顯得很是可笑。

  鬼市裡已經來了些人,各自默不作聲,在一尊尊鬼神的攤位前掃視。

  蘇雲帶著兩條腿艱難挪動的花狐,饒有興趣的在鬼市裡轉來轉去,他看不見,只好請花狐來告訴他那些寶物的形狀。

  花狐暗暗叫苦,只恨自己為何可憐他,跟他來到這個鬼地方。

  「野狐先生曾經說過,鬼市裡的鬼神最忌諱的便是狐言亂語。而我正好是狐狸,狐言亂語,說的便是我……」

  花狐站在蘇雲身邊,人立起來,縮著頭抱著自己的尾巴,瞪大眼睛看著陰影裡的鬼神不知所措。

  旁邊,蘇雲雖然看不見,但是卻面朝著他,露出鼓勵的眼神。

  咚。

  花狐仰面倒下,後腦勺撞地,昏死過去。

  「二哥,你是不是練功走火入魔了?最近總是昏倒。」

  蘇雲搖了搖頭,一手抓著花狐的尾巴,拖著他在鬼市裡走動,花狐悄悄張開眼睛,鬆了口氣。

  「跟著他來到這種地方,簡直要命!」

  花狐眼珠子亂轉,被蘇雲拉著尾巴拖著走,雖然腦袋會不斷撞擊地面,但好歹性命無虞。

  就在此時,他突然直勾勾的看著鬼市裡的一個身影,花狐的面孔先是呆滯,接著咬牙切齒。

  「小雲……」

  花狐帶著哭腔,聲音嘶啞:「我看到了那個殺了小妹的人了!」

  蘇雲身軀微震,停下腳步,放開他的尾巴,轉過身來,語氣平緩得讓人感覺到恐懼:「二哥,你真的看到了那人?你確認你沒有認錯?」

  「我絕不會認錯!」

  花狐咬牙切齒,死死的盯著鬼市上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少年相貌清秀,一身紅火衣裳,宛如身上著了火一般。

  蘇雲邁開腳步,向那紅衣少年走去。

  花狐怔了怔,急忙攔住他:「小雲,那天我見到他身後冒出火,火裡面有神鳥飛出,說明他修煉的不是洪爐嬗變養氣篇,而是另一種神鳥類的功法。而且,他已經達成第三種成就,做到氣血顯化。你不是他的對手。」

  這些日子蘇雲雖然勤修苦練,但目前還是只達成鱷龍吟的第二種成就。

  洪爐嬗變養氣篇是築基類功法的一種,築基類的功法大多類似,鬼市的那個紅衣少年修煉的雖然不是洪爐嬗變,但他修煉到第三種成就,做到氣血顯化,說明他已經把築基功法修煉到第六重!

  紅衣少年即將進入,甚至可能已經進入元動境界!

  「邱小妹也是我的同學。」

  蘇雲腳步移動,像是鱷龍水中游,逕自繞過花狐,面色平靜道:「你們都是我的同學,野狐先生則是教導我做人的先生。我雖然看不見你們,但在我心裡,你們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在他的心中,破敗的庠序裡與他一起求學的不是一隻隻狐狸,而是一個個鮮活的少年少女。

  他們是同窗同學,也是朋友夥伴。

  同窗六年而積累下的情誼,彌足珍貴。

  他並非是狐妖們的同類,但狐妖們卻接納了他。

  然而一夜之間,同學變成了狐妖,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蘇雲心中,死亡的並不是狐妖,而是他心中那一個個各具性格的同窗。

  「不要衝動!」

  花狐再度擋住他:「他們人多!來日方長!」

  就在此時,花狐恍惚間彷彿看到走來的不是蘇雲,而是一頭兇惡至極的鱷龍,筋軀猙獰,誰敢擋路,便會被鱷龍粉碎!

  花狐腦中一片空白,待清醒過來,蘇雲已經從他身邊走過,步履沉穩,逕自走向那城裡來的紅衣少年。

  若士必怒,血濺五步!

  蘇雲已走出第一步。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0 08:1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0 08:20 PM 編輯

第0013章 五步殺一人

  蘇雲的氣勢愈發高昂。

  五步之內,他要那個城裡來的少年伏屍於此,為同學報仇,為野狐先生報仇!

  「童帆兄,鬼市如果有好東西,早就被人搶走了,哪裡能輪得到我們?」

  那紅衣少年與一些少年男女同行,其中一個男子雖然看起來要年長幾歲,卻稱呼紅衣少年為兄,笑道:「就算這裡有什麼寶物,你們童家也未必能看得上。何必辛辛苦苦的跑過來?」

  「楊勝,你有所不知。」

  童帆微微一笑,悠然道:「我家的那位老神仙在京城得到消息,前線打仗,死了許多位將軍。這些將軍都是大人物,他們死後,性靈多半也是要來到這裡的。老神仙的意思是,讓我們過來撈點好處。」

  楊勝微微皺眉:「從為國捐軀的將軍身上撈好處,未免……」

  其他年輕男女紛紛笑了,七嘴八舌道:「他們為國捐軀,何等壯烈?是要封神的!他們封神,死後連自己的一點財富也不捨得捐給咱們嗎?」

  「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咱們,畢竟咱們還是士子呢!楊老哥,你說是不是?」

  「是,是。」

  楊勝應承一句,忽然心有所感,轉過頭來,便看到正在走過來的蘇雲,露出疑惑之色。

  「庠序裡的那個跟著狐狸讀書的小瞎子……」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臉色大變,眼前一片血紅,恍惚間只覺自己四周不再是鬼市,而是一片泥濘沼澤,而蘇雲則彷彿一頭鱷龍在沼澤之中潛行!

  他的眼前之所以血紅,是因為被蘇雲的氣機壓迫,壓得眼睛充血!

  「鱷龍吟?水鏡先生把這門養氣篇傳給他了?小心!」

  他呼喊出聲,同時身軀做出反應,不由分說便向蘇雲抓去。

  童帆與那幾個年輕士子聞聲轉頭,來向蘇雲看去,他們臉上的笑容尚未散去。

  楊勝探手,手如鱷龍之爪,扣住蘇雲的背部,他施展的赫然也是鱷龍吟!

  蘇雲施展的是完整的招式,而他卻已經將招式拆解成不同的散手,只保留招式中的一個個攻擊手段,不拘泥於招式的形態。

  這便非常高明了。

  招式是死的,而把招式分解為散手,便有了更多的變化和組合方式,反應速度更快。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都是天分極高的士子!

  不料,楊勝的鱷龍爪扣在蘇雲背部的肌肉上時,突然感應到蘇雲背部傳來一聲聲嘣嘣的震動,連續三十三次之多,讓他像是扣著一條大鱷龍,五指被震得酸麻,無法留下蘇雲!

  「鱷龍在脊,連續打通三十三塊脊樑骨,真是好身法!水鏡先生傳授他洪爐嬗變最多一個月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完整的掌握洪爐嬗變都有些困難,更別說修成鱷龍吟了!」

  楊勝眼中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他是當日跟隨裘水鏡來到天市垣,進入天門鬼市的士子之一,因此認識蘇雲。

  他也猜出水鏡先生留在這裡十多天才回到朔方,多半是把洪爐嬗變養氣篇傳授給了蘇雲。

  只是,蘇雲的修煉速度未免有些太快。

  楊勝當初為了修成鱷龍在脊這一招,吃得苦頭可不少。

  這一招需要打通三十三塊脊樑骨,想要做到這一步,需要強大的元氣支撐。而且,需要一塊接著一塊的打通,不可能一鼓作氣一下子打通三十三塊。

  他前後花費了三個半月的時間,才練成鱷龍在脊,為此還吃了不少靈丹妙藥來提升元氣修為。

  裘水鏡教了蘇雲十天,蘇雲修煉鱷龍吟最多滿一個月,便修成了鱷龍吟的第五招,鱷龍在脊,不能不讓楊勝感到驚訝。

  就在他失手沒能留下蘇雲的那一瞬間,蘇雲已然如鱷龍潛行,從士子群中穿過,直奔童帆而去!

  「他的目標是童帆!」

  楊勝心中一驚,洪爐嬗變養氣篇是裘水鏡從東都帶來的基礎功法,這門功法沒有出現在朔方的官學中,只有跟隨裘水鏡修行的私學弟子才學過。

  童帆不瞭解這門功法,只怕會吃虧!

  「不過小瞎子只修煉一個月時間,元氣修為尚弱,他的洪爐嬗變最多修煉到第三重。而童帆的畢方神行養氣篇卻已經修煉到第六重。」

  他剛剛想到這裡,蘇雲已經穿過眾人,一躍而起。

  「哤咕--」

  從蘇雲胸腔中傳出的龍吟讓楊勝臉色大變,這龍吟聲與裘水鏡所教的鱷龍吟發出的龍吟不一樣!

  鱷龍吟發出的龍吟是元氣運行時發出的嘯聲,聲音如同鱷龍的叫聲,彷彿雷鳴一般,因此叫做鱷龍吟。

  而蘇雲胸腔中元氣運行發出的聲音,卻不止鱷龍雷音,而是多達四種龍吟雷音!

  「水鏡先生曾經說過,這門功法之所以能夠發出雷音龍吟,是因為體內元氣運行極為猛烈,元氣摩擦迸發出的聲響。」

  楊勝奮力衝入人群,臉色陰晴不定:「小瞎子發出四種雷音,他的元氣猛烈程度是其他人的四倍!童帆危險了!但是……」

  嘭!嘭!嘭!

  楊勝一招神鱷擺尾,將其他擋路的士子掃飛,眼中精光四射:「如果我借此機會救下童帆,那麼我與朔方童家的關係,便又近了一分!說不定可以就此飛黃騰達……」

  童帆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

  在楊勝出聲提醒時他便已經察覺,蘇雲侵入士子群中,直奔他而來,在蘇雲踏出第三步時,他的元氣便已經催動。

  蘇雲踏出第四步時,他的畢方神行養氣篇便開始催動。

  蘇雲踏出第五步時,童帆身後便已經浮現出神鳥畢方的異象。

  那神鳥奇烈如火,隨著童帆的手便要振翅飛出,撲殺蘇雲!

  然而同一時間,蘇雲騰空而起,自上而下撲擊,雙手閃電般探出,從上方扣住他的下巴和後腦。

  童帆只覺自己被一隻鱷龍咬住了頭顱,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一驚。

  蘇雲的身軀在空中如同捕捉到獵物的鱷龍,扣住童帆的腦袋,將他掄了起來,腰胯發力,在空中如大鱷翻滾,要將他脖子生生扭斷。

  童帆身軀被甩在空中,只聽得自己脖子裡的七塊頸椎骨發出劈哩啪啦的響聲,心中又驚又駭:「好快!來不及抵擋了……」

  與此同時,楊勝撲來,瞳孔驟縮:「鱷龍吟的第二式,鱷龍翻滾!任由他施展出這一招,童帆的腦袋都會被他活活擰下來!」

  他的雙手向前探出,抓住童帆的雙腳,同樣也施展出鱷龍翻滾這一招!

  鱷龍翻滾,又被稱作死亡翻滾,被這一招擰斷脖子甚至擰掉腦袋都是稀鬆平常。

  對抗鱷龍翻滾最佳的辦法便是同樣施展鱷龍翻滾,將蘇雲翻滾的勢頭抵消,如此才能救下童帆。

  兩人一個扣著童帆的頭,一個抓住童帆的雙腳,在空中飛速轉體翻滾,向地面落去,只聽衣袂破空聲獵獵作響。

  地面上,幾個士子連忙躲避。

  嘭、嘭!

  蘇雲和楊勝先後落地,兩人依舊一個扣著童帆的頭,一個抓住童帆的雙腳。

  楊勝眼角劇烈跳動一下,適才在空中,他們幾乎是同時施展鱷龍翻滾這一招,然而他轉了五週之後力竭,而蘇雲轉了七週。

  同樣的招式,蘇雲比他多轉了兩週才落地。

  其他士子尚未看出來,但楊勝知道,在蘇雲比他多轉了一週時,童帆的七根頸骨便已經被扭斷了筋膜!

  蘇雲多旋轉第二週時,童帆的氣管、食道斷裂,大腦完全停止供血,當場昏厥。

  他們落地時,童帆脖子上的血管、肌腱、頸骨、氣管被完全扭斷,只剩下頸部的皮膚相連。

  童帆,已經氣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1 12:4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1 12:42 PM 編輯

第0014章 七日渡劫

  楊勝手上突然一沉,卻是蘇雲丟開童帆,面朝著他後退。

  楊勝丟掉童帆雙腿,追上前去,其他士子也圍了上來,卻見蘇雲步法詭異,彷彿鱷龍退入水中,潛入深淵,藉著士子的身體避開他的追擊。

  「他的修為不高,身法卻極為巧妙,一切都算得極準。準得讓人心裡發寒……」

  楊勝只隱約看到蘇雲在湧上來的士子中閃了幾下面孔,便退入鬼市的陰影中,與一個狐妖一前一後消失不見!

  而他卻被迎面趕來的士子們擋住了去路和視線。

  更讓楊勝震驚的是,這個小瞎子後退之時,那幾個士子紛紛向他的肩頭抓去,試圖將他留下,卻一一落空。

  就算是士子們催動元氣向他攻擊,招式還未來得及使出,蘇雲便已經脫離他們的攻擊範圍。

  「小瞎子看似從人群中穿過,但是計算卻極為準確,不但躲開我,免得被我正面攻擊,又恰恰可以避開其他人的攻擊!而這些攻擊,恰恰成為我追擊他遇到的阻礙。」

  楊勝面色凝重。

  「不好了!」

  他身後傳來士子的驚呼:「童帆死了!」

  楊勝轉身,沉聲道:「諸位同窗,這裡是天門鬼市,不容喧嘩!鬼市的傳說,你們聽說的還少嗎?」

  他環視一周,士子們漸漸冷靜下來。

  楊勝繼續道:「童帆兄被天市垣暴民所殺,事關重大,童帆兄的死我們都有責任!童家是朔方城世家大閥,天亮之後,你們立刻返回朔方向童家報信。我留在此地搜尋那個暴民,務必將他擒下,送到童家,讓童家親手血刃仇人,為童帆兄報仇雪恨,方不負同學之情!」

  士子們紛紛稱是。

  楊勝鬆了口氣,心道:「我告訴他們,我留下擒拿小瞎子送到童家,他們便不敢把過錯都推到我的頭上。童帆死了也好,我與童帆只是同學,但同窗之情深厚,我不顧一切為童帆報仇,童家一定因此而感動!野雞變鳳凰,在此一舉!」

  另一邊,蘇雲帶著花狐順著神仙索從鬼市中滑下,待到他們落地,蘇雲抖了抖神仙索,這根繩索自動脫落,掉落下來。

  蘇雲把繩索捲起,掛在肩頭,道:「花二哥,你去把小凡、不平和小月他們接到天門鎮來。胡丘村不能再住了……等一下,路上要經過蛇澗,我和你一起去。」

  花狐還在震驚於蘇雲格殺童帆的事,鱷龍吟他也學了,但是這一戰中,蘇雲的鱷龍吟卻讓他看到了自己從前所沒有想到的用法。

  蘇雲闖入重圍,格殺童帆為胡丘村的邱小妹報仇,更是讓花狐熱血沸騰。

  他漸漸鎮定下來,跟著蘇雲向蛇澗走去,心道:「小雲要和我一起回胡丘村,一定是看出來我有些魂不守舍,擔心我路過蛇澗時,被那條全村吃飯蛇毒死。」

  他心中生出一股暖流,這是他的同窗同學,雖然不是同類,卻勝似同類,親如兄弟。

  他們來到蛇澗,蘇雲小心翼翼引路,花狐則趁著黯淡的星光月光看去,只見那條大黑蛇依舊盤在水澗中的礁石上,對著天上初七的月亮和星辰呼吸吐納。

  大黑蛇一呼一吸,身子一鼓一伏,隨著呼吸時身體的起伏,它的鱗片圍繞著身子嗶嗶啵啵的旋轉,像是要飛出來一般,很是驚人。

  花狐遠遠看到天空中的星光和月光似乎被一股奇異的力量聚集起來,化作點點的光芒從空中筆直落下,隨著大黑蛇的呼吸吐納而被吸入體內。

  而在大黑蛇的額頭,眼睛上方,似乎長出了兩根尖角。

  「這條吃飯蛇,怕不是要變成龍了!」花狐嚇了一跳。

  只見那黑色大蛇在月光下作舞,時而身軀探起一人多高,在空中舞動,時而低沉下來,在礁石上摩擦腦袋,舞姿很是古怪,帶著一種奇特詭異的魅力。

  忽然,那條黑色大蛇似乎看到他們,竟然不再吞吐月光星光,而是滑落入水中。

  花狐心中一驚,只見蛇澗裡的水突然生出波瀾,澗裡的水竟在飛速漲起,很快漲到他們的小腿。

  下一刻,水浪便已經淹沒蘇雲的腰身,花狐個頭矮,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大水吞沒。

  而蛇澗裡的水還在漲起,即將把蘇雲淹沒。

  花狐在水浪中聽到蘇雲的聲音:「花二哥,龍游曲沼。」

  他急忙施展出龍游曲沼,頓時得以控制自己的身體姿態和四周的水勢,穩住身形。

  「二哥,我被水衝擊身形,迷路了。」蘇雲在花狐不遠處,如同大鱷在激流中游動,面色平靜道。

  他的腦海中有一幅天門鎮附近的地理圖,再加上黃鐘時時刻刻運轉,因此他能知道自己的準確方位。

  但是蛇澗漲水卻不在他的預料之內,被大水沖擊,他不知自己被衝出多遠,以至於不能確定自己在地理圖上的位置。

  花狐催動龍游曲沼的身法,拉著他來到一塊突出水面的大礁石上。

  這塊礁石蘇雲倒是有些印象,少年又從懷中取出一塊司南,摸了摸勺柄,確定東南西北,這才重新找到自己在地理圖上的方位。

  嘩啦!

  水面突然裂開,大黑蛇的腦袋突出水面一人多高,居高臨下,蛇目幽幽,注視著他們,濃烈無比的腥氣傳來。

  花狐鼓起勇氣,橫身擋在蘇雲身前,仰頭看著大黑蛇,心道:「逃不掉了。全村吃飯用大水堵住我們的退路,我無法逃走,但全村吃飯殺死我的當口,小雲還可以趁機逃脫!」

  「前輩。」

  他身後傳來蘇雲的聲音,聲線很是平靜,讓人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前輩攔住我們有何賜教?」

  花狐心中惴惴不安,攥緊拳頭,仰頭道:「全村吃飯,你先吃我!」

  那大黑蛇突然張開嘴巴,腦袋沉下,帶起呼嘯的風聲。

  花狐嚇得閉上眼睛,叫道:「小雲,你趁它吃我的時候快走!」

  過了一會兒,花狐發現自己還是好端端的,並沒有被吃掉,於是悄悄睜開眼睛,卻見那大蛇嘴巴張開,平攤在他的面前。

  那嘴巴裡,密密麻麻都是倒鉤般的牙齒!

  而他身後,蘇雲竟然也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沒有逃走,也沒有被大蛇吞掉。

  花狐不解,只見大黑蛇依舊張著嘴巴,一動不動。

  「難道它正在等著我自己走進他的嘴裡?」

  花狐憤憤不平,便要把腦袋送入大蛇口中:「它太羞辱狐狸了!」

  蘇雲側頭問道:「花二哥,你看到了什麼?」

  花狐停下,此時他也察覺出不對勁,急忙把自己所見告訴蘇雲。

  蘇雲沉吟道:「全村……前輩一定是有什麼地方要用到我們,所以攔下我們。二哥你仔細觀察,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花狐仔細打量大黑蛇,只見大蛇口中倒鉤般的毒牙林立,尋常的毒蛇一般有二到四顆毒牙,而它卻有八顆之多。

  除了毒牙之外,還有其他無毒的牙齒,足足有三十多顆。

  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忽然,花狐發現大黑蛇分叉的舌頭纏繞在一口劍上,把劍柄朝著他的方向。

  「它口中有一口劍!難道全村吃飯攔住我們,是打算讓我們幫它把這口劍拔出來?」

  花狐醒悟,上前握住劍柄,心道:「這口劍怎麼會插在這裡?莫非是全村吃飯在吃人的時候,把劍也吞了下去,卻一不小心刺入它的嘴巴了?」

  他用力拔劍,然而卻異常順利,這口劍幾乎是被大黑蛇從口中送出來的。

  花狐又呆了呆,不明白大黑蛇明明可以自己拔出來,為何還要攔下他們。

  「二哥,你找到了什麼?」蘇雲問道。

  花狐把劍的事情說了一番,又把劍柄遞給蘇雲。

  蘇雲撫摸劍柄,這口劍觸摸溫潤,不像是鐵銅鑄造而成,反倒像是骨骼打磨而成。

  骨骼打磨的劍,反而異常鋒利!

  蘇雲揮劍輕輕一削,腳下的礁石便被切下一大塊!

  少年沉吟片刻,抬頭笑道:「我明白了。」

  他抬起手臂,穩穩的舉起劍,劍尖朝向大黑蛇方向。

  大黑蛇呼的一聲抬起頭顱,蛇眼倒豎,幽幽的注視著他。

  花狐嚇了一跳,失聲道:「小雲,你做什麼?全村吃飯會吃掉你的!」

  蘇雲面色不改,沉聲道:「前輩,我準備好了!」

  大黑蛇頭顱緩緩沉下,觸碰劍尖,只聽嗤嗤的聲響傳來,劍尖刺入蛇吻,沿著蛇吻上唇下唇划了一遍!

  蘇雲躬身,雙手托起那口骨劍。

  大黑蛇分叉的舌頭探出來,纏繞骨劍,把劍收入自己的口中,隨即游入澗水。

  「七日後的子夜,陰氣最濃烈之時,是我蛻變,化作蛟龍的良辰吉日。」

  蘇雲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你們助我蛻變,可以前來觀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1 08:11 PM

第0015章 人心險惡更勝妖

  「七日渡劫?」

  蘇雲微微一怔:「全村吃飯要化作蛟龍了?」

  那條大黑蛇已經回到自己的礁石上,繼續吞吐星月精華,而蛇澗的大水也自慢慢回落,恢復如常。

  蘇雲和花狐跳下礁石,一人一狐繼續往胡丘村趕去。

  「全村吃飯攔下我們,到底所為何事?」花狐忍不住問道。

  「他即將蛻變,化作蛟龍了。」

  蘇雲道:「但是他自己卻無法蛻變,因為他已經把自己的身體煉得無比堅硬,無法蛻去蛇皮,即便是在礁石上摩擦,也磨不爛蛇皮。因此他用自己的毒牙,煉成了一口骨劍,打算用骨劍來破開蛇皮,方便自己蛻變化作蛟龍。」

  花狐終於明白過來:「全村吃飯自己無法割開自己的皮,所以需要借用你的手。」

  蘇雲笑道:「是借用我的手和你的眼。他感謝我們幫他蛻變,因此邀請我們七日後去蛇澗觀摩他化作蛟龍。」

  花狐的眼睛頓時亮了,興奮道:「觀摩蛇化作蛟龍,對我們來說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可以幫助我們觀想!」

  他越說越興奮,突然醒悟過來:「我們可以觀摩全村吃飯化作蛟龍,但是小雲卻看不到……」

  他不再歡呼,笑道:「蛇化蛟有什麼好看的?不見得對鱷龍吟有好處。全村吃飯毒死了我堂哥,我才不稀罕去。」

  「去,一定要去!」

  蘇雲認認真真道:「全村吃飯化作蛟龍,形態發生變化,蛟龍比鱷龍還要強大,對鱷龍吟的好處更是多多!這種機遇,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二哥,你想為野狐先生報仇的話,七日後的渡劫便必須要去!」

  花狐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間一人一狐來到黃墳崗,黃鼠狼的黃村便是建在這裡,雖然是深夜,黃墳崗裡卻火光遍地。

  黃村的黃鼠狼們舉著火把,圍坐一團,黃村村長,那隻老黃鼠狼站在一個高台上,高高舉著火把,高聲呼喝:「……那廝欺壓我族太甚!吃我族人,毒我族人,我們不知多少兄弟姐妹,不知多少叔伯至親,葬身他的腹中和毒牙之下!」

  「他若是蛻變成蛟龍,便是我族滅族之日!這一次!諸位,這一次!趁他病,要他命!」

  黃村老村長在高台上疾走高呼,向台下的黃鼠狼們叫道:「他蛻變之時,便是他最弱之時!趁他化作蛟龍渡劫,將他一舉剷除!」

  「剷除!」台下的黃鼠狼們高舉火把,振臂高呼,聲音洪亮,喧囂。

  黃村老村長厲聲道:「殺了他,老夫出錢大擺筵席,請全村吃飯!」

  台下的黃鼠狼們群情湧動,更加激憤高昂:「全村吃飯--」

  蘇雲和花狐駐足聽了片刻,關於黃村與大黑蛇的恩怨,他們也有所耳聞。

  黃村住在黃墳崗,距離蛇澗比較近,對於大黑蛇來說黃墳崗也屬於他的領地範圍,因此餓了的時候便抓住幾隻黃鼠狼來打牙祭,填飽肚子。

  黃村的黃鼠狼們自然認為這是血海深仇,肯定要報復回去。

  --當然,蘇雲聽到的消息,往往是大黑蛇又咬死了黃村的某某,並不知道黃村的居民並非是人。

  在小瞎子的心中,天門鎮十里八鄉到處都是人,很是熱鬧。

  而在外地人眼中,別說天門鎮,天門鎮四周方圓百里,都看不到一個活人!

  不過,自從經歷了胡丘村之變,蘇雲便開始對自己居住的地方有所懷疑了。只是沒有親眼所見,所以在他心中天門鎮四周還都是人,並非是妖魔鬼怪。

  「七日之後,蛇澗只怕要熱鬧了。」他心中暗道。

  「快到胡丘了!」花狐加快速度,笑道。

  蘇雲跟上他,快來到村口時,花狐突然停步,警覺道:「有其他人的氣味!」

  蘇雲立刻催動洪爐嬗變,體內天地洪爐乍燃,元氣頓時近乎沸騰般湧動,胸腔中元氣鼓盪,發出陣陣雷鳴!

  他的背後一塊塊肌肉繃緊,脊骨劈哩啪啦作響,大筋和肌肉中氣血湧動,化作一條蛟龍。

  龍紋身出現,他的氣勢提升到極致,隨時應對不測!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傳來楊勝的聲音:「難怪有人說狐狸都是屬狗的,鼻子這麼靈。天門鎮蘇雲,我應該叫你一聲學弟才對。我在七個月之前請水鏡先生任教私學。」

  花狐急忙高喝一聲,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被驚醒,立刻從胡丘村裡跑出來,盯著楊勝,如臨大敵。

  楊勝不以為意,笑道:「學弟擊殺童帆,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你殺了童帆,我便知道我的一個大機遇來了。只要把學弟你交給童家,我非但衣食無憂,甚至可以飛黃騰達,一躍成為人上人!」

  蘇雲轉身,道:「學長,官學的先生和水鏡先生,沒有教過你做人的道理嗎?」

  楊勝怔了怔,失笑道:「你一個野狐狸教出來的野路子,也配和我談做人的道理?」

  蘇雲正色道:「我聽聞人死之後,性靈不滅,落在獸的身上便會化作妖。所以,妖有可能是人。我又聽聞妖死之後性靈不滅,也有可能會落在人身上。所以,披著人皮的可能未必是人。」

  楊勝露出譏諷之色,體內洪爐嬗變運轉,悠然道:「學弟,你在妖魔鬼怪之中長大,過著茹毛飲血般的日子,你居然還教我如何做人?真是笑話!」

  他的洪爐嬗變在一剎那間便提升到極致,直接來到洪爐嬗變的第六重!

  他觀想鱷龍,體內元氣迸發出鱷龍雷音,震耳欲聾!

  他的氣勢越來越強,氣血越來越濃烈,元氣和奔流的血液在皮膚表面形成鱷龍紋身,隨即鱷龍紋身竟然離開他的身體,在他身後形成一隻長達一丈六七的鱷龍虛影!

  這鱷龍,搖首擺尾,活靈活現!

  花狐與其他三隻小狐狸眼角亂跳,有些不知所措。

  楊勝太強大了,他的鱷龍吟已經修成第三種成就,氣血顯化。

  他身後的鱷龍,便是氣血外放,鱷龍顯化!

  當他出手時,他身後的鱷龍會隨著他一起攻擊!

  甚至,氣血顯化的鱷龍還會與他合體,讓他的一招一式,威力翻倍增長!

  楊勝,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應付的了。

  蘇雲緩緩閉上眼睛,詢問道:「學長,我想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胡丘村的?上次跟著水鏡先生,應該是你第一次來吧?當時是夜晚,你不可能看清庠序附近的地理。」

  花狐微微一怔,疑惑的看了看蘇雲。

  蘇雲繼續道:「水鏡先生讓你們回朔方,你更不可能知道這裡有個胡丘村。現在是晚上,而你卻能一下子摸到胡丘村這個地方。這說明,水鏡先生讓你回朔方的時候,你並沒有走。」

  楊勝笑了。

  「學弟真是聰明。水鏡先生讓我們先回去,但是我卻在鬼市上遇到了熟人,就是童帆。我家世不顯,沒什麼地位,平時是很難與這等世家公子會面的。這次機會難得,我怎麼可能放棄?」

  楊勝看了看蘇雲身後的胡丘村,笑道:「而且與童帆同行的還有其他世家的公子和小姐,於是我留下來了。」

  蘇雲問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楊勝淡淡道:「世家大閥的公子小姐見識廣闊,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什麼好玩的沒玩過,我這點本事很難入他們的法眼,只是陪他們玩而已。」

  他微微一笑:「天市垣妖魔鬼怪遍地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都喜歡打獵,而且可以掛著降妖除魔的大義。於是我們在四周搜尋,找到了這裡。」

  花狐嗚咽一聲,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蘇雲道:「學長,你見過野狐先生,你也知道水鏡先生對野狐先生很尊敬。你來到胡丘村見到野狐先生時,你應該勸阻他們。」

  「我並沒有。」

  楊勝搖頭道:「我的確認出了那個老狐狸,但是公子小姐們正值興頭上,我出言阻止豈不是掃他們的興?我討好他們還來不及,怎麼會做出這種煞風景的事情?公子小姐們玩得開心了,才會提攜我。」

  花狐與三隻小狐狸咬緊牙關,死死的盯著他,身體越繃越緊。

  「所以,我非但不能掃興,還須得讓他們盡興。」

  楊勝目光陰冷,徐徐在蘇雲和幾隻小狐狸身上掃過:「怎麼才能盡興?自然是與他們同樂,一起降妖除魔,所以我也出手殺了幾隻狐妖。」

  他淡然道:「學弟,你殺童帆之後,帶著一隻狐狸離開鬼市,我看到那隻狐狸,便知道你會來這裡。學弟你,也會成為我向童家邀功請賞的禮物!」

  話音未落,他胸腔中雷音轟然震動,震耳欲聾!

  楊勝一步跨出,氣血濃烈,如同鱷龍躍出大澤,猙獰兇惡,撲向蘇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2 12:28 PM

第0016章 宛如神魔

  蘇雲雖然看不見,但腦海中卻出現一頭猙獰兇惡的鱷龍破開大澤的泥濘,張開血盆大口向自己咬來的畫面!

  楊勝已經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六重,第六重真正強大的地方,其實是經歷了修煉途中的磨礪,身體變得更加強大,心臟能夠提供給身體各處更多的血液。

  同時再加上元氣充沛,氣血得以顯化。

  蘇雲在腦海中所「看到」的,其實並非是楊勝的身體,而是楊勝的氣血帶給他的氣勢感應上的衝擊。

  因為不是雙眼所見,導致他腦海中的畫面有些抽像,色彩斑斕,像是孩童用稚嫩的筆觸和紛亂的色彩亂塗亂畫一般。

  但這並不妨礙他清晰的捕捉楊勝的方位和動作。

  就在楊勝動手的同時,蘇雲身後,四隻狐妖幾乎是同一時間竄出,迎上楊勝!

  花狐等四隻狐妖修煉的也是鱷龍吟,他們雖然修煉時間尚短,但是得到蘇雲傳授的四大雷音,他們的造詣也是不凡。

  四隻狐妖的修為尚弱,花狐是洪爐嬗變第三重,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都是第二重。

  他們的氣血運行,形成的氣勢也反映到蘇雲的腦海中。

  憑借對氣血氣勢的感應,他「看到」楊勝的鱷龍最為清晰,那鱷龍體內,心臟的位置有著一座天地洪爐,洪爐中烈焰熊熊,那是楊勝的元氣!

  洪爐嬗變,以元氣為焰,楊勝爐中元氣已經修煉到第六重,有著六重爐火顏色,紫紅橙黃白藍。

  蘇雲能夠清晰的「看到」爐火的六種顏色。

  元氣運行,爐火摩擦,讓楊勝的胸腔中傳來鱷龍雷音,而蘇雲看到的卻是鱷龍心臟上空的雲氣碰撞摩擦,爆發出電閃雷鳴。

  花狐和三隻小狐妖的氣血氣勢形成的鱷龍便沒有那麼清晰了,鱷龍心臟除的天地洪爐的火焰顏色也沒有那麼多重。

  而且楊勝的鱷龍更加龐大,長短約有兩丈,而花狐和三隻小狐妖的鱷龍只有八九尺。

  楊勝與四狐的戰鬥在他人看來,是一個人迎戰四隻狐狸,四狐騰挪跳縱,連連搏擊。而在蘇云「眼中」,卻是四隻較小的鱷龍圍著一頭大鱷撕咬!

  這場戰鬥四人一狐用的都是鱷龍吟,同一種搏擊法門,然而彼此的招式用法卻不相同。

  花狐和三隻小狐妖用的是傳統的招式,一招一式清晰分明。

  儘管他們處在暴怒狀態,想格殺楊勝為胡丘村的同伴和野狐先生報仇,但是他們的招式卻絲毫不亂。

  楊勝運用的是鱷龍吟的散手。

  當他的散手施展出來時,蘇雲終於變了臉色。

  在蘇雲的「視野」中,楊勝氣勢所形成的大鱷龍完全變了,變得難以捉摸,無法預料!

  楊勝的右手迎上狐不平的龍戰於野這一招,他的右手施展的卻是鱷龍出淵的半招散手。

  在蘇雲的「視野」中,楊勝的右手化作洶湧撲擊的鱷龍頭顱,張開血盆大口!

  與此同時,楊勝的左手迎上青丘月的神鱷擺尾這一招,他的左手施展的則是鱷龍翻滾的半招,以手為抓,破去青丘月的招法,扣住她的腿,將她的腿抓得血肉模糊。

  另一邊,楊勝湧出體外的氣血施展的則是龍戰於野,將花狐的龍游曲沼打斷!

  花狐變招,然而便被氣血顯化所化的鱷龍咬住頭顱,下一刻,這鱷龍便會施展出鱷龍翻滾!

  而狸小凡的攻擊則順利的落在楊勝的後背上,但是他的攻擊並沒有得手。

  楊勝的背部隆起,施展的是鱷龍在脊的散手,狸小凡的攻擊落在他的背上時,他背部肌肉和大筋劇烈跳動,將狸小凡彈飛!

  這一瞬間,蘇雲的「視野」中,楊勝宛如長著四五顆鱷龍腦袋的怪物,四面八方出擊!

  下一刻狐不平被擊中胸口,向後呼嘯飛出,轟的一聲砸入胡丘村,撞倒一片小房子。

  青丘月被掄起,重重摜在地上!

  狸小凡的狐狸爪子一根根彎折,扭曲,楊勝的後背撞在他身上,將他猛地彈了出去。

  四狐之中,花狐的元氣最深厚,實力最強,但是在楊勝面前也沒有一戰之力!

  眼看他便要被鱷龍翻滾扭斷脖子,忽然蘇雲上前,同樣是鱷龍翻滾,將他救下。

  楊勝沒能從蘇雲手中救下童帆,但蘇雲卻可以從楊勝手中救下花狐。

  「蘇雲學弟,鱷龍吟老師並沒有教你多久吧?」楊勝轉過身來,其他三狐各自倒地,重傷不起。

  蘇雲面色凝重,鬆開花狐。

  楊勝淡淡道:「我看得出你摸索出一些用法,但是沒有名師指導,單單靠你摸索,你永遠也無法學到精髓。」

  蘇雲臉色微變,立刻身法一動化作龍游曲沼飛速後退。

  他的「視野中」楊勝的氣血化作四顆腦袋的鱷龍巨怪正向他撲來,宛如神魔!

  「這種用法,水鏡老師的確沒有傳過。」

  蘇雲腦子轉得飛快,雖然裘水鏡走得匆忙,沒有傳授他們鱷龍吟的散手,但鑽研仙圖中的神鱷化蛟渡劫圖,讓他對鱷龍吟六大招式的理解甚至比裘水鏡還要深刻!

  在他的腦海中,鱷龍吟六大招式被他飛速過了一遍,化作六幅圖。

  每一幅圖中都有一個蘇雲在不斷演練那一招。

  隨即嘩啦一聲,蘇雲腦中幻想出的六幅圖又再度分解,每一招被分為六個散手招式,共有三十六幅圖。

  三十六幅圖中各有一個蘇雲,在不斷演練散手,試圖盡快掌握每一個散手。

  想像很難,掌握更難。

  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自己的習慣,打散六大招,化作三十六散手,讓三十六散手任意組合,讓四肢施展不同的散手,同時又調度氣血通達四肢,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不過,蘇雲的性靈神通也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但是他卻偏偏做到了。

  他的黃鐘讓他時時刻刻都在計算不同刻度,保持黃鐘的忽、秒、時、天、月、年的刻度運行,而且必須要做到精確,不容有任何差錯。

  同時,他以黃鐘來約束自己的行動,確保自己的舉動準確在忽秒之間,這就養成了他對自己身體的強大控制力!

  這也是他在鬼市裡擊殺童帆時,他的鱷龍翻滾能夠比楊勝多出兩週的原因。同樣也是他能從楊勝手中救下花狐的原因!

  蘇雲如鱷龍般不斷後退,突然嘭的一聲,他的後背撞在一株大樹上,龍游曲沼頓時受阻。

  他的雙腿彷彿變得沒有骨頭一般,竟然纏繞樹身如同蛟龍般輕輕一遊,整個人立刻從樹前繞到樹後。

  蛻變化蛟。

  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不再是笨拙的鱷龍,而是靈活無比的蛟龍!

  他的身形剛剛繞到樹後,楊勝的雙手施展的鱷龍翻滾咬在樹身上,猛地翻滾,大樹被哢嚓一聲絞斷,碎木紛飛!

  碎木中,蘇雲轉身,右腿施展出神鱷擺尾的散招,掃在楊勝面門。

  他的右腿上赫然出現龍尾紋身,讓他的右腿如同一條粗壯的龍尾!

  與此同時,他的脊樑骨發出三十三聲震動,將落在自己背上的碎木震飛,護住自己的後背。

  後背浮現出鱷龍紋理,鱷龍不斷震動身軀,發出雷鳴!

  他的右腿重重掃在楊勝臉上的同時,他的左手五指叉開,左手浮現出鱷龍張開大口的氣血紋理。

  蘇雲的右腿還未落地,左手便已經施展出鱷龍出淵,扣住楊勝的咽喉!

  他幾乎是同時施展三個招式的散手,一個散手防護自己,兩個散手攻擊楊勝,打了楊勝一個措手不及。

  然而,蘇雲的心卻猛然沉下。

  他的右腿掃在楊勝臉上,只感覺楊勝的頭稍微偏了一下,他的左手扣住楊勝的咽喉,發力時卻像是扣住了鱷魚皮,被鱷魚一轉身便掙脫了。

  而碎木砸在蘇雲的背上,卻是火辣辣的疼。

  「元氣修為相差太大了。」蘇雲後退,心中默默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2 08:11 PM

第0017章 仙劍斬妖龍

  論招式的精妙,他已經不輸楊勝,論身體的控制力,他甚至還在楊勝之上!

  但是,他與楊勝之間卻有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那就是元氣修為。

  他的攻擊落在楊勝的身上,破不開楊勝的氣血顯化!

  「就算我的洪爐嬗變在這個時候可以突破到第四重,也破不開他的氣血防禦。他的身體,就像是長了一層厚厚的鱷龍皮!」

  蘇雲後退,避開楊勝的攻擊。

  洪爐嬗變養氣篇分為上篇和下篇,上篇為養氣,培養元氣,搬運氣血,元氣隨著血液運行被送到身體各處,慢慢強大體魄。

  但上篇最主要的作用,還是提升元氣修為。

  但洪爐嬗變的下篇,鱷龍吟,便是學以致用了,將元氣修為運用到搏殺之中。

  鱷龍吟除了有戰鬥搏殺的作用之外,還有壯大體魄的作用,對身體的提升極大。

  鱷龍吟的三種成就,雷音,顯形,顯化,都是氣血壯大體魄帶來的效果。

  下篇對體魄的提升,要比上篇快了許多倍,好了許多倍。

  鱷龍吟煉成第三種成就時,身體幾乎與鱷龍皮一樣堅韌,即便是刀砍下去也只是破皮的輕傷。

  蘇雲的攻擊無法傷到楊勝,便是這個原因。

  小樹林中,楊勝步步緊逼,各種散手層出不窮。

  蘇雲不斷後退,同樣以散手抵擋,楊勝的攻擊越來越快,蘇雲的散手也越來越熟練。然而無論他的招式如何精妙,都無法傷到楊勝。

  從楊勝拳腳中傳來的力量卻越來越強,迫使蘇雲不斷後退來卸去楊勝的力量,他的手臂和腿腳被震得越來越麻,皮膚表面到處都是淤青。

  「學弟,你的資質著實出乎我的預料!」

  楊勝瘋狂進攻,聲音從陣陣雷音中傳來:「難怪水鏡先生會留在這裡教你!能夠讓他心甘情願耗費十天時間的人,果然資質非凡,比我還要高!」

  蘇雲硬接他一記散手,被震得氣血翻騰,踉蹌後退,楊勝隨即看出便宜,又是一記散手擊中他的胸口。

  蘇雲胸前衣衫被嗤的一聲撕開,胸口肌膚露出幾道深深的抓痕。

  「連水鏡先生也欣賞你的資質,按理來說我身為你的學長,也應該愛才憐才。」楊勝呼的一腳掃來,氣血化作鱷龍擺尾。

  蘇雲錯步躲開,心知他的後續半招必然是鱷龍出淵的散手,然而蘇雲雙臂酸軟,雖然明知道他的招式,卻無法抵擋,被楊勝半式鱷龍出淵的散手扣在肩頭上。

  蘇雲肩頭筋肉跳動,卻無力將他的手彈開。

  楊勝五指發力,易筋錯骨,將他的右肩肩骨打得脫臼,肩頭大筋扭曲,笑道:「不過我忽然想到,讓你活著,豈不是多出了一個競爭者?」

  蘇雲悶哼一聲,強行擺脫他,腳步快速後退,如鱷龍退入深淵。

  楊勝呼嘯而來,彷彿巨鱷駕馭著大水衝擊而來。

  蘇雲心知他下一個攻擊還是鱷龍擺尾,卻沒有力氣擋下這一擊。

  「朔方城裡的競爭者已經夠多了!」楊勝胸腔中元氣劇烈震盪,發出鱷龍雷音。

  果然如蘇雲所料,楊勝施展的還是半招鱷龍擺尾,蘇雲只能抬起脫臼的右肩肩頭硬擋,整個人被楊勝掃飛。

  嘭!

  他撞在一顆大樹上,劇烈的疼痛從右肩處傳來。

  蘇雲滑坐在地,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眼角卻疼得有眼淚滑了出來。

  自從瞎了以後,他吃過的苦頭太多了,絆倒,撞頭,栽入坑裡,被「人」嘲笑,辱罵,這些年他已經學會忍住傷痛。

  他知道叫出聲並不會讓自己好過,眼淚也沒有半點用處,只會引來嘲笑和戲弄。

  但是這次的傷太疼了。

  「少一個競爭者,我便多一分往上爬的機會!」

  楊勝再度衝來,各種散手從他拳腳中爆發開來,他的氣血和氣勢在蘇雲的感應中,像是長著四五顆頭和多條尾巴的鱷龍,強大,扭曲,詭異!

  蘇雲強行掙扎起身,正面這愈發巨大的魔怪,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與楊勝對抗的力量。

  「不許殺小雲哥!」

  蘇雲聽到青丘月的聲音,接著看到一條小鱷龍被鱷龍魔怪擊飛。

  「小雲哥快走!」

  蘇雲聽到了狸小凡的聲音,然後看到一條小鱷龍衝上前來,卻被那鱷龍魔怪踩在腳下,吐血不止。

  「小雲,活下來為我們和胡丘村報仇!」花狐的聲音傳來。

  他又看到了另一條小鱷龍撲向鱷龍魔怪的雙腿,又看到第四條鱷龍趴到鱷龍魔怪的背上。

  他知道那是花狐和狐不平,知道是他們在拚命為自己爭取逃命的時間。

  蘇雲感受到心臟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感受到肺部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他的雙眼突然又酸又脹,眼淚流下來,但眼睛依舊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只能接著氣血氣勢「看到」那巨大的鱷龍魔怪,將那兩條小鱷龍打得吐血,打得扭曲。

  他呼呼喘著粗氣,「看到」那巨大的鱷龍魔怪縱身而起,長出更多的腦袋,長出更多的尾巴,向他撲來!

  楊勝的鱷龍吟近乎完美,強大到令人絕望!

  蘇雲強行提起自己幾乎廢掉的右臂,用力甩起,他的元氣和鮮血衝擊脫臼的右臂,強行把骨骼衝擊恢復原位,強行將錯位的大筋復原!

  前所未有的劇痛讓他嘶聲呼喊。

  呼喊聲彷彿能讓他衝破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神鱷渡劫,仙劍斬神鱷的場景。

  那是他的夢魘。

  隨著他的痛苦的呼喊聲,夢魘中的仙劍再度襲來。

  「啊--」

  蘇雲揮起右臂,自己的右臂似乎與那仙劍重疊在一起,迎上那多頭多尾猙獰兇惡的鱷龍魔怪!

  他的右臂,沒有施展鱷龍吟的任何散手,僅僅是平平一斬。

  這一斬平平無奇,然而卻從楊勝的鱷龍吟散手之間穿過。

  楊勝的招式連連變化,卻沒能攔住這一劍。

  「這是劍法?」

  楊勝露出不解之色:「是水鏡先生傳給他的嗎?」

  蘇雲的右手掌刃斬在他的喉頭,楊勝聽到哢嚓的聲響傳來,臉色微變。

  蘇雲以右臂為劍,勢如摧枯,碾碎了他護體的氣血,斬斷他的喉結軟骨,把聲帶斬斷。

  楊勝又聽到呼嘯的風聲,那是他喉結兩旁的大動脈破裂,氣血衝擊耳膜造成的聲響。

  他又聽到哢嚓一聲,那是蘇雲的掌刃切破他的咽喉,斬在他的第四塊頸骨時發出的聲音。

  他的第四頸骨在這一劍的力量下,與第三頸骨、第五頸骨連接的軟骨,被生生震斷!

  隨著蘇雲這一劍力量的落實,他的第四頸骨從後頸凸起兩寸四分。

  嘭!

  他的身體撞在旁邊的樹上,那顆大樹被他的第四頸骨撞擊,樹後的樹皮突然炸開,彷彿被利刃切開。

  大樹劇烈抖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無數樹葉紛紛飄落。

  他抬手摀住自己的咽喉,眼前卻一片漆黑。

  「水鏡先生偏心,把這招破鱷龍吟的劍法傳給了他……」他腦海中的這個念頭隨著血液的不流通而漸漸暗淡。

  楊勝瞪大眼睛,屍體順著樹無力的滑下來,坐在地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3 12:18 PM

第0018章 鎮裡的長輩不是人

  蘇雲收回手臂,劇痛讓他的右臂麻木,額頭青筋亂竄,霎時間佈滿豆大的汗珠,疼得幾乎昏死過去。

  「贏了?」他左手托著右臂,有些茫然。

  剛才那個危急關頭,他按照仙劍斬殺神鱷的那一劍揮動手臂,沒想到竟然真的將楊勝這個可怕的敵人斬殺。

  那仙劍是他雙目失明的元兇,是他修煉鱷龍吟時的夢魘,沒想到他久思成疾的情況下,竟然也不知不覺間模仿了這一劍的形態。

  他也沒想到這一劍的威力這麼強。

  「小雲哥……」

  蘇雲聽到聲音,心中一喜:「不平,你還活著?」

  他正想走過去,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另一邊,花狐拖著一條斷腿向這邊爬來,狸小凡靠在樹下,抱著自己被打斷的尾巴哽咽落淚。

  蘇雲又聽到青丘月的咳嗽聲,他終於露出笑容,無力的坐了下來。

  次日清晨,蘇雲、花狐、狸不凡等人出現在天門鎮的藥鋪。

  天門鎮還是一如既往的是陰天,不見太陽,但是在天門鎮外卻是艷陽高照,古怪得很。

  羅大娘經營鎮子裡唯一的藥鋪,她用布條把蘇雲的右臂懸吊在胸前,又用木板幫花狐固定了斷腿,給了他一根拐棍拄著。

  「不會打架,還學人打架!」

  羅大娘捋直了狸小凡的斷尾,用一根木棍固定住,把斷尾綁好,冷笑道:「怎麼沒打死你們?」

  花狐、狸不凡等狐妖一臉驚恐的看著這尊鬼神,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蘇雲笑道:「大娘別嚇唬他們,我們真的就差點被打死了。」

  羅大娘哼了一聲,繼續幫狐不平包紮,突然重重一勒:「不學好!」

  狐不平眼淚長流,正要痛呼出聲,卻被滿臉驚恐的狐狸們摀住了嘴巴,只得嗚嗚幾聲表示抗議。

  終於,他們的傷被羅大娘處理了一遍,蘇雲鬆了口氣,把羅大娘拉到角落裡,悄聲道:「大娘,我覺得曲伯不是人。」

  羅大娘嚇了一跳,不動聲色道:「小雲,你瞎說什麼?」

  蘇雲遲疑一下,沒有說出自己在天門後的世界的見聞,道:「我只是有這個懷疑,曲伯可能已經死了。現在的曲伯,可能只是他的性靈而已。」

  羅大娘噗嗤笑出聲來:「臭小子又胡思亂想。老曲能吃能喝,能蹦能跳,他怎麼可能是鬼?別胡思亂想。這幾天不要四處亂跑,免得又被人打殘了。」

  蘇雲應了一聲。

  花狐拄著拐棍,狸小凡屁股朝天豎著尾巴,狐不平和青丘月躺在擔架上,在蘇雲的宅院裡曬著太陽。

  整個天門鎮都不見天日,但惟獨蘇雲的院子裡有陽光可以照下來。

  這是裘水鏡的功勞。

  自從這位水鏡先生來後,大笑一聲,天門鎮的天空中的陰霾便破了一塊,只要是白天,但凡有太陽,便會有日光照下來,恰恰是照在蘇雲的宅院上。

  蘇雲坐在那裡,思索道:「花二哥,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們天門鎮有古怪。」

  四隻狐狸面面相覷,不知他為何說出這話。

  天門鎮,何時正常過?

  蘇雲繼續道:「我懷疑我們鎮的一位長輩,可能不是人。」

  四隻狐狸被嗆得連聲咳嗽。

  狐不平剛要張嘴說話,被花狐把拐棍塞到嘴裡,說不出話來。

  狐不平委屈萬分,心道:「小雲哥不知道,他們鎮裡不是一位長輩不是人,而是所有長輩都不是人……」

  蘇雲又道:「不過我覺得他並沒有惡意。相反,他對我很好。」

  他安靜下來,坐在那裡默默出神。曲伯的確對他很好,這是一個和藹的老頭。

  四隻狐妖也安心養傷。

  洪爐嬗變養氣篇可以強身健體,提升恢復速度,於是日落月升的時候,他們便去汲取日月精華,磨練元氣。

  蘇雲腦海裡翻來覆去的都是格殺楊勝的那一劍。

  那一劍輕易間便破去了鱷龍吟的一切招式,雖然當時蘇雲是處於絕望之中以手臂為劍,使出那一劍。

  但是現在他卻不知該如何復現那一劍。

  蘇雲試圖催動氣血,但右臂的傷著實嚴重,他格殺楊勝時氣血近乎狂暴,瘋狂湧入脫臼的右臂,撕裂了右臂的肌腱筋膜,導致到處都是淤痕。

  現在,他稍微催動氣血,便感覺右臂像是要炸開一般。

  「等到痊癒之後,再試著重現那一招劍法。」

  他又思索揣摩鱷龍吟的散手,想到興起時便演練幾招,每次嘗試演練都疼得直皺眉頭。

  「再不老實就殘了!」

  羅大娘來給他們換藥,見蘇雲還在用左臂練散手,不禁搖頭,吩咐他們道:「最近幾天不要出門。天門鎮附近來了些外人,很凶。」

  「外人?」蘇雲露出警惕之色。

  天門鎮很少來外人。

  他在鬼市上格殺童帆,從楊勝的表現來看,童帆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難道所謂的外人,是因為童帆之死而來?

  羅大娘為他們檢查一番,道:「聽說是來抓蛟龍的。好像有人散佈消息,說咱們這有條大蛇要化作蛟龍,因此都想來捉。你們老老實實呆在鎮裡,不要去湊熱鬧。」

  「不是來尋我的?」

  蘇雲鬆了口氣,心道:「那麼一定是來抓全村吃飯的。這條蛇還邀請我們去觀摩他化蛟龍呢。」

  蛇蛻變化作蛟龍,機會難得。

  蘇雲在天門後的世界遭遇仙圖,看到過鱷龍蛻變,化作蛟龍的情形,因此對大黑蛇蛻變化作蛟龍的興趣不大。

  而且他目不能視,看不到蛻變的過程。

  不過,對花狐他們來說,觀看化龍意義非凡,對他們鱷龍吟的提升很大,絕對不能錯過!

  蘇雲安心養傷,休養的這兩天,他的洪爐嬗變也順利修煉到第四重,元氣更加雄厚。

  等到他肩頭的傷好得差不多,蘇雲便開始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散手。

  經歷了與楊勝一戰,讓他對於鱷龍吟的理解也越來越深,這幾日傷勢重,無法練習,但是他的大腦裡卻已經將三十六散手練了不知多少遍。

  鱷龍吟三十六散手的奧秘,也被他琢磨清楚。

  腦袋裡想清楚,還需要身體來掌握,因此他傷勢剛好便立刻不斷練習。

  花狐的斷骨還沒完全好,拄著拐棍站在一旁觀望,只見蘇雲對三十六散手的掌握越來越熟練,恍惚間宛如一個多頭的鱷龍魔怪,猙獰兇惡,四面八方出擊,好不嚇人!

  「小雲的本事,越來越強了。」花狐由衷替他感到高興。

  忽然,只聽鱷龍雷音越來越響,蘇雲胸腔中的元氣衝盪,愈發劇烈,四種鱷龍雷音混作一體。

  這四種聲音融合的一剎那,聲音彷彿發生了改變,讓蘇雲體內的元氣劇烈摩擦,胸腔中發出一陣長吟。

  那龍吟聲如同洪鐘大呂,金石之聲交錯,這一瞬間,蘇雲體表竟然有氣血湧出,化作鱷龍,而鱷龍的體內竟有一頭蛟龍正在努力掙扎,仰頭長鳴,試圖破殼而出!

  此刻的蘇雲,像是一個正在經歷蛻變的鱷龍,努力的脫去鱷龍的皮殼,化蛟!

  花狐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急忙揉了揉眼睛:「是鱷龍吟的第三種成就,顯形嗎?不對吧,小雲明明才剛剛修成洪爐嬗變的第四重,怎麼可能做到氣血顯形?」

  蘇雲的氣血溢出體表,形成的鱷龍形態動盪不休,掙扎不休,像是要渡劫的魔怪!

  蘇雲對此一無所覺,他閉上眼睛站在那裡。

  此刻他體內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性靈神通,那口黃鐘的第七層環,忽環的表面,竟然浮現出一幅幅鱷龍圖!

  忽環有三百六十刻度,每一幅鱷龍圖恰恰佔據了一個刻度,共有三十六幅圖,佔據了三十六個刻度。

  隨著忽環的旋轉,三十六刻度上的鱷龍圖也自奔騰咆哮,恰恰就是鱷龍吟的三十六散手!

  蘇雲驚訝不已。

  別人不知道黃鐘來歷,但他卻一清二楚。

  他幼年雙目失明,鬱鬱寡歡,一日踉蹌來到鎮外,坐在歪脖子柳樹下大哭。樹下的岑伯見他可憐,於是便告訴他時間的刻度,年、月、天、時、字、秒、忽。

  岑伯告訴他,只要他的腦子裡有這樣一個記錄時間的時鐘,他就算沒有眼睛,也可以像長著眼睛一樣生存下去,他可以看到四周的一切,可以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蘇雲信以為真,天真的他爬到鎮上的鐘樓,一點一點的撫摸鐘樓裡的銅鐘。

  他想像自己的腦海裡也有這樣一口黃銅大鐘,與鐘樓裡的銅鐘不同的是,他的黃鐘分為七個不同的環,每層環有著不同的時間刻度,不同的轉速。

  後來,他才知道這叫觀想。

  但是當時蘇雲只有七歲,並不知道這些,他為了活下去,為了能夠「看到」四周,而不斷想像黃鐘,不斷加深黃鐘的印象。

  久而久之,他的腦海裡便有了這樣一口黃鐘。

  可是,自己的黃鐘的刻度中,並沒有鱷龍圖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3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3 08:25 PM 編輯

第0019章 朔方城來客

  蘇雲心中納悶:「這些鱷龍圖是鱷龍吟的散手,可是為何會出現在我的黃鐘刻度上?而且這些鱷龍圖有什麼作用?」

  黃鐘是用來計時的,鱷龍吟的散手卻是用來戰鬥和磨礪身體的,兩者毫無干係。

  然而鱷龍吟的散手卻化作烙印,印在黃鐘的刻度上。這種事,裘水鏡和野狐先生從未提起過。

  「事出有因,鱷龍吟與黃鐘聯繫到一起,說明兩者之間必有關係。」

  蘇雲思索,心道:「只是這種關係,暫時還未被我發現。」

  鱷龍吟散手烙印在黃鐘上面,說明二者是從屬關係,鱷龍吟散手從屬於黃鐘。

  「說不定將來我修煉其他法門,也會烙印在黃鐘上。我是把鱷龍吟的散手融會貫通之後,黃鐘上這才出現鱷龍的圖案的,多半其他法門也需要修煉到很高的層次,才能烙印在黃鐘上。」

  他想到這裡,突然氣血動盪了一下,虛弱感傳來。

  同時,花狐看到蘇雲的氣血顯化的鱷龍忽然停止蛻變,消失不見。

  他不禁暗暗為蘇雲惋惜,剛才蘇雲差點一點便做到了鱷龍吟的第三成就,甚至只差一步便可以讓鱷龍蛻變成為蛟龍!

  花狐把自己所見告訴蘇雲,揣測道:「之所以蛻變不成功,還是因為你的元氣修為,不足以支撐這場蛻變。」

  蘇雲驚訝,他並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突然間氣血空虛。沒想到在他「觀察」黃鐘的時候,他的氣血也在發生蛻變!

  「也有可能是因為小雲哥對化蛟瞭解不多的緣故。」

  青丘月躺在擔架上,道:「倘若小雲哥的氣血化作蛟龍,那就有四種成就了!所以,全村吃飯蛻變,化作蛟龍,小雲哥無論如何也須得去一趟,觀摩一番!」

  蘇雲沉吟,他雖然在仙圖中見過鱷龍蛻變化作蛟龍的情形,但鱷龍下一刻便被突如其來的仙劍斬殺。

  而且當時他更關注的是鱷龍四大雷音和蛟龍變化,對於蛻變本身並沒有太多關注。

  現在看來,蛇澗的大黑蛇蛻變化作蛟龍,他的確必須要去一趟。

  「我雖然目不能視,但是我關注的是氣血上的變化,無需用眼睛去看。只需要捕捉到全村吃飯從蛇形態演變為蛟龍形態時的氣血變化,我便也可以把握到自身的氣血變化。」他心中暗道。

  他的傷勢雖然好了許多,但嘗試復現那一劍時,右臂還是難以承受那狂暴無比的氣血衝擊,蘇雲只得忍耐下來,繼續修煉洪爐嬗變上下篇打熬身體。

  「等到全村吃飯化作蛟龍之後,我的傷便會完全好了,應該可以承受得住氣血衝擊了。」

  終於,七日之期到了,恰恰是九月十四,月亮尚未圓滿。

  天還沒有黑,幾隻狐狸便一瘸一拐的和蘇雲一起向蛇澗出發。

  「蛇澗一直沒有動靜,全村吃飯說他在晚上子時蛻變渡劫,咱們去早一些,到蛇澗的上游去。」

  蘇雲提議道:「蛇澗上游居高臨下,可以一覽無餘。」

  蛇澗上游要經過臨邑村,無論是蘇雲還是花狐平日裡都不愛去那裡。臨邑村的居民房屋是建在樹上的,而且這些居民聒噪,經常嘲笑他們。

  不過這次去蛇澗上游,便必須要經過臨邑村了。

  一人四狐走到太陽落山,終於來到臨邑村,只見參天樹木林立,密不透風,仰頭望去,只能從零星的縫隙看到天空。

  這臨邑村是在山坡上,高樹的樹冠間有著大大小小的房屋,一隻隻人面狍鴞站在小小的門扉前,側頭看著他們,目光詭異。

  「瘸子--」

  突然一隻狍鴞大笑起來:「咕咕,瘸子,還有瞎子,還有兩個半身癱子和一個殘廢!咕咕!」

  樹林間頓時熱鬧起來,樹上的房屋紛紛被打開房門,有的則推開窗戶,從裡面探出一個個毛茸茸的腦袋。

  那些鳥兒樂不可支,紛紛嘲笑起來:「天門鎮的小瞎子,咕咕,帶著胡丘村的殘廢們,咕咕--」

  蘇雲和花狐等人一言不發,沿著山道往前走,被臨邑村嘲笑了一路。

  待他們走到村外,忽然臨邑村中一片喧嘩,有狍鴞高聲叫道:「父老鄉親們,蛇澗的全村吃飯,經常禍害我們!我們的兄弟姐妹每每從蛇澗經過時,便會被他吸食吞掉!這次他蛻變渡劫,在劫難逃,準備好刀叉斧鉞,今晚取他性命!」

  蘇雲心道:「全村吃飯的仇家真不少,他今晚化蛟,未必能順利渡劫。」

  一想到渡劫,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仙圖中渡劫被仙劍斬殺的鱷龍,心裡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臨邑村的村口幾頭正在吃草的黑牛轉身便走,其中一頭黑牛走著走著便像人一樣兩條後腿站立起來,叫道:「全村吃飯今晚渡劫,倘若被他化作蛟龍,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快回莊裡抄傢伙!」

  另一頭黑牛叫道:「沒錯!趁他病要他命,今晚便做掉他!」

  花狐等狐妖看得瞠目結舌。

  蘇雲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笑道:「好像是牛家莊的幾位大哥在說話。」

  狐妖們面面相覷。

  狐不平張了張嘴,立刻被花狐他們摀住,說不出話來,只得心道:「小雲哥只怕以為這牛家莊和臨邑村的村民,和他一樣都是人……」

  通往蛇澗上游的路上,他們又經過鱷龍潭,只聽潭邊傳來人聲,卻是幾條趴在岸邊的鱷龍在聊天。

  「……全村吃飯要化蛟龍,這廝,喝我們的洗腳水居然也要化龍了,比我們還快!真是沒天理了!」

  「去幹掉他?」一條鱷龍興奮的仰起頭。

  其他鱷龍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巴焉巴的:「不去。還要爬這麼遠,誰愛去誰去。全村吃飯仇家太多,未必能活過今晚,不用我們去找茬……咦,天門鎮的小瞎子和胡丘村的壞蛋們!」

  一條鱷龍發現蘇雲他們,興奮起來,擺動一下尾巴,叫道:「看這裡,瞎子,看這裡!這裡有好吃的!」

  另一條鱷龍興奮道:「你們過來,我們就有好吃的!」

  為首的鱷龍用尾巴甩了他一個嘴巴子,氣道:「你說出來他們還肯過來?」

  蘇雲搖了搖頭,心道:「難怪野狐先生經常說,二龍村的都是一群腦子不好使的傢伙,又懶又陰,而且還笨。果然如此。」

  終於,他們來到蛇澗的上游,那裡是一片斷崖形成的瀑布,瀑布把斷崖分為兩半,而在斷崖上則是另一片水潭,又有一片瀑布從更高的懸崖上墜落下來,砸入水潭中。

  斷崖後面的山叫做葬龍陵,傳說是龍的墳墓,翻過葬龍陵便是墮龍谷,相傳是天上的神龍墜落下來砸出的山谷。

  後來神龍因為傷勢過重死了,便被埋了起來,就葬在這座葬龍陵中。

  不過這是傳說,蘇雲和花狐等人是不太信的。

  但事情怪就怪在這裡,葬龍陵附近真的有許多龍種怪物,比如說全村吃飯,比如說二龍村的鱷龍們。

  蘇雲和花狐等狐妖來到崖頂,只見月光明亮,照得潭水波光粼粼,映照著昏暗不明的天空和一輪即將圓滿的明月。

  蘇雲坐在礁石上,細細感應,立刻感應到瀑布下的蛇澗中大黑蛇的氣血。

  蛇澗中,大黑蛇盤繞在礁石上,氣血如同一顆橢圓的大卵。

  這顆氣血之卵像是在呼吸,一鼓一伏,起伏之間,氣息悠長。蘇雲嘗試著與大黑蛇一起呼吸,只是他沒有這麼長的氣息,被憋個半死。

  「咦!這裡除了全村吃飯的氣血極為濃烈之外,還有好幾股不弱於他的氣血氣息!」

  蘇雲立刻有所察覺,大黑蛇即將化作蛟龍,自然是氣血極為濃烈,化成蛟龍之後,必然實力大增。

  而黑夜中竟然還有好幾股氣血的氣息比大黑蛇絲毫不弱!

  蘇雲心中震驚不已,悄聲道:「花二哥,咱們這裡竟然還有比全村吃飯也不弱的人物!而且有四個之多!」

  花狐心頭微震,天門鎮附近,竟有四個不弱於全村吃飯的大妖?

  「他們在哪兒?」他連忙問道。

  「有三個就在我們對面。」

  蘇雲道:「另一個,我朦朧間覺察到了,卻不知道方位。」

  花狐急忙向對面的山崖看去,果然有四個身影站在月光之中,朦朦朧朧,看不分明。

  「小雲,對面有四個人,他們四個全是人類!」花狐低呼道。

  蘇雲笑道:「他們當然是人,不然還能是什麼?」

  花狐連忙解釋道:「我是說,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城裡人!」

  「城裡人?」

  蘇雲面色凝重起來:「難道是朔方城來客?倘若是朔方城來客的話,那麼他們未必是為了全村吃飯而來。說不定有可能是為我而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4 12:28 PM

第0020章 遭雷劈了

  上游山崖的對面,三男一女像是雕像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對面有人。」長髮披肩的女子低聲道。

  現在是夜晚,月朗星稀,天氣尚好,這女子卻撐著一把花雨傘,很是古怪。

  她旁邊的人卻是一個和尚,臉蛋滾圓,眼睛滾圓,腦袋滾圓,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每一粒念珠都有拳頭大小,圍繞他的脖子自動轉動,並沒有與他的身體接觸。

  「三娘,天門鎮附近的人,未必便真的是人。」

  那和尚面無表情,道:「朔方城裡的人都未必是人,更何況天門鎮這個詭異之地?對面的人身邊跟著四隻狐妖,他多半也是一個化了形的妖怪,並非人類。」

  「我們這次來,是為了看看誰膽大包天,膽敢動我童家的人,沒想到卻遇到毒虺修煉成蛟。」

  第三人相貌堂堂,是一個儒生,不緊不慢道:「蛟龍的價值非凡,毒蛟龍的價值更高。這條毒虺化蛟之後,化作一頭劇毒的黑蛟龍,收來護院,作為坐騎,或者送給東都的達官貴人,都很不錯。」

  第四人則是一個少年,正是鬼市裡與童帆、楊勝等人同行的士子,只是他的目力太弱,隔著水澗距離稍遠,在月光下看不清蘇雲的模樣,沒有認出他來。

  少年士子道:「軒叔,楊勝已經去抓那小子了,只是這幾日沒有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楊勝是個好少年,可以提拔。」

  那儒生童軒道:「只是有點急功近利,打磨幾年還是可用的。童家需要這樣的人,但野心需要壓一壓。」

  他是老江湖,見多識廣,知道楊勝之所以這麼賣力,有討好童家,借勢飛黃騰達的意思。只是他也沒有想到,楊勝已經死了。

  「關鍵是天門鎮。」

  儒生童軒皺眉道:「我們這幾日竟然沒有找到天門鎮,真是古怪。」

  那和尚道:「天門鎮,邪門得很,聽聞當年那件事連東都的大帝也被驚動了……」

  他皺了皺眉,沒有繼續說下去,其他幾人也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他們忌諱的事,不再說話。

  下方,蛇澗中的大黑蛇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只見天空中明月的月光竟然匯聚而來,在空中形成水桶粗細的光線,斜斜照向蛇澗!

  光線被凝聚,導致四周變得暗淡下來。

  只見那道光芒照在盤繞在礁石上的大黑蛇身上,光斑從大蛇頭部沿著身子移動,緩緩的移動到尾部,接著又從尾部移動到頭部。

  光斑所照之處,便聽得劈哩啪啦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炸開。

  大黑蛇的頭顱,蛇皮已經裂開,裂開的位置,正是蘇雲用蛇含劍切破的地方。

  此時,大黑蛇已經從蛇皮裡探出長長的吻喙。

  之所以叫吻喙,是因為與真龍相比,蛟龍的嘴巴又細又長,像是鳥喙一般,但卻又長滿了鋒利無比的龍牙,顯得很是猙獰。

  大黑蛇頭頂小小的龍角也露了出來,蛇皮下的身軀一點一點的蠕動,在高度凝聚的月光的照耀下,漆黑的鱗片浮現出金屬般的色彩。

  蘇雲雖然無法看到這一幕,卻立刻感覺到大黑蛇的氣血變化!

  原本大黑蛇的氣血像是一顆大卵,此刻他感覺到了這顆卵中有生物在蠕動身軀,提煉氣血。

  最為古怪的是大卵中的氣血流動的方式,大黑蛇的氣血在這顆大卵的表面,形成幾個奇特的紋理。

  蘇雲的「視野」中,這些紋理明滅不定,隨著幻明幻滅,大黑蛇的氣血在不斷提純,昇華,再提純,再昇華!

  每次氣血提純和昇華都伴隨著大黑蛇的呼吸,呼氣時提純,吸氣時昇華。

  讓蘇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黑蛇的氣血始終不見減少,反而有越來越強的趨勢,這絕對違反常理!

  氣血中的氣,指的是元氣,血,指的是血液。

  提純昇華的過程中,元氣的總量是減少的,而大黑蛇卻在增加。

  「或許是他吸收日月精華的作用。」

  蘇雲心中思索:「洪爐嬗變中也有吸收日月精華的辦法,我每天早起對著朝陽吐納呼吸,便是吸收太陽精華。不過,全村吃飯吸收的速度,要比洪爐嬗變快了許多倍!」

  他用心記下自己「看到」的氣血大卵上的紋理,嘗試著以體內丹爐為爐鼎,以自身元氣為大卵,置於爐鼎之上。

  蘇雲嘗試隨著呼吸而讓元氣大卵隨之而起伏,又嘗試著在元氣大卵上結出那些奇特的紋理,然而他始終不得其法,總覺得還缺少了一些什麼,想來應該是大黑蛇的功法極為特殊的緣故。

  這時,他忽然感應到四周多出了一股股較為弱小的氣血氣息。

  「是附近的村民!」

  蘇雲精神一震:「他們飽受其苦,所以趁著全村吃飯蛻變渡劫,來取他性命!」

  隨著時間推移,四周山林中的氣血氣息越來越多,很快蘇雲便感應到數百股氣血的氣息。

  「這下要熱鬧了!」蘇雲心中很是興奮。

  山澗下,大黑蛇已經把頭上的蛇皮蛻下,露出牛頭般龐大的腦袋,他身軀蠕動,氣血大卵忽然變得無比明亮。

  卵中傳來嗡的一聲震動,四周樹林被震得樹葉嘩嘩啦啦作響,蛇澗的水也頓時遍佈波紋!

  天空中突然傳來雷聲,花狐和對面四人以及躲在四周樹林裡的「村民」紛紛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擋住。

  月光卻穿透雲層,如同一道道發光的線,照在蛇澗裡蛻變的大蛇身上。

  那月光的光線與雲層摩擦,讓雲層內部傳來陣陣雷音,偶爾有光芒自雲層中乍現。

  那是雷光。

  雷光亮起之時,隱約間可見有蛟龍狀的陰影在雲層中游動,不知是真實的蛟龍,還是陰影造成的幻象。

  蘇雲看不到這一幕,但是他卻「看到」氣血大卵中一道氣血衝天而起,與天空中的一片氣血之雲連接。

  他「看到」的景象,與其他人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哤咕--」

  大黑蛇仰起蛟龍頭,一聲嘹亮的龍吟傳來,響徹群山!

  大黑蛇扭動身軀,猛地向前一竄,掙脫一段蛇皮,只聽啪的一聲,從蛇皮中探出一隻漆黑錚亮充滿了力量感的利爪,深深的抓在礁石裡。

  這條半蛇半蛟的怪物仰頭發出更加高亢的龍吟,天空中的雲層彷彿得到了號令一般,一道血紅的亮光從雲層中迸發,向那怪物劈去!

  哢嚓--

  雷光像是一口利刃劈開夜幕,照亮了蛇澗,這一刻的光明如晝。

  那半蛇半蛟的怪物被劈得皮開肉爛,鮮血淋漓,四周山林中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好!」

  儒生童軒趁著雷霆的光芒看去,只見四周山林中群妖亂舞,那些妖怪見到蛟龍吃苦,歡快異常。

  「天門鎮方圓百里,不愧是無人區。這裡完全變成了妖魔的世界!」他皺緊眉頭。

  蘇雲並沒有「看到」血紅色的雷霆劈落,他看到的氣血之雲中一道更加精純精煉的氣血,衝向那顆氣血大卵!

  他看到的也不是大黑蛇被劈得皮開肉爛,而是卵中的蛟龍在吞噬這股氣血來重新構造身軀,讓自己蛻變、進化!

  他無法用肉眼去看,只能感應氣血,「看到」的景象竟然完全不一樣!

  「這氣血太濃烈了,全村吃飯就是憑借這股氣血來蛻變的?」

  他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從蛇蛻變成龍,是從一種生命形態躍升到另一種生命形態,僅靠修煉積累還是不夠,須得借天地的力量來讓自己蛻變!

  「全村吃飯就是在借天地的氣血,助自己蛻變!」

  蘇雲不知道天空中的那片氣血之雲是否是天地的氣血,但全村吃飯就是藉此來蛻變,借助天地之力來讓自己躍升到另一種生命形態,化作蛟龍!

  「不親眼見到,不親自感應,我還以為渡劫就是挨雷劈,沒想到這裡面居然有這麼多的門道!」

  蘇雲興奮起來:「我的鱷龍吟要化鱷龍氣血為蛟龍氣血,做到蛟龍變,是否也可以這樣變化?」

  他興致勃勃:「我不懂如何聚集天地氣血,但全村吃飯懂!或許我可以試著借他一點天地氣血!」

  他立刻重新嘗試在體內天地洪爐上方,結出元氣大卵,控制元氣明滅。

  這時,第二道雷光從天空中落下,向蛇澗中蛻變的蛟龍劈去。

  這道雷光在落入蛇澗之前,不知何故,竟分出一道小小的雷光,在花狐、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驚恐的目光中,劈在他們身旁的蘇雲的腦袋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4 08:16 PM

第0021章 蘇雲渡劫

  這一道小小的雷光落下,看似落在蘇雲的頭頂,然而雷光卻彷彿穿過他的身體,直接落在他體內的天地洪爐上,直接擊中他的元氣所化的氣血大卵。

  他的元氣所化的氣血大卵立刻被狂暴的氣血填得滿滿當當,幾乎要當場爆開!

  雖然這道雷光只是從劈向蛟龍的雷光中分出來的,微不足道,但是其中蘊藏的天地氣血卻超越了蘇雲這個階段所能容納的極限!

  畢竟,大黑蛇是久經修煉的老妖怪,而蘇雲雖然有野狐先生傳授的夫子養氣篇的底子,但正式修煉卻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他的根基遠不如大黑蛇,貿然奪取天地氣血,絕對會被撐得爆體而亡。

  「洪爐嬗變,造化為工!」

  就在雷光中的天地氣血即將撐爆氣血大卵時,蘇雲催動洪爐嬗變上篇功法,體內天地洪爐突然將多餘天地氣血吸入爐中!

  大卵一鼓一伏,將天地氣血吞納。

  大卵表面紋理亮起,映照出卵中捲曲、盤繞卻又強健、猙獰的身軀。

  他的氣血,正在經歷從鱷龍到蛟龍的蛻變!

  多餘的氣血,則被天地洪爐以洪爐嬗變的造化為工煉化,轉變為自身的氣血。

  天地洪爐是煉自身的陰陽之氣為元氣,這種煉化過程,稱之為造化為工,又叫嬗變。因此修煉洪爐嬗變時,會經常感覺到飢餓,一天要吃六七頓飯。

  體內陰陽二氣化作元氣,需要從飲食上來補充。

  裘水鏡傳授他們洪爐嬗變時,並未告訴他們洪爐嬗變能否煉化天地自然的力量。不過讓蘇雲驚喜的是,洪爐嬗變居然也可以煉化天地氣血!

  他備受鼓舞,加緊煉化天地氣血,使自己蛻變。

  但在花狐、狸小凡等狐妖看來,雷光劈在蘇雲腦門上,下一刻便見蘇雲先前受傷的地方炸開,元氣和血液滋滋往外飆!

  幾隻狐妖慌忙上前去堵,卻根本堵不住!

  而且那氣血滾燙,竟像是要沸騰一般。

  這是因為他以洪爐嬗變煉化天地氣血,身體造血速度太快,元氣提升速度太快,導致身體承受不了。

  他需要慢慢修煉,提升自己的身體機能,壯大心肺經絡筋膜,才可以容納更多的氣血,否則就算可以煉化天地氣血,也只會導致氣血流失。

  這就像體弱的人吃人蔘一般,吃得多了,超過身體的承受範圍,便要流鼻血,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手段。

  狐妖們並不知道這些,青丘月急得快要哭出聲來。

  好在蘇雲的傷口很快便不再飆血,讓他們多少鬆一口氣。

  突然,又是一道雷光從空中的雲層中劈落,同樣也分出一道細小的雷光落在蘇雲身上。

  蘇雲停止飆血的傷口又再度發出滋滋的聲音,四隻狐狸慌忙去堵,過了片刻,傷口停止飆血。

  花狐剛鬆一口氣,又是一道雷光落下,蘇雲又再度飆血起來。

  四隻狐狸面面相覷,青丘月也不哭了。

  蘇雲流了這麼多的血,損失了這麼多元氣,居然還氣息悠長,氣血兩旺,著實有些古怪。

  「由他吧。」

  花狐道:「咱們觀摩全村吃飯變化蛟龍要緊!」

  三隻小狐狸紛紛點頭,不再理會時不時飆血的蘇雲。

  第四道雷光落下時,青丘月這隻小母狐狸還悄悄的挪了一下屁股,離蘇雲遠一些,很是嫌棄,生怕蘇雲的血濺到自己漂亮的皮毛上。

  花狐、狐不平和狸小凡也習慣了,花狐對狸小凡道:「離他遠一點,當心老天爺劈他的時候,誤傷了你。」

  狸小凡深以為然,慌忙離蘇雲遠一點。

  雷光之中,那蛇澗中的蛟龍已經蛻變了大半,黑蛟龍的前半身如同黑鐵鑄造而成,雄踞在礁石之上,不斷舒展身軀,變換姿態,以不同的姿態承受雷擊。

  而黑蛟的下半身則還是蛇身,猶自在雷光中不斷的蛻變,脫去蛇皮。

  天空中的雷霆越來越密,劈得蛇澗的水變得猩紅,到處都是散亂的血肉,有的被燒焦,有的還很鮮紅。

  甚至,那黑蛟還被劈得露出森森白骨,顯得傷勢極重!

  這便是蛇妖蛻變成蛟龍所要遭受的劫難,凶險無比!

  但凶險不僅僅是來自雷劫,同樣來自四周。

  就在雷光的密度稍稍降低時,忽然一側山林中有火光傳來,卻是百十隻黃鼠狼人立起來,舉著火把衝到蛇澗邊。

  其中還有十幾隻一人多高的黃鼠狼抬著一個木製的檯子,檯子高約一丈,分為五層,每層中空,各有一隻老黃鼠狼像人一樣盤膝坐在其中,前爪掐指放在膝上,閉目凝神。

  這些老黃鼠狼已經煉出了各自的性靈神通,是黃村的大妖。

  他們的性靈神通也浮現了出來,多是鈴鐺、撥浪鼓、簪子、小白幡之類的小東西。

  呼--

  一根根火把被丟了出來,唰唰唰插在蛇澗的兩岸,把蛇澗照耀得光明如晝。

  「全村吃飯,我黃村與你誓不共戴天!」

  黃村的老村長,那隻老黃鼠狼站在檯子的第五層上,頓了頓枴杖,厲聲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請神通--」

  其他四隻老黃鼠狼各自催動性靈神通,鈴鐺從木檯中飛出,來到黑蛟頭頂,毒煙毒霧噴湧,將黑蛟淹沒。

  另一隻老黃鼠狼搖動撥浪鼓,蕩人心魂,迷人心智,一時間樹林裡許多定力不足的妖怪頓時被迷惑,在樹林裡如同醉酒一般東倒西歪,哈哈大笑,載歌載舞。

  還有一隻老黃鼠狼叱吒一聲,施法起來,但見簪子飛出,化作一口飛劍,刺入毒霧之中,去斬殺黑蛟。

  五隻大妖各施手段,其他黃鼠狼則紛紛衝入蛇澗,遠遠轉身,撅起屁股抬起尾巴,只聽噗噗作響,一股股黃煙從他們臀後飛出,衝向毒霧中的黑蛟。

  那黑蛟正在對抗雷劫,又要對抗毒霧和其他性靈神通,被這股黃煙衝來,不由頭暈腦脹,突然忍不住張開長長的龍吻,趴在礁石上哇哇嘔吐起來。

  --他並非中毒,而是這屁著實太臭。

  黃鼠狼們大喜,紛紛叫道:「全村吃飯中我招了!現在虛弱不堪,一起出手做了這廝!」

  花狐得意洋洋:「全村吃飯這個名字,是我取的!」

  林間樹葉震動,嘩啦啦一群大鳥飛出,正是臨邑村的人面狍鴞,一個個翼展八九尺,在蛇澗上空盤旋。

  人面狍鴞們兩隻爪子扣住弓箭,彎弓便射,一道道箭支呼嘯,射向蛇澗中正在渡劫的黑蛟。

  林間忽然又是蹄聲震動,一株株樹木被撞得東倒西歪,卻是一群人立起來的大黑蠻牛橫衝直撞,衝入蛇澗之中。

  這些黑蠻牛妖身軀雄壯,皮粗肉厚,一個個拖著一口口大鍘刀,氣勢洶洶向黑蛟殺去!

  這些鍘刀長約七尺,寬尺許,厚一寸,是農村裡用來鍘斷乾草餵牛的農具。

  天門鎮災變之後,人都死了,於是鍘刀成了牛妖的武器。

  山林中又有羊妖、貓妖等一眾妖怪衝出,殺入蛇澗,向蛻變中的黑蛟殺去。

  黑蛟大怒。

  他本來便是蛇虺的習性,喜怒無常。蘇雲因為幫他蛻皮,才得他邀請可以來觀摩,但平日裡的他凶性畢露,但凡有膽敢進入他領地的,都要被他或者毒死,或者吃掉!

  他餓的時候,更是要出來覓食,因此天門鎮附近遭他毒害的妖怪不在少數。

  黑蛟轉身,與衝上來的群妖搏殺,怎奈他尾巴上的蛇皮尚未蛻去,行動不便,身上新的鱗片剛剛生成,還未堅固,很快便被群妖打得遍體鱗傷。

  再加上天空中雷擊不斷,雷光落在他身上,便是血肉模糊,很是淒慘。

  花狐等狐妖看得眼花繚亂,他們觀摩全村吃飯蛻變成蛟龍,雖然也是獲益匪淺,對他們的鱷龍吟大有益處,但看到全村吃飯被打得如此淒慘,也讓他們大感快慰,大聲叫好。

  花狐叫好之餘,看了蘇雲一眼,不由得微微一怔,只見蘇雲已經不再飆血。

  「小雲不會是血流光,已經涼了吧?」

  花狐心頭一顫,正欲試探蘇雲的體溫,忽然蘇雲的氣血變得無比濃烈,身上氣血浮現,化作鱷龍紋身!

  鱷龍紋身在他身上遊走,忽而仰頭怒吼,脫體飛出,在蘇雲身後浮現出來!

  花狐嚇了一跳,卻見蘇雲的氣血顯化的鱷龍紋身發生異變,竟然也如全村吃飯般蛻變,蛻化成蛟!

  而且蛻變的速度,要比全村吃飯快了許多倍!

  與此同時,山崖對岸傳來一聲驚叫:「就是他!軒叔,就是鬼市裡的那個人!」

  花狐循聲看去,只見對面四人之中的那個士子抬手指向蘇雲,高聲叫道:「就是他殺了童帆學長!」

  此時蛇澗中火光大亮,把蛇澗照得像白天一樣,讓山崖兩岸的人都能看清對方的面容。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5 12:18 PM

第0022章 儒道神通

  「果真是他?」

  儒士童軒、花傘女子和圓臉和尚紛紛向蘇雲看去,三人的神態很是驚訝:「他不是妖物,而是一個生活在無人區中的活人?」

  無人區中出現一個活人,而且還是個少年,遠比出現一大群妖怪更令人驚訝。

  以無人區的危險程度,人類絕不可能在這裡生存!

  事實也是如此,自從另一個世界事件發生之後,這裡就變成了無人區,妖魔遍地。

  他們寧願相信蘇雲是個妖怪。

  圓臉和尚的念珠圍繞著脖子轉動,眼簾低垂,眼觀鼻鼻觀心,道:「童帆可以死在鬼市的鬼神手裡,也可以死在無人區的妖魔手中,惟獨不可死在人的手中。死在人的手中,便會墮了童家的名聲。」

  童家是朔方的世家,這點臉面是不能丟的。

  花傘女子道:「所以無論他是什麼來頭,都必須治罪。」

  花狐心頭一突,急忙跳到蘇雲身邊,喝道:「小雲,快快醒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天空中雷聲大作,雷光像是瀑布一般從雲層中傾瀉下來!

  而在此時,蘇雲身後氣血完全化作蛟龍,氣血摩擦空氣,爆發出的蛟龍吟:「哤咕--」

  他的氣血蛟龍呼的一聲盤繞在他身軀上,蛟龍修長的身軀圍繞了他的身軀旋轉了兩週有餘。

  強大的氣血衝擊讓他雙眼中被仙劍的劍光壓縮到極致的瞳孔突然旋轉、放大!

  六年來,他第一次有了視覺!

  他並沒有煉化仙劍的劍光,而是憑借強大的氣血衝開仙劍劍光對眼瞳的壓制,暫時獲得視力。

  與此同時,蛇澗中的黑蛟終於蛻掉大部分蛇皮,只剩下尾巴還連著蛇皮。

  他被群妖打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奄奄一息,鼓盪殘存氣血,發出一聲龍吟,蛇澗之中頓時大水暴漲。

  天空中,雷光如瀑,轟然墜落,一發壓在黑蛟的身上。

  「哤咕--」

  雷聲中,長長的龍吟傳來,大水暴漲,頓時水面電光火光滋滋啦啦亂竄,水中那些牛妖、羊妖、黃鼠狼顫抖不休,修為低的,當場便被電熟,可謂是死傷慘重!

  蛇澗如同一澗肉湯,肉香四溢。

  雷光瀑布落下時,崖頂,蘇雲的對面,儒士童軒爆喝一聲:「動手!」

  他的身後花傘女子與圓臉和尚立刻縱身,跳下山崖。

  花傘女子把花傘拋出,花傘中有一公一母兩隻畢方神鳥飛出,振翅間火光如潮在翅膀下湧動,撲向電閃雷鳴的蛇澗。

  圓臉和尚脖子上的那串念珠飛起,在天空中旋轉,越來越大,呼呼作響,緊隨那神鳥之後。

  每一枚念珠皆有二尺見方,念珠承橙色,半透明,忽然間每一顆念珠中皆有火光亮起,一枚枚珠子中皆有一隻畢方神鳥的虛影!

  花傘下的兩隻畢方神鳥衝入雷暴之中,利爪探出,扣住黑蛟首尾,將這條蛟龍抓起。

  念珠緊隨而至,套在黑蛟的脖子上,變小,收緊。

  童家的兩大高手出擊,非同凡響,遠勝天門鎮附近那些野路子的妖怪。

  崖頂,儒士童軒看向對面的蘇雲。

  蘇雲在聽到花狐所說的「快快醒來」之時,便已經警覺,他此刻剛剛獲得視覺,心中的驚喜剛剛湧出,忽然在他「視野」中,一線血浪遠遠而來,越來越高,直到遮掩了他前方的「視線」!

  蘇雲毛骨悚然,這「視線」是他的氣血感應。

  對岸的儒士童軒,身軀未動,但氣血先動,以自身無比強大的氣血,直接蒙蔽了他的感知!

  蘇雲張開眼睛,眼瞳中銳氣四射,看了儒士童軒一眼。

  他儘管衝破仙劍劍光封鎖,但劍光猶在,他張開眼眸的那一瞬間,隱約間還可以看到兩隻眼睛的眼瞳中,各有一口仙劍的光影漂浮。

  「走!」

  蘇雲突然縱身一躍,跳下山崖!

  四隻狐妖遲疑一下,卻在此時,一條血蛟龍從崖下捲來,將四隻狐妖一併捲起,墜落山崖!

  山崖高十六七丈,下面便是蛇澗。

  那裡已經變成了無比凶險的地方,雷光瀑布轟落,把蛇澗的水煮沸,不知多少妖物被雷光劈死,被電光電死,還有的被活活煮熟。

  沒死的妖物雖然被重創,但也在殊死搏鬥。

  岸邊,還有五隻老黃鼠狼催動性靈神通,殺向蛇澗。

  再加上圓臉和尚、花傘女子此時加入戰局,更是讓蛇澗成為一個凶險無比的地方!

  而「全村吃飯」所化的黑蛟遭遇了圓臉和尚和花傘女子兩大勁敵,更是凶性大作,脖子處的逆鱗嗤嗤旋轉,硬生生抵住圓臉和尚的念珠,讓念珠無法收緊。

  黑蛟被兩隻畢方神鳥扣住身軀,神鳥振翅,把他生生拉起,迎著花傘飛去。

  黑蛟身軀修長,長達三丈有餘,長長的身軀裡到處都是拇指粗細的筋,大筋發力,肌肉繃緊,身軀如蛇般扭動盤繞,兩隻神鳥便無法固定住他,被他一爪一個,當場捏爆!

  這條黑蛟擺脫性靈神通,仰頭咆哮,此時正是蘇雲帶著四隻狐妖,從山崖上跳下來之時。

  黑蛟仰頭時,正看到蘇雲從懷中取出一卷繩索。

  儒士童軒不想就這樣放過他們,縱身一躍,也跳下山崖,淡淡道:「走?你們能走到哪裡去?」

  就在他剛剛跳下山崖的一瞬,忽然只見一根繩索筆直衝天而起,咻的一聲穿過雲層,探入高空。

  儒士童軒呆了呆,只見蘇雲和四隻狐狸抱著那根繩索,被繩索帶上高空,從他眼前飛了過去,速度極快。

  「神仙索!」

  儒士童軒驚訝無比,身軀已然向水澗中墜落。

  「神仙索已經不算是性靈神通,而是性靈寶物了,這種蠻荒之地,怎麼會有神仙索這樣的寶物?不過,就算你有神仙索,也無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催動性靈,忽然只見頭頂錦繡文章衝天而起,一片片文章字大如盤,在天空中排列開來,高約三十丈。

  這些文章都是他精讀聖人文章,揣摩字句含義,久而久之觀想而生。又或者是他自治學問,胸中有溝壑千秋,文章自成。

  儒士童軒腳踏那絢爛文章,步步高陞,速度極快,直追神仙索而去。

  三十丈距離一晃而至,儒士童軒看到神仙索的尾巴,探手抓去,然而卻抓了個空。

  他繼續抬步試圖追上前去,但腳下卻踏了個空,童軒心中一沉:「糟糕!我學問不夠……」

  他的學問,只夠鋪三十丈高的文章,再向上走,便沒有了學問,一個字也鋪不出來,因此他只是靈士中的儒士,稱不得大儒。

  「無法生擒,那麼只能抹殺了!」

  儒士童軒手腕一翻,取出一桿毛筆,抬筆輕輕一揮,只見他的性靈神通中一串文字閃爍著光芒呼嘯飛出,追著神仙索而去。

  蘇雲和幾隻狐狸抱著神仙索,被這根繩帶著衝入了雲層,童軒的那些文字也跟著衝入雲層之中。

  那一串文字在空中疾馳飛行,光芒四射,傳來陣陣宏大的誦讀誦念之聲:「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

  待文字衝入雲中,聲音便漸漸變得淡了,顯得有些遠了。

  片刻後,蘇雲和四隻狐妖騎在繩索上,被凍得瑟瑟發抖,繩索衝出了雲層,懸在雲上。

  「看到了嗎?」

  狐不平興奮的對他們大叫:「雲裡面有龍!」

  剛才他們從雲層中穿過,只見四周電閃雷鳴,神仙索帶著他們東躲西閃,避開一道道亂竄的雷霆。

  而儒士童軒的文字還在追著他們,一個個文字中傳來的聲音依舊宏大,但這些文字很快被一道道雷霆轟碎。

  不過,就在蘇雲等人即將衝出雲層時,神仙索像是感應到什麼危險,急忙折向。

  騎在繩索上的蘇雲和四隻狐狸頓時看到有青光粼粼的修長身軀從神仙索旁邊游過,那身軀龐大而修長,又長著巨大的爪子,爪子踩在雲中,爆發出雷霆的轟鳴。

  蘇雲和四隻狐狸都看直了眼,不過他們沒能看清這龐然大物的真面目,神仙索便帶著他們衝出了雲層。

  「不是真正的龍。」

  蘇雲搖頭道:「我感應到,那只是一團元氣。」

  「元氣?」四狐怔了怔,很是不解。

  青丘月卻想到另一件事:「小雲哥,你的眼睛好了?」

  「還沒有。」

  蘇雲突然站了起來,兩隻腳一前一後踩在神仙索上,面色凝重,轉過身去。

  雲層噗噗炸開,只見「神」字和「象」字衝出雲層,這兩個字破破爛爛,光芒暗淡,顯然也在雲層中遭遇了雷霆的洗禮,不過卻保存下來。

  二字飛來,其中「象」字在前,忽然間化作一頭白象,長鼻大耳,在前方狂奔,而「神」字緊隨其後,呼的飛躍而起,化作一金甲神人,叉開雙腿騎在白象之上。

  那「礻」字旁化作一桿方天畫戟,被那神人抄在手中,直奔蘇雲而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5 08:14 PM

第0023章 學問不夠

  從遠處看,蘇雲和四隻狐狸如同站在雲上,更遠的地方則是白象馱著神人在雲上狂奔。

  雲層中電閃雷鳴,不斷有一道道雷霆向下劈去。

  雷聲在高空的雷層中不斷炸響。

  蛟龍渡劫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雷霆幾乎是一波接著一波,如同潮水湧向蛇澗。

  雲層之下便是萬丈深淵,倘若一不小心掉下去,絕對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別說摔下去,就算是看一眼,也讓人心驚肉跳,肌肉無力筋骨酸軟。

  偏偏高空之上罡風凜冽,呼嘯的狂風並非是一直往同一個方向吹,這裡的風勢古怪,經常轉向,即便是神仙索這樣的寶物也被吹得波紋般抖動。

  蘇雲側身站在繩子上,一手在前,一手在後,身形隨著神仙索的上下抖動而起伏。

  他目不斜視,耳無旁聽,對此時危險的處境視而不見,對雷聲充耳不聞,始終盯著從雲層中衝出來的兩個文字。

  那兩個文字化作神人騎象殺來,沒有讓他驚訝半點,倒是身後的四隻狐狸驚呼出聲。

  性靈神通,本來便古怪得很。

  這兩個字經過了雲層中的雷霆的削弱,已經很是破敗,大不如從前。

  但這是性靈神通!

  成就性靈神通極難,築基功法六重之後,才可以進入蘊靈境界。蘊靈境界便可以稱為靈士了,但蘊靈境界並非一定就可以煉成性靈神通,而是以元氣壯大性靈,培育性靈神通的過程。

  待修煉到元動境界,才可以動用性靈神通。

  也即是說,蘇雲與儒士童軒之間,可能相差兩個境界!

  裘水鏡還曾經告訴過蘇雲,不同的境界,有不同的功法,沒有任何一種功法,能夠貫穿所有境界,也沒有任何一種功法,能夠適用於所有境界!

  洪爐嬗變養氣篇這門功法,便只能用在養氣這個境界上,進入元動境界之後,便必須要換元動境界的功法。

  這也就意味著,不同境界之間的實力差距,可能是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白象載著神人衝到他的前方,發出昂的長鳴,在雷聲中依舊極為清晰,巨象奔騰,踏雲而行,衝擊力無以倫比!

  那神人儘管身軀也是破破爛爛,但是氣勢如虹,藉著白象的衝擊力,舞起方天畫戟向蘇雲斬下!

  白象的衝擊力,再加上神人自身的力量,這一擊絕對可以把蘇雲從頭劈到腳後跟,直接劈成兩半!

  「不過……」

  蘇雲眼睛中精光四射,將雙眸中的那仙劍劍影逼得一退再退,他氣血翻騰,胸腔中發出厚重的龍吟。

  他的氣血蛟龍兩條前爪搭在他的肩頭,從他的身後揚起頭顱,高出他二尺左右,龍鬚從他耳邊垂下,隨風微微擺盪,也自仰頭發出厚重龍吟。

  這一刻他的氣勢壯大,衣服下像是有風在旋轉,鼓盪,將他的胸腔撐起,將他的袖筒和褲腿撐得滾圓。

  「這位童家的儒士,好像學問不夠好!」

  蘇雲與氣血蛟龍幾乎是同時出擊,迎上斬落的方天畫戟,他的氣血已經從鱷龍之氣化作了蛟龍之氣,鱷龍吟六招三十六散手也隨之變化為蛟龍吟六招三十六散手。

  他一出手便是龍游曲沼的散手,手臂迎著斬落的方天畫戟,手掌搭在方天畫戟上,龍游曲沼的散手讓他的手臂如蛟龍般柔軟,纏在方天畫戟上。

  同一時間,他的氣血蛟龍也自纏繞在方天畫戟上。

  一人一龍,以連續無比柔軟的散手,試圖將白象和神人的力量卸去。

  金甲神人和白象的衝擊力幾乎是碾壓般湧過來,哪怕是龍游曲沼散手和氣血蛟龍,也不能完全將這股恐怖的力量卸去!

  蘇雲腳下發出嗤嗤的摩擦聲,被神人和白象的力量逼迫得雙足在神仙索上滑行,腳掌立刻感覺到因為摩擦而帶來的熱量,鞋子燙得像是要燃燒了一般!

  那神人這一斬,將他生生逼退六七丈遠近,繩索上,四隻狐狸急忙飛速奔逃。

  只是蘇雲後退速度太快,將四隻狐狸撞飛出去。

  「我命休也!」

  花狐他們剛剛想到這裡,忽然一個個騎坐在繩索上,卻是神仙索將他們接住。

  四隻狐狸慌忙站起來,只見神仙索在雲層上徐徐游動,形成螺旋紋,共有五圈半。

  他們恰恰是落在外圈,而蘇雲和白象、神人此刻正在內圈。

  「咦,這個童家的儒士,好像學問不到家……」

  花狐眼睛一亮,也看出儒士童軒的性靈神通中暗藏的問題,急忙道:「小月、小凡、不平!我們可以幫忙!」

  四隻狐狸立刻沿著繩索飛奔,衝向白象。

  花狐喝道:「我們這次直奔下三路!鑽到象肚子下面,用鱷龍吟撕碎大白象!」

  三隻小狐妖大受鼓舞。

  那神人一擊未能斬殺蘇雲,用力挑起方天畫戟,將蘇雲連同氣血蛟龍一併挑在空中,畫戟旋轉,抖動,嗤嗤作響,將蘇雲龍游曲沼的散手破開,將氣血蛟龍震得舒展。

  他畫戟舞動,刺,挑,抹,削,劈,鉤等各種招式施展開來,殺伐之氣沛然!

  蘇雲人在空中,再度施展龍游曲沼的散手,六種散手不斷變化運用,彷彿萬千招一般,或者纏在方天畫戟上,或者貼在方天畫戟上,又或者站在畫戟上。

  就算那神人將他震飛,但也無法將他完全甩脫,他的肢體如同蛟龍一般柔軟,無論四肢還是身體的其他部位,輕輕一貼、一沾、一鉤,便又會落在方天畫戟上。

  與此同時,他的氣血蛟龍撲下,白象甩鼻,蛟龍撲擊,龍象鬥在一起。

  那神人坐在象背上頗為不便,索性站起身來,蘇雲趁他起身的一瞬間的空檔,也自落在象背上,欺身近前,衝入神人身前三尺,迫使他無法將方天畫戟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天畫戟戰鬥範圍在四尺到兩丈之間,持方天畫戟,敵近四尺,我退一步,可小枝斬敵,敵退兩丈,我近一步,可中刃刺敵。

  蘇雲恰恰是距離三尺,超出方天畫戟的攻擊範圍,他的鱷龍吟化作蛟龍吟,三十六散手千變萬化,宛如多頭多尾多爪的蛟龍神魔,狂風暴雨般向那神人攻去。

  那神人一退再退,忽然腳下一空,從象背上落下,兩腳一分,踩在神仙索上。

  就在此時,四隻狐妖從他胯下鑽過,鑽到白象的肚皮下面。

  蘇雲緊隨而至,人在半空蛟龍擺尾,右腿狠狠掃來。

  那神人側頭,橫起方天畫戟便擋,蘇雲這一腿重重掃在畫戟的桿子上,隨即人在空中轉身又是一記蛟龍擺尾,只是這一記是左腿。

  那神人頭顱被這一腿掃得歪斜,蘇雲落下,左手施展蛟龍出淵,五指叉開向前探出,扣住方天畫戟的桿子。

  他身後龍吟聲傳來,氣血蛟龍拋開白象,蛟龍出淵一擊咬在神人頭顱上。

  「今日將你這個神字,打成甲字!」

  蘇雲與氣血蛟龍同時發力,一個奪去了方天畫戟,轉手便插在白象身上,一個則咬去了神人頭顱。

  那神人嘭的一聲炸開,化作一個「甲」字。

  與此同時,白象身下,四隻狐妖各自施展鱷龍吟,將白象四足打斷,白象爆開,變成了一個「免」字。

  --因為屁股上插了一桿方天畫戟,「免」字變得有些不倫不類。

  「神」、「象」二字蘊藏的神通被破,變成了「甲」、「免」二字,兩個字的光芒漸漸散去,終於消失。

  蘇雲鬆了口氣,正要說話,花狐已經搶先道:「童家的這個儒士,學問不行!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這話出自《文心雕龍》,野狐先生講過!」

  蘇雲點頭,《文心雕龍》是舊聖經典,野狐先生講的最多的便是舊聖經典。

  他與花狐都是野狐先生的學生,蘇雲學了六年之久,花狐則足足學了七年,因此許多舊聖經典他們都背得滾瓜爛熟。

  不過三隻小狐狸學的時間較短,舊聖經典他們學的不多,當即向蘇雲和花狐求教。

  「這句話的意思是人類的文化從闡釋太極而來,大概暗中受到神明的幫助,聖人於是用《易》中的卦象來闡釋太極。」

  蘇雲嘗試著收斂自己的氣血,向他們解釋道:「其中的神明,指的是人類的祖先,並非是人死之後性靈所化作的神,也不是宗教所崇拜的神。」

  花狐接過蘇雲的話,繼續解釋道:「《易》象惟先中的象,也不是白象這種動物,而是卦象。童家的儒士顯然是把這兩個字理解錯了,當成了神明和大白象。」

  經典理解錯誤,那麼性靈神通的威力便會大打折扣,同樣,他今後的進境也難再進步!

  「這便是沒有一個好老師的後果。」

  花狐學著野狐先生的語氣,語重心長道:「如果經典的含義被曲解誤解,很有可能便會被耽誤一輩子,因此有一個好老師至關重要!我們很幸運,有野狐先生和水鏡先生教導我們,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三隻小狐妖似懂非懂。

  狐不平疑惑道:「野狐先生這麼厲害,為何還會被壞人打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6 12:2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6 12:46 PM 編輯

第0024章 小鎮疑雲

  花狐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解釋。

  他心中也有同樣的疑惑,儒士童軒的學問顯然比野狐先生遜色不知多少,儒士童軒都有如此本事,更何況野狐先生?

  然而野狐先生卻死了,胡丘村也被屠村。

  「舊聖經典,只講學,不講用。」

  一旁的蘇雲還在努力收斂自己的氣血,試圖把氣血蛟龍收入體內,道:「野狐先生的學問雖高,但不懂用法。」

  他抬起頭來,眼中有幽光閃動:「而且水鏡先生說,舊聖絕學已經落後於時代,現在城裡教的都是新聖絕學。所以,我們必須離開農村,必須進城!」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心情頗有些沉重,他們是狐妖,對城裡有恐懼也有嚮往。

  他們對城裡的人有著本能的恐懼,胡丘村便是被城裡人屠村,但是他們同樣也有對城裡的生活的嚮往。

  倘若他們這些狐妖不進城的話,學不到最新的絕學,早晚會被人滅絕。

  蘇雲剛剛收回氣血,突然臉色微變,身上的舊傷再度炸開,氣血從傷口處湧出,滋滋飛濺!

  氣血蛟龍入體,體內增加的狂暴氣血便超出了他的身體承受範圍!

  他能修成蛟龍吟的第三種成就,氣血顯化,化作蛟龍,是因為竊取全村吃飯的氣血之雲,用來壯大自己的氣血,導致他的元氣和血液大大提升。

  但是關鍵的是,他的修為提升了,身體卻沒有隨之而提升。

  他的體內天地容納不下這麼多的氣血,體內天地洪爐被撐得隆隆作響,幾欲爆開!

  多餘的氣血為了尋找出路,便順著他的舊傷被排出身體,而隨著氣血流失,他的眼瞳也在漸漸縮小,眼瞳即將被仙劍劍影堵住!

  「難怪水鏡先生告訴我,必須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六重,才能治癒我的雙眼。」

  蘇雲臉色黯然,任由多餘的氣血被排出身體。

  他的視野也漸漸變黑,重歸黑暗。

  「不過,我已經做到了蛟龍吟的第三種成就,今後洪爐嬗變的修行只會更快。」

  少年抬起頭,腳下雷聲轟鳴:「我很快便會修成洪爐嬗變第六重,治癒自己的眼睛!」

  蛟龍渡劫,已經漸漸到了尾聲,雷聲稀落,雲層漸漸變得淺薄。

  天亮之後,只見蛇澗上空,一根繩索悄然無息的垂落下來,一隻狸貓顏色的小狐狸抱著繩頭,無聲無息的落地。

  小狐狸前腳剛剛著地,立刻一溜煙跑到山林中躲藏起來,悄悄東張西望。

  過了片刻,這隻狐妖從山林中尋到了幾塊乾牛糞,來到一株老樹下,刨了個坑把牛糞埋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小狐狸又對著老樹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這才爬起來,對著老樹竊竊私語。

  那株老樹突然晃動樹枝樹葉,樹身上長出兩隻昏花老眼,樹皮上露出一隻嘴巴,甕聲甕氣道:「胡丘村的小傢伙,別撓我癢癢……昨晚打得太狠,黃村的老東西死了倆,其他三個逃命去了。牛家莊的也死傷慘重,頭牛的牛角都被打折了。全村吃飯陰得很,偷摸下毒,毒死了臨邑村的十幾個好手,還毒死了一個和尚。但他也被城裡人捉住,說是要當成坐騎。」

  「地公,全村吃飯被城裡人捉走了?」小狐妖驚訝道。

  這隻狐妖正是狸小凡,因為最機靈,所以被派來打探消息。

  「被捉住,但是沒捉走。」

  那老樹精突然打了個冷戰,壓低嗓音道:「墮龍谷裡,真的埋了一條龍!那龍變成了鬼,從墮龍谷裡飛出來,救走了全村吃飯,兩個城裡人也被打傷了,倉皇逃命。」

  狸小凡打探好消息,走出樹林學鷓鴣叫了幾聲,又拉了拉神仙索。

  過了片刻,蘇雲順著繩子滑了下來,花狐、青丘月和狐不平也跟著滑下來。

  蘇雲打了幾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天上太冷了,他不像花狐他們長著皮毛,一夜寒風呼嘯幾乎要把他凍僵了。

  「昨天晚上發生了這麼多事?」

  狸小凡把自己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他們,蘇雲和狐妖們驚訝不已:「墮龍谷真的有龍?變成鬼的龍?」

  狐不平興奮道:「龍鬼救走全村吃飯,是打算吃飯嗎?真想去看看!」

  「先回去睡覺。」蘇雲轉身走去。

  狐妖們連忙跟上他。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留意到,崖頂站著一隻畢方神鳥,正在慢吞吞的理著自己的毛髮。

  蘇雲等人返回天門鎮,天門鎮熱熱鬧鬧,鎮上人們各自忙碌,少年一路上和鎮民打著招呼,鎮民們熱情回應,四隻狐狸則低著頭夾著尾巴,老老實實目不斜視。

  天門鎮還是一片陰天,惟獨蘇雲的宅院有陽光照射下來。

  他們吃了點東西,倒頭便睡,累了一宿,著實太疲憊了。

  天門鎮外一隻火鳥在空中盤旋,過了片刻,一個撐著花傘的女子緩步走來,那畢方神鳥忽然振翅飛來,唰的一聲投到花傘上,火光四濺。

  畢方神鳥消失,變成了花傘上的火鳥圖案。

  花傘下正是來自朔方城童家的女子,身姿婀娜曼妙,蓮步款款,走入天門鎮。

  天門鎮一如既往的一片祥和,鎮民各忙各的,曲伯爬到天門上,叮叮噹噹的雕琢,羅大娘經營著藥鋪,芳兒姐正與鄰居少年低聲說笑,面帶羞色。

  徐大叔是個老藥罐子,病怏怏的拎著藥罐子出門倒藥渣,把藥渣鋪到路上。

  樂奶奶正在罵偷窺羅大娘的樂爺爺,樂爺爺端正的坐在那裡,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一言不發。

  花傘女子走入小鎮,還看到馬伕用刷子在給一匹馬刷毛,一個醉漢站在牆角衝著牆便溺,而街道對面的樓閣上窗戶開著,一個容貌俏麗的姑娘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

  樓下有漢子拆下門板,應該是剛剛娶親,生意開得比往常晚了。

  街道邊還有包子鋪,籠屜熱氣騰騰,肩頭搭著毛巾的小二正忙著張羅客人,吆喝聲不斷。

  花傘女子含笑走在街道中央,向蘇雲的宅院走去。

  這時,街道上吵吵嚷嚷的聲音突然間消失了,時間彷彿完全靜止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的轉頭,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花傘女子,一動不動。

  即便是那對著牆角便溺的醉漢,此刻也詭異的扭過頭來。

  更加奇異的是,他便溺的尿居然也停在空中,包子鋪蒸籠的熱氣也停頓下來,天門上被曲伯鑿出的碎石也飛在空中,靜止不動。

  整個天門鎮,只剩下花傘女子的木履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的噠噠聲。

  花傘女子冷笑一聲,冷清的聲音從傘下傳來:「裝神弄鬼!朔方童家,在此辦事,不相干的統統退下!」

  天門鎮中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花傘女子停步,花傘微微抬起,露出眼睛之下的半張臉,冷冷道:「不想被滅門的話……」

  「小丫頭,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這裡是無人區嗎?我們早就被滅門了。」

  花傘女子霍然轉身,看向街道盡頭的天門。

  天門上,曲伯又動了起來,鑿著天門上的圖案,叮叮的聲音傳來。

  「這世間只有一人可以對天門鎮發號施令,這個人,是元朔平帝。」

  曲伯認認真真的鑿著天門,天門鎮的四周,忽然間迷霧散去,鎮上所有的房屋、樓閣、店舖、鎮民,悉數在迷霧散去的那一刻瓦解!

  花傘女子毛骨悚然,只見此時的天門鎮,墳塚座座,荒草叢生,瓦礫遍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6 08:21 PM

第0025章 抬頭看天,不是罪過

  剛才還繁華熱鬧的天門鎮,眨眼間便變成了一片墳場,花傘女子四下看去,但見荒墳寂寂,除此之外還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天門和一棟宅院,蘇雲的宅院!

  這才是真正的天門鎮!

  天門鎮,早就毀在六年前的那場災變之中!

  後來東都的使者到來,調查那場災變的起因,他們為天門鎮的死難者建了一個個墳塚。

  「你比不上那個叫裘水鏡的。」

  曲伯的聲音傳來:「裘水鏡看出了天門鎮的假象,他一聲大笑破開假象,讓陽光可以照射進來。而你,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花傘女子站在這片荒涼的墳地之中,心底著實發毛,聞言轉過頭向那座門戶看去,只見天門上已經沒有了曲伯的蹤影。

  「童家的人,不是被嚇大的!」

  花傘女子為自己壯膽,抖了抖花傘,但見一隻隻畢方神鳥從傘中飛出,圍繞她盤旋飛舞。

  她繼續向蘇雲的宅院走去,腿腳有些顫抖,兩旁就是天門鎮居民的墳塚,座座荒墳悄然無聲,不能不讓她恐懼。

  她暗中提防,心中默默道:「就算是鬼神,實力也大不如生前!我童家乃是世家,家學和官學都精妙得很……」

  終於,她來到了蘇雲的宅院前,這裡是唯一有陽光的地方,也是唯一人住的地方。

  花傘女子伸出手去推柴門,就在此時,她不經意間看到自己的手竟然不知何時血肉蛻去,變成了白骨!

  她的五指上連皮膚和指甲也沒有留下半點,血肉像是被螞蟻群啃得一乾二淨!

  她驚叫一聲,丟掉花傘,抬起另一隻手掌,也是白骨!

  她掀開衣袖,手臂也是如此。

  女子急忙撫摸自己的臉,臉上血肉全無,她的指骨甚至戳到了自己的眼眶裡,而眼眶裡什麼都沒有!

  「這鬼地方……」

  她發出一聲哀嘆,忽然白骨佳人嘩啦一聲碎去,骨骼碎成齏粉,衣裳隨之落地。

  一股陰風吹過,她的衣裳像是化作灰燼的紙,隨風飄散。

  她的花傘,還有空中飛翔的畢方神鳥,也化作點點光斑消失不見。

  隨著這股陰風吹拂,一座座荒墳再度消失,破碎的磚瓦紛紛飄起,斷掉的柱子和房樑重組,倒塌的房屋重構,天門鎮的座座建築煥然一新,街道上人們來來往往,過著一如尋常的生活。

  這個北海邊的小鎮,好像依舊存在於世間。

  然而北海的風從海面上吹過來時,天門鎮便像是霧氣中的海市蜃樓隨著海風抖動,像是要被風兒吹走吹散一般。

  天門鎮中的鎮民也像是畫中人隨風抖動,給人以極不真實的感覺。

  蘇雲和四隻小狐狸對天門鎮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起床之後便已經是中午了,花狐和狐不平去捉了幾隻野雞回來,青丘月和狸小凡去了牛家莊的菜園子偷了些菜。

  那些牛妖喜歡種菜。

  蘇雲在家做飯,用粗鹽把幾隻野雞焗成金黃色,又取下曬乾的海魚紅燒,悶上茄子,蒸上米飯,又把他們偷來的青菜炒了,一人四狐坐下吃飯。

  「家裡醬油沒了,要去集市上買一些。」

  蘇雲一邊吃飯,一邊道:「前幾天與學哥打架弄破了衣裳,也須得買幾件粗布衣裳。還有二哥,你們今後要進城的話,也須得買幾件衣裳。」

  飯桌上花狐沒有說話,默默的啃著鹽焗雞。狐不平卻忍不住,仰頭道:「小雲哥,為什麼一定要進城?不進城不行嗎?」

  「不行。」

  蘇雲面色微沉:「進城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學到更好的功法。」

  狐不平不解道:「可是,我們在鄉下也可以活得很好。這裡有吃有喝,有夥伴,我們可以在這裡活下去。為什麼要進城?進城之後,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嗎?」

  青丘月和狸小凡也不再吃雞,默默的看著蘇雲。

  蘇雲放下碗筷,沉默了片刻,道:「然後像野狐先生那樣死掉嗎?像胡丘村那樣,被悄然無息的抹除,卻連自己的仇人是誰也不知道嗎?還是說像全村吃飯那樣,千辛萬苦修成蛟龍卻要被人捉去當成坐騎?」

  他澀然道:「還是說你們想與我一樣,僅僅因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就因此而瞎掉?」

  狐不平張了張嘴,不再說話。

  「我想學到更多的東西,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我想往上爬,讓自己活得更好,讓親友活得更好。」

  蘇雲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我不想像野狐先生那樣死掉,也不想與胡丘村一樣,被人隨便用一個名頭就可以抹除。我不想將來我的子孫後代與我一樣過這種生活!抬頭看天,不是罪過!」

  「我想為自己、為天門鎮、為野狐先生和胡丘村,討回公道,我不想平庸一生!」

  他雖然看不見,卻準確的夾起一塊海魚放在自己的碗裡:「而想要做到這些,便必須去城裡,必需求學,學到更多的本事,學到更好的本事!」

  「小雲說得對。」

  花狐放下啃了大半的鹽焗雞,沉聲道:「我們隨你一起進城。不進城,怎麼為胡丘村報仇?」

  狸小凡啃著雞爪,甕聲甕氣道:「我跟著小雲哥,小雲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對了,你們說墮龍谷裡真的有龍嗎?變成鬼的龍?好想去看看……小雲哥如果去的話,我也去……」

  狐不平眼珠子轉動:「我也一樣。」

  青丘月認真的對付自己面前的那隻雞,豎起尾巴晃了晃,表示同意。

  「那麼,我們要去葬龍陵看看嗎?」狐不平興奮道。

  蘇雲想了想,道:「翻過斷崖後面的山就是葬龍陵,葬龍陵後面是墮龍谷。別的都好說,惟獨斷崖根本攀登不上去,只有鳥兒才能飛過去。不過我們有這根繩索,倒是可以翻越斷崖……」

  四隻狐狸眼睛亮了起來。

  不久之後,蘇雲和四隻狐狸又經過了臨邑村,臨邑村因為蛇澗一戰傷亡慘重,這次沒有再嘲弄他們,不少狍鴞躲在樹屋裡療傷。

  到了臨邑村外,他們折向,又走了幾里山路,這才來到牛家莊,遠遠便見一頭老黑牛屁股著地,一條前足壓著草,送到鍘刀下,另一條前足抬起鍘刀,為自己鍘草吃。

  牛家莊裡,有十幾家門前挑著白幡,正在辦喪,一群身姿曼妙的貓妖搭了戲檯子,鼓起腮幫在台上喇叭嗩吶的吹了一宿。

  幾頭牛妖在台下起哄,要聽百鳥朝鳳。

  「怕你不成?姑奶奶能從你出生吹到你全家出殯!」為首的貓妖大姐很是硬氣。

  牛家莊的「人」脾氣很是不好,又死了這麼多牛妖,而貓妖的脾氣也不好,蘇雲和花狐識趣的繞道過去。

  「全村吃飯這個名字,起得太對了。」

  狐不平嘀咕道:「這些貓妖專做全村吃飯的生意,都可以發財了……」

  眾人聽了心驚膽戰,唯恐這嘴碎狐狸的話激怒牛家莊和毛家屯,但好在牛家莊的喇叭嗩吶聲音太響,遮掩過去。

  他們繞過牛家莊,又走了幾里地,這才來到斷崖。

  這道斷崖不是蛇澗斷崖,而是蛇澗後方的第二道斷崖,極為陡峭,翻越這裡便可以來到葬龍陵。

  只不過附近的村莊,只有臨邑村的村民去過葬龍陵,其他「人」都不曾去過。

  蘇雲等人來到崖下,四隻狐狸緊張的東張西望,花狐道:「四周無人!」

  蘇雲取出神仙索,捏著索頭向天上一拋,繩索咻咻往天上鑽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7 12:1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9-12-27 01:04 PM 編輯

第0026章 天道院格龍

  一人四狐抱著繩索,被繩索帶到天上去,過了片刻,他們落在斷崖上,只見斷崖這邊陡峭如刃,另一邊卻是一個平緩的山坡,溪水潺潺,從山坡上流下。

  這條小溪在山腳下與其他山峰流下的溪水匯合,變成了一條河流,從西向東,流向谷地。

  蘇雲沒有來過這裡,一動也不敢動,連聲道:「你們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他從未來過這裡。

  對於盲人來說,每個盲人的腦海裡都有一幅地圖,這幅地圖只有自己生活的範圍是被點亮的,其他地方則是一片黑暗混沌。

  葬龍陵地勢險峻,難以攀登,蘇雲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現在明明是秋日的午後,天色還早,然而在他的腦海中,四周卻是一片黑暗,充滿了未知。

  他拚命睜大眼睛,但什麼也看不見。

  他只能感受到像是有洪荒巨獸匍匐在這片未知的黑暗中,猙獰,恐怖。

  他心中惶恐,又連問幾遍,但四周卻沒有人回答他。

  蘇雲又問了幾遍,過了片刻,花狐第一個回過神來,喃喃道:「小雲,我們看到了一條龍……這裡真的有龍!」

  聽到他的聲音,蘇雲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花狐細緻的描述葬龍陵的地理,幫助蘇雲迅速在腦海中構建出葬龍陵的地理。其他狐妖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倘若花狐有所遺漏的地方,狐不平忍不住會補充兩句。

  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自從花狐和蘇雲成為同學,天門鎮附近的地理便多是花狐講給蘇雲聽,然後帶著他走一遍,蘇雲這才熟知四周的地理,不至於迷路。

  他們的交情最好。

  一人一狐一個說一個聽,很快蘇雲便將葬龍陵的大概地理弄清楚,腦海中的地理圖有了大致的輪廓。

  葬龍陵中的確有龍,剛才他感應到有洪荒巨獸匍匐在黑暗中,的確沒有感應錯。

  這葬龍陵名副其實,有一條龍葬在這裡,不過葬龍陵也有名不副實的地方,因為這裡並沒有龍的陵墓。

  葬龍陵就是一條長長的土坡,高兩三丈,長百尺左右,上面長滿了樹木荊棘。

  當年那條從天上掉下來的龍,從墮龍谷爬到這裡,重傷不治而死,附近的居民應該只是草草將他掩埋,沒有為他建造陵墓。

  而經歷了不知多久的風化,龍的屍骨從土坡裡面露了出來,多出裸露在外。

  尤其是龍的頭骨,幾乎完全露在外面,很是龐大,甚至頭骨眼眶裡還生長著兩人才能合抱的樹木。

  雖然葬龍陵的樹木成林,很是茂密,可是古怪的是,這裡沒有鳥雀走獸,甚至連蟲子也看不到一隻!

  走在這裡,給人一種心底毛毛的感覺,像是有什麼兇惡至極的洪荒猛獸隨時竄出來把自己開膛破肚。

  「葬龍陵旁邊有房子。」

  花狐繼續描述葬龍陵的景致,道:「房子是木石建築,兩棟七間,三間一棟在葬龍陵東側,四間一棟在西側。房子應該已經荒廢很久了,很破,木頭都已經腐蝕得差不多了。山上還有些石碑,四周的山都有,有些石碑已經倒下了。」

  「謝謝花二哥。」

  蘇雲在腦海中構建出這七間房子的形態,側頭道:「這裡人跡罕至,為什麼會有房子?」

  花狐也是頗為納悶:「別說人跡罕至,就連獸跡也看不到。這條龍只剩下骨頭,氣勢還凶得很,怎麼會有人選擇住在這裡?」

  蘇雲心中微動,這條死龍不可能葬在別人的村莊旁邊,那麼房子只有可能是後來建的。

  而建在葬龍陵附近,除了守陵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有人想要盜出龍屍。但是龍屍太大,他們一時半會無法將龍屍挖出,所以在這裡建造了房子。」

  蘇雲思索道:「附近的人與這條龍無親無故,自然不可能為他守陵,所以,他們只可能是為盜龍屍而來。」

  狐不平快言快語道:「龍的屍骨明明就在這裡,他們為什麼沒有盜走?」

  「可能是因為太大的緣故,他們搬不走。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在挖掘龍屍的時候,突然就死了。」

  花狐思索道:「畢竟地公說了,有龍的靈飛出救走了全村吃飯。那龍死後,多半他的性靈還守護著自己的屍體。」

  蘇雲點了點頭,花狐的這個猜測很有道理。

  他們小心翼翼走下山坡,向葬龍陵走去,蘇雲謹慎的跟著花狐,腳步盡量沉穩一些,道:「我們不要試圖挖出龍骨,也不能帶走任何東西。咱們只去那幾間房子裡看一看。我聽水鏡先生說,有些強者的性靈會化作鬼神,很是兇惡。不過鬼都怕陽光,白天不會出現。因此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必須離開!」

  四隻妖狐對視一眼,青丘月和狸小凡急忙去堵狐不平的嘴,狐不平嗚嗚幾聲,心道:「天門鎮的鬼神比龍還凶,連白天都會出現!」

  一人四狐來到葬龍陵下,走進第一棟房子。

  這棟房子有四間房,地上有散亂的屍骨和衣裳腐化成灰之後留下的飾品。

  蘇雲蹲下來摸索一番,沉吟不已:「從屍骨倒伏的狀態來看,他們應該是突然間遭遇意想不到的變故,急忙從屋子裡面往外逃。然而追殺他們的東西實在太快,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從屋子裡逃出來,便各自死亡了。」

  花狐也有所發現:「他們的背部,肋骨脊骨是斷開的,切面是斜切下來的,應該是用極為鋒利的武器,從他們的背後切下來。一共有三把這樣的武器,同時切下來,傷口幾乎是平行的。這個人是被切成了四段……」

  蘇雲摸了一番,道:「沒有這樣的武器,是爪子切出來的傷口。」

  花狐笑道:「小雲,一個長著無比鋒利大爪子的怪物,怎麼可能與這些人一起出現在屋子裡?這片房子雖大,但根本裝不下這等龐然大物!除非……」

  「除非沒有實體。」

  蘇雲道:「性靈沒有實體。倘若是龍爪的話,那就有可能了。」

  花狐眉頭緊鎖,道:「我們去屋子裡看看!」

  讓他們只覺納悶的是,這房間裡到處都是書案,書案上擺放著凌亂的筆墨紙硯,不像是盜墓賊的房間,反倒像是飽讀詩書的大儒的房間!

  令人惋惜的是,這裡的筆頭都已經腐爛,紙張也早已化作變成了爛泥。

  「他們不是來盜龍屍的!」

  蘇雲突然道:「他們是格物致知的士子!」

  花狐怔了怔,也醒悟過來:「是!水鏡先生教我們鱷龍吟時,帶著我們去鱷龍潭觀摩鱷龍,觀察鱷龍的形態,習性,舉動,以洪爐嬗變的功法催動自身的元氣和血液模擬鱷龍,以自我意識觀想鱷龍。水鏡先生說,這便叫格物致知,通過觀察實驗,研究事物的本質,事物的原理,從而獲得知識。」

  其他三隻小狐狸也聽過水鏡先生的講課,頓時回憶起來。

  青丘月連忙道:「水鏡先生說,有財力的官學往往會在學習某種功法神通時,組織士子尋找到要觀想的神獸,觀摩研究學習。莫非有士子前來觀摩這條龍?」

  狸小凡看著滿地的屍骨,皺眉道:「他們來自朔方城?怎麼會死在這裡?」

  蘇雲在一具屍骨腐爛的衣物下摸到一個玉牌,玉牌上有文字,他細細摸索一遍,道:「他們來自一個叫天道院的官學。」

  狐妖們湊上前來,只見玉牌上雖有泥土,但是卻潔白無瑕,沒有被侵染,顯然是價值不菲的美玉雕琢而成。

  玉牌正面是「天道院」三字,四周有雲雷紋理,背面則雕琢著半展開的書卷,很是精美。

  「朔方城有官學名叫天道院的?名字很是大氣。」

  花狐道:「玉牌質地不錯,或許可以賣幾個五銖錢,多尋幾塊!咱們今後進城,肯定需要用到錢!」

  狐妖們四處搜尋一番,又尋到了幾塊玉牌,也都是天道院的玉牌,但都已經破損,只有蘇雲尋到的那塊是完整的。

  他們沒有找到其他東西,於是離開這裡,前往第二棟房子。

  那房子在龍尾處的另一側,兩棟房子一首一尾,應該是負責觀摩這條龍的不同方位。

  而去龍尾數百步的地方就是一片凹下去的山谷,花狐湊頭看了一下,只見山谷的兩壁上有著巨大的抓痕!

  每一道抓痕都深入石壁數遲,長達數丈,石頭像是被最鋒利的刀切過一樣,觸目驚心。

  他們猜得沒錯,從天上墜落的龍落在墮龍谷裡,用最後的力氣一路掙扎爬行,爬到這裡,然後嚥了氣。

  「是什麼讓這樣的神龍受傷死在這裡?」花狐喃喃道。

  他們來到第二棟房子外,正要走進去,忽然只見一個黑衣男子迎面一瘸一拐的走來,四隻狐狸齊聲驚叫,各自做出防備姿態。

  「蛇前輩。」

  蘇雲心中微動,躬身道:「前輩邀請我們昨晚前去觀禮,晚輩們觀摩許久,收穫頗豐。多謝前輩照應。」

  花狐大吃一驚,小聲道:「小雲,你是說他是全村吃飯?他怎麼變模樣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7 08:19 PM

第0027章 異物降臨

  那黑衣男子瞥他一眼,花狐立刻看出他的眼瞳尋常時是正常的瞳孔,但是眼瞳稍稍縮小便會變成倒豎的瞳孔,顯然不是人類!

  花狐又向他的腿腳看去,只見黑衣男子跛了一隻腳。

  --大黑蛇蛻變成蛟龍,因為被人阻撓,尾巴處的蛇皮並未完全蛻下,戰鬥時又被人打傷,因此他變化成人也跛了左腳。

  蘇雲眼盲,看不到來人,但是他善於感應四周的氣血,他「看到」走來的不是人,而是一條行走的蛟龍,因此認出是昨晚渡劫的黑蛟龍。

  黑衣男子停步,站在那裡瞳孔倒豎死死盯著蘇云:「你認出了我?怎麼認出來的?」

  四隻狐妖惴惴不安。

  倘若進化為蛟龍的全村吃飯要殺人,只怕他們一個也休想活著離開!

  蘇雲不卑不亢,道:「我從前輩的氣血形態,察覺到前輩的本體。」

  「氣血形態?」

  黑衣男子皺眉,低聲道:「從我氣血形態察覺到我的本體,如何應對?」

  這時,蘇雲和四隻小狐狸都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暗處說話,然而四下看去,卻看不到任何身影!

  黑衣男子卻連連點頭,過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蘇雲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那黑衣男子的氣血形態竟然在漸漸發生改變,很快便從蛟龍形態轉變為人的形態!

  黑衣男子道:「我化作蛟龍,今後便叫焦叔傲。你們曾經幫助過我,我不會吃你們。這房子裡沒有什麼好東西,你們盡早離開。」

  蘇雲道:「蛟叔打算離開這裡?」

  黑衣男子焦叔傲側頭傾聽,沙沙的說話聲再度傳來,正是從焦叔傲的身邊傳來!

  四隻狐妖毛骨悚然,焦叔傲身邊沒有任何東西!

  蘇雲感應氣血,也感應不到他身邊有任何人的氣血!

  那沙沙的聲音停下,焦叔傲道:「我打算前往朔方城。將來你若是去朔方城,說不定我們會在那裡相會。這裡極為凶險,你們在太陽落山之前必須離開,否則便再也走不掉,將來也就沒必要再會了。」

  蘇雲躬身稱謝:「多謝蛟叔指點。」

  焦叔傲邁步離開,狐妖們目送他遠去,只見焦叔傲跛著條腿走了幾十丈,來到一座石碑前,又側頭自言自語。

  那沙沙的聲音又再度傳來,彷彿有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但是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有髒東西跟著全村吃飯!」狐狸們對視一眼。

  這幅情形著實詭異,焦叔傲明明身邊沒有人,但他還是時不時與「身邊人」說話。

  焦叔傲將那塊石碑拔起,丟在地上,跛著腳遠去。

  「多半有一個性靈跟著他。」

  蘇雲猜測道:「莫非是救走他的那個龍靈?」

  花狐思索道:「昨晚救走他的龍靈就是來自這裡,倘若龍靈跟著他走了,那麼焦叔傲為何還要說天黑之後這裡會有危險?」

  蘇雲也想不通,道:「我們先查看一番,無論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離開這裡!」

  花狐引路來到房屋中,只見這裡卻沒有屍骨,--焦叔傲應該是個很愛乾淨的蛟龍,昨晚他被重創,但來到這裡之後還是把此地收拾得乾乾淨淨,沒有半點塵埃。

  他們有些失望,這裡如此乾淨,肯定是沒有什麼寶物了,只怕連值錢的東西也被焦叔傲帶走了。

  青丘月跳到書架上,端正的坐在那裡搖著尾巴,欣喜道:「書架上還有一冊書!」

  花狐也跳了上去,把書平攤在書架上,逐字閱讀:「……元封六年,有青龍墜朔方天市垣,帝遣天道院格龍……」

  蘇雲突然道:「元封六年?是比元帝、平帝還要早的武帝時期!那麼墜龍事件,應該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野狐先生曾經講過元朔國各位大帝的年號,只是花狐等人對此並不關心,沒有多少印象,蘇雲習慣每天放學之後都要溫習功課,因此記得很清楚。

  花狐繼續念道:「太初元年,啟龍棺,剖龍屍,格其肌、理、筋、脈、血、液、心、鱗、眸、鬚、鬃、爪、骨、氣等,錄卷十六篇……小凡,搜一搜四周,看看這些卷宗還在不在!」

  幾隻小狐狸又四處搜尋一番,一無所獲。

  「多半是被全村吃飯拿走了。」

  狸小凡惋惜道:「或者與其他的書一樣風化了。」

  花狐也惋惜不已,繼續讀下去:「……正月十四,降雪,龍屍冰封,於是探墮龍谷。有異物與龍同降……」

  他讀到這裡,抬起頭來,露出茫然之色:「異物?」

  蘇雲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急促道:「適才全村吃飯說,天黑之前必須離開,否則必死!這龍從天上墜落下來,重傷不治,莫非這異物便是殺死神龍的邪物?這異物,肯定會在天黑之後出現!花二哥,你帶著書,我們立刻離開這裡!」

  花狐捲起書從書架上跳下來,蘇雲與三隻小狐狸跟著他向屋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太陽還未落山,但這裡是谷地,地勢比周遭矮許多,夕陽照不進來。

  也即是說,葬龍陵和墮龍谷天黑的比較早,比他們預計得要早!

  一人四狐連打幾個冷戰,這谷裡的空氣似乎一下子降了許多,九月的天,呼吸時居然可以看到鼻翼下噴出一道道白氣!

  「好冷!」狐不平哆嗦了一下。

  眾人一言不發,飛速原路返回,待來到龍頭所在,忽然葬龍陵劇烈震動一下,接著天色以異乎尋常的速度變黑下來,像是有什麼人蒙住了他們的眼睛一般!

  狐狸在夜間能夠視物,然而這黑暗極為古怪,即便是四隻狐妖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大家不要動,不要驚慌!」

  蘇雲壓低嗓音,輕聲道:「這是氣血壓迫。我們的眼睛遭遇了外來的氣血壓迫,瞳孔被鎖死,因此看不到四周。跟著我走,我記得來路。」

  眾人心臟怦怦狂跳,耳朵裡聽到的是呼呼的風聲,那是被壓迫的血液流過耳廓壓迫耳膜發出的聲響。

  葬龍陵忽如其來的氣血壓迫,讓他們的身體機能變得異常糟糕,不僅身體感官失常,甚至連催動洪爐嬗變的功法也變得極為艱難!

  花狐牽著蘇雲的衣襟,後面的小狐狸牽著他的尾巴,跟著蘇雲向外走去。

  蘇雲雖然目不能視,但是任何地方他只要去過一次,便可以記得一清二楚,別說葬龍陵這種地方,就算是天門鬼市的迷宮,他走了一次之後也可以輕易走出來。

  他的腦海中,黃鐘不斷旋轉,讓他可以準確的感知到自己的方位,自己該怎麼走,何時轉向,何時登山,何時避障,都精確得令人難以置信!

  就在他們上坡後沒多久,蘇雲突然停步。

  花狐急忙停下,後面的小狐狸頓時撞在他的屁股上。

  「小雲,怎麼了?」花狐低聲問道。

  「石碑倒了,擋住了我的路。」

  蘇雲的聲音傳來:「我在計算道路。奇怪,這面石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他們來時看到四面的山坡上有不少石碑,大部分都是紮在土裡,很少有倒下的。而前面的石碑也沒有倒下,而且出現的位置也不對。

  「小雲哥快點兒……」

  狐不平帶著哭腔,顫聲道:「我感覺到有人在摸我後腦勺……」

  狸小凡已經哭出聲了:「我也感覺到了,我好怕,但是又挺舒服……」

  「是我摸的。」

  青丘月有些不好意思:「我害怕的時候,摸你們的頭我就安心了。」

  狐不平和狸小凡鬆了口氣,花狐也大鬆一口氣,笑道:「小月,你太淘氣了,把我也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誰在摸我的頭呢。」

  青丘月納悶道:「二哥,我沒有摸你的頭,我個頭太矮,夠不著。」

  「不是你……」

  花狐乾笑兩聲,顫聲道:「小雲,找到方位了嗎?我們可不可以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8 12:26 PM

第0028章 臨淵而行

  蘇雲腦海中黃鐘依舊如尋常一般旋轉,而腦中的地理圖也在不斷變化方位,忽然他精神一振,沉聲道:「找到了!我們繼續走!」

  就在這時,他的耳中一片嗡鳴,刺痛感像是針一樣扎入他的腦海!

  嗡鳴聲響了片刻,這才消失,而這短暫的刺痛已經讓蘇雲全身上下都是冷汗,衣衫被汗水濕透。

  他張了張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四周只有純粹的寧靜,完全沒有任何聲音!

  「從葬龍陵中傳來的強大氣息,壓迫我們的氣血,先是剝奪了我們的視覺,現在又剝奪了我們的聽覺!」

  蘇雲定了定神:「下面剝奪的恐怕便是我們的觸覺,味覺,嗅覺和知覺。倘若六覺被剝奪……」

  他猛地咬破嘴唇,嘴裡的血帶著腥味和甜味,疼痛告訴他,他的味覺、觸覺、嗅覺和知覺都還在。

  「花二哥他們感覺到有人在撫摸他們的後腦勺,這是氣血壓迫觸覺造成的錯覺,並非是有什麼鬼怪在黑暗中摸我們!」

  蘇雲取出神仙索,飛速把花狐捆了起來,心道:「我的黃鐘絕對沒有出錯,現在太陽還未落山!我們還有時間可以走出去!」

  花狐掙扎一下,蘇雲焦急的比划一番,花狐這才放棄掙扎。

  蘇雲又把青丘月捆了起來,青丘月沒有掙扎,她的觸覺已經喪失了,感覺不到自己被捆起來。

  沒有了觸覺,沒有了聽覺,沒有視覺,她便任人擺佈。

  「我們之所以會出現被觸摸的幻覺,是從葬龍陵中湧出的氣息壓迫我們的神經,開始阻斷我們的觸覺。」

  蘇雲也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撫摸自己,他的觸感似乎越來越敏銳,然而這只是觸感的錯覺,他的觸感也在慢慢喪失。

  他額頭冒出更多的冷汗,四下裡摸索,摸索到一件東西,勉強辨認出是狸小凡。

  他將狸小凡捆起,這時,他的觸覺也喪失了。

  「狐不平!」

  蘇雲張嘴吶喊,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四下摸索,卻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氣血!對,我還可以感受到不平的氣血!」

  蘇雲拚命催動洪爐嬗變,竭力鼓盪自己的氣血,用心去感應四周,終於,黑暗中一個個身影出現在他的感應「視野」中。

  蘇雲尋到狐不平,伸手抓去,卻感覺不到自己是否抓到狐不平。

  他只能憑借捆綁的經驗,以及對氣血的感應,把狐不平捆起來。

  做完這一切,他又將四隻狐妖捆在自己的背後,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也感覺不到手,嘴巴裡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淡了。」

  蘇雲舔了舔嘴唇上的傷口,他已經找不到自己咬破的位置了。

  他的味覺、嗅覺,已經被氣血壓迫得完全喪失了。

  五覺喪失,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具屍體,行走在純粹的未知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上坡還是在下坡,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走在山崖邊緣,或是自己是否正在走入魔怪的口中!

  「我必須要在知覺喪失之前走出葬龍陵,否則知覺喪失,那就全完了。」

  蘇雲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知覺正在慢慢喪失,他只能在黃鐘的旋轉中,機械的邁開腿腳,按照自己腦中的地理圖,不斷的前行,回到斷崖上。

  這是無邊的黑暗,只有他腦海中的黃鐘和地理圖還亮著,只有他對花狐等狐妖的氣息感應,告訴他,他們還活著。

  蘇雲繼續前行,過了不知多久,他腦海中花狐等人的氣血消失。

  他的知覺越來越微小了。

  蘇雲繼續前行:「還有時間,天還沒有黑,不管那異物是什麼,天還亮著,它便不能出來!」

  他憑藉著最後的意志意識,告訴自己的身體應該往前走,他雖然感覺不到自己的腿腳,但是相信自己的身體會在這種意識意志的控制下繼續前行。

  過了良久,蘇雲停下腳步,他腦海中的黃鐘和地理圖告訴他,前方就是懸崖!

  他已經走出了葬龍陵!

  「為什麼?」

  蘇雲陷入惶恐之中,內心被巨大的恐懼完全擊垮,他像是又變成了那個發現自己被關在小小的「房子」裡的孩童:「我走出了葬龍陵,為什麼五覺還是喪失了?難道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動彈過?難道我還在葬龍陵中?」

  他幾乎崩潰,支撐他的最後的意志意識在瓦解。

  就在此時,花狐等人的氣血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蘇雲怔了怔,接著他感覺到了嘴巴裡的血腥味,嘴唇的疼痛傳來,身體在緩緩恢復感知,耳中也漸漸沒有了純粹的寧靜,他隱約聽到了牛家莊辦喪的喇叭聲,吹的正是百鳥朝鳳。

  他感受到背後的重量,感受到自己的腿腳。

  他心中的恐懼變成了熱淚,從眼眶中噴湧而出,溫熱的淚水打濕了臉頰。

  他顫抖著探出自己的左腳,向前試探,前方一片空空。

  那裡正是懸崖,與他腦海中的地理圖一般無差!

  蘇雲站在懸崖邊,滿臉淚水,卻哈哈大笑。

  他背上的花狐等人被他的笑聲驚醒,他們的六覺恢復,這才看到蘇雲把他們捆綁結實,背著他們站在懸崖邊,下方便是深淵。

  再向前一步,他們便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四隻狐妖不敢動彈一下。

  突然,蘇雲邁開腳步,沿著懸崖深淵邊緣前行,花狐等人驚恐萬分,狐不平更是發出刺耳的尖叫,這次沒有人堵住他的嘴巴了。

  然而蘇雲的腳步卻始終穩如泰山,他距離深淵始終只有一步之遙。

  臨淵而行,如履平地。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性又自穩重一分。

  他來回走了兩遍,這才停下腳步,將背上四隻狐狸放下,解開神仙索。

  四隻狐妖身軀酸軟無力,躺在山崖邊呼呼喘著粗氣。

  夕陽最後一抹光輝灑了下來,灑落到少年的臉上,暖暖的,驅散了葬龍陵的寒意。

  天色黑了,太陽落山。

  夜晚到來了。

  葬龍陵中傳來悠揚的龍吟,清越,漫長,聲音中似乎藏著歲月漫長的孤獨感,令人不覺愴然。

  龍吟聲讓人恍惚間彷彿看到真龍獨自游弋在星空之中,跨越漫漫無盡的旅途,從一個星球前往另一個星球,尋找自己的伴侶。

  蘇雲正欲拋出神仙索離開此地,聽到龍吟,不由微微一怔:「這聲音……二哥,山谷裡是龍的靈嗎?」

  花狐起身,向山谷中看去,暮色未晚,只見有青色的神龍散發著幽暗的光芒在空中飛行,圍繞著自己的墓穴緩慢飛舞,穿梭於樹林之間。

  那龍靈一邊飛行,一邊長吟,似乎在述說著跨越漫漫星空的寂寞。

  「是那隻龍鬼。」

  花狐咬牙道:「剛才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壓迫得我們喪失了六覺,差點死在葬龍陵。」

  「這就奇怪了。」

  蘇雲皺眉,面色怪異,喃喃道:「倘若龍靈還在山谷中,那麼全村吃飯焦叔傲,他帶走的是誰?」

  花狐醒悟過來,瞪大眼睛,張著嘴巴。

  其他三隻小狐狸各自爬起來,均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驚駭之色。

  是啊,焦叔傲帶走的是誰?

  神龍的龍靈還在山谷中,徘徊在自己的屍骨旁,那麼焦叔傲身邊那個沙沙的聲音肯定不是龍的性靈。

  這山谷中,除了神龍的性靈便只有另一個東西了!

  「與神龍一起墜落的那個異物!」

  狐不平脫口而出,叫道:「全村吃飯以為自己帶走的是龍靈,殊不知他帶走的是那個異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8 08:14 PM

第0029章 葬龍陵案

  蘇雲面色凝重,焦叔傲的確是被神龍的靈救走,但是他從葬龍陵帶走的,便未必是龍靈了。

  很有可能是那異物假冒龍靈的身份,欺騙焦叔傲,讓焦叔傲帶著他離開這裡。

  「全村吃飯前往朔方城,說在朔方有可能再會。朔方是大城,到處都是人,若是這異物為惡……」

  蘇雲放鬆下來:「那麼他必死無疑。」

  在他心中,朔方城中甚至有水鏡先生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了不起的地方,強者輩出。

  他們休息一番,蘇雲拋起神仙索,與四隻狐妖一起順著繩索滑下山崖。

  夜色中,月光正美,蘇雲與四隻狐妖穿行在山林間,經過牛家莊時,只見莊裡已經開辦白事,大擺筵席。

  蘇雲只聽得人聲鼎沸,以為是各路奔喪的客人,殊不知宴席上卻是群妖亂舞。

  有些妖酒飽飯足,辭別主人,勾肩搭背往回趕,酒氣熏天,又在路上大聲喧嘩,吵鬧,好不熱鬧。

  蘇雲一行人路上倒不寂寞,狐不平和狸小凡還趁夜去偷牛家莊的菜地。

  不過,當同行的妖怪看到他們走入天門鎮,那些喝醉的妖怪們便不由得打個機靈,酒意全無,衝著天門鎮的方向拜了兩拜,又或者罵上兩句,便匆匆離去。

  --天門鎮在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們眼中,是個邪惡充滿晦氣的地方。

  天門鎮燈火零落,顯然不少鎮民已經睡了,只有蘇雲等人路上行來驚動的狗叫聲。

  他們悄悄回到宅院,點了油燈,蘇雲與三隻小狐狸張羅晚飯,花狐趁著燈光捧書夜讀。

  「這書上說,他們看到戰鬥留下的痕跡,推測那個與龍一起降臨的異物,應該是龍的敵人。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大戰,異物也死在戰鬥中。於是,他們嘗試召喚龍的性靈,打算詢問龍靈發生了什麼事。」

  花狐一邊翻看書,一邊向蘇雲等人講書中的內容。

  「他們把龍的性靈召喚出來之後,有個名叫瀅的士子,對靈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力,她察覺到異狀。她說,他們在召喚龍的性靈的同時,可能把另一個性靈也召喚了過來。」

  這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在天道院的士子們召喚出龍的性靈之後,詭異的事情便開始發生了。

  瀅告誡大家,那個性靈充滿了邪惡,有可能與龍同歸於盡的是一個人魔。龍與人魔同歸於盡時,可能把自己和人魔的性靈放逐到其他世界,但是現在被他們召喚了過來。

  不過,瀅的話沒有多少人相信。

  那是大雪天,朔方的天氣變得有些詭異,往常是沒有這樣的大雪的,厚厚的積雪封了山,積雪有數尺深,山地中厚的地方深不見底,隔斷了他們與外界的聯繫。

  第二天早上,天道院的士子們發現了瀅的屍體。

  領隊的士子很緊張,立刻召集所有人,聯手佈下靈囚困天籠,把龍靈和人魔的靈困在葬龍陵,讓他們不能離開。

  倘若被人魔的靈離開,便會造成極大的殺戮,生靈塗炭,不知多少人會被人魔吞噬!

  灶台旁,燈光忽明忽暗,蘇雲和三隻小狐狸緊張兮兮的聽著花狐述說著這個一百五十年前發生在大雪天的故事,三隻小狐狸抱著自己的尾巴瑟瑟發抖。

  「靈囚困天籠?」

  蘇雲突然出聲詢問,把三隻小狐狸嚇得跳起來,抱在一起縮在牆角里,驚恐萬狀。

  花狐翻了翻書,道:「結合上下文來看,應該是我們初入谷時看到的那些石碑。領隊士子佈下靈囚困天籠之後,把士子們召集起來,大家總結了自己所知的人魔的特性。」

  他繼續讀下去。

  人魔性靈善於附身,能夠依附在其他人身上,模仿他人。

  人魔的性靈實力並不強,但人魔性靈附身之後,便會變得很強大,他一定會選擇性格有弱點的人,依附在他身上,控制他,最終吞噬他。

  只要心靈稍微出現一點破綻,便有可能被人魔性靈趁虛而入,奪舍控制!

  更加可怕的是,人魔奪舍之後,身體便善於變化,有可能會變成任何人的模樣!

  不僅如此,人魔甚至可以把自己的身體變化成武器的形態!

  他吞噬的人越多,實力便越強!

  在這個被大雪封閉的山谷中,一場場人性和智慧的對決開始了。

  原本同學之誼深厚的士子們漸漸地開始相互猜忌,相互懷疑,漸漸地人們分為兩派,一派居住在龍頭處,一派居住在龍尾處。

  雪天純粹的白色更是讓人絕望,當雪色染上鮮血的紅色時,這種絕望便變成了人性的扭曲。

  又有人死亡了,屍體被人發現處在龍腹的地方,雙方都懷疑是對方所為,人魔就在對方之中。

  然後又有了第三個死亡者,第四個死亡者。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整個谷地,終於讓人崩潰,龍頭龍尾兩派幾乎是同時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消滅對方!

  因為,在確定人魔沒有藏在自己這一邊時,不去管人魔是對方中的哪一個人,只要消滅對方便可以消滅人魔!

  雙方都是抱著這種想法時,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最終,龍首這一派的士子獲得了勝利,領隊的士子就在其中。

  他們回到龍首位置的房子裡,等待雪化了之後便離開此地。

  他們燃起篝火,坐在火堆旁,氣氛凝重,聊到了離開之後如何對外界說這裡發生的事情,也聊到今後該如何照顧那些死去的士子的父母。

  花狐翻看書籍,道:「之後他們回到房間裡睡覺了。次日早晨,他們發現了有一塊靈囚困天籠的石碑被破壞掉了。」

  蘇雲突然打個冷戰:「人魔沒有死,還藏在他們之中!」

  花狐面色古怪,把最後兩頁來回翻看幾遍,似乎沒有看懂。過了片刻,他整理好最後兩頁的內容,這才繼續講下去。

  士子們回到龍首位置的房間,大家又都陷入各自懷疑之中,對其他任何人都極為防備。

  這時,領隊的士子找到了撰寫這卷書的那位士子,對他說,我們無法尋出我們之中的人魔,那麼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光所有人。

  他說,人魔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破壞靈囚困天籠,只能蠱惑他人,借他人的手破壞靈囚困天籠。任何人,只要活著都有可能成為被人魔利用的對象。

  人魔逃出去的話,絕對會讓天下大亂,不知多少生靈塗炭。

  他們只能犧牲自己,死在這裡,才能保證人魔不會逃出去。

  「那麼,我該如何確定你不是人魔?」寫書的那位士子問道。

  領隊士子道:「韓君,殺掉其他人之後,只剩下你我。若我是人魔,我便必須蠱惑你來破壞靈囚困天籠,你只需自盡,便可以把我困死在這裡。若你是人魔,我自盡,則你被困死於此。」

  他同意了。

  殺戮開始了。

  率先動手的人是領隊。

  他的手臂化作巨大的兵器,切碎了同伴的肢體。寫書的那個士子驚恐的看著這一幕,看著領隊如同邪神附體一般斬殺其他士子,他害怕了,他逃走了。

  「領隊才是人魔!」他在書中寫道。

  雪地中,他留下了足跡,最終領隊還是尋到了他。

  龍尾處的房間裡,他看到窗外,領隊的手足變成了巨大的兵刃的形態,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在雪地中四足爬行。

  「學弟,只剩下你我了!」

  領隊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我還是沒有尋到人魔!」

  他在房間裡飛速揮筆,記錄下領隊的形態,這對後人來說會是一個極好的研究人魔的筆記。

  「學長,你不就是人魔嗎?」他一邊書寫,一邊向窗外怒吼。

  「我並非人魔,我是在借龍的靈,強化身軀,使身軀龍化,提升實力。」窗外的領隊向這邊走來,對他解釋。

  他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領隊的四肢化作了龍的利爪,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己這位學長。

  「既然學哥不是人魔,那麼人魔是誰?」

  花狐面色愈發古怪的讀到最後一段話:「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黑暗從我腦海裡侵襲而來,我恍惚間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左臂在慢慢化作巨大的兵刃……嗯,沒了。」

  花狐合上書籍。

  蘇雲和三隻小狐狸正聽得入神,聞言不由急了:「什麼叫沒了?這故事沒頭沒尾!」

  狐不平抓耳撓腮,叫道:「後面呢?後面發生了什麼事?他才是人魔對嗎?他與領隊學長之戰,誰贏了?」

  花狐無奈道:「書中的記錄只到這裡,並沒有說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這不是我寫的故事,而是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的大雪天的一場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小狐狸們不滿,非要他給這個故事一個準確的結尾。

  花狐無奈道:「他與領隊學長同歸於盡……」

  「這個結尾很爛!」

  青丘月飛速道:「人魔贏了,殺死了領隊學長,但是他無法走出靈囚困天籠,最終他老死在葬龍陵中,直到全村吃飯到來!這個結尾更好!」

  狸小凡連忙道:「人魔死在領隊學長手中,但領隊學長在最後關頭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被人魔附身,所以選擇孤獨的老死在葬龍陵。我覺得這個結局更好!」

  狐不平舉起爪子道:「或許領隊學長殺死人魔之後,離開了葬龍陵!這才是圓滿結局!」

  小狐狸們吵吵嚷嚷,各有各的結局。

  花狐把書放在一邊,只見蘇雲若有所思,並沒有參加討論,不由好奇道:「小雲,你在想什麼?」

  蘇雲怔怔出神,突然道:「我在想,那天晚上,真的是龍靈把全村吃飯救走的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9 12:31 PM

第0030章 暴雪之戰的真正結局

  花狐怔住,其他小狐狸們還在吵鬧,對那天晚上誰救走全村吃飯並不關心。

  「或許救走全村吃飯的那人,根本不是龍靈。」

  蘇雲繼續道:「或許那天晚上不僅僅有附近的村民,不僅僅有城裡來的童家的人,不僅僅有我們,或許還有其他人隱藏在附近。」

  他端上飯菜,落座下來:「那天晚上我感覺到有四股強大的氣血,但是對面只有三股,另一股隱藏起來。或許這個人的目的,就是借全村吃飯之手,把人魔釋放出來。」(詳見第0019章 朔方城來客)

  花狐也坐下來,疑惑道:「放出人魔?人魔是何等可怕?放出人魔豈不是要生靈塗炭,天下大亂?」

  蘇雲把還在爭吵的小狐狸們喚來,讓他們坐下吃飯,道:「或許那人的目的就是為了天下大亂。亂世出英雄,有些人想做英雄呢。」

  他伸出筷子,夾起豆角,笑道:「不過此人還是留下了馬腳。他出手從童家的人手中救走全村吃飯時,用的性靈神通,是真龍類的神通。如此精妙的神通,甚至讓地公認錯,以為葬龍陵的龍靈飛了出來。」

  花狐醒悟過來,笑道:「天下間擁有如此精妙的真龍性靈神通的,肯定不多。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早晚會被他這記神通暴露出來。」

  蘇雲把豆角放入口中,扒了口飯,忽然怔怔的坐在那裡,嘴裡的飯菜也忘記了嚼動。

  飯桌上,三隻小狐狸一邊扒飯一邊爭論,討論人魔和領隊學哥的結局,很是熱烈,花狐則不斷催促他們吃飯,忙來忙去。

  忽然,蘇雲重重放下碗筷,嘴裡的米飯和豆角都噴了出來,失聲道:「我知道葬龍陵暴雪之戰的結局了!」

  三隻小狐狸嚇了一跳,齊刷刷看來。

  花狐也被他嚇了一跳,蘇雲把嘴裡剩下的米飯和豆角快速嚼動兩下,吞入腹中,激動得站起來,哈哈笑道:「真龍性靈神通!二哥,是真龍性靈神通!那本書上的第一頁,說的就是元封六年,有龍墜入天市垣,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龍。天道院士子剖開神龍之屍,他們的研究,整理出十六卷真龍的功法和神通。」

  他走來走去,以拳擊掌,飛速道:「武帝命天道院士子格龍,說明元朔國是沒有頂級的真龍類的功法和神通的。倘若有的話,檔次應該也不高,否則便不是元朔國的大帝親自下令了。大帝親自下令,說明重視。」

  「而那天晚上真龍神通讓地公認錯,誤以為是葬龍陵的真龍之靈出手搭救全村吃飯,說明出手的那人的真龍神通,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這種神通,只能是出自天道院士子格龍所得的真龍十六卷!」

  蘇雲越走越快,思路越來越清晰:「我們去葬龍陵看過,天道院士子們的手稿,已經全部毀去,這十六卷真龍功法神通除了當時的天道院士子,外人絕不可能學會。因此那晚救走全村吃飯的,要麼是當時的天道院士子,要麼是他的傳人!」

  「而這個天道院士子,只有一個可能!」

  蘇雲猛地停步,沉聲道:「領隊學長!」

  「葬龍陵暴雪之戰,領隊學長與人魔的戰鬥,最終是領隊學哥贏了,殺死了被人魔附身的記錄者!」

  「只有他一人活著走出葬龍陵!」

  花狐與三隻小狐狸聽得瞠目結舌,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蘇雲拉開椅子,回到位子上,拿起筷子端起碗,淡淡道:「他把人魔和龍靈封印在葬龍陵,他無法向武帝解釋天道院士子死亡的事情,他也不想把真龍十六卷傳出去,於是他隱姓埋名改頭換面。直到有一天,他覺得他的本事已經到了,他的野心可以實現了,於是他借全村吃飯之手,釋放出人魔。」

  飯桌上四隻狐妖齊齊打個冷戰,花狐也有些心驚肉跳,笑道:「小雲,你說得好嚇人。不過,你忘記了一點,葬龍陵暴雪之戰是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當時的領隊學長應該也有二十許歲。倘若他活到現在,豈不是一百七十歲了?」

  他哈哈笑道:「妖怪都很難活這麼久,更何況人?他即使還活著,也是個耄耋老人,只有喘氣的份兒,哪裡還能為禍天下?」

  蘇雲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青丘月也有些不太服氣,爭辯道:「小雲哥,領隊學長明明是好人!你把他想得太壞了!」

  「對!小月說得對!」

  狐不平和狸小凡紛紛表示贊同:「領隊學長英明神武,獨自戰勝人魔,哪裡有你說的那樣不堪?」

  蘇雲夾菜吃飯,笑道:「我也只是聽你們討論得熱烈,揣測一個結局罷了。快點吃飯!明天好早起修煉!」

  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他們便已經起床洗漱,來到天門鎮的懸崖邊,面朝大海呼吸吐納,等待日出。

  幾隻小狐狸還在爭辯葬龍陵暴雪之戰的結局,蘇雲則在緩緩的催動洪爐嬗變,施展蛟龍吟。

  他每施展一式散手,隨著體內的元氣和血液運行,體內便傳來四種雷音。

  進而四種雷音匯聚成一種,化作蛟龍雷音。

  雷音滾動,從他的體內洪爐上空而起,從心肺處滾動到四肢,通達於手掌,腳掌。

  雷音震盪,震動他的心肝脾肺腎,大腸小腸膽胃膀胱三焦,促使腸胃蠕動,壯大心肺,提升身體機能。

  隨著一式式散手的施展,他的氣血運行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漸漸地,隨著他的一招一式,他的氣血浮現在皮膚表面,化作龍紋身。

  龍紋身隨著他的招式變化而變化,招式不同,龍紋身也不同,單單是手掌,便會時而化作龍爪紋身,時而化作龍首紋身,甚至是龍尾紋身。

  三十六蛟龍吟散手施展一遍,他身上便汗水蒸騰,身體裡的雜質,血液中的髒東西,便隨著汗水從毛孔裡排了出去。

  在最後一擊時,蘇雲的氣血甚至溢出體外,在手掌表面呈現出鋒利猙獰的龍爪形態!

  隨著他的氣血平緩下來,這種顯化的異象才慢慢消失。

  花狐見狀,很是羨慕,喝令三隻小狐狸立刻修煉,不許再爭吵。

  三隻小狐狸也慌忙修煉起來。

  蘇雲靜下來,自覺身體素質提升,體內的氣血也提升了不少,心中一片平靜。

  他「觀摩」焦叔傲從蛇進化為黑蛟,有所領悟,讓自己的氣血從鱷龍蛻變為蛟龍。自從做到蛟龍變,他的身體素質的提升便比之前快了許多。

  這兩日,他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素質的提升!

  花狐、青丘月他們觀摩焦叔傲的蛻變,進步也是神速,鱷龍吟施展出來,宛如四條小蛟龍,很是兇猛。

  太陽從海面下升起,溫暖的光芒照耀著蘇雲的臉龐,他迎著朝日呼吸吐納,汲取太陽精華,在體內洪爐中化作滾燙的元氣,元氣又運行到身體各處,提升身體機能。

  「等到我的身體提升,能夠容納足夠的氣血時,我的氣血應該便可以衝開眼睛裡的仙劍烙印了。」

  他露出笑容,這一日,越來越近了。

  又過幾日,荒集開市。

  這兩日蘇雲和四隻小狐狸趁著九月十五、十六的北海大潮,趕海收地籠,抓了些海貨,準備到集市上換些衣物和日用品。

  集市並不在天門鎮。

  天門鎮雖然是附近方圓十幾里最大的城鎮,但附近的居民對天門鎮顯然有著很深的「偏見」,倘若集市設在天門鎮,是萬萬沒有「村民」膽敢去趕集的。

  蘇雲每次趕集都很麻煩,需要背著海貨往西走六七里的山路,繞過毛家屯,走天平橋,才能來到荒集鎮。

  --毛家屯的村民就是牛家莊辦喪時請的喇叭班子裡的貓妖,這些妖怪喜怒無常,因此蘇雲盡量避開。

  天平橋則是處在兩座懸崖之間,懸崖之間是百丈深淵,中間有一個孤零零的石峰,石峰高出兩岸的懸崖。

  有一道石橋恰恰是架在石峰上,不長不短,恰好能搭在兩岸的懸崖上。

  只是石峰太高,石橋一邊壓在懸崖上,另一邊便會翹起來。

  因此過橋的時候,需要有很多人走到一邊的橋頭,等人數夠了,便往對面走,把對面的橋頭壓下來,才能來到對岸。

  蘇雲每次過橋,都要站在橋邊等很久才能湊夠人數,當然,在他心中和他一起過天平橋的都是人,殊不知他四周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只有他一個是人。

  人立妖群,分外顯眼。

  雖然荒集鎮不太好走,但蘇雲還是很樂意去趕荒集。

  荒集上除了可以買到生活必需品,油鹽醬醋之類的,還可以聽到外面的傳聞。

  荒集附近,有許多村民家裡有人離開天市垣前往城裡謀生的,往往可以帶來外面的消息,說起令人羨慕的城市生活。

  城市的傳聞,讓蘇雲只覺城市光怪陸離,是個遠比鄉下更精彩更險惡更古怪的地方。

  「城裡可不是那麼好討生活!」

  蘇雲用海貨換衣服的時候,賣衣服的蠶姑娘告訴他:「沒本事在城裡是活不下去的!城裡可不像咱們鄉下這麼有人情味兒!」

  四周的妖怪們紛紛點頭,深有同感:「城裡人沒有人情味!」

  「小雲若是想進城,可以等年底。」

  賣醬油給他的侯嬸道:「我家的幾個崽子在城裡打工,年底會回來過年,你可以問問他們。」

  「還得變化成人,人模狗樣的才能進城……」旁邊有人小聲道。

  「他又不用!」

  「這倒是。」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29 08:16 PM

第0031章 血染天平橋

  荒集鎮附近村落的村民很多都認得蘇雲,因為蘇雲實在太特殊了,這方圓百里,恐怕只有他一個是真正的人類,不能不引起他們的關注。

  無人區是個妖魔鬼怪橫行的地方,危險多多,其中不乏有對蘇雲動歪心思的妖物。

  但天門鎮的威名,讓妖物們有所顧忌。

  天門鎮,是無人區的禁忌之一,造成六年前另一個世界降臨的元兇!

  那些傢伙變成了鬼神之後,也還是無人區的巨頭。

  無人區的形成並非全部因為天門鎮,無人區的歷史其實要比天門鎮久遠得多,其形成早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天市垣的出現。

  只是無人區原本沒有現在這麼大,天門鎮搗鼓出六年前的那場天外世界降臨事件,導致了無人區的擴張。

  天門鎮和六年前的天外世界事件,本身只是天市垣的怪事之一,天門鎮也只是為了研究天市垣的怪事而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高手。

  天市垣才是最神秘的。

  經歷了天外世界降臨事件的妖物們,對天門鎮的居民很是忌憚,不過無人區也有不把天門鎮放在眼裡的老妖怪。

  好在老妖怪們居住的地方往往是無人區的核心地帶,很少來天門鎮、荒集鎮這種地方。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跟在蘇雲屁股後面,在荒集上轉來轉去,無人區買賣東西都是用青虹幣。

  青虹幣出自北海中的青虹蟹身上,這種螃蟹的背上有一抹青色彩虹狀的圖案,吃掉青虹蟹後,把蟹殼敲碎,便可以取下一塊青虹幣。

  這種青虹幣據說是海裡的金屬,可以煉製寶物。

  荒集鎮有「人」專門收集青虹幣,傳聞就是拿到城裡賣給城裡人,換五銖錢。

  這些年有不少妖物進城謀生,把五銖錢也帶了過來,荒集上漸漸有妖怪用五銖錢交易了。

  「小雲,能給我兩塊青虹幣嗎?」

  花狐想了想,道:「我想買點東西。」

  蘇雲從簍子裡拎出兩隻捆好的大螃蟹,那兩隻螃蟹沉甸甸的,蟹殼上有一抹青虹。

  他因為眼睛不便,又沒有賺錢的營生,因此只好等大潮的時候在海邊下地籠,用海貨去集市上以物易物,換些生活必需品。

  附近的「人」很少有會趕海的,因為海裡面有比他們還要恐怖的怪物,時常會上岸覓食。

  蘇雲熟悉潮水,能夠精準的計算漲潮退潮,又會下地籠,因此才能賣些海貨度日。

  不過青虹蟹很難抓,這種東西的鉗子鋒利無比,力大無窮,能輕易夾斷手指頭,危險得很,蘇雲只能用地籠做陷阱,逢大潮的時候才能抓幾隻。

  花狐提著兩隻青虹蟹來到荒集的一個攤位前,把兩隻青虹蟹放在攤位上,兩隻青虹蟹還是活的,嘴裡啵啵的吐著氣泡。

  擺攤的是眉鬚發白的老狗,穿著衣裳坐在那裡閉目凝神。

  「苟大爺,我想學變身術。」花狐道。

  那老狗身上穿貂,偷偷張開一隻眼瞥了花狐一眼,又閉上眼睛,慢條斯理道:「原來是胡丘村的小崽子。變身之術乃我妖族不傳之秘,但是誰讓我與野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呢?變身術我當然會賣給你。雖說我與野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但變身之術乃我妖族不傳之秘,所以錢還是要收的。」

  他拎起兩隻青虹蟹,站起身來,搖了搖尾巴:「隨我來。」

  花狐喚來三隻小狐狸,老狗皺眉,停下腳步:「花家的老二,你進城倒也罷了,你十四歲了,但他們也要進城?他們年紀太小!」

  花狐道:「苟大爺,胡丘村只剩下我們四個了,我離開後便沒有人照顧他們了。」

  那老狗嘆了口氣,搖頭道:「所以苟在鄉下不好嗎?為何非得進城送死?」

  花狐沉默片刻,道:「我們要為先生報仇!」

  那老狗沉默下來,邁步離開,道:「婆子,幫我看一下攤!學變身術,需要兩三天時間,你們若是有事,那便盡快去交代。」

  花狐連忙去尋蘇雲,道:「我和小凡他們要留在荒集鎮兩三天時間,小雲你一個人回去一定要當心。」

  蘇雲笑道:「這條路我來往不知多少遍了,無需擔心我。」

  花狐離去。

  蘇雲又在荒集上逛了片刻,沒有花狐他們在的確不太方便,他看不到攤主出售的東西。

  蘇雲興致闌珊,獨自原路返回,這時候下集市還有些早,他來到天平橋時,橋上無人,少年背著簍子來到橋上,靜靜等候。

  僅憑他的重量無法過橋,須得再來幾個人才行。

  等了片刻,只聽一個聲音傳來:「等一等!等一等!我也要過橋!」

  蘇雲聽到腳步聲奔近,一人來到橋上,站在他不遠處。蘇雲面帶笑容,含笑點頭示意,那人看到他,聲音帶著驚訝,道:「你是天門鎮的那個小哥兒嗎?」

  蘇雲好奇道:「兄台認識我?我聽你的聲音卻很陌生。」

  那人應該年紀不大,聲音中有著剛剛變聲之後的渾厚,笑道:「你現在是名人了,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聽聞你殺了幾個城裡人,又在蛇澗那裡躲過城裡的儒士的神通,厲害非常。」

  蘇雲輕輕皺眉。

  「我曾經遠遠看到過你,只是沒有和你接觸過,你沒有見過我也是正常。我剛從集市上買擔柴回來。」

  擔柴人道:「我叫李雁陣,李家莊的。」

  這時,橋對岸有人叫道:「你們別磨磨蹭蹭,趕緊過橋,我這邊還等著過橋哩!」

  蘇雲耳朵動了動:「對岸等著過橋的兄台聲音也是有些陌生。兄台,我們人手不夠,無法過橋!」

  對岸那人氣道:「你們都拎著東西,一個人有兩個人重,趕緊過來,不要耽誤我趕集!」

  李雁陣笑道:「這漢子說得有理。試試吧,能過去便過去,不能過去再回來多等幾個人。」

  蘇雲走在前面,李雁陣催促道:「走快點。」

  蘇雲微笑道:「我是個瞎子,走不快。不如你在前面?」

  李雁陣搖頭:「我擔著柴,橋這麼窄,怎麼到你前頭去?快走快走。」

  蘇雲向前走去,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橋中央,他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時橋面微微晃動,即將向對岸沉下。

  蘇雲揚了揚眉毛:「李兄,橋上莫非有其他人?」

  他的前方,兩個羊角人身的怪人一個低著身子,手持長刀,一個站在後面,持劍蓄勢待發。

  兩個怪人屏氣凝神,額頭冒出一滴滴汗珠,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甚至連他們的呼吸也輕微得無法察覺。

  他們手中的刀劍指向蘇雲,劍尖和刀尖紋絲不動。蘇雲只差幾步的距離,便會自動撞到劍尖上!

  「哪裡有人?」

  蘇雲身後,擔柴人不悅道:「你這瞎子,磨磨蹭蹭的。快點走!」

  橋對面也有人叫道:「快點過來,我還得過橋趕集!」

  蘇雲看不到的是,橋對面那人也是羊角人身的怪人,他背後的擔柴人也是頭生羊角!

  蘇雲面帶笑容,向他們陪個不是,抬腳繼續慢吞吞的向前走。

  擔柴人目光閃爍,右手緩緩的從柴堆裡抽出一口長刀。

  他的力量極大,左手緩緩托起柴擔子,彎下身子,把柴擔子悄然無息的放在橋面上。

  天平橋的石橋很窄,一步多寬,勉強容下柴擔子。

  擔柴人眼睛死死盯著蘇雲的後背,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他緩緩直起腰身,就在此時,他忽然看到蘇雲的皮膚下有蛟龍在游動!

  現在是秋天,蘇雲身上添了幾件衣裳,只能從他的後頸處和腳踝處看到他的皮膚。

  蛟龍的利爪和頭顱擔柴人不會認錯,窺一斑而知全豹,僅從隻鱗片爪,他便可以「看出」此時蘇雲的氣血運行勢必無比劇烈!

  其人的氣血,劇烈到顯形,化作蛟龍,從其心窩流出,蛟龍在皮膚表面蜿蜒游動,遍佈周身,形成強大的力量!

  在短時間內,蘇雲的肺臟能夠呼吸的空氣是平時的數倍!

  他的心臟壓縮力量也是平時的數倍,讓血液奔流速度大大提升!

  他的全身六百餘塊肌肉已經做好了準備,每一條肌肉的收縮舒展,都會提供高達數倍的爆發力!

  他的力量倘若爆發出來,勢必像火藥爆炸一般驚人!

  「小心!」

  擔柴人大吼,然而他的「小」字剛剛出口,蘇雲已經一步跨出,身體只差一點便插在前方的刀劍之上。

  氣機感應之下,前方那兩個羊角怪人不由自主爆發,長刀和長劍向前刺出!

  就在他們刺出刀劍的同時,蘇雲已經後退,像是未卜先知般避開刀劍,後退之時他已經施展出半招蛟龍擺尾,一腳向後掃出!

  嘭!

  那擔柴炸開,阻擋住擔柴人的視線!

  「心!」

  擔柴人起身的同時,第二個字吼出,蘇雲的左手向前探出,氣血嗤嗤作響溢出體外,在手掌四周形成蛟龍大口的形態!

  只聽叮的一聲,持刀的羊角怪人的長刀被蘇雲左手扣住,鋒利的刀刃竟然未能傷到他手掌分毫。

  「哤咕!」

  龍吟聲突然傳來,蘇雲左臂旋轉扭曲,那口長刀叮叮叮作響,被扭成麻花,那個羊角怪人臉上露出駭然之色,看到自己持刀的手臂也被扭曲成麻花!

  他的腕骨關節傳來啪啪的聲音,筋膜撕裂,隨即小臂屈肌、伸肌、短肌、指肌等肌肉群旋轉扭曲,臂骨也隨之旋轉,將這股入侵的力量送到上臂。

  哢嚓!

  他的肩胛骨脫臼,持刀的手臂扭曲成油鍋裡翻滾的麻花,他甚至還看到自己手臂上劇烈跳動的肌肉,以及炸開的血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30 12:05 PM

第0032章 努力做個正常少年

  擔柴人的「心」字脫口而出,蘇雲向後踢出的腳已經收回,同時右手迎著另一個羊角怪人的劍向前拂去。

  他的五指在空中躍動,彷彿變成了一條條蛟龍。

  他的右手一根根指頭在小小的空間中騰挪搏擊,當真是活靈活現,連續打擊在另一個羊角怪人的劍脊上,發出一串叮叮的暴擊聲。

  龍戰於野!

  這一招倘若完整的施展起來,需要整個人的身體無比協調,宛如鱷龍在曠野中與另一條鱷龍搏殺,是鱷龍吟的六個招式中攻擊手段最多的招式。

  蘇雲從鱷龍吟中提煉出三十六散手,又將鱷龍吟化作威力更強的蛟龍吟,他的每根指頭施展的竟然都是龍戰於野的散手!

  散手不需要施展完整的招式,也無需調動全身肌肉,因此施展速度更快!

  連續五記散手,打得那羊角怪人手中的劍脫手而出。

  那口寶劍叮的一聲插在山崖上,劍刃沒入山崖大半,劍柄嗡嗡顫動不休。

  那羊角怪人寶劍脫手,虎口炸裂,低頭以羊角撞來。

  蘇雲雙手扣住他的羊角,幾乎是不假思索便騰空施展出蛟龍翻滾!

  蛟龍翻滾比鱷龍翻滾還要凶險,轉速還要快猛,那羊角怪人雙足站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隨之旋轉,第三圈的時候,他的脖子七根頸骨便已經被扭得脫落,待到蘇雲落地時,他的脖子早已被扭斷!

  散手變化莫測,但完整的招式威力更強!

  蘇雲雙足穩穩落在窄窄的石橋上,後方,擔柴人揮舞長刀將那些被蘇雲踢飛的乾柴掃飛,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心中一片冰涼。

  這短短一瞬,兔起鶻落之間,他的兩個兄弟便一死一傷,一個被扭斷了胳膊,長刀掉在地上,一個被扭斷了脖子,屍體正在從橋上滑落。

  終於,那羊角怪人的屍體無力的墜入深淵。

  擔柴人睚眥欲裂,厲喝一聲,全力催動氣血,長刀表面赫然浮現出赤紅色的鋒芒,那是他的氣血從體內溢出,在兵器上加了一層氣血之刃!

  加持在刀上,稱之為刀芒,加持在劍上,稱之為劍芒!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都是修成第三種成就的人,做到了氣血顯化!

  他剛剛將氣血提升到巔峰,蘇雲便已經邁步殺來,短短幾步給他蛟龍盤繞在石橋上,旋轉著身軀向他撲來的錯覺!

  蘇雲的腿腳中有氣血溢出,化作龍爪,龍爪隨著他的腳步扣在橋面上,扎入石橋之中,讓他在石橋上得以暢行無阻!

  擔柴人之所以有蘇雲化作蛟龍盤繞在石橋上的錯覺,正是因為蘇雲並非是沿著直線向他奔來,而是時而走在石橋左側,身體平行於地面,時而走到石橋右側,又時而頭下腳上站在橋下!

  這種詭異莫測的身法,讓他不知蘇雲會從那個方向進攻,迫不得已持刀一退再退!

  就在此時,蘇雲從橋下後退,出現在那斷臂羊角怪人身後。

  「小心!」

  擔柴人這話剛剛出口,那斷臂羊角怪人已經被蘇雲兩記蛟龍吟散手打斷另一條手臂,丟下石橋。

  石橋下傳來一聲長長的慘叫,過了片刻才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雲彎腰撿起橋面上的長刀,屈指輕彈,刀鳴清越。

  這口刀是斷臂羊角怪人手中的那口,被他震落在地,長刀被他以蛟龍翻滾扭曲成麻花。

  但隨著蘇雲屈指一彈,勁力貫通刀身,被扭成麻花的刀身頓時唰唰舒展開來,恢復如初。

  擔柴人怒吼,舞刀衝來,厲聲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窄橋之上,方寸之地,你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他氣勢猛烈,氣血在身後形成撲擊的火鳥形態。

  這等生死搏殺的氣勢,堪稱慘烈!

  蘇雲持刀靜靜站在橋頭上,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那口仙劍飛來的異象。

  他抖了抖手中長刀,以刀為劍,一劍刺出。

  這一劍從擔柴人密集的刀光中長驅直入,沒有遇到任何抵擋,嗤的一聲刺入擔柴人咽喉。

  擔柴人刀法精湛,但根本沒有觸及到他這一劍分毫,被這一劍貫穿咽喉,眼中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咚。

  他的屍體倒下,同時石橋輕輕震動,橋頭落到對岸。

  從石橋向對岸沉下,到石橋落到對岸,長短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這短短時間,橋上短兵相接,生死立分。

  從蘇雲邁步引誘三人主動攻擊暴露身份,到三人相繼殞命,其實只發生在橋起橋落的短短時間而已。

  「還是沒人能夠接下這一劍……」

  蘇雲臉色黯然,暗嘆一聲,轉身拔出長刀,用力向下一摜。

  長刀插在對岸最後一個羊角怪人的腳邊,刀柄嗡嗡晃動。

  那羊角怪人一動也不敢動。

  蘇雲邁步從石橋上走下,來到他的面前,與他隔著那口長刀。

  少年抬起右手放在鼻翼下嗅了嗅,微微蹙眉,他嗅到一絲血腥味,顯然剛才有血濺到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滴血珠,晶瑩,泛著紅寶石的顏色,落在他的手背上。

  蘇雲伸出手,抓住那羊角怪人的衣領往這邊拎了拎。

  羊角怪人面色惶恐,不敢動彈。

  蘇雲用力在羊角怪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抹去手上的血跡,這才將他放開。

  「我是個瞎子,我不想回去之後鎮上的人看到我身上有血,他們會擔心的。」

  蘇雲不緊不慢道:「我還是個小孩子,我一直很努力的做個正常的少年,最低是別人眼中的正常少年。你們是城裡來的?」

  那羊角怪人額頭遍佈冷汗,連忙點頭。

  他忽然醒悟蘇雲看不見,連忙道:「是!我們來自朔方城。其實我們也是出身自天市垣的,幾年前去了城裡謀生,剛開始在官學裡求學,學了點本事……」

  「難怪。」

  蘇雲恍然大悟:「你們的功法和招式運用都很粗淺,顯然是因為你們輟學太早,沒有經過名師指導,不知道功和法的運用之妙。請你們來殺我的,是童家的人?」

  那羊角怪人賠笑道:「是童家的。」

  「給了你們多少錢?」蘇雲問道。

  「一百五銖錢,是定金,事成之後再給二百。」

  「拿來。」

  那羊角怪人取出一個錢袋子,蘇雲接過來數了數。

  「多了。」

  他取出十幾枚五銖錢,還給羊角怪人:「童家用這些錢收買你們殺我,錢歸我了,這是公道,不算我搶劫你們的。多的錢我不要。剩下的二百五銖錢,我會自己登門拜訪童家,親自討要。」

  他收起錢袋,向天門鎮方向走去。

  那羊角怪人呆了呆,死死攥著掌心裡的五銖錢,突然高聲道:「你是如何識破我們的?」

  蘇雲腳步不停,聲音傳來:「天平橋東邊沒有李家莊,也沒有姓李的。天平橋我來過多次,知道這座橋需要多少人才能壓下橋頭。我走到橋中央時便知道橋上不止兩人。」

  他聲音漸遠:「更關鍵的是,我看東西不需要眼睛。你們隱藏雖好,但氣血還在流動,而且學的是一種功法,因此我能察覺到你們,識破你們。你們的破綻太多了。」

  「破綻太多了?」

  羊角怪人喃喃道:「從前,我們可從未失手過,現在卻在短短時間折了三個好手……這個小瞎子,真是個瞎子嗎?他還是個小孩子……怪物!他是怪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30 08:11 PM

第0033章 必須格他

  蘇雲回到天門鎮,進天門之前,他又仔細嗅了嗅身上,確保沒有血腥味這才走入鎮裡。

  「小破孩做壞事了!」

  他剛剛進鎮子,腦袋上便挨了一下,一顆小石子從他腳邊滾到遠處。

  蘇雲抬頭,露出少年才有的陽光稚氣的笑容:「曲伯,你污蔑我。」

  曲伯還是和平時一樣,爬到天門上敲敲打打,雕琢天門。

  這老者放下斧鑿,笑道:「小破孩一副剛剛偷過雞的小狐狸的模樣,鬼鬼祟祟的,還說沒有做壞事?」

  他坐在架子上,悠然道:「你身上還有血腥味,瞞不過我。上來,咱們談談!」

  蘇雲遲疑一下。

  天門鎮中所有的鎮民中,他與曲伯最是親近,但是自從他無意中打開天門性靈進入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見到曲伯的屍體後,他便有意無意的與曲伯疏遠了一些。

  以前他經常爬到腳手架上,聽這個老人說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比如說深夜鬼市,比如說天上墜龍,都是嚇得他晚上睡不著覺的事情。

  蘇雲爬上腳手架,來到曲伯身旁。

  「天市垣這個地方,是個了不起的地方。」

  曲伯仰面躺了下來,雙手枕在頭後,道:「天市,是天上的城市,垣是城郭,咱們天市垣,傳說是天上的城市墜落到人間。因此這地方總是會發生很古怪的事情。小破孩,你的眼睛快好了吧?」

  蘇雲也躺了下來,他的視野裡還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天門鎮的天空:「快好了。倘若我全力鼓盪氣血,可以把堵塞我瞳孔的東西衝開,但是只能堅持很短的時間。不過,若是我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六重,那仙劍的陰影便再也無法堵住我的瞳孔。」

  「那個叫裘水鏡的人,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曲伯笑了:「將來你的眼睛痊癒,倘若看到古怪的東西,一定不要驚訝。因為這裡是天市垣,天底下最古怪的地方。」

  蘇雲面色平靜,默默點頭。

  他在另一個世界的石橋上見過曲伯的屍體,曲伯之所以這麼說,是擔心他眼睛痊癒之後無法接受自己看到的真相。

  曲伯繼續道:「天市垣,傳說是神仙居住的城市,它不知從何時墜入凡間,也不知何故墜入凡間。有許多人試圖從這裡尋到長生的奧妙,尋到成仙的奧妙,但是無一例外都落空了。」

  他坐起身來,感慨萬千:「古往今來多少王侯將相,一代又一代人,都化作了塵土。他們把自己的墓建在這裡,期望能夠長生,最終不過是糞土一把罷了。」

  他撿起斧鑿,繼續雕琢天門:「小破孩,六年前岑老把你送過來的時候,說你的眼睛失明與我們有關,天門鎮欠你的,須得把你養大,不能讓你死在外面。岑老是前輩,我們也認同這一點。前不久岑老走了,你的眼睛也快復明了,等到你眼睛復明的時候,我們便不再欠你了。那時就是你該離開的日子了。」

  蘇雲怔了怔:「曲伯……」

  曲伯悠然道:「你身上有殺伐之氣,你長大了。這幾天我看到你處理危險,果斷決絕,你的心態也長大了。等你眼睛復明的時候,你便是一個無需我們照顧的大人,不再是小破孩了。下去吧。」

  蘇雲怔了怔:「曲伯一直在暗中照看著我?他知道我這些天遇到的危險……」

  他心中滿是感動,默默的走下腳手架:「其實我一直在受曲伯的恩惠。曲伯在天門鎮中照顧我,在另一個世界,我也是在他的遺體旁遇到仙圖,得到莫大的機遇,實力才突飛猛進。曲伯是人是鬼,又有什麼關係呢?」

  過了兩日,蘇雲體內元氣如爐火純白,洪爐嬗變修煉到了第五重。

  他的身體機能也愈發強大,心臟像是一個時時刻刻燃燒的洪爐,提供給身體強大的血液,肺腑更是像一個巨大的鼓風機,隨時可以催動洪爐,讓氣血旺盛數倍!

  他的身體也一點點強壯起來,也可以在體內容納更多的氣血。

  他手腳可以氣血顯化出蛟龍之爪,無需借助神仙索,便可以在山崖上疾步如飛。

  每當他催動氣血運行到雙眼時,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仙劍的烙印鬆動,似乎隨時可以被他的氣血衝開。

  只要衝開雙眸中的仙劍烙印,他便可以看到天門鎮的真相。

  蘇雲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這麼做。

  他一直很想治癒自己的眼睛,一直很想離開天門鎮前往城裡求學,但真的到了這一天,他還是猶豫了。

  他不是不想長大,而是不想離開這片故土,離開這裡可愛的人們。

  甚至,他對看到天門鎮的真相有些恐懼和牴觸!

  不過,隨著他的修煉,洪爐嬗變第五重的修為水漲船高,他的氣血會越來越雄渾。

  等到他的洪爐氣血演變到第六重,爐火化作藍色,不管他想不想,他強大的氣血都會湧入眼睛,讓仙劍烙印無法堵住他的眼瞳!

  仙劍烙印和天門鎮烙印並非會因此而消失,還會留在他的眼瞳中,但那時已經不能影響他的視力!

  裘水鏡是一個非凡的人,他對蘇雲眼疾的判斷極為準確,無愧於天門鎮的居民對他的評價。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從荒集鎮歸來,蘇雲的生活又恢復到往日的狀態,每天早晨早起,面對大海日出修煉,然後與狐狸們一起狩獵覓食,再去牛家莊的菜園子偷菜。

  晚上倘若有月光,便一起去採集月亮精華。

  他們偶爾還會跑到蛇澗去捉魚,現在蛇澗沒有了全村吃飯,變得安全了許多,黃村和臨邑村的村民也敢來到這裡活動。

  蛇澗的魚很是珍稀,因為接近葬龍陵,傳聞有著龍的血脈,少刺而鮮美,味道極佳,只需上鍋蒸熟加點小蔥,潑點熱油,便是讓人食指大動的佳餚。

  最奇特的是,吃了蛇澗的魚會讓人感覺到氣血賁張,修煉速度也比從前快了許多。

  「難怪全村吃飯一直盤踞在這裡,原來還有這個好處。」花狐羨慕不已。

  這些日子他們修煉速度也變得很快,花狐也把洪爐嬗變修煉到第五重,三隻小狐狸修煉到第四重,顯然蛇澗裡的魚讓他們獲益匪淺。

  蘇雲也日漸接近洪爐嬗變的第六重,偶爾會感覺到氣血湧入雙眼時,隱約可以看到一口仙劍在空中旋轉。

  隨著他氣血的提升,這口仙劍便越來越清晰,除此之外便是天門鎮的烙印,也在他的眼中。

  還有那八座朝天闕,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眼中除了天門鎮外,還有北海,巨大的水柱高不知多少里,粗大無比,旋轉著往上升,直達天外另一個世界!

  許許多多船隻行駛在波濤洶湧的北海上,有的船則行駛在水柱上,在浪濤間出沒,向另一個世界進發!

  這便是蘇雲在六年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葬龍陵的山谷中,蘇雲閉上眼睛,這一幕烙印在他的眼瞳中,即便是閉上眼睛也無法抹去。

  「小雲哥,快點過來!」狐不平在前方呼喚。

  蘇雲張開眼睛,向前走去。每當夜幕降臨葬龍陵便會變得極為危險,龍靈會出現,圍繞著自己的屍骨飛行,強大的氣血壓迫會封閉他們的五感六覺,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但是白天的時候龍靈消失,這裡變得很安全。

  蘇雲和四隻狐妖白天的時候會來到這裡有模有樣的「格龍骨」。

  格物致知,這是修行之妙。

  當年「領隊學長」率領天道院的士子前來格龍屍,領悟出了十六卷法門,他們能夠參悟出了不起的功法神通,蘇雲、花狐他們自信也能。

  只是此時的龍屍沒有了血肉,只剩下了骨骼,所以他們只能來「格龍骨」了。

  他們都修煉了鱷龍吟,又觀摩了全村吃飯進化為蛟龍的過程,蘇雲更是把鱷龍吟轉變為蛟龍吟,花狐也在蛻變的過程之中,因此格龍骨對他們極為重要。

  蘇雲在另一個世界的仙圖中得蛟龍形態神韻,觀摩全村吃飯蛻變為蛟龍,得蛟龍氣血,但是龍的骨骼、肌肉、肌理、經絡、筋脈、五臟六腑等器官,他卻沒有見過。

  現在龍骨擺在眼前,自然不能放過。

  俗話說畫皮容易畫骨難,其實難就難在普通人無法接觸到骨骼,比如觀想猛虎、鱷龍等猛獸甚至妖物,普通人只能遠遠看一眼,倘若被猛獸發現,多半難逃性命。

  但格物需要近距離觀察,觀其精氣神,觀其舉止,甚至要剖開猛獸,在猛獸活著的情況下觀察身體各個器臟的運行,瞭解其原理,洞察其奧妙,還要觀察其行動時骨骼動態,對普通人來說,是根本無法辦到的事情。

  對士子來說,也是危險無比,只有名師指導,或者大閥世家財力雄渾,才有可能學到精髓。

  但像真龍這種神話傳說中才有的神物,即便是名師、世家大閥,也往往只能用雕塑或者書畫來教導士子,根本不可能尋到一條真龍!

  蘇雲面前,便是一條真龍的龍骨!

  「把它刨出來!」

  花狐站在葬龍陵前,意氣風發,吩咐小狐狸們:「刨出來格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31 12:17 PM

第0034章 重見光明

  刨出葬龍陵的龍骨是件宏大的工程,這條真龍收尾長達百尺,而且上面長滿了樹木灌木荊棘叢,他們需要一點點把土石挖開,清理草木。

  蘇雲與四隻狐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前前後後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將葬龍陵清理乾淨,讓龍骨完全顯露出來。

  這期間,蘇雲趁著北海大潮,去海濱趕了幾次海,抓些青虹蟹換錢。

  九月月底,海風變得有些涼,到了十月便氣溫陡降,秋風肅殺。不過天門鎮還沒有絲毫涼意,這裡靠近葬龍陵,葬龍陵附近多有溫泉,鱷龍潭便是一個巨大溫泉,讓這裡四季如春。

  鱷龍潭也是個寶地,養活了許多鱷龍。

  葬龍陵的溪水也是溫熱的,秋冬之交,便會冒出騰騰熱氣。

  蘇雲和四隻狐妖站在葬龍陵的高處,遙遙觀望谷地中龍骨的全貌。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鼓盪氣血,小心翼翼駕馭氣血來到眼睛處,他的眼瞳中,仙劍和天門鎮的烙印在旋轉,向四周退去。

  漸漸的,他的視線從一片黑暗變得有亮光傳來,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蘇雲貪婪的看著葬龍陵,看著那匍匐在谷中的龍骨,看著一草一木,看著首尾兩棟房子,他又轉過頭來,打量散落在各個山坡上的石碑,最後他的目光又落在身邊的小狐狸的身上。

  他雖然堅持不了多久便需要封閉眼睛恢復元氣,但是重見光明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蘇雲向龍骨拜了拜,直起腰身抬起手來,指向山谷中的龍骨,意氣風發,長聲笑道:「格他!」

  四隻狐妖也向龍骨拜了拜,哈哈大笑,聲音嘹亮:「格他!」

  他們先從龍骨的全貌著手,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龍骨神韻,以氣血來模仿真龍的架構。

  蘇雲甚至還取出神仙索,攀爬到空中,從俯瞰的角度來觀察龍骨走勢以及龍爪方位。

  六日之後,他們來到近前,詳細描摹龍的骨骼構造,尾骨、腿骨、趾骨、內腔骨壁、顱腔內壁等等,甚至蘇雲還觀察真龍的骨髓斷面,研究其骨骼內部結構。

  --這骨髓斷面應該是人魔造成的傷,人魔以無比恐怖的破壞力,擊傷真龍多達數十處,讓這條真龍重傷不治!

  這些日子,蘇雲與四隻狐妖吃喝拉撒都在葬龍陵,專心致志研究,只有太陽快落山時,龍的靈出現,他們這才離開葬龍陵。

  「龍的骨骼,比我們人要多出太多了。人體只有二百多塊骨頭,而龍骨多達一千零六十八塊!」

  蘇雲看了看龍的身下,臉色微紅:「連那種地方都長著骨頭,而且還有鱗片狀的倒刺。」

  最近兩日,他們遇到了瓶頸,無法從龍骨上得到更多的知識。

  這是他們的積累不足使然。

  積累不足,即便有億萬財富放在面前也不識,即便踏入寶山也會空手而歸。

  龍骨中蘊藏的玄妙玄機實在太多,但也深奧無比。蘇雲和花狐他們在野狐先生的庠序裡求學多年,但底蘊還是比不上天道院的士子,他們只能從龍骨的形態構造上得到膚淺的東西,無法得到更多的奧妙。

  即便如此,他們的鱷龍吟蛟龍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花狐率先做到從鱷龍吟轉變為蛟龍吟,他的蛟龍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在形態神韻上比蘇雲也不遑多讓,他比蘇雲雖然有所欠缺,但能做到他這等成就的士子卻也不多。

  其他三隻小狐狸也進步不小,直追花狐。

  原本他們的蛟龍吟都是空有皮相而無骨,現在有了骨骼,蛟龍吟的威力也自突飛猛進!

  「真龍有這麼多骨骼,骨骼與筋肉相連,也即是說,真龍體內的筋脈和肌肉,也是人類的五倍之多!」

  蘇雲不禁頭皮發麻,人與龍的身體差距,不僅僅是五倍那麼簡單。

  龍的骨骼密度五倍於人,骨骼數量五倍於人,筋脈五倍於人,肌肉五倍於人,氣息五倍於人,血液流速五倍於人,這些數字不是相加,而是相乘!

  而且,蘇雲還未計算心肝脾肺腎等臟腑的差距。

  倘若計算這些,人與龍差距只會更大!

  「人與龍能夠縮短差距的地方,只有靈活的腦瓜了。」

  少年眼前漸漸陷入昏暗,他輕輕閉上眼睛:「這就是人為萬物靈長的原因。身體各個方面不如龍,那就通過研究,讓自己掌握龍強大的奧妙,讓龍變成自己的招式,變成自己的神通,壯大自己的身體。」

  他的衣衫忽然微微震動,接著胸腔一鼓一伏,鼓起來伏下去的幅度越來越大。

  「哤咕!」

  「哤咕!哤咕!」

  他胸腔中傳來陣陣龍吟,只見他後背越來越寬,突然強大的勁力嗤的一聲將他衣衫撐破!

  花狐等狐妖嚇了一跳,只見蘇雲背後一條條肌肉呈豎紋狀排列,像是一根根肋骨斜插在脊樑骨上!

  他的後背變得比平時寬了一倍,背後的肌肉線條也比平時多了倍餘,再加上繃起的根根大筋,隆起的一根根血管,讓蘇雲的後背呈現出一種暴力的美感!

  唰--

  龍紋身湧現,蛟龍張牙舞爪,在他背上遊走,慢慢的舒展身軀,趴伏在他的後背上。

  不過與以往的龍紋身相比,這次是龍尾盤於外,龍首位於中央,再加上蘇雲蜂腰猿背,上寬下窄,宛如一幅龍盤天頂的宏圖一般!

  「小雲這是將真龍肋骨,用在自己的身上了!」

  花狐立刻看出玄機,蘇雲沒有長出真龍肋骨,而是以氣血模擬真龍肋骨,讓自己的肋骨數量翻倍。

  不僅如此,他還以氣血模仿出更多的肌肉、筋絡!

  他沒有解剖過真龍,只是以龍骨來推測應該有這些肌肉和筋絡,但即便如此,也讓他的力量爆發性的增長!

  蘇雲散去氣血,身體又恢復如常,少年臉上肌肉抖了抖,花狐連忙道:「小雲,你氣血岔了?」

  「不是,又少了件衣裳。」

  蘇雲一臉惋惜,他的衣裳前面還好,但是背後變成一條一條的,很是涼爽。

  「我給自己存了兩件去城裡的新衣裳,倘若現在穿上,去城裡的時候就不新了。」

  少年把背後破爛的布條繫在一起,道:「會被城裡人笑話的。」

  凜冽的寒風吹過山谷,嗚嗚作響,如同冬日的號角聲,蘇雲等人走出葬龍陵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還未落到葬龍陵,便被騰騰的熱氣化成雨珠落下,灑在他們身上,帶著絲絲涼意。

  越往外走,天氣越寒冷,蘇雲和花狐等人匆匆回到天門鎮,蘇雲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給自己提前換上了新衣裳。

  天門鎮受葬龍陵影響,並未下雪,只是落雨,但是鎮外很快便白雪茫茫遮掩了大地,連樹木上都被掛上了雪花,一派銀裝素裹。

  第二天早上,蘇雲醒來,穿好衣衫推開門,一股涼風撲面而來,衝去身上的燥熱。

  花狐等狐妖都不在家,蘇雲打開柴扉看去,天門鎮的地面上濕漉漉的,天空中漂浮著陰霾。而在遠處則白雪皚皚茫茫,把山也遮住,樹也遮住,路也遮住。

  鎮外傳來咕咕的鳥鳴,蘇雲遠遠看到樹上站著幾隻半人多高的大鳥,而在樹下不遠處,幾隻狐狸正在雪地裡捕獵。

  為首的便是花狐,側著腦袋蹲坐在雪地裡,時不時打量四周,忽然似乎看到了雪下的獵物在挖雪前進,花狐便噌的一下高高躍起,頭下腳上,倒栽下來。

  他的腦袋深深紮在雪地裡,只剩下一條大尾巴露在外面。

  那尾巴猶自不安分的動彈兩下。

  花狐從雪堆裡爬出來,鼻孔被撞得流血,應該是撞在雪下的石頭上,但他的口中卻多出了一隻趁雪出來覓食的地鼠。

  這是天市垣狐狸們最喜歡吃的食物。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也在雪地裡有樣學樣,有時候運氣好能抓到地鼠,有時候卻把自己撞得鼻血長流。

  蘇雲看著這一幕,心中一片安寧。

  就在此時,他突然怔住了:「我的眼睛……」

  一覺醒來,他的雙眼復明瞭。

  他的體內,洪爐中爐火熊熊,爐火分為六層,最外層的火焰是純藍色。

  他的洪爐嬗變養氣篇,不知不覺間修煉到了第六重。

  他該走了,該離開天門鎮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9-12-31 08:13 PM

第0035章 天地英雄

  蘇雲靜靜地站在柴扉前,鎮外,花狐為了捕捉地鼠撞得滿頭是包,雪地裡狐狸們神出鬼沒,跳來跳去,樹上咕咕叫的是臨邑村的村民,正交頭接耳的商議是否要抓隻狐狸來吃。

  蘇雲緩緩收回目光,他看到了天門鎮,自己前前後後生活了近十四年的小鎮,變得虛幻起來,像是霧氣中的海市蜃樓,隨著冬日的風而抖動。

  他看到了天門鎮的居民,他們在霧氣中的身影,強大,不可思議,卻沒有實體。

  咚、咚。

  小鎮上響起了羌鼓,那是朔方獨有的樂器。

  「……世代興亡,卻便似月影圓缺!咚咚!」

  蘇雲循著聲音看去,他的目光經過了正在賣包子的包子張,經過了買醉的徐大叔,經過了坐在屋簷下手牽著手腿促著腿的樂爺爺樂奶奶,經過了新婚燕爾的雁飛嶺夫婦,經過了芳兒姐……

  這些他熟悉的人,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他的目光經過他們時,只見熟悉的身影在陰霾中扭曲,膨脹,變得猙獰。

  他們熟悉的面孔,竟像是廟宇裡的鬼神一般,變得陌生!

  他們便是一尊尊鬼神,屹立在天門鎮的霧氣之中。

  朔方人獨有的腔調從漸漸濃郁的霧氣中傳來,帶著黃土的寥廓與大山的巍峨,伴隨著羌鼓一起吟唱:「山人家堆案圖書,咚咚!當窗松掛,滿地薇蕨。咚咚!」

  蘇雲眼中熱淚湧出,霧氣中的鬼神們轉過頭來,一雙雙目光給他以熟悉的感覺。

  他們早已死了。

  天門鎮所有鎮民,早已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場災變之中。

  他們留在這裡,創造出天門鎮的假象,其實是為了照顧他啊!

  「侯門深何須刺謁?咚咚!白雲自可怡悅!到如今,世事難說!」

  蘇雲迎著聲音看去,曲伯坐在天門上,滿臉皺紋,昏花老眼,羌鼓放在他的膝頭,以手拍鼓。

  他的嗓音中朔方的厚重遼闊和巍峨,一下子變得無比濃烈起來!

  「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不見一個豪傑!咚咚!」

  蘇雲被這最後兩記鼓敲得氣血沸騰,他的氣血近乎不受控制般爆發,發出一聲悠揚的龍吟,滾滾氣血如潮從體內湧出,化作血色蛟龍,圍繞蘇雲身軀纏繞兩週。

  龍首從他的身後右肩處向前探出,龍鬚飄揚。

  「哤咕--」

  蛟龍咆哮,對抗鼓聲的壓迫。

  「小破孩,你長大了!」

  天門上的曲伯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背起羌鼓。

  他的身軀頓時變得無比偉岸,那是一尊多臂的鬼神,是強者死後的性靈!

  天門鎮的霧氣中,那一尊尊鬼神的目光落在蘇雲的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我們死後,有各種各樣的願望,遺願未了,所以有天市托付。但是我們有著同一個願望,那就是讓你平安長大。」

  曲伯的身子彷彿戰神,愈發高大,高大且虛幻,朦朦朧朧,給人隨時可能會散去會消失的感覺。

  天門鎮的屋舍也被拉得很長很長,變得像是夢幻泡影。

  「這個願望是岑老給我們的,岑老走了,現在你也長大了,你也該離開了。」

  霧氣中的鬼神紛紛道:「你走了,我們便少了一個壓著我們的負擔,少了壓在心頭的一個遺願。小破孩,快走吧!」

  呼--

  北風呼嘯,天門鎮變得宏大而虛幻,蘇雲抬起手來,似乎想要抓住他們,抓住天門鎮,抓住童年的記憶。

  然而天門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一片片荒墳,墳頭草枯黃,墓碑上濺著泥漿,四周破敗的瓦礫表明這裡原本是一個很是繁華熱鬧的鄉鎮。

  這裡沒有人祭祀,沒有人打理,墳墓群中,只有一片草廬宅院,那是蘇雲居住的房間。

  「曲伯,羅大娘……你們去哪兒了?你們還在四周對不對……」

  蘇雲腳步沉重,行走在天門鎮的墳墓群中。

  元朔李將軍諱孝義之墓。

  他站在一塊墓碑前,墓碑上的文字讓他陷入回憶,李孝義這個名字很陌生,但他知道芳兒姐暗戀的英俊青年木子。

  元朔天道院徐道人之墓。

  他也不知道徐道人,他只知道酒鬼徐。

  元朔雷音閣主之墓。

  他不知道雷音閣主,但知道鎮裡經常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化緣的賴和尚。

  元朔張火祝諱奮韜之墓。

  張奮韜是包子張嗎?

  元朔越水祝諱思成之墓。

  越讀音與樂相同,那麼越思成是樂奶奶還是樂爺爺?

  ……

  他不知不覺間走到天門鎮遺址墓群的第一排,墓碑上刻著元朔曲太常諱進之墓的字樣,這個曲進曲太常,是曲伯嗎?

  雪地中,蘇雲向曲伯的墓碑叩拜,然後又來到羅大娘的墳墓前,叩拜一番。

  這個冬日,他與天門鎮的鎮民們一一拜別,拜謝他們這六七年來的養育照看之恩。

  他回到草廬裡收拾一番,主要是一些新衣和這些日子積累下來的五銖錢,還有野狐先生交給他的幾冊舊聖絕學。

  他收拾妥當,走出這個他幻想中存在著的故鄉,他失明了六年,幻想了六年,天門鎮在他的幻想中也存在了六年。

  花狐和三隻小狐狸坐在墳墓群外靜靜地等待他,彷彿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

  蘇雲回頭看去,天門還屹立在那裡,破敗不堪,無人修繕。

  那座門戶,是六年來曲伯一直沒有修好的門。

  蘇雲收回目光,取下四個小包袱拋了過去:「花二哥,這裡面是你們的衣裳鞋子,我不知道合不合體。穿上吧,我們去天市垣驛站,準備進城。」

  狐妖們接過包袱,一個個轉身便扎入雪層中,雪層下面鼓起了四個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過了片刻,一個五短身材胖嘟嘟的小娃娃滿臉笑嘻嘻的從雪堆裡鑽出來,頭頂戴個狗耳朵帽子,身上穿著內絨的紅色小裌襖,下身穿著暗紅色燈芯絨小棉褲,腳上是虎頭鞋。

  他從雪地裡蹦出來,因為個頭太矮,又再度掉進雪裡,只剩下狗耳朵帽子露在外面。

  蘇雲探手把他拎出來,上下打量幾遍,疑惑道:「小凡?還是不平?」

  「我是你二哥!」

  那小娃娃怒道,說罷便摘下帽子:「你看,你看!我頭髮是花色的!」

  蘇雲唯唯諾諾,歉然道:「二哥,你還沒到我腰間,我還以為是不平……」

  「我發育的晚,身子長得瓷實,要你管!」那花色頭髮的小屁孩氣鼓鼓道。

  蘇雲摸了摸他的腦袋,花狐呲牙威脅他,露出上下兩對小虎牙。

  蘇雲把他往雪地裡摁了摁,花狐又只剩下一個帽子露在外面。

  狸小凡和狐不平也鑽了出來,比花狐還矮一些。

  兩隻小狐妖像是對稱生長的一般,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樣的,都是花布格子的裌襖,裡面縫了些保暖用的廉價皮毛,腿上蹬了一條略顯長的碎花布棉褲,頭頂戴著和花狐一樣的狗耳朵帽子。

  兩隻小狐妖一左一右,一臉狐疑的盯著蘇雲。

  蘇雲面不改色,被他們注視了半晌,這才道:「你們的衣服都是一起買的,像是像了點兒,不過結實又便宜。穿在你們哥倆的身上,的確好看……」

  花狐從雪地裡鑽出腦袋,呲著小虎牙:「我的衣服也是同一個攤位上買的吧?」

  「嗯,攤主說多買的話可以打折。」

  蘇雲悲憤道:「二哥你要知道,我是個瞎子,看不到美醜的……」

  雪地裡有東西拱了拱,一個頭戴白色反絨的兔耳朵帽子的小姑娘鑽了出來,那帽子的兩隻兔耳朵還可以動,時不時抽一下的。

  狸小凡和狐不平嫉妒得眼睛都紅了,直勾勾的盯著那對一動一動的兔耳朵,然後又齊刷刷的向蘇雲看來。

  「女孩子一定要打扮的可愛一些。」

  蘇雲面不改色道:「這是攤主對我說的。」

  兔耳朵下面是兩條青黑色的辮子,從腦後梳到胸前。

  青丘月費力的從雪地裡走出來,身上穿著的是純白色的披風狀的長袍子,腰間繫個紅色的帶子,長袍毛茸茸的很是保暖,一直拖到她的腳踝。

  她腳底蹬著一雙青色木底皮質內絨的青狐鞋,鞋面上繡著狐狸頭圖案。

  花狐把自己從雪地裡拔出來,盯著自己腳上的虎頭鞋,又看了看青丘月的青狐鞋,眼睛也變紅了:「小妹,你的鞋……」

  「可舒服了!」

  青丘月很開心,晃著兩條辮子,雪白的衣服襯托著辮子很是顯眼:「又好看!而且你看帽子裡的耳朵是中空的,我可以把自己的耳朵藏在兔耳朵裡。我動耳朵的時候,兔耳朵也動……」

  花狐紅著眼睛轉頭盯著蘇雲。

  「荒集鎮的攤主挑的。」

  蘇雲訥訥道:「我身上的也不太好看,咱們又沒有多少錢……好了好了,我們該趕路了!」

  四個冰雪可愛的小妖孩跟著他一腳高一腳低的沿著雪路往前走,走著走著便突然少了一個,每當此時蘇雲便停下來,伸出手,把掉進雪坑裡的小妖孩拎出來。

  「二哥,不要四處亂跑。」蘇雲囑咐道。

  花狐委屈萬分:「我沒有……」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 12:12 PM

第0036章 天市垣無序地帶

  蘇雲和四個小妖孩來到歪脖子柳樹下。

  柳樹下只有雪埋孤墳一座,並沒有沒有草廬,也沒有岑伯。

  蘇雲抬頭,大雪過後,天空如洗,湛藍深邃,天上並沒有岑伯所說的人來人往的集市。

  他轉頭看向雪地裡,看向自己的那座小小的「房子」,那裡並沒有房子,雪地裡只有一個小小的墳丘。

  墳丘被打開了,露出一個小小的棺木,那就是蘇雲童年印象中的小小的「房子」。

  當時自己雙目失明,又處在狹小無比的房子裡,掙扎,錘門,絕望的大喊大叫。

  七歲的少年當真感覺到了絕望和無助。

  就在他惶恐之際,他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的「房門」被打開了。岑伯牽著他的手,把他從「小房子」裡拉出來。

  蘇雲而今回憶起這段過往,心中有著萬千的情緒不知如何表達,最終他在雪地裡向岑伯的荒墳叩拜一番,起身繼續前進。

  他回頭又望了一眼天門鎮,遙遙看到孤零零的天門矗立在那裡。

  恍惚間,離家的少年彷彿又聽到了曲伯那老朔方獨有的荒涼寥愴的腔調,和那略顯單調滄桑的羌鼓聲。

  「到如今,世事難說!」

  咚!咚!咚!

  「天地間不見一個英雄!」

  「不見一個豪傑!」

  咚!咚!咚!

  ……

  蘇雲一行人走過了蛇澗,來到了黃村。

  大荒墳千瘡百孔,黃鼠狼們站在各自的洞穴門前,看著四面八方,提防敵人來襲。有的則跑到雪地裡鑽來鑽去,玩鬧嬉戲,還有幾個繞到樹後面,變化成年輕男子走了出來,卻是在練習法術。

  「黃村的小壞蛋們!」

  花狐雙手做喇叭,對黃村的黃鼠狼們大喊:「我們要進城了!不揍你們了!逢年過節,花爺爺從城裡回來的時候再揍你們!別想我們--」

  嘩啦--

  空中滿滿都是被曬乾的糞球屎蛋子,呼嘯向他們飛來。花狐哈哈大笑,與蘇雲等人轉身便跑。

  熱鬧一番過後,他們又回到胡丘村,花狐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來到胡丘村村民的墓前,叩拜一番。

  蘇雲來到野狐先生的墓前,鄭重萬分的祭拜這位啟蒙老師。

  岑伯、曲伯、羅大娘等人對他的恩情都很大,岑伯有救命之恩,曲伯、羅大娘等人有養育之恩,而野狐先生對蘇雲卻是啟蒙、開靈智的恩情!

  不為他的智慧啟蒙,不開啟他的靈智,他便是山裡的野孩子,與禽獸何異?

  野狐先生像是打開了他心靈的眼睛,讓他學會明辨是非,讓他學會做人。

  他們離開胡丘村,經過庠序,蘇雲和四個小妖孩進去打掃了一番,清理灰塵,他們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彷彿還能聽到野狐先生的聲音,彷彿還能看到同學們的身影。

  天平橋。

  蘇雲抬手,氣血化作蛟龍飛出,龍爪扣住翹起的橋頭,把這座橋拉了下來。

  他們登上天平橋,向對岸走去,天上一隊狍鴞飛來,叫道:「蘇家小屁孩要走了嗎?城裡很危險!」

  蘇雲抬頭,向臨邑村的居民揮了揮手。

  一隻狍鴞落下,降落在他們前方的橋頭,圓圓的臉很是嚴肅,伸開翅膀比划:「咱們鄉下是森林,城裡就是鋼鐵森林,凶險異常!城裡人吃人,不吐骨頭!」

  上空的狍鴞們飛遠了,咕咕的叫聲傳來,在呼喚他。

  橋頭的狍鴞撲扇翅膀飛去,聲音從空中傳來:「留下來做妖怪不好嗎?我們在你眼中是妖怪,但你在我們眼中也是妖怪啊!幹嘛非得進城?」

  蘇雲笑道:「不想渾渾噩噩的活著啊,才要進城。」

  「城裡比天市垣凶險百倍!咕咕,當心,咕咕!」

  橋頭落到對岸,蘇雲帶著四個小妖孩走了下來。大雪天,荒集鎮也冷清了許多,花狐領著他們來到老苟家拜訪,老苟夫婦毛髮都已經花白,有些老態。

  「這麼早就進城啊?」

  苟婆為他們各自盛了碗熱湯,皺眉道:「為何不等年後再進城?現在進城的話,沒有人同行,很危險的。」

  花狐道:「大娘,小雲的眼睛能看見了,被趕出天門鎮了。天市垣沒有多少值得留戀的地方,所以我們打算進城謀生,再找仇人報仇。」

  苟婆還待再說,老苟抬手來喝道:「公妖怪長大了就是要出門在外,闖蕩出一番事業,你一個母妖怪懂什麼?去,給我這碗湯多加些胡椒粉!」

  苟婆氣呼呼去了。

  老苟面色嚴肅的看著蘇雲,道:「你是人,我們是妖,到了你們人的地盤,你得多照顧小花他們。」

  蘇雲鄭重點頭,有些侷促的捧著碗喝湯。

  老苟又道:「荒集鎮以東都很安全,但荒集鎮以西就不好說了。出了荒集鎮往西走三十五里地就是天市垣驛站,從驛站乘燭龍進城。但大雪封路,積雪難行,你們估計要在路上過夜,第二天才能到驛站。路上……」

  老苟眼角抖了抖,聲音沙啞道:「荒集鎮西邊便是無序地帶,你們一定要小心!到了夜裡,一定不要露宿在外面,一定要找到舊聖的廟宇,在舊聖廟宇裡休息!」

  他的眼中流露出恐懼,難以遮掩的恐懼:「還有一件事,廟宇中的篝火一定不要熄滅!切記,一定不要熄滅了!如果晚上聽到外面有人叫你們也不要出去,一定不要出去!」

  他的面目陰森恐怖,幾乎是用威脅的語氣衝著蘇雲花狐他們低聲吼道。

  蘇雲和花狐等人連忙點頭。

  老苟面色恢復如常,捧著碗喝湯,道:「天冷,趁熱喝,喝得身上發汗了再出門。婆子,胡椒粉拿來了沒?再去炕幾個洛饃泡湯吃,多炕一些,小兔崽子們路上當乾糧!洛饃裡攤幾個雞蛋!」

  蘇雲等人在老苟家混飽了飯,吃得全身暖洋洋的,這才出門。

  狐不平讚道:「苟大爺真硬氣,把大娘訓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是咱們男子漢的榜樣!」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後面傳來鐵鍋撞擊腦門的聲音,只聽苟婆壓低嗓音,氣呼呼道:「給你臉了,給你臉了是不?母妖怪就不進城了是不?就不闖蕩了是不?就不建立一番事業了是不?老娘做的湯,你喝著不美嗎?還要在老娘面前裝硬氣……」

  接著便是腦袋撞擊門板的聲音,其中夾雜著老苟的求饒聲:「孩子們還未走遠,等走遠了再打……」

  狐不平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說話,跟著蘇雲他們向鎮外走去。

  雪地漫漫,荒集鎮外便是一座大山連著一座大山,雪色極美,然而在雪地裡走得久了便顯得有些單調。

  雪很深,還未化去,道路都被淹沒,一不小心還會跌入雪窟窿中。

  好在他們都有不凡的本事,元氣修為也很渾厚,不必擔心有危險,只是行走在雪路上很是吃力,因此前進速度不快。

  「以這個速度,天黑的時候真的未必能走到天市垣驛站。」

  蘇雲抬頭打量遠處,雪路兩旁是溝渠,可以分辨道路,但是倘若不小心掉進溝裡,多半會弄濕衣裳,凍得瑟瑟發抖。

  如此行進六七里地,太陽也挪到了西邊的半天空中,雖然可以看到太陽,但那陽光似乎也是冰冰的沁著涼意,感覺不到絲毫熱量。

  前方便是一片山坡,山坡上蓋著一棟棟紅房子,矮矮的,約有三四十戶人家。

  花狐蹦起來,想要看個仔細,怎奈個頭不高,蘇雲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肩頭,花狐這才看個分明。

  只見山坡紅房子上的積雪都已經被人剷去,而官道上的積雪竟也被人清空,露出一條五六丈長能容一輛馬車的橋,跨在一條小河上。

  「苟大爺說鎮西都是刁民,我怎麼覺得是他說人家壞話?」

  花狐從蘇雲肩頭跳下,笑道:「多半苟大爺在這裡吃過虧。」

  蘇雲微笑道:「能夠讓苟大爺吃虧的妖,不得不讓我們提防啊。」

  花狐心中凜然。

  他們向前走去,只見那橋頭和橋尾皆有人猿懷中抱刀坐在那裡,那人猿身強體壯,即便是冬天大雪紛飛,也只穿了件馬甲。

  蘇雲遙遙打量,只見人猿後背比人要寬很多,隔著馬甲可以看到一塊塊肌肉,肌肉數量也要比人多。

  「人若是長著這麼多塊肌肉,便是天賦異稟了。而猿族的猿妖一出生便有如此天賦!」

  蘇雲讚嘆,這種天賦,羨慕不來。

  他們又向前走幾步,便見路上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寫著袁家嶺幾個字。

  蘇雲瞥了瞥山上的紅房子,揚了揚眉毛:「看來山上都是猿妖。這麼好的天賦……」

  「過橋啊?」

  橋頭那坐在躺椅中的猿妖抬眼瞥了他們一眼,耷拉的手臂抬起來:「每個人兩枚五銖錢。」

  狐不平氣道:「為什麼要給你錢?」

  那猿妖搖搖晃晃站起來,舒了個懶腰,瞥他一眼,懶洋洋道:「袁家嶺的路,是我們村鋪的,橋,是我們村搭的,雪,我們也掃了,收錢不過分吧?」

  狐不平還要再說,蘇雲笑道:「不過分。」說罷取出錢袋子,數了十個五銖錢。

  那猿妖收了錢,又躺了下去。

  蘇雲等人上橋,待來到對岸,對岸也躺著一個猿妖,懶洋洋道:「下橋費每人兩枚五銖錢。」

  狐不平大怒:「剛才給過錢了,怎麼還要給?」

  那猿妖坐起身來,嘿嘿笑道:「剛才給的是上橋費,現在給的是下橋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 08:12 PM

第0037章 妖魔風範

  即便花狐一向穩重,聞言也不禁勃然:「你們收一次錢就行了,居然還收兩次!你們這是巧立名目!」

  那猿妖抽出懷中的刀,明晃晃的閃眼睛,笑道:「你們可以不下橋啊,我又不是一定要收你們的下橋費。廢話少說,要麼交錢,要麼腦袋伸出來給我砍一刀!」

  蘇雲等人身後,收上橋費的那猿妖悠然道:「幾位,俺們自從搭橋修路收過路費之後,可是不做殺人越貨的買賣了。不要逼俺們重操舊業。」

  蘇雲瞥了山坡上的村莊一眼,又看了看身前身後的兩頭猿妖,道:「上橋收費不過分,下橋收費自然也不過分。」

  他走上前去,從錢袋子裡數出十枚五銖錢,那猿妖一把搶過去,又瞥了瞥他的錢袋子,笑道:「裡面還有很多啊。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裡?」

  狐不平道:「進城……」

  蘇雲慌忙摀住他的嘴,笑道:「我們去前面走親戚。」

  狐不平會意,改口道:「去前面村走親戚!」

  「下雪天走親戚,倒是稀奇。」

  那猿妖目光閃動,只見蘇雲把錢袋子放回包袱裡,卻從包袱裡掉下來十幾塊青虹幣。

  花狐急忙上前,把青虹幣塞回包袱裡。

  蘇雲幾人打好包袱,匆匆向前走去。

  那猿妖目送他們遠去,突然道:「老六,我來生意了!」

  另一邊的猿妖皺眉,勸道:「幾個小孩子,留點活口吧。袁武,由他們去便是。等他們回來,還可以再收兩份錢。」

  那袁武笑道:「他們是進城的!這幾個小鬼,毛沒齊便打算進城。他們絕對無法活著走到驛站,肯定會死在半路上!他們身上帶的錢可不少,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便宜了我!」

  袁老六正要說話,袁武已經大步去了。

  「小孩子都殺,不積陰德的傢伙。」袁老六搖了搖頭,卻也沒有把他追回來。

  蘇雲與花狐等人快步往前走,蘇雲低聲道:「再走遠一些。」

  花狐等人會意,一人四個小妖孩飛速往前趕,只見道路兩旁積雪很深,不知不覺來到道路轉彎處,忽然花狐等人縱身一躍,跳入道路兩旁的積雪中消失不見。

  袁武仗著刀一路猿縱猴躍,速度極快,待追到轉彎處,便見蘇雲站在前方。

  那少年背對著他,竟然將身上的上衣給脫了下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旁,露出肌肉線條優美的後背。

  袁武詫異,笑道:「這孩子真懂事兒,莫非怕血沾到衣服上?這樣也好,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捅破了衣裳,黏上了血便不值錢了。」

  就在此時,他突然看到蘇雲的背部膨脹開來,竟然像是又長出了十二根肋骨,背部肌肉群竟然也像是突然間翻倍了一般!

  蘇雲背後,一條條大筋繃緊,二十四條肋骨插在脊柱上,龐大的背部肌肉群與脊柱相連,大筋連接肌肉與肋骨。

  「好強壯!」袁武心頭大震。

  蘇雲的身上忽然有蛟龍游動,蛟龍來到他的背後,與背部肌肉組合成龍盤天圖。

  那氣血蛟龍鬃須飄蕩,從蘇雲的背後探出頭來,向袁武張口大吼。

  「哤咕--」

  道路兩旁的松林中落雪紛飛,撲索索落地。

  袁武被他氣血衝擊,忍不住長嘯,體內磅礡元氣混著血液衝出體表,身上長毛被衝擊得飄揚不定!

  「築基六重?我也是!」

  叮鈴鈴!

  他手中的長刀發出清脆的鳴叫,竟然難以承受住他狂暴的氣血,被他的氣血衝擊得越來越劇烈,便像是薄鐵片子抖動越來越急,突然間被撕裂!

  他狂暴的氣血在他身後結成一尊魁梧猿人的異象,那猿人一身毛髮金光燦燦,獠牙猙獰,四顆獠牙長達五六寸,個頭比袁武要高大倍餘。

  仙猿養氣篇。

  這種功法是舊聖經典時期的一種養氣築基的功法,不過並沒有在朔方一代的官學中推行,而是其他州郡官學中的築基功法。

  不同的州郡往往有著不同的養氣築基功法,比如朔方用的便是畢方神行養氣篇。

  袁家嶺的猿妖應該是來自其他州郡,學了仙猿養氣篇。

  仙猿養氣篇與其他築基功法的最大不同在於,修煉這門功法可以提升骨髓造血能力,增加骨骼密度,強筋健膜,鍛煉身體每一根肌肉,讓自己的力量得到極大提升!

  這門功法的下篇,叫做猿公訣,同樣也有六招,是極為暴力的招式。

  比起人類,仙猿養氣篇更加適合猿族。猿妖修煉這種築基功法,可謂是事半功倍,威力更強!

  袁武的氣血狂暴,身軀在一剎那間竟然又長高了尺許,手臂變粗,雙腿變粗,雙目血紅,忽然曲蹲,縱身一躍。

  蘇雲與他距離約有四丈,袁武縱身一躍之間,落地距離蘇雲已經不過丈餘。

  這頭暴猿落地上前一個墊步,右肩後撤,腰馬合一,身後金猿與他做出同樣動作,也是右肩後撤腰馬合一,一拳轟來!

  拳風呼嘯作響,道路兩旁的繼續被風聲帶著,斜斜吹上半空,紛紛揚揚。

  蘇雲轉身,背後的龍圖遊遍全身,抬手便是蛟龍吟的第一招,蛟龍出淵!

  他的全身上下,一塊塊肌肉大筋抖動,將力量從大地傳到腿腳,從腿腳傳到腰身,腰部肌肉跳動,脊骨宛如蛟龍爬行,將這股力量送到他這一拳中!

  這一拳讓他的身軀前傾,有氣血所化的龍爪龍尾從他體內湧出,龍爪扣在地面上,四條龍腿發力,讓他這一擊的力量達到極致,迎上袁武!

  他葬龍陵格龍骨之後,對蛟龍吟的領悟和理解已經達到極高的水準,以龍形態來運轉氣血壯大自身。

  這是他格龍骨以來的第一戰!

  他想檢驗一下,自己這些日子格物致知的成果!

  袁武的拳頭如同酒罈子,比蘇雲的拳頭大了數倍,在電光火石間,兩人拳頭碰撞。

  道路兩旁的積雪彷彿遭到無形的衝擊,雪花飛揚衝上半空,袁武臉色頓變,他聽到自己的手骨的震動聲。

  這震動清脆,是中指指骨裂開時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鋒利的斧頭劈進乾柴時發出的聲響。

  這聲音從骨頭中傳導到他的耳膜裡,比從空中傳到他的耳朵要快很多。

  接著便是食指和無名指炸裂的脆響,隨即是他手腕處的筋膜斷裂的聲音,這股猛烈的力量從他的小臂尺骨橈骨傳遞到上臂的肱骨、肩胛。

  他的頭顱猛地一歪,腦袋像是被變成大妖的公牛撞過一般,腦中渾渾噩噩。

  其他力量則從肩胛分散到三十三脊椎和十二肋骨,他的衝擊勢頭頓時被止住,魁梧的身體向後倒跌飛出!

  他還未落地,忽然只見道路兩旁的雪地炸開,四個冰雪可愛的小孩衝出,抓住他的手腳,在半空中施展出鱷龍翻滾和蛟龍翻滾!

  哢嚓,哢嚓!

  四聲脆響傳來,袁武看到自己的四肢扭曲,被扭成了麻花狀,心中一沉:「常年打雁,被雀兒啄瞎了眼。我被這幾個小鬼算計了!」

  他頓時醒悟過來,蘇雲露出錢財,便是利用他的貪婪引他過來。他若是不貪,自然無事,若是貪心追過來想要殺人奪財,那就會被蘇雲等人除掉!

  花狐等人單足落地,袁武噗通一聲後背著地,四肢扭曲。

  「這裡是袁家嶺,誰敢殺我?」

  袁武爆喝,厲聲道:「我袁家老祖坐鎮嶺中,乃此地一霸,殺了我你們誰也休想……」

  呼--

  蘇雲右腿橫掃過來,這條腿中勁力賁張,血管充斥著狂暴的氣血,宛如蛟龍擺尾,狠狠掃在他的脖子上!

  袁武脖子處大筋發出嘣嘣的斷裂聲,頸骨扭曲,被蘇雲這一腿壓著頭顱惡狠狠的砸向地面!

  地面劇烈震動。

  蘇雲收回右腿,快速在袁武身上翻了幾下,找出一小袋五銖錢,打開了取出十枚五銖錢。

  袋子裡還有很多錢,他卻沒有多取。

  「小雲哥,他收了我們二十個錢!」狐不平整了整狗耳朵帽子,提醒道。

  「那十個錢是過橋費,理當給的。他要殺我們,我們反殺他,這是正道。殺了他,少死了不少人。」

  蘇雲從袁武懷裡翻出一冊薄薄的書籍,低頭打量一番,微微一怔,又把那十枚錢丟在袁武的屍體上,道:「這本書我要了,十個錢買你的,我們兩不相欠。」

  他站起身來,四個小娃娃快步跟上他,花狐問道:「小雲,這是什麼書,值十個錢?水鏡先生教我們才收一個錢的。」

  「這本書叫仙猿養氣篇。」

  蘇雲一邊走一邊翻開,道:「上篇的心法降服心猿,駕馭意馬,暴猿坐丹田,很是不凡。下篇猿公訣有猿公六式,招式也很不凡。」

  青丘月抖了抖兔子耳朵:「那也不值十個錢。」

  蘇雲懊惱道:「他被我們打死了,講不了價的。早知道先講好價格再打死他。」

  作為無人區的唯一人類,他的處事風格也早就染上了這裡的妖魔鬼怪的作風。

  該給的錢,一定要給,一分不少,公平買賣。哪怕對方是死人,也必須要給。

  是自己的錢,一定要拿到手,被搶去便奪回來,絕不屈服。

  不是自己的錢,就算放在他的面前也一文不取。

  他的原則,就是這麼簡單明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 12:14 PM

第0038章 文聖公廟

  花狐還是有些不解,道:「有仙猿養氣篇,但是沒有先生,我們也學不會。」

  蘇雲一邊翻閱仙猿養氣篇,一邊繼續往前走,腦海中不由想起自己在天門背後的另一個世界的遭遇,胸中有了一股豪氣:「那就我來做這個先生,把仙猿養氣篇教給你們。」

  幾隻小狐狸面帶憂色。

  先生,不是誰都能做的。

  倘若對功法理解出錯,不但自己會練錯,也會傳給士子,遺禍不淺!

  不過,花狐他們也明白蘇雲的意思,袁家嶺遲早會發現袁武的屍體,肯定會追殺過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瞭解袁家嶺的功法,有備無患!

  前方道路有積雪,很是難走,蘇雲穿戴整齊,與花狐等人趟雪快步前進,走了幾里地便被累得氣喘吁吁。

  這雪淹沒腰身,走起路來,根本看不到花狐、青丘月等人。

  而且天上居然又下起雪來。

  剛才還是晴朗的天,現在飄雪紛飛,更要命的是天色越來越昏暗。

  「下雪了,便不用擔心被追上了。」

  蘇雲鬆了口氣,取出神仙索向空中一拋,雪地裡四個小娃娃紛紛躍起抓住繩索,被帶到天空中。

  蘇雲也抓住繩索,來到空中。

  神仙索是件了不起的寶物,但是這件寶物怎麼用才是關鍵,他只琢磨出把繩子拋在空中這一種用法。

  這繩子可以帶著他們走出一繩之地,--繩索飛到高空,會向前鋪開。

  繩索縮短時只是一根上吊繩,長短不過七尺,勉強能掛在樹上再搭個扣掛人,但變長時卻有七百丈。因此一繩之地是七百丈距離。

  蘇雲等人踩在繩索上,向前走出七百丈距離,這才抓住繩頭,順著繩索滑了下來。

  高空更冷,他們被凍得幾乎抓不住繩索,青丘月險些摔下來,幸好蘇雲抓住了她。

  眾人落地,蘇雲沉聲道:「大雪茫茫,而且還在下,天色又陰沉,袁家嶺的猿妖絕對找不到我們的足跡!」

  他們冒著風雪繼續前進,狐不平嫌變成人走得太慢,於是把衣服脫了收拾到包袱裡,又變回狐狸。

  只是這小狐妖在雪地裡鑽了片刻,又變回小妖孩,默默的穿好衣裳。

  狸小凡悄聲詢問,狐不平沉默片刻,這才道:「冷。凍屁股,凍耳朵。」

  花狐打趣道:「這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以前冬天一件衣服都不穿,現在穿上了就難脫下來了。」

  如此又走了六七里地,天色越來越昏沉,蘇雲個頭高,四下裡張望,在風雪昏暗中看到一座被壓得低沉的門楣。

  積雪覆蓋了廟宇,遠遠只能看到雪白的屋頂與周圍一色,門楣沒有積雪,還可以勉強辨認。

  他們頂著風雪向那廟宇走去,來到跟前,蘇雲仰頭張望,匾額上的文字掛了雪,難以分辨。

  他張口吹了口氣,匾額上的積雪飛揚,露出「文聖廟」三字。

  蘇雲鬆了口氣:「文聖廟供奉的是儒家的聖人。儒家聖人行為處事正派,在這裡借宿應該不會有事。」

  他伸手敲了敲門,半晌無人應答,於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文聖廟院子不大,除了主殿之外便是東西兩廂,東廂是廟祝放柴做飯的地方,西廂來客借宿休息的地方。

  蘇雲帶著花狐等人先去主殿,只見這裡供奉著儒家的聖人,躬著身子,一手捧著本書,一手指點書中文字,不知是向別人請教還是給別人講解書中的文字。

  蘇雲在供壇下尋到了香,點燃了,插入香爐,眾人對這位儒家聖人拜了拜,然後退出大殿。

  他與花狐去東廂抱了些乾柴,青丘月、狐不平等人在西廂收拾房間,這裡沒有被褥,只是收拾一下,清掃灰塵而已。

  蘇雲搭好小小的篝火堆,點上篝火,又在篝火上搭了一個簡易架子,把一口小鍋放在上面。

  花狐抱來一個大雪團放在鍋裡,雪團漸漸融化。

  蘇雲從包袱裡取出洛饃,在火邊烤一烤,烤出麵和雞蛋的香味來,分給眾人。

  眾人囫圇吃下,水又開了,他們各自喝了些水,狐不平開門去看外面天氣,只見天色已晚,風雪卻漸漸停了。

  雪後的天空卻不黑暗,反而能夠朦朧看到遠處。

  「關門,關門!」

  眾人在後面催促道:「好冷!別放涼風進來!」

  狐不平站在門前,回頭道:「外面好熱鬧!」

  眾人詫異,蘇雲上前,隔著破爛牆頭向廟外看去,只見廟外果然亮堂熱鬧。

  此去廟外百十步,便是一棟大宅子,佔地約有十多畝,燈火通明,裡面傳來絲竹聲和嬉鬧聲,像是有人在裡面夜宴,飲酒作樂。

  不遠處又有豪宅如宮殿一般,更是歡歌笑語,隱約間可以看到人來人往,車馬如龍。

  而在遠處,這白天荒涼無比的雪原和山川間,一棟棟宮闕大宅,憑空拔地而起,燈火璀璨,熱鬧非凡。

  還有侍女公子之類的人物,趁著夜色出來賞雪、玩雪,又有頑童在雪地打雪仗,讓蘇雲身邊的狐狸們躁動起來,便要跑到雪地裡撒歡。

  然而在白天,根本看不到這種景色,看不到這些屋舍,到了夜間,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顯得分外詭異。

  「是白天看到的那些大墓。」

  蘇雲張望一番,猜測道:「多半是到了夜間,性靈出來玩耍了。」

  就在此時,廟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只聽有人在廟外問道:「文聖公,文聖公!在家嗎?」

  「何事?」東廂裡傳來人聲。

  蘇雲身邊四隻小妖孩毛都炸了起來,花狐顫聲道:「東廂裡明明沒有人的……」

  隱約間便聽得開門聲,只聽廟外有人對話,道:「我是東陵來的,家主人說難得雪色美景,請文聖公移駕前去做客。家主人已經備好美酒佳餚,虛席以待。勞煩通報一聲。」

  「稍待,我去通稟一聲。」

  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從西廂前經過,蘇雲等人卻沒有看到人影,只聽腳步聲漸漸去了主殿。

  主殿傳來開門聲,裡面像是有人竊竊私語。

  過了片刻,腳步聲又傳來,漸漸接近,去了廟門前。

  「聖公說,我家來了客人住在西廂呢,倘若主人離家赴宴便是怠慢了客人,有悖禮數。因此只好推辭了,還請東陵主人恕罪。」

  「那可惜了。家主人這次還請了其他幾位聖公呢。」

  「都有哪些位聖公?」

  「附近還能有哪幾位聖公?無非是琴棋書畫而已。」

  「容我再去通稟。」

  又過不久,廟門前再度傳來人聲:「勞煩兄台告知東陵主人,聖公馬上便到,只能請西廂的客人多擔待了。」

  「只要火不滅,還能有人膽敢在文聖廟鬧事不成?」

  「這倒是。」

  西廂裡,蘇雲和四隻小狐妖面面相覷。

  這時,主殿的大門開啟,蘇雲連忙掩上西廂的房門,只聽那腳步聲來到西廂門前,停頓下來,房內一人四狐心跳加速,守著篝火不敢動彈。

  門外有個渾厚溫和的聲音傳來:「客人借宿,主人原不得離開赴宴,怎奈都是摯友相約,不容不去。客人夜間不要滅了篝火,只要火焰尚在,我便能在夜間辨明廟宇方向,瞬息可至。」

  腳步聲響起,廟門處傳來開門聲,又傳來關門聲。

  篝火邊,一人四狐大眼瞪小眼,半晌沒有說話。

  蘇雲道:「我路上研究仙猿養氣篇,已經快研究透徹了,你們先睡,我再看一會,等到下半夜,誰醒了便來替我。」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各自化作狐狸,睡在火堆旁,花狐照顧他們,過了片刻,三隻小狐妖睡去,花狐也漸漸沉入夢鄉。

  篝火偶爾嗶啵一聲,炸出一個火星子。

  蘇雲趁著火光終於把仙猿養氣篇看了一遍,心中微動,調動元氣,小心翼翼的控制氣血進入自己的雙眼之中。

  自從他修成了洪爐嬗變的第六重,氣血便將堵住眼瞳的仙劍和天門鎮的烙印逼開,但無論是仙劍還是天門鎮都不曾消失,而是依舊浮現在他的視野中!

  若是不仔細查看,是無法看到他眼睛的異狀。但是在蘇雲看來,他的目光所見,除了四周的世界,還有有著飛行的仙劍,波瀾壯闊的北海,以及那座不曾毀滅的天門鎮!

  當然,還有那八座巍峨頂天而立的朝天闕!

  「另一個世界,我來了!」

  蘇雲催動氣血,氣血湧向那八面朝天闕。

  上一次他未能看清朝天闕的形態,也未能看清朝天闕是如何打開天門的。這一次,他終於看清。

  只見朝天闕上有著一隻隻神獸異獸的浮雕,當他的氣血來到跟前時,便被朝天闕上的浮雕吸收,而那些浮雕竟然在一點點的化作血肉之軀!

  蘇雲還未來得及看仔細,八面朝天闕便已經被激發!

  朝天闕上各種異獸神獸復生,紛紛騰空飛起,落在天門鎮的天門上!

  天門異變,光芒從一扇扇門戶中流出,匯聚在中央的門戶上。

  嗡!

  蘇雲感覺到奇異的震動傳來,眼前一片雪白,待他視線漸漸恢復,他發現自己又再度來到天門後的另一個世界!

  遠處,仙山蒼茫,仙台漂浮在雲端,長長的石橋如龍蜿蜒起伏在雲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 08:11 PM

第0039章 鬼怪

  那個世界與他上一次離開時一模一樣,像是整個世界被固定在他離開時的那一刻,唯一不同的恐怕便是那口追殺他的仙劍。

  仙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雲一邊謹慎的打量四周,一邊飛速移動腳步,向曲伯屍身而去。

  他必須在那口仙劍感應到他之前,從曲伯屍身前的那幅仙圖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離開此地!

  他的時間極為短暫,必須爭字奪秒,不容耽擱!

  他飛一般來到曲伯的屍身前,向曲伯躬身一拜,隨即抬手,手掌印在那幅通明的仙圖之上!

  仙圖中頓時雲開霧捲,他的內心被映照在這幅仙圖上!

  仙圖中,陽光傾灑,映照山川,忽然巍巍群山撲面而來,只見一白猿在山林間縱躍如飛。

  白猿止步於山頂,對著太陽呼吸吐納,那頭頂的陽光竟然被匯聚過來,形成一個尺許的火球,隨著白猿呼吸而起起落落。

  那白猿一邊呼吸,一邊活動筋骨,背後筋肉如鐵打的一般,他的肌肉數量,比人類多出了一倍有餘!

  他後背上的筋也多了倍餘,而且更加粗大!

  「白猿身軀雖強,但還是比不上真龍!」蘇雲心道。

  那白猿的天劫突如其來,這天劫不是鱷龍或者全村吃飯的那種雷劫,而是雷火,一團團天火從空中滾落下來,向白猿轟去。

  --之所以稱之為雷火,是因為火球來到白猿跟前便逕自炸開,爆發出爆炸般的雷音。

  而拳頭大小的雷火爆炸開來,火焰能席捲四周畝許地的範圍,極為驚人!

  那白猿在山頂對抗雷火天劫,他也在渡劫,也在蛻變,向金猿進化!

  他的身姿身法,正暗合仙猿養氣篇中的猿公訣!

  蘇雲一邊看白猿渡劫,一邊對照猿公訣,先前不理解的,參悟不透的,統統豁然貫通,再無窒礙!

  這幾乎相當於一頭渡劫的白猿手把手教他如何修煉猿公訣,甚至比裘水鏡那等名師教的還要深刻許多!

  蘇雲飛速參悟,那白猿對抗雷火的一招一式清晰分明,他甚至可以看到白猿的肌肉起伏運動,大筋的張合,甚至氣血流動的方式!

  尤其是氣血,與仙猿養氣篇的上篇相互對照,更是讓他收穫良多!

  猿公訣六招,第一招白猿掛樹,第二招古澗飛渡,第三招井中撈月,第四招老猿抱鐘,第五招擒捉心猿,第六招猿公彈劍。

  蘇雲用這六招與上篇的心法相對照,再回憶適才看到白猿呼吸吐納,將日光化作火球的情形,不由得恍然大悟!

  仙猿養氣篇的上下兩篇,被他打通!

  「原來如此!」

  蘇雲目光閃動,他跟隨野狐先生學了六年的舊聖經典,成就雖然不大,但是舊聖經典之所以難學,正是因為晦澀。

  他這六年來把舊聖經典學了個遍,一直沒有找到用處,但是接觸到外界的新聖絕學之後,卻發現理解新聖絕學變得無比簡單!

  他學習洪爐嬗變和仙猿養氣篇,上手極快!

  「猿公訣最為神妙的便是這最後一招,猿公彈劍!不知道這一招,能否對付得了那口仙劍?」

  蘇雲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一道劍光出現在仙圖中!

  那劍光一閃而過,正在渡劫的那頭白猿做出猿公彈劍的姿態,叮的一聲彈在那口仙劍上。

  「擋住了?」蘇雲又驚又喜。

  下一刻,白猿整整齊齊的裂成兩半。

  蘇雲毛骨悚然,轉身狂奔。那驚鴻一瞥,白猿被劈開時,身體內部構造也出現在他腦海中。

  「這倒是格物致知的好機會,可以瞭解白猿的身體構造,以氣血模擬,壯大猿公訣的威力,但是那一劍太恐怖了!」

  他風馳電掣,奮力狂奔,沿著石橋向天門而去!

  鈴鈴鈴的聲音傳來,那是仙劍在長鳴,在破空,向他追殺而來!

  「這口劍的速度,好像比以前更快了!」

  蘇雲被劍光壓迫得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索性閉上眼睛,他感應到仙劍的速度在提升,比上一次來到這裡時更快,不由頭皮發麻。

  「蛟龍吟的招式變化,再加上猿公訣的力量,絕對可以逃出生天!」

  蘇雲催動氣血,兩條大腿瞬間變得無比粗大,彷彿暴猿,曲蹲跳躍,疾行如飛。

  待來到斷橋處,少年縱身一躍,人在半空,由猿化作蛟龍,騰挪一縱,跳入天門!

  他的身後,仙劍一晃而逝!

  蘇雲回歸身體,一抹額頭,額頭都是冷汗。

  篝火還在燃燒,只是火勢比剛才小了些。

  蘇雲又添了些柴火,火光照著他的臉龐,少年想著剛才的遭遇心有餘悸。

  「猿公彈劍也擋不住那一劍!那一劍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

  蘇雲定了定神,目光幽幽的看著篝火,擋不住那一劍,他便只能偷偷摸摸的進入天門,無法去探索那個世界到底有什麼。

  那個世界,一定藏著不知多少秘密。

  更關鍵的是,下一次進入其中,仙劍的速度又會提升到什麼程度?

  「曲伯的身體在那裡,除了曲伯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

  他晃了晃頭,把這種思緒排出頭腦,心道:「白猿進化為金猿需要渡雷火劫,鱷龍進化為蛟龍也需要渡雷劫。那麼人會進化成什麼?人若是進化到那種形態,又需要渡什麼劫?」

  天門鎮的曲伯他們,是在尋找人進化的下一形態嗎?

  這些長輩渡劫了嗎?

  他思緒萬千,守著火堆,時不時添柴。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冷笑:「文聖公果然在這裡藏了好吃的!」

  蘇雲心中一驚,西廂門被一股陰風吹開,他身邊的篝火火焰頓時變成慘淡的綠色!

  少年被凍得連打幾個冷戰:「有妖邪之物進來了!」

  那篝火火焰向後飄搖,忽然火焰旋轉了起來,綠油油的火焰被拉得越來越高,似乎要把廂房的屋頂點燃了。

  只見篝火木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焚燒,即將化作灰燼!

  蘇雲忙手忙腳,拚命把柴火往火堆裡丟,唯恐篝火熄滅。

  然而新添的柴怎麼也點不著!

  那綠色的火焰竟像是沒有溫度一般!

  從屋外吹來的陰風越來越急,眼看篝火便要燃盡,忽然只見西廂中明亮無比的電光閃過,刺目至極。

  伴隨電光的是哢嚓一聲雷音,接著篝火的火焰恢復正常顏色,適才蘇雲添的木柴嗶嗶啵啵的燃燒起來。

  花狐、狸小凡等人被雷聲驚醒,四下看去,卻見四周如常,心中納悶。突然,文聖廟的院子中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蘇雲起身,湊到窗邊,推開一條縫看去,只見文聖廟的院子裡落下來一顆小山般的大腦袋,黝黑黝黑的,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的。

  花狐也湊過來,看到那頭顱,兩人對視一眼,均是駭然。

  蘇雲安慰那些小狐狸,道:「沒事了沒事了,是雪把東牆壓倒了。」

  三隻小狐妖不疑有他,又自沉沉睡去,狐不平發出咿呀咿呀的囈語聲,這小狐狸捲著身子抱著自己的尾巴,不知在做什麼好夢。

  蘇雲悄聲道:「二哥,乾柴沒了,你先守著火,我去東廂裡抱點柴火來。」

  「小心!」花狐鄭重道。

  蘇雲悄悄起身拉開廂門,走了出去,花狐在他身後悄然無息的關上房門。

  文聖廟的院子裡,那巨大的腦袋突然晃動一下,蘇雲嚇了一跳,急忙停步。花狐趴在窗邊觀望,見狀一顆心險些提到嗓子眼裡。

  那怪腦袋又動彈一下,卻沒有其他動作。

  蘇雲小心翼翼,從一旁繞過去。

  忽然,他不經意間看到這廟牆之外有巨大的身影晃動,急忙抬頭看去,只見有高達十多丈的巨人,比文聖廟正殿還要高出許多,在廟外走來走去!

  那巨人彷彿被蒙上了眼睛,看不到四周,正伸出雙手四下裡摸索。

  蘇雲仔細看去,心中駭然,只見那巨人脖子上沒有腦袋!

  他在廟外走來走去,像是在四處摸自己的腦袋一般!

  蘇雲愈發小心,悄然無息的向東廂走去,這時廟外探過來一隻漆黑的手掌,沿著廟牆四處亂摸。

  眼看便要摸到蘇雲,蘇雲急忙打開東廂的門進入東廂,悄悄把廂門掩上。

  那隻大手在門外摸索了片刻,又去摸其他地方,蘇雲飛速抱起一捆柴,悄悄開門關門,沿著牆角向西廂走去。

  這時,那隻大手從前面堵了過來,蘇雲後面也有一隻大手,前後夾擊。

  蘇雲咬牙,一溜小跑來到那顆大腦袋邊。

  那顆從天上掉下來的大腦袋還在動彈,呼哧呼哧作響。

  他屏住呼吸,向西廂走去,只見西廂的火光漸漸微弱下來。

  蘇雲急忙加快腳步,就在此時,那兩隻大手終於摸索到院子中央,對著那顆大腦袋摸了摸,然後抓住大腦袋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將這顆腦袋提了起來。

  那腦袋原本是臉朝下砸在院子裡,此刻被提起來,立刻像是撥浪鼓般左右甩動記下,這才睜開眼睛。

  那眼睛大得像澡盆一般,閃爍著綠油油的光。

  蘇雲轉身,正好與這大腦袋面對面。

  蘇雲不假思索,手掌在乾柴一拍,兩根乾柴飛出,蘇雲屈指連彈,一招猿公彈劍,兩根乾柴發出尖銳的破空聲,正中那大腦袋的兩隻眼睛!

  那大腦袋發出痛苦的叫聲,外面的無頭身體一手拎著腦袋,一手在脖子上亂摸,似乎是在揉眼睛,只可惜脖子上沒有腦袋。

  蘇雲立刻衝向西廂,花狐飛速開門。

  突然,廟宇外馬鳴聲喧嘩,馬匹頓足的聲音傳來。

  有人叫道:「叔父,前面有火光!殺了袁武的那幾個小兔崽子,一定藏身在那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 12:20 PM

第0040章 黑暗降臨

  「屋漏偏逢連夜雨,是袁家嶺的妖怪追過來了!」

  蘇雲心中一沉,放下乾柴:「我們沒有留下足跡,但是雪停了,他們卻可以循著火光追過來!現在外面有袁家嶺的妖怪,還有這拎著頭顱的鬼怪,兩下夾擊……」

  馬鳴聲距離文聖廟越來越近。

  蘇雲收拾包袱,飛速道:「二哥,叫醒他們,我們立刻離開!」

  花狐急忙喚醒狐不平、青丘月等人,蘇雲打好包袱掛在肩頭,湊到窗邊看去,只見巨型鬼怪的粗壯手掌把大腦袋拎出院子,雙手捧頭,把亂糟糟的大腦袋放在脖子上。

  那鬼怪兩隻手扶著腦袋左右晃了晃,似乎在找位置。

  廟外傳來一聲咒罵:「娘廝賊,又裝反了!」

  蘇雲又看到那巨型鬼怪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後腦勺與臉的方位調轉了一下,這才放下去,只見那鬼怪的脖子處像是長出了許許多多揮舞的觸手,與腦袋生長在一起。

  「嘿,好了!」

  巨型鬼怪眉開眼笑,從廟外探下腦袋,俯身進院子,向西廂窗戶後面的蘇雲看去。

  「小東西,蠻可口的樣子……」

  巨型鬼怪剛剛說到這裡,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何方妖孽?膽敢阻撓我袁家嶺辦事?認得猿三祖師嗎?」

  轟!

  劇烈的震盪傳來,赫然是大妖出手,攻擊那巨型鬼怪。

  那巨型鬼怪吃痛,突然探出手來抓住文聖廟院子裡的老樹,把那株老樹連根拔起,掄圓了向外重重掃去!

  蘇雲在窗邊看到廟外人和馬一起被掃飛到半空,一隻隻火把被丟在空中,轉著圈落下。

  他不由呆了呆:「怎麼他們反倒先打起來了?這些袁家嶺的妖怪,脾氣真是火爆。」

  猿三祖師乃是袁家嶺的大妖,一身實力極為強悍,竟然與那巨型鬼怪鬥得不相上下!

  他們一個是鬼怪,一個是大妖,駕馭陰風妖氣,邊打邊走,只聽外面雪地中傳來巨物碰撞的聲響,還有樹木折斷崩塌的聲音,很是驚人!

  蘇雲立刻推開西廂門,沉聲道:「文聖廟防得住鬼怪,防不住妖!趁現在,我們走!」

  三隻小狐狸化作三個小娃娃,各自背著一個小包袱魚貫而出,花狐化作的小娃娃跟在後面。

  眾人來到牆邊,縱身一躍,跳出廟牆,踩著雪地,伏身向外飛速走去。

  雪夜中,月光下,那鬼怪與袁家嶺大妖殺入山林,殺得樹林抖動不已。

  蘇雲與花狐等人一路前行,忽然只聽有猿妖高聲叫道:「不在廟裡!」

  「牆角有腳印!」

  「追!」

  蘇雲心中一沉,低聲道:「二哥,帶著他們先走,找一處廟宇藏身!我有神仙索,我來斷後!倘若你們等不到我,那就先去天市垣驛站等我!」

  花狐知道事態緊急,沉聲道:「你要小心。」說罷,帶著三個小娃娃加快速度向山地裡走去。

  蘇雲打量四周,縱身一躍跳到一株大樹上,如同蛟龍倒掛在樹上,伺機而動。

  「蛟龍吟的身法都是貼地而行,在這麼深的雪地裡戰鬥,有些施展不開,反倒是猿公訣縱跳如飛,才是這種局勢下的殺招!」

  他眼中光芒閃爍,默默催動仙猿養氣篇。

  啪啪啪!

  隨著他的氣血衝盪,他的體內一塊塊骨骼之間的軟骨鼓起,肌肉筋膜隆起,氣血膨脹,身子也跟著膨脹,變得更加強壯!

  他觀想白猿化作金猿時的身體內部構造,以氣血化骨,化筋,化血肉,骨肉筋膜在體內膨脹,讓他只覺體內瞬間充斥著平日裡難以想像的力量!

  仙猿養氣篇在他體內狂暴的氣血帶動下,從第一重一路破關斬將,在蘇雲氣血運轉幾個大周天之後直接來到第六重!

  而猿公訣更是被他直接修成第三種成就!

  按理來說,就算蘇雲的修為深厚,但修煉一門新的功法,也需要十多天的時間才能提升到第六重,才能修成三種成就。

  但蘇雲並非常人,仙猿養氣篇心法最為關鍵的是捉心猿降意馬,而他飽讀舊聖經典,早就做到了這種成就。

  當年天門鎮公案過後,野狐先生把自己的課堂搬到庠序,收了些狐狸士子聽講,一個小瞎子來到庠序,靠在窗戶下偷聽。

  一連幾日,野狐先生都遇到這個小瞎子,於是便讓他進屋,出題考他和其他小狐狸。

  小瞎子對答流暢,引經據典,得了個第一。

  那個小瞎子,便是蘇雲。

  他有著異於常人的悟性,狐妖們也都極為聰明,但自從蘇雲來到庠序裡之後,花狐他們便沒有再考過第一!

  他對仙猿養氣篇的理解,不比大儒遜色,即便裘水鏡來解仙猿養氣篇,也未必能比他解得更好。

  他欠缺的,是目不能視,是無法觀想,是無法修煉那些矯騰變化的招式。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成了問題。

  他已經恢復視力,而且眉心中還有天門鎮烙印,內藏八面朝天闕,可以打開天門進入另一個世界,直面仙圖,通過仙圖,得到最直觀的觀想,學到最精準的招式!

  馬蹄聲傳來,一隻隻猿妖坐在馬背上,舉著火把大呼小叫,向這邊追來。

  頭馬衝來之後,蘇雲突然縱身從樹上躍下,手掌壓在第二匹馬背上的那猿妖的臉上!

  白猿掛樹!

  這一擊的力量好大,將那猿妖的身體從馬背上帶得飛起。

  蘇雲壓著他的腦袋,與另外一匹並行的馬匹背上的猿妖腦袋狠狠撞在一起,白猿掛樹這一擊的力量終於完全爆發。

  這一瞬間,蘇雲甚至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捏的不是一顆頭,而是捏著一顆雞蛋去撞另一顆雞蛋!

  兩個雞蛋碰撞的結果,可想而知!

  他壓著兩具屍體落地,月光皎潔,潔白的雪地被塗紅了一片!

  「袁青,小七!」

  後面的猿妖縱馬追來,見狀睚眥欲裂,蘇雲立刻縱躍而起,騰空上馬,落在一匹馬背上,雙腿用力一夾,馬兒向前竄去。

  前方的猿妖已經勒住了馬,調轉過頭來。

  那猿妖縱身,站在馬背上,他的起手式剛剛擺出來,蘇雲便立刻看出他要施展的招式是古澗飛渡。

  這一招是袁武與蘇雲相對時施展過的一招,縱身躍起,如老猿從樹上跳過古澗,落在對岸的樹上,以強大的衝擊力來提升自己的攻擊力,力量極大!

  果然,前方那猿妖縱身躍起,向蘇雲所在的馬兒跳來!

  就在他跳起的一瞬間,蘇雲也自縱身一躍,卻是頭下腳上,施展出猿公彈劍這一招。

  那猿妖的古澗飛渡威力爆發,一拳將蘇雲剛才所乘的駿馬腦袋砸得粉碎,而他的拳頭落下的同時,蘇雲一指彈在他的頭頂天靈蓋上。

  啪!

  那猿妖天靈蓋骨骼破裂,碎骨扎入大腦,一聲不吭便栽倒在雪地裡。

  蘇雲落地,如靈猿縱身躍起,背後傳來咻咻的利箭破空聲,卻是又有十多個猿妖縱馬追來,彎弓便射。

  蘇雲變得比猿妖還像是猿妖,在雪地中連連躲避,忽然縱身上樹,一飄一蕩,從一株樹上跳到另一株樹上,用的正是擒捉心猿的招法。

  十幾個猿妖騎射不斷,追著蘇雲衝入山林中,蘇雲放下心來:「這樣花二哥他們便安全了。」

  突然,他背上中了一箭,蘇雲急忙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氣血化作龍鱗,將這一箭擋住,只是還是晚了一些,被這一箭刺入血肉之中,儘管不深,但也很是疼痛。

  蘇雲忍住痛,拔出箭,以氣血化龍鱗覆蓋住傷口。

  這一箭已經影響他的動作協調,而且他的血液從衣服下滲出來,讓他覺得背上有些不太舒服。

  那些猿妖依舊在追來,只是馬兒在堆滿積雪的樹林裡行走不便,很快便有不少馬兒踩空,崴了腳,不能前進。

  那些猿妖棄馬上樹,縱跳連連,向他追去。

  「棄馬之後,在樹上縱躍,武器攜帶不便,弓箭之類也會被他們丟掉。沒有了武器,那麼我可以一戰。」

  蘇雲接著月色打量前方,前方的樹木,樹木的枝條,一切都映照在他的眼眸中。

  他腦海裡,大黃鐘旋轉,忽、秒刻度層層遞進,他的眼睛判斷物體與自己所處的位置,黃鐘計算時間,身體隨之而調整,讓他可以避開沿途障礙,不至於被樹枝絆住或者擋住身形。

  同時,他的身體協調到最省力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他的體力體能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存,方面後面的戰鬥。

  他的黃鐘是性靈神通,只是蘇雲現在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只是把黃鐘單純的當成計時工具而已。

  「我需要一個沒有亮光的地方,一個對我最有利的地方。」

  他的目光搜尋,被這些猿妖追趕,遲早他的體力體能會耗盡,那時便凶多吉少,他必須速戰速決!

  突然,蘇雲看到山林間有一座廟宇,心中微動,立刻衝了過去。

  那廟宇竟然是嶄新的,應該是剛剛建成沒多久,雖然不大,但五臟俱全。

  蘇雲幾個起落,落入那廟宇的院落中,隨即快步衝到正殿裡。

  咚咚咚!

  一個個猿妖縱身落在院落裡,飛速衝入正殿。他們目光四下搜尋,卻不見蘇雲的蹤跡。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關門的咯吱聲,那十多個猿妖急忙轉身,只見蘇雲正在關閉殿門。

  「袁家嶺的諸位兄台。」

  月光下,蘇雲的臉上露出笑容,他的眼睛緩緩閉上,輕聲道:「黑暗降臨了。」

  殿門關閉,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蘇雲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們,準備好面對黑暗了嗎?」

  猿妖們厲喝連連,四下出擊,蘇雲如同黑夜中的王,在黑暗中閒庭信步,精確的避開猿妖們的攻擊。

  天門鎮的少年抬手,做出敲鐘狀,他的腦海中的黃鐘彷彿傳來一聲鐘鳴。

  噹--

  計時開始。

  殿內一片雷聲,如同蛟龍長鳴,夾雜著各種厲喝,哀鳴,以及骨骼斷裂的聲響,還有鮮血飛濺灑落在窗戶上的嗤嗤聲。

  過了良久,一切聲音平息。

  殿門咯咯吱吱開啟,月光照進來,一個少年的身影走入月光中,走出大殿。

  蘇雲仰頭,迎著明月張開眼睛。

  他的身後,殿內一地猿妖屍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 08:13 PM

第0041章 裘水鏡與大人物

  西廂,蘇雲燃起篝火,脫光衣裳,用雪清洗身子,洗去身上的血跡,又處理一下背上的傷口,這才穿上衣裳。

  「衣裳又沾血了。」

  少年皺眉,在火光下打量衣服上的血跡:「又要買新衣裳了。穿著帶血的衣裳進城,會被城裡人當成怪物吧?」

  他一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很正常的少年,不像是出身自天市垣無人區的少年。

  蘇雲穿戴整齊,去把猿妖屍體清理出廟宇的大殿,這才回到篝火邊,心道:「夜裡無法尋找花二哥他們,唯有等到天亮之後。」

  他著實困乏了,在篝火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蘇雲醒來,只見篝火已經快要熄滅,他正欲添些柴火,外面卻傳來對話聲:「……身為天道院的士子,當次危難之時,你竟然要走,要去留洋!西人的學問有什麼好?西人打過來,割我元朔領土,擄我子民,要朝廷賠款,你還要去西洋!你是天道院的士子啊--」

  另一個聲音響起:「兄長,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舊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大洋彼岸,我們認為的那些蠻夷,國力已經在我們元朔之上了!我必須要去留洋,學他們的本事!」

  蘇雲微微一怔:「這個聲音……」

  「留洋學他們,學西人的學問?你是學儒的,你要背叛儒學背叛祖宗嗎?」

  「我西學中用,本質上還是儒。學長,隨我一起去留洋,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救這個國家,挽大廈將傾!」

  「只有留下來才是救這個國家,只有保住舊聖絕學,才能救亡圖存,留住元朔的精氣神,才是救這個國家!不然,民族的脊樑都沒了!裘水鏡!你給我站住!」

  蘇雲起身,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廟宇院落裡站著兩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那是月亮的光點聚集形成的身體。

  其中一人相貌依稀可以看出是年輕時的裘水鏡,另一人濃眉大眼,比裘水鏡顯得高大強壯。

  兩人都是器宇軒昂。

  蘇雲微微一怔:「性靈的執念?」

  這景象,聲音,以及院子裡那兩個英姿勃發的少年,都應該是這座廟宇供奉的性靈的執念。

  在今晚的月色中,這個性靈的執念爆發,化作了少年時的他。

  而與他對話的另一個人,便是少年時代的裘水鏡。

  「水鏡先生年少時是天道院的士子?」

  蘇雲看著院落中的那兩個少年,他們還在為是否要留洋求學而爭執,心道:「這個廟宇的主人也是天道院的。水鏡先生要去留洋學其他國家的的知識,而廟宇主人卻覺得應該保住舊聖絕學。他們是因此而鬧出矛盾了嗎?」

  性靈的執念,在慢慢瓦解。

  「學長,我將去大洋彼岸求學,等幾十年,再來看你我孰對孰錯吧。」水鏡先生的聲音傳來。

  性靈的執念散去,院子裡兩個少年的身影隨著月光的點點光斑而消失。

  蘇雲推開房門,來到院子裡,怔怔出神:「這場讓廟宇主人死後還記掛至今的對話,真的這麼重要嗎?」

  他儘管熟讀舊聖經典,但這一刻卻分不出水鏡先生和廟宇主人孰對孰錯。

  「廟宇主人應該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吧?他與水鏡先生一樣,都是想救這個國家。」

  蘇雲活動一下身子,搬來些雪,清洗大殿的地面,洗去血跡。

  他昨晚在這裡與袁家嶺的一眾猿妖血戰,弄髒了地面,自覺留下污跡是對廟宇主人的不敬。

  蘇雲做完這一切,身上出汗,便坐在廟門外歇息。

  「小瞎子,你認識廟裡的鬼神?」一個聲音傳來。

  蘇雲循聲看去,只見廟旁邊便是一戶大宅邸,宅邸前還有一對石獅子,一個精瘦的老人坐在石階上,笑瞇瞇的沖蘇雲招手。

  蘇雲驚訝不已,他來這座廟宇時,可沒有見到廟宇附近有這麼一座大宅子!

  「前輩認得我?」蘇雲好奇道。

  精瘦老者笑道:「咱們是在天市裡一起擺攤的,我在街右邊第九十七道,你是在街左邊九十二道。我自然認得你,咱們是攤友,鄰居了好幾年呢!」

  他說的道,指的是鬼市巷道,蘇雲的攤位在從進天門開始數第九十二個巷道口。

  蘇雲來了精神,連忙跑過去。

  「這個鄰居,是兩個月前新搬來的。」

  那精瘦老者嘿嘿笑道:「我一位朋友給他修了這個宅子,那位朋友叫裘水鏡,去過天市,曾經跟蹤過你。那天他來這裡時和我聊了一會兒。他說,這宅子裡的是個東都的大人物,也是他的故友。他這次回來,是為了憑弔這位大人物。」

  蘇雲驚訝道:「這廟宇是水鏡先生建的?」

  樓班點頭:「找一些妖怪建的,他出的錢。你這位老師很了不起,是個有大才的人,本事深不可測。你幾個月沒去天市了,發生了什麼事?」

  蘇雲道:「我眼疾治好了,所以便沒有再去。」

  樓班打量他,問道:「你打算進城?」

  蘇雲點頭:「去朔方求學。水鏡先生說,舊聖的學問落伍了,必須進城求新學。」

  樓班悠然道:「舊聖的學問,有些是過時了,有些則是歷久彌新,顛撲不破。你知道為何嗎?」

  蘇雲搖頭。

  他跟隨野狐先生學了一肚子的舊聖經典,目前看來,只有理解洪爐嬗變養氣篇、仙猿養氣篇這些功法時,速度比較快,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我也留過洋。」

  樓班笑道:「西人在學習方法和學以致用上,的確比我們更高明。但是他們有一處比我們低等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恰恰是舊聖之所長。」

  蘇雲心中微動,躬身道:「請前輩指教。」

  樓班起身,舒了個懶腰,道:「西人問諸於神,舊聖問諸於人。」

  蘇雲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問諸於神的意思是問諸事於神,諸事不決,便請教神靈,請神來指導人間事。

  問諸於人的意思是問諸事於人,人來指導人間事,沒有所謂的神干預人間。

  這一點,正是舊聖所倡導的,問蒼生不問鬼神,敬鬼神而遠之。

  「舊聖學問缺乏用,更多是指導你修煉磨礪心靈。西人補上了用這一點,所以西人強大起來。」

  樓班道:「元朔目前已經積弱,但只要學習西人的方法,學以致用,革舊聖之弊,把舊聖學問變成新學,戰勝西人,我覺得可行。我與裘水鏡一樣,都是新學的人。」

  蘇雲頓時激動起來:「前輩,你是新學的聖人嗎?」

  「新學至今,沒有聖人。」

  樓班搖頭道:「最低,我死的時候還沒有。小瞎子,你若是進城求學的話,我要托付你一件事。」

  他轉身走入自己的宅邸,取來一個小木頭盒子,方方正正的,放在蘇雲手中,道:「我死之時,門下士子糊塗,把這鑰匙也陪葬了。你拿著這鑰匙,代我完成一件事。」

  蘇雲掂了掂木頭盒子,只覺沉甸甸的有些墜手,像是實心的,問道:「前輩想讓我完成什麼事?」

  樓班笑道:「這事簡單,你去朔方城,倘若有空,便帶著鑰匙去城下幫我看看,我生前藏在那裡的東西是否還在。完成了這件事,我的鑰匙便歸你了。」

  蘇雲明白,這是天門鬼市的規矩,當然,在他的心中那並非是鬼市,而是天門夜市,又叫天市。

  天市的規矩很簡單,那就是拿人東西,替人完成心願!

  倘若不能在期限內完成心願,那麼「寶物主人」便會追回寶物!

  當初蘇雲也是天市賣寶人之一,當然他的寶物並非真正的寶物,只是自己的陪葬品而已。而樓班等一眾鬼神,卻是拿出真正的性靈神兵,而且絕對是最好的性靈神兵!

  蘇雲收了木頭盒子,躬身道:「前輩放心,雲,必不辜負所托!」

  樓班笑道:「也不算什麼所托。我只是見到裘水鏡欣賞你,所以跟著他欣賞你,認為你能辦到罷了。好了好了,天快亮了,你的活兒也快來了,你該走了。」

  「我的活兒快來了?」蘇雲不解。

  樓班努了努嘴,蘇雲回頭看去,只見山林中樹木搖晃,亂雪紛飛,一株株樹木哢嚓哢嚓倒伏下來。

  「猿三祖師!」

  蘇雲心中一驚,急忙取來包袱,向樓班躬了躬身,隨即一捻神仙索繩頭,神仙索筆直向上探入高空!

  他剛剛抓住神仙索,被帶入空中,只聽樓班的聲音傳來:「小瞎子,你也是靈士,未必便比他弱,何必怕他?」

  「我是靈士?」

  蘇雲錯愕,他明明剛剛修煉到築基第六重,何時成為靈士了?

  他顧不得多想,下方山林中猿三祖師渾身是血,側身背著一桿手臂粗細的混鐵粗棍子,怒吼一聲衝出山林,向神仙索抓去!

  蘇雲飛速向上攀爬,猛地一抽繩,猿三祖師縱跳起身,探手抓了個空,不得不落地!

  那白毛暴猿在雪地裡站起身來,身上處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顯然與那巨人鬼怪一戰,他也遭受重創。

  猿三祖師面色陰沉,抬頭仰望,只見蘇雲攀著那根繩索,手腳並用,鑽入夜空之中。

  「殺我袁家嶺如此多的子弟,你絕對無法活著走出天市垣!」

  猿三祖師雙手擂胸,仰天咆哮,他身邊的雪地上,那座新修的廟宇前,擺著十幾具猿妖屍體,赫然是被蘇雲在廟中擊殺的一眾袁家嶺高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4 12:19 PM

第0042章 靈士蘇雲

  蘇雲順著繩索從天上下來,取出一塊洛饃放在懷裡捂一捂,待捂得溫熱了這才啃了起來。他吃了兩口又抓起一團雪塞到嘴裡。

  猿三祖師應該還在搜尋他的下落,這時候萬萬不能生火,生火冒出的煙,無疑是給猿三祖師指點方位。

  少年吃下洛饃,只見天色漸漸泛白,這漫長一夜,終於算是過去了。

  「猿妖被我吸引過來,猿三祖師也在後面追殺我,二哥他們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蘇雲又吃了口雪,忽然聽到後方傳來重物踩積雪發出的聲音,心中微動,急忙再度拋出神仙索,升上高空。

  他前腳剛走,猿三祖師後腳便至。

  這老猿在雪地上嗅了嗅,仰頭大吼。

  「這老猿是怎麼追上我的?難道他有什麼追蹤的神通?」

  蘇雲心中納悶,他對性靈神通一竅不通,只是聽人說過,也不知猿三祖師是用什麼手段追蹤到他的蹤跡。

  少年隨著神仙索越升越高,天上也越來越明亮,神仙索升到極致,便一字長蛇般平平鋪在雲端。

  蘇雲盤膝坐在繩子上,這時候難得沒有了風,不是那麼寒冷。

  只見天邊一縷金光灑來,一輪金日露出了頭,金光漸漸落下,照耀在少年的臉上。而在下方,天市垣還是一片黑暗,那裡依舊是夜晚。

  蘇雲心中微動,修煉仙猿養氣篇。

  仙猿養氣篇至剛至陽,隨著他的功法啟動,只見道道陽光匯聚而來,照耀在他的眉心,光斑隨著他的氣血移動而移動,順著眉心來到人中,來到咽喉,又沉在丹田中。

  蘇雲呼吸吐納,那光斑也越來越明亮,被他的仙猿養氣篇匯聚而來的光線也是越來越強。

  漸漸地,他面前日精匯聚,化作一個小小的火球,彷彿一輪小太陽在他面前時而冉冉升起,時而徐徐下沉。

  「仙猿養氣篇汲取日月精華的速度,比洪爐嬗變養氣篇更快,但是煉得不精純。洪爐嬗變養氣篇煉化日月精華的速度更快,而且更加精純。」

  蘇雲心中微動:「不知能否把這兩種養氣篇的長處結合在一起?」

  他嘗試著借用仙猿養氣篇提升元氣,又借用洪爐嬗變來煉化元氣,的確是比平日裡修煉快了許多。

  別人也不是沒有想過修煉兩種養氣篇功法,但是修煉一門功法,做到精通都已經很是困難,更何況兩種一起修煉?

  再說,倘若修煉到築基六重,自然是拋棄了養氣篇,轉而修煉蘊靈境界的功法,誰還會再在養氣篇上下功夫?

  蘇雲沒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也只有他會繼續修煉養氣篇。

  他的元氣越來越渾厚,氣血兩旺,自覺身體也提升了許多,睜開眼睛看時,只見日上三竿,天市垣的天色已經大亮。

  「樓班前輩說我已經是靈士了,何必怕猿三祖師,我明明沒有修煉蘊靈境界功法,他為何說我是靈士?」

  蘇雲心中微動,仔細回憶自己所知的關於靈士的信息。

  靈士,是性靈強大之士。

  靈士有性靈神通,是心心唸唸凝聚而成。

  性靈神通,是靈士之念與氣血融合所化。

  比如說,儒士的性靈神通往往是平日所誦讀的文章,領悟文章精髓,知行合一,運用到日常實踐之中,變成自己的行為準則,言行舉止不逾規矩,不違背自己的行為準則,文章便可以化作性靈神通。

  其他神通,也莫非如此。

  如所念是建築,其性靈神通便如磚瓦疊加,雕樑畫棟,斗拱相承,廊腰縵回,簷牙高啄;

  如所念是花卉,其神通便如鮮花盛開,朵朵嬌艷,奼紫嫣紅更勝世間顏色;

  如所念是猛獸,其神通便如猛虎夜行,蛟龍藏淵,鳳棲梧桐;

  如所念是神魔,其神通便如廟中神像金剛,或三頭六臂,或眉生三眼,或遍體火焰;

  如所念是兵刃,其神通便如利刃!

  「那麼我的性靈所念的是什麼?」

  蘇雲想到這裡,突然心頭生出一種明悟:「我心心唸唸的,其實就是我用來計時的大黃鐘啊!那麼我的性靈神通……」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少年又坐在繩索上哽咽起來。

  他七歲的時候遭遇天門鎮變故,變成了小瞎子,聽到岑伯的指點去鎮裡的鐘塔去摸鐘,然後日夜不斷的想像自己的腦海裡有一口這樣的大銅鐘,刻滿了時間的刻度。

  誰知道他這六七年來花費了多少精力,花費了多少時間,吃了多少的苦?

  誰知道他想像這口黃鐘時出了多少次錯,又因此摔倒過多少次,栽進溝裡多少次?

  蘇雲坐在雲端的神仙索上,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快過年了,過了年,他就滿十四歲了,那時距離天門鎮災變便是七年時間。

  瞎了六七年的時間,吃了六七年的酸楚與傷痛,他終於有了收穫。

  少年站起身來,鼓盪氣血,讓自己的氣血去填充大黃鐘!

  噹!

  他仰起頭,看到了頭頂一口巨大的黃鐘虛影,像是黃銅所鑄,共有七層,分為年、月、天、時、字、秒、忽,各層各有刻度,各有刻度運轉規律!

  隨著他的氣血運行,黃鐘越來越清晰,刻度也越來越清楚。

  蘇雲邁步走在高空中,陽光照射,黃鐘在他身上留下了淡淡的陰影,這一刻,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性靈神通!

  黃鐘在他頭頂旋轉,忽刻度上漸漸浮現出三十六幅白猿烙印,各具姿態。

  忽刻度上已經有了三十六幅鱷龍圖,鱷龍圖在氣血的滋潤下形態漸漸發生改變,彷彿鱷龍渡劫一般,變化為三十六幅蛟龍圖!

  再加上新增的三十六幅白猿圖,七十二幅圖僅僅佔據忽刻度的十分之二,並未將所有刻度填滿。

  奇異的是,隨著黃鐘底層忽刻度的旋轉,這七十二幅圖中的鱷龍和白猿也在不斷演練各自的招法,活靈活現。

  「那麼,性靈神通到底是怎麼用的?」

  蘇雲皺眉,他已經來到繩頭上,突然縱身一躍,手掌搭在繩頭上,神仙索頓時像是失去了支撐,飛速向下墜去!

  「我沒有學過蘊靈境界的功法,不知道怎麼用,但是猿三祖師應該知道。和他打一架,我也就知道了!」

  蘇雲急速墜落,下方,天市垣雄偉壯麗,群山連綿,處處都被積雪覆蓋。

  蘇雲向下看去,山川撲面而來。

  而在雪地中,猿三祖師面色陰沉,以冰雪覆蓋自己的傷口,減緩疼痛。

  他旁邊樹林的樹梢上,六隻白猿站在樹梢的最頂端,彷彿沒有任何重量,翹首向四面八方張望。

  這六隻白猿各具姿態,它們的動作模樣,恰恰是猿公決六招的起手式!

  就在此時,突然一隻白猿看到了空中抓著繩子墜落下來的蘇雲,急忙發出一聲淒厲的猿啼!

  猿三祖師精神一震,把雪搓進傷口,猛地起身,抓住立在樹邊混鐵棒,氣血一振,灌入混鐵棒中。

  只聽六聲猿啼傳來,那六隻白猿從樹頂跳下,飛向混鐵棒。

  倘若蘇雲在這裡,便會看出來這六隻白猿飛向混鐵棒的身法,恰恰是猿公訣的那六招。

  叮、叮、叮、叮、叮、叮!

  六聲清脆的撞擊聲傳來,那混鐵棒的端頭黃銅皮纏繞之處,各出現三隻白猿烙印,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這六隻白猿,與蘇雲黃鐘刻度中的鱷龍圖、白猿圖一般,都是某種奇特的氣血烙印。

  猿三祖師抓起鐵棒,邁步衝出,如同離弦之箭向蘇雲墜落之地趕去!

  他手中的混鐵棒,也並非是真正的鐵棒,而是性靈神通!

  白猿烙印則是他在築基時期修煉仙猿養氣篇,當把猿公訣修煉到第三種成就之後,氣血化作性靈神通上的烙印!

  他每次都可以準確的找到蘇雲,靠的正是自己的性靈神通中的猿公訣烙印。

  蘇雲落地,立刻把神仙索收入包袱之中。

  少年把包袱捆在背後,又緊了緊,默默調整氣息。

  他深信猿三祖師一定可以尋到他,自己無需去找,只需要留在這裡以逸待勞便可。

  突然,大地輕微抖動,蘇雲仰頭,只見遠處一道雪線分開雪原,兩旁大雪如浪,向兩邊排沓!

  而中間,則是一頭白毛暴猿,手持混鐵棒,鐵棒拖地,狂奔而來!

  蘇雲眼角抖動,那白毛暴猿的速度極快,氣血的壓迫更強,還未衝至氣血壓迫便讓蘇雲的眼睛產生了壓迫感!

  「猿三祖師的修為比我要強,他的氣血壓迫,把我眼睛中的氣血逼退,讓我重新變成瞎子。」

  蘇雲眼中的視野越來越暗淡,那是他眼中氣血不足以逼開仙劍,以至於仙劍烙印捲土重來,即將重新佔據他的眼瞳!

  「但絕不可以!」

  蘇雲爆喝,頭頂陽光匯聚,化作一個小小的火球,圍繞著黃鐘旋轉,照耀著鐘上的各種刻度!

  他體內氣血狂暴,擋住猿三祖師的氣血壓迫,視線重歸光明!

  冬日,雪景。

  猿三祖師一躍而起,氣血暴漲,讓他全身上下浮現出條條塊塊的肌肉,無比強壯,如同一座白塔!

  他全身上下的傷口悉數炸開,氣血飛濺,然而那手臂粗的混鐵棒卻嗡的一聲掃來!

  蘇雲邁步衝上,一人一猿,在半空中轟然碰撞!

  地面積雪突然間如同遭到無形的重擊,大片大片的積雪沉降,形成一個方圓三四丈的大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4 08:17 PM

第0043章 飛雪映神通

  噹!

  空中傳來一聲悠揚的鐘響,蘇雲與猿三祖師碰撞的一瞬間,猿三祖師那一棒中狂暴無比的力量便直接將他的力量壓垮。

  蘇雲只以為自己要被一棒子打成肉泥,但隨著這一聲鐘響,他感覺到自己無法承受的力量被黃鐘飛速容納。

  猿三祖師的這一擊威力奇大,但是這一擊的力量,大部分都被黃鐘吸走,相當於他一棒子敲在黃鐘上。

  即便如此,蘇雲也無法擋住那股神力,被一棒子掃飛!

  他的屁股朝後,手和足在前,向天上飛去,猿三祖師的力量之強,可見一斑!

  但就在蘇雲被掃飛出去的一瞬間,猿三祖師的混鐵棒的銅箍上,一隻白猿烙印竟然從棒頭躍出,一招白猿掛樹,扣住蘇雲的右腳!

  白猿掛樹的威力爆發,蘇雲上升之勢頓時變成下墜之勢,他被硬生生砸在雪地裡,黃鐘又再度發出噹的一聲大響!

  第一隻白猿從那混鐵棒頭躍出之時,第二隻白猿也跟著躍出,就在蘇雲從雪地裡彈起的同時,這隻白猿一招古澗飛渡,拳頭轟在蘇雲的臉頰上。

  噹!

  黃鐘又發出一聲清脆悠揚的鐘鳴,蘇雲被這一擊打得人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轉飛出!

  第二隻白猿落下,第三隻白猿已經殺到蘇雲上方,一招井中撈月扣住少年的脖子,轉身掄起,砸下!

  第四隻白猿接住第三隻白猿的攻勢,一招老猿抱鐘,雙手抱拳,高舉過頭,狠狠砸在蘇雲腦門上。

  第五隻白猿斜刺裡衝至,蘇雲在雪地裡連翻帶滾,被那白猿一招擒捉心猿拿下,扣著他的胸口往前推!

  哢嚓!

  那白猿壓著他的胸口生生撞斷雪地裡一株老樹,隨即躍起,第六隻白猿衝至,一招猿公彈劍,右手握拳,所有力量聚集在右拳之中,待打到蘇雲面前時,所有的氣血衝到食指之中,一指彈出!

  噹--

  黃鐘大響,蘇雲像是破爛衣服填充的人偶,連翻帶滾,四肢無力的甩動,被打飛出去六七丈遠。

  從他與猿三祖師在空中以硬碰硬,不敵猿三祖師的神力,到猿三祖師的性靈神通混鐵棒,化作六隻白猿前後出擊,只是一次呼吸的時間而已。

  但蘇雲已經挨了七招攻擊,被打出十幾丈遠近,毫無還手之力!

  猿三祖師縱跳衝來,在雪地中一躍而起,呼呼掄起那混鐵棒,只見六隻白猿隨著他的鐵棒舞動而相繼飛起,叮叮幾聲脆響,又回到鐵棒的銅箍之中,化作白猿烙印。

  猿三祖師揮棒向雪地中的蘇雲狠狠砸下,卻在此時,看似已經失去防禦能力的蘇雲突然如同蛟龍潛游,在雪地中遊走,彷彿潛入泥沼,無聲無息,卻是極為敏捷。

  「多謝猿三祖師!」

  蘇雲後退,在雪中穿行,笑道:「我已經弄明白性靈神通的運用之法了!」

  猿三祖師一棒落空,棒頭又有白猿躍出,撲向蘇雲,就在此時,蘇雲頭頂黃鐘旋轉,忽刻度上也有一隻白猿躍出。

  兩隻白猿在空中遭遇,搏殺!

  猿三祖師的白猿神通用的是猿公訣固定的招式,而蘇雲的白猿神通用的卻是猿公訣的散手,以快打慢,半招井中撈月,扣住那白猿頭顱用力一扭!

  猿三祖師的白猿嘭的一聲炸開,化作一團氣血散去。

  猿三祖師在修煉猿公訣時,應該沒有經過裘水鏡這樣的名師指導,而是獨自摸索如何修煉,才有今日成就。

  在應變上,他遠不如蘇雲,根本不知猿公訣還可以拆分為三十六式散手。

  猿三祖師棒頭第二隻白猿躍出,然而蘇雲的黃鐘也有第二隻白猿飛出,速度要比猿三祖師快了一些。

  兩隻白猿還是一個施展的是猿公訣的完整招式,一個施展散手在剎那間分出勝負,大黃鐘內飛出的白猿將混鐵棒中飛出的白猿格殺。

  短短片刻,混鐵棒和黃鐘之中各有六隻白猿飛出,一個照面之下,猿三祖師的白猿烙印便悉數被撕得粉碎!

  猿三祖師揮舞混鐵棒衝來,蘇雲的氣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向猿三祖師撲去,蘇雲同時控制這六隻白猿,施展六式散手,有條不紊。

  這些氣血烙印所化的白猿,像是與他的心神相連,能夠隨他心意而出擊。

  困難在於,一心二用已經算是艱難,一心六用更是難上加難,蘇雲要同時控制六隻白猿的攻擊與配合,困難可想而知。

  猿三祖師厲害非常,長嘯不絕,混鐵棒展開,敲、挑、點、打,一擊便將一隻白猿直接打成氣血形態。

  蘇雲立刻感覺到氣血修為陡降,眼前有些發黑,當機立斷抬手向天空一指,背後的包袱裡神仙索咻咻飛出,帶著他飛上高空。

  猿三祖師將所有白猿蛟龍悉數打碎,化作氣血消散,抬頭看去,只見蘇雲靈動如猿,攀著繩索向上爬,鑽入雲層,消失不見。

  猿三祖師正欲追趕,突然眼前也是陣陣發黑,卻是剛才一戰,他與巨型鬼怪搏殺留下的傷口又自炸開,讓他氣血虧虛。蘇雲也打碎了他六隻白猿,讓他的氣血雪上加霜。

  「小鬼心狠手辣,殺我這麼多族人,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猿三祖師跏趺而坐,催動仙猿養氣篇,吞吐靈氣,汲取太陽精華,暫時壓住傷勢。

  修煉到蘊靈境界成為靈士之後,便需要換功法,拋棄原來的築基功法。但猿三祖師身處鄉村,又是天市垣無人區這等窮山惡水刁民輩出之地,自然沒有什麼人願意教導他。

  他沒有後續功法,便只能繼續修煉仙猿養氣篇,甚至,連性靈神通都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不是官學裡的正宗絕學。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雲才能一眼看破他的性靈神通的使用方法,並且偷學了去用來對付他。

  因此,兩人都不是正宗的性靈神通。

  倘若要修成正宗的性靈神通,還是需要進入官學求學,而且課後還要請名師指點,修行幾年才能融會貫通。

  蘇雲在雲端踩著神仙索疾行,走了一繩之地,立刻沿繩滑下,一路如靈猿縱跳,出沒於雪地林間,向天市垣驛站飛速接近。

  「不知道二哥他們是否已經到了驛站?」他心中默默道。

  太陽漸漸移到天頂,雪色映著陽光分外刺眼。

  花狐帶著三個小娃娃走在雪地上,雪層表面結了一層冰,踩上去脆生生的,咯吱作響。

  他們昨晚在夜間行進,心裡著實惶恐,但好在路上並未遇到其他危險。

  四個妖狐所化的小孩子從夜晚走到現在,都是又累又困,好在雪地裡有兔鼠之類的野味,可以果腹。

  中午時分,雪層被陽光照射,變得鬆軟許多,雪層開始融化,但是卻更冷了。

  他們的鞋子裡都是冰冷的雪水,即便走路遠行也未曾暖起來。

  午後,陽光也沒了溫度,鞋子裡更冷,四個小孩裹緊衣裳沿著雪路繞過一片山頭,那山頭不知何故,山上沒有任何積雪,草木依舊蔥鬱,只是山頂光禿禿的。

  繞過這片山頭,只見青瓦白牆的驛站出現在他們面前。

  天市垣的驛站外面是長長的廊道,只擋雨,不遮風,往前走才看到可以借宿的房屋,但並不大,約莫可以容納十多人的樣子。

  四個小孩艱難的向驛站走去,到了驛站廊道,只見廊道下面便是一條不知通往哪裡的山道,約有五六丈寬,山道上沒有積雪,石板鋪就,上面還有巨大的爪印。

  這時,他們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二哥。」

  花狐身子一顫,回頭看去,只見蘇雲迎著夕陽和和山谷裡吹來的寒風向他們走來,身上掛著血水凍結形成的紅色冰渣子,新換的衣裳也是破了多處。

  但是他的步履依舊十分穩健,步伐依舊很大,目光也依舊銳利。

  「小雲哥還活著!」

  青丘月迎著蘇雲跑了過去,抱著他的大腿大哭起來,狐不平和狸小凡也跑了過來,抱著他另外一條大腿,哭道:「我們都以為你死了,路上誰都不敢說話!」

  蘇雲手掌放在他們的帽子上揉了揉,微笑著看著廊道下的花狐:「二哥,我好好的。」

  花狐轉頭抹去眼淚,笑道:「我知道你會活著趕過來。你是守承諾的,就算是死也會化作性靈趕來!」

  青丘月三個小傢伙終於穩住了心態,不再哭泣。蘇雲攏著他們走入廊道,沿著山道看去,只見山道是從一座雪山上鋪過來的,遠遠看去,如龍似蟒的山道匍匐在雪山上,不知延伸到何處。

  而向山道的另一邊看去,這條山道卻從幾座大山之間穿過。

  四個小妖孩已經跑到前面的房屋前,蘇雲連忙快步趕過去,只見驛站裡有幾個老兵圍在火堆邊烤火,身後的牆邊靠著幾桿一丈六七的長槍。

  他們身上的襖很厚,手掌粗大,佈滿繭子,臉不知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被火烤的,泛著不健康的紅色。

  蘇雲仔細看了看,槍頭上還帶著血跡。

  他們鎮守天市垣的驛站,每當到了夜晚,便要提防危險來襲,因此長槍上不免沾血。

  「去朔方城的?」

  其中一個老兵抬起頭,瞥他們一眼,聲音渾厚帶著朔方獨有的腔調:「四個半票,一個全票。半票十錢,全票二十錢。共六十錢。」

  他的目光落在蘇雲身上,眉頭揚了揚,顯然是看到了蘇雲身上的血跡。

  「好貴!」蘇雲有些頭暈目眩,不知是跟猿三祖師硬拚損傷了元氣,還是被這個價格嚇到了,連忙定了定神。

  這幾乎是他們一半的財產了,不過他還是取出錢袋子,數出六十個五銖錢。

  青丘月仰頭問道:「伯伯,不給錢行嗎?」

  那老兵從蘇雲身上收回目光,搖頭道:「不給錢就得走過去。你們小胳膊短腿的,要走半個月才能走到朔方。而且,就算你們中有一個靈士,也肯定無法活著走過無人區!但是買了票,晚上就能到朔方。」

  「靈士?」花狐等人怔住,轉頭向蘇雲看去。

  蘇雲微微一笑,氣血運動,頭頂大黃鐘緩緩浮現出來,解釋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原來我在三年前,便已經成為靈士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5 12:0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5 08:17 PM 編輯

第0044章 陸地燭龍

  「三年前便已經成為了靈士?」花狐等人瞠目結舌,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蘇雲把錢遞過去,那老兵收了,給了他們五個玉片子,其中四個是半片,道:「在這裡等著,還有四字時間。」

  玉片打磨得很亮,只是蘇雲不知該怎麼用,對著玉片看了看,只見自己的容貌竟然出現在玉片上,連忙悄聲告訴花狐。

  花狐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也對著玉片照了照,只見自己的容貌也出現在玉片上。

  幾個守驛站的老兵瞥了瞥他們,很是詫異,小聲嘀咕道:「快過年了還進城,而且還是第一次進城的土冒,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驛站裡暖和,蘇雲一邊幫幾個小傢伙捂了捂手,一邊把自己的性靈神通大黃鐘展示給他們看。

  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小手很快便暖起來,臉蛋也變得紅撲撲的,三個小娃娃爬到他的大黃鐘上,翻來覆去的看。

  蘇雲猜測道:「我覺得可能還是野狐先生傳授給我們的舊聖經典的作用。先生雖然沒有教我們任何功法,只教我們讀書,但是舊聖經典還是無形之中影響到我們。所以我才能在三年前觀想成真,修成性靈神通。」

  花狐思索道:「從前你只有神通,而沒有用法,水鏡先生傳授你洪爐嬗變養氣篇,便是把用法傳給你。」

  蘇雲點頭。

  他是幸運的,遇到了兩位對他影響至深的先生,一位教了他學,一位教了他用。

  「二哥,你在野狐先生門下修行比我還久,可能你也在無形之中有了自己的性靈神通。」

  蘇雲道:「舊聖經典,你比我懂得更多。」

  花狐搖頭道:「先生門下時每次考試,都是你考第一,我只能排在第二位。我沒有你這份天分,肯定沒有性靈神通。我只是喜歡在睡夢中背書而已。」

  他瞥了瞥蘇雲,沉默片刻,還是說出心裡話:「小雲,其實我一直很擔心你。」

  蘇雲露出疑惑之色。

  花狐遲疑一下,繼續道:「我們擔心你眼睛復明之後,看到天門鎮的真相,看到無人區居民的真相,會因此崩潰。我還怕你覺得你是人,我們是妖,會被我們孤立。還怕你因此覺得孤單寂寞了……」

  蘇雲笑了:「二哥,胡說什麼呢?你們是我的同學啊,我怎麼會感覺到寂寞孤立?」

  他看著驛站外的雪山,面色平靜道:「有那麼一刻,我的確有些惶恐。想到只有我一個是人,我也覺得有些孤獨。但是我看到你們,我便釋然了。你們是我的同學,在一個庠序裡學了好些年的同學!」

  他站起身來,露出笑容:「同學,可能是父母親人之外,陪你最久的人!我想通了這一點,你們是人是妖,是狐狸精怪還是鬼神,又有什麼區別呢?」

  花狐放下心來,看了看那幾個老兵,低聲道:「小雲,你覺得他們是人是妖?」

  蘇雲看向那幾個老兵,搖了搖頭,他猜不出來。

  隆隆的響聲從外面傳來,大地在輕微顫抖,一聲嘹亮至極的龍吟震得窗戶嘩啦啦作響。

  蘇雲急忙趴在窗邊看去,但見遠處的雪山上,一個龍首怪物拖著長長的身軀,從雪山的官道上飛速爬來!

  那龍首怪物速度驚人,從山上向這邊衝來,速度在慢慢降下,但依舊很快。

  怪物長長的身軀上,竟然長著一棟棟木樓,隨著怪物的身軀在擺動。而那些木樓的窗邊,竟然可以看到一張張向外張望的面孔!

  怪物身上的木質小樓裡,每一間都有很多人!

  「陸地燭龍到了!」烤火的老兵們紛紛起身。

  花狐個頭較矮,在窗邊翹起腳尖向外張望,狐不平三個則在他身後蹦來蹦去,試圖看到那所謂的陸地燭龍。

  一個老兵向蘇雲他們道:「可以出去了。等人下來,你們再上去。」

  蘇雲還未來得及出去,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便已經搶先一步衝了出去,花狐較為矜持走在後面。

  只見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站在外面,身體繃緊,胸膛挺直,緊張的攥緊小拳頭,仰著頭發出哇哇的聲音。

  「沒見識的樣子……」

  花狐有些不屑,仰起頭來看向那還未停止下來的陸地燭龍,立刻緊張得繃緊身體挺直胸膛,攥緊拳頭瞪大眼睛,不由自主發出哇的一聲驚嘆。

  那陸地燭龍身體表面,長著像是黃銅一樣的鱗片,被磨得錚亮,龍口長長的喘息像是狂風向兩旁吹過,把幾個小傢伙的帽子險些吹走。

  花狐和三個小傢伙慌忙齊齊伸手,按住頭頂的帽子。

  蘇雲走出來,只見陸地燭龍背上的木樓是用鋼鐵扎入燭龍厚重的鱗片中,因此會隨著陸地燭龍的身體很有韻律的搖晃。

  等到燭龍慢下來,搖晃的節奏也慢了下來。那些木樓有的一層,有的兩層,第二層往往是一個八角亭,亭中坐著一個警戒的男女。

  那陸地燭龍的龍爪也是異常粗壯,龍爪落下,扣在官道的山石地面上,火光四濺。

  更為奇特的是,陸地燭龍長著幾百條腿,一眼望去都是腿,很有韻律的抬起落下,不斷前進!

  蘇雲也不由瞪大眼睛,呆呆的看著這個龐然大物。

  陸地燭龍口鼻中噴出長長的氣流,發出低沉悠揚的吼聲,雖然低沉,卻震耳欲聾,讓人胸腔也跟著共鳴!

  它噴出的氣流遇到冷空氣,頓時變成長長的白煙,像是雲霧一般四下飄散。

  蘇雲正要仔細打量,忽然白色的雲霧中,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沿著身體飄來,在霧氣中抖動,極具美感。

  這是一種蘇雲等人前所未見的生物,體長兩三里,背上有八十棟小木樓,可馱載數百人,載重兩千萬斤,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驛站裡,兩個老兵上前,一個在官道左邊,一個在官道右邊,追著燭龍往前跑,忽然伸手抓住燭龍的兩條龍鬚,奮力拉動。

  陸地燭龍速度越來越慢,終於停頓下來。

  那兩個老兵把長長的龍鬚拴在驛站的柱子上,各自鬆一口氣。

  又有一個老兵爬到驛站旁的水塔上,丟下一根不知由什麼怪物的腸子製成的水管,另一個老兵急忙拖著水管,對著陸地燭龍的龍爪沖水。

  陸地燭龍因為長途跋涉,龍爪與地面摩擦,像是被燒紅的烙鐵,被水沖過便發出滋滋的聲音,冷水直接被蒸發,化作濃濃的霧氣。

  而另一邊,又有一個老兵奔到庫房邊,把重重的庫房門推開,從裡面拖出幾具牛屍,丟在陸地燭龍的嘴邊。

  陸地燭龍開始進食,一口吞下一具牛屍,飯量驚人。

  拴好龍鬚的驛站老兵則去搬來一個個大水桶,放在道路上,等到龍爪降溫後,便把水放入大水桶中,讓陸地燭龍飲水。

  蘇雲和四個小孩看直了眼,哇哇驚嘆。

  這時,燭龍背上的房門打開,一個個繩梯被丟了下來,有人在房中喊道:「天市垣到站了!天市垣到站了!下車的趕快!」

  蘇雲心道:「陸地燭龍拉的車,跟牛馬拉的車不一樣,牛馬拉車,是把車廂放在後面,陸地燭龍拉車,是把車廂放在身上。」

  正想著,其中一個房間裡有幾個年輕男女順著繩梯走了下來。

  這幾個年輕男女身上穿著厚厚的衣裳,從衣服領子裡露出白色的毛,身後背著重重的包袱。

  他們應該是從城裡回鄉的年輕人,久別歸來,各自舒展身子,聳動鼻子,貪婪的呼吸著涼涼的空氣。

  陸地燭龍背上,有人催促蘇雲他們上車,道:「天氣冷,不能總開著門,快點上來!」

  蘇雲抓著繩梯向上爬去,三隻小狐妖跟在後面,花狐在最後。

  蘇雲登上車廂,轉過身俯下身子,伸出手,把四個狐妖一個接著一個拎上來。

  他正要關上門,只聽剛才下車的一個年輕男子哈哈笑道:「終於回到家鄉了!我忍不住了!」

  蘇雲看去,只見那年輕男子丟掉包袱,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飛速的把身上的衣裳脫掉,光著身子大叫,衝入雪地裡。

  呼--

  從雪地裡跳出一隻大白狼,在雪中滾來滾去,忽然縱身躍起,撒腿狂奔。

  蘇雲看直了眼,但車廂裡的其他人卻彷彿司空見慣,驛站裡的老兵也是見怪不怪,解開燭龍的龍鬚,高聲叫道:「快點進去,要發車了!快點進去!」

  蘇雲急忙進屋,關上房門。

  陸地燭龍吃飽喝足,張開眼睛,晃了晃頭,噴吐氣息,發出一聲嘹亮的長鳴。

  這巨物緩緩邁開腿腳,走出天市垣驛站,震得地面微微顫抖,燭龍背上一排排屋舍中乘客們連忙紛紛坐在座位上,穩住身形。

  狐不平興奮得小臉通紅,連忙向蘇雲招手:「在這裡,在這裡!」

  他們坐在一個窗戶邊,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外面的景致。

  蘇雲走過去,身體隨著行進的燭龍搖擺不定,他來到座位上,隔窗看去,只見驛站前那幾個回鄉的年輕人都不見了蹤影,只丟下一堆衣服和包袱。

  而在驛站後面的山上,幾匹白狼正在撒歡般狂奔。

  幾匹狼衝到山頂,站在風中盡情大吼。寒風吹動白狼們的毛髮,在風中飄揚。

  嗷吼--

  嘹亮的聲音與燭龍的長吟共鳴,傳到蘇雲的耳中,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期待和傷感。

  這些在城市裡務工的天市垣妖族青年,忙碌一年後回到故鄉,終於放開束縛,在故鄉,在天市垣無人區,他們露出本來面目,放肆的大吼大叫,抒發這一年來被壓抑的自我。

  而現在,蘇雲也離開了故鄉,前往城市。

  他坐下來,眼眶有些濕潤,看著窗外連綿的雪山,耳畔又迴盪起曲伯蒼寥的歌聲。

  他看著窗外,手指扣著桌面,用老朔方低聲哼唱。

  外面大雪蒼茫,到處都是墳塚,天市垣今年的寒冬裡白茫茫一片,找不到一個英雄,一個豪傑,只有英雄豪傑的墳塚。還有一個來自無人區的少年乘坐者燭龍攆,從鄉村趕往城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5 08:11 PM

第0045章 長夜牧歌

  車廂晃動,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在窗外飄蕩,它的速度漸漸提升,邁開腿腳載著背上的乘客,從兩座大山之間穿過,喉嚨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龍吟。

  燭龍在穿過無人區,龍吟聲威懾潛藏在無人區的妖魔鬼怪。

  有人過來檢查他們的玉片,蘇雲這才知道玉片應該是上車的憑證。

  車窗下有兩排座位,每排座位可以坐三個成年人,蘇雲的對面還坐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劍眉星目,很是俊秀,充滿朝氣。

  他身上的衣裳也是極為華美,衣領兩側有金鳳刺繡,衽邊也有金烏駕車拖著大日的刺繡。

  「那些白狼,是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變化成人,進城打工。」

  那少年像是在對他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最近幾年,城裡的妖物越來越多了,治安也是越來越亂。何時才能除盡這些妖魔?」

  蘇雲疑惑道:「兄台,人有好壞,妖怪也有好壞,為何要除掉妖怪,而不是除掉壞人壞妖?」

  那少年側頭不去看他,冷笑道:「你從無人區上車,身邊帶著四個小孩,可見也是妖怪幻化成人。倘若作惡的話,不要落在我的手中……」

  花狐悄聲道:「小雲,這人肯定是剛從官學裡跑出來的,滿腦子都是降妖除魔的奇怪想法。」

  那少年便臉色漲紅,額頭冒出青筋,嘴裡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降妖除魔」、「除魔衛道」的話。

  蘇雲看在眼裡,微微一笑。

  他旁邊,狸小凡正伸出舌頭舔窗戶。

  窗戶是琉璃窗,冰冰涼涼的,而且通透,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鄉下來的狐狸哪裡見過這個?只覺舔著像是吃糖一樣。

  對面的少年終於忍不住道:「別舔了,那是琉璃,不是糖!」

  狸小凡低頭,委屈的坐在那裡。那少年到底還是心軟,把降妖除魔的念頭丟到一邊,在行囊中翻了片刻,找到幾塊糖,放在桌子上推給狸小凡,道:「吃這個。這是我從塞外羊城買給我妹妹的馬奶糖,有點黏牙。」

  花狐小聲道:「還不謝謝哥哥?」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個小傢伙唰的一下齊齊站了起來,齊齊躬身,異口同聲道:「謝謝哥哥!」

  那少年臉色又紅了,手足無措,連聲道:「哎,哎,快別這樣……我妹妹若是像你們這麼懂事就好了。那丫頭簡直是折磨人的魔王投胎!」

  蘇雲、花狐很快就與那少年熟絡起來,那少年叫李牧歌,朔方人,朔方文昌學宮的士子,剛剛成為靈士不久。這次去塞外歷練,修行性靈神通,因為年關近了,所以便從塞外回家過年。

  「那些白狼,是無人區的狼妖,去塞外羊城打工的。」

  李牧歌道:「這些年妖怪變化成人進城做工,都是很尋常的事情,這種事在朔方也很多。先前官府還過問,後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妖怪做工,工錢給的低,幹活就像是拚命,官府也是樂意看到這一幕,沒有驅逐他們。」

  蘇雲放下心來,他答應過老苟夫婦,要在人類的地盤上保護花狐他們的安全,他原本擔心城裡人發現花狐他們是妖怪,會喊打喊殺。

  花狐跟著他進城,其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這份同學情誼,特別感動蘇雲。

  外面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忽然燭龍張開大口,口中有龍珠飛出,懸停在口唇之間,龍珠火光如炬,洞徹前方數十里彷彿白晝。

  蘇雲擠到窗戶邊看景色,只見燭龍行走在山巒之間,已經走出天市垣暴雪地帶,前方大山影影幢幢,很是高大。

  燭龍竟然一路攀爬而上,很快來到山頂。

  燭龍扭動身軀轉向的時候,蘇雲可以看到隔壁的車廂。

  那些車廂有些是兩層小木樓,頂樓涼亭中靈士站在那裡,手中提著一盞極為明亮的燈,燈光像是刺破夜空的柱子,向四周照去。

  蘇雲藉著燈光看去,不由輕咦一聲,只見黑暗中竟還有東西,在空中呼啦啦飛行,速度極快,向車廂撲來,但被靈士的燈光一照,便呼啦飛去。

  那黑暗中的東西,不知是何物,蘇雲看了片刻也沒有分辨清楚。

  他只能看到一些破敗的衣服在天上飛,但衣服下是什麼卻看不清。

  「這裡是老無人區的邊緣。」

  李牧歌道:「天上飛的是偃師傀儡,靈士死後,性靈倘若依附在自己死去的身體上不願離去,就會變成這種奇怪的東西。那些破爛的衣服,便是他們生前穿著的衣服。據說,老無人區裡死了不知多少靈士。」

  狐不平打了個冷戰,顫聲道:「那麼衣服下面是……」

  「骷髏。」

  李牧歌補充道:「會飛的骷髏。」

  三個小娃娃抱在一起瑟瑟發抖,驚恐的看著窗外。

  李牧歌笑道:「不用怕。燭龍攆上都會有靈士隨車,那些涼亭中的靈士便是負責車廂安全的,他們的燈是性靈神兵,專門剋制偃師傀儡。」

  狐不平更加驚恐,指著窗外道:「猿三祖師!」

  蘇雲心頭劇烈跳動,急忙向窗外看去,只見一隻丈高白猿赤身站在燭龍攆的一座小樓樓頂,手持混鐵棒一棒子搗去,棒子旋轉,三隻白猿飛出,將旁邊的涼亭打得粉碎!

  那涼亭中的靈士提著燈籠正在對付偃師傀儡,所料不及,被他的混鐵棒搗在胸口,抓不住燈籠倒飛而去,跌出燭龍攆。

  那靈士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被一隻隻在暗夜中飛行的偃師傀儡抓住,拉入黑夜的夜空。

  車廂中頓時亂作一團,廂內乘客一片慌亂,沒有了靈士驅散偃師傀儡,只怕那些披著衣服的骷髏便會闖入車廂,他們都將葬身在偃師傀儡的口中!

  從元帝開官學至今已有四十八年,但上過官學的人還是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學會識寫文字,能夠成為靈士的還是不多。

  這車廂中也多是普通人,面對這種情形,一時間都沒了主意。

  「猿三祖師竟然又追殺上來!」

  蘇雲心中一沉,站起身來,正要說話,李牧歌同時也站起身來,飛速道:「守車靈士死了,必須要有人守著燈,否則所有人都會被偃師傀儡吃掉!蘇雲學弟……」

  蘇雲向外走去,沉聲道:「牧歌學長,你來守燈。那暴猿,是來尋我的,我親自解決!」

  李牧歌怔了怔,急忙跟上他。

  蘇雲走出車廂:「二哥,不平,你們來保護車廂裡的人!」

  花狐精神振奮,脫去外面的襖,沉聲道:「小凡,不平,小月,你們守著這個車廂,我去那個沒有靈士守護的車廂!一定不能讓偃師傀儡進來,明白嗎?」

  「明白!」

  三個小娃娃紛紛脫去外面的厚衣裳,狐不平和狸小凡守在車頭車尾,青丘月守在中央。

  先前這三個小妖狐化作的小娃娃冰雪可愛,還帶著幾分憨態,但現在卻顯得異常冷靜沉著。

  --狐狸,也是一種猛獸。

  現在的三個小娃娃已經進入了狩獵狀態!

  蘇雲翻身跳到車廂的樓臺上,寒風襲來,車頂風聲呼嘯,冷風順著他的衣領往脖子裡灌。

  「猿三!我在這裡!」蘇雲高聲叫道。

  猿三祖師手持混鐵棒,正在俯身趴在車窗前,往車廂裡面張望,搜尋他的下落。

  聽到他的聲音,這頭老猿身體一震,轉頭看來,緩緩站直身體。

  李牧歌跳了上來,向猿三祖師看去,不由心頭一震:「這妖物好生強壯,很難對付!」

  猿三祖師一身腱子肉,肌肉數量比普通人多出一倍有餘,他的骨骼強度密度,心臟供血能力,氣息悠長程度,也遠超人類!

  這就意味著,他天生便比人類強大,天生氣血便雄厚得很,臂展更長,攻擊力和爆發力更強,攻擊範圍更廣!

  這種類人型的妖物,還有著極高的智慧,更難對付!

  「蘇雲學弟,你自己當心!」

  李牧歌向猿三祖師快步衝去,忽然一躍而起,從猿三祖師頭頂躍過。

  就在他跳起的同時,猿三祖師用力一震混鐵棒,三隻白猿飛出,撲向空中的李牧歌。

  李牧歌催動氣血,他的性靈神通頓時得以顯現,卻是頭頂飄著一口劍,劍柄處有著長長的纓穗。

  那口劍被氣血灌入之後才浮現出來,李牧歌抄劍在手,在空中施展劍招,劍光一動,便見劍尖處一口口長劍飛出,施展出不同的劍招,迎上那三隻白猿!

  李牧歌把自己的心思都用在劍上,因此他的性靈神通是劍的神通,他在築基境界所修煉的武學也都變成了劍法烙印,烙印在他的性靈神通上。

  伴隨他的劍法施展,築基時期的劍法武學也會隨之施展出來,劍光刺出,一口口長劍從劍中飛躍而出,各種劍法揮灑,犀利非常!

  李牧歌儘管擋住了那三隻白猿,卻被震得手臂酸麻,心中一驚:「這妖物氣血太雄渾了!」

  他還未落地,另一邊,噹的一聲鐘響傳來,蘇雲已經催動性靈神通,黃鐘浮現,身如暴猿,迎著猿三祖師大步衝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6 12:17 PM

第0046章 誓分生死

  李牧歌落地,身後便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和噹的一聲鐘鳴,蘇雲和猿三祖師正面碰撞,兩人腳下的木樓頓時咯吱作響!

  李牧歌看到自己身邊呼嘯而過的白猿和一條條飛舞的蛟龍,不由心頭一跳:「這個猿三祖師是個力大無窮的大怪物,所以,蘇雲士子的原形,也是一個體壯如山的大怪物嗎?他是野牛妖還是河馬?」

  他心中納悶,能夠與白猿這等異獸抗衡的,自然是野牛、河馬這等天生神力的傢伙。

  李牧歌顧不得多想,只見夜空之中一隻隻偃師傀儡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在空中飛行,向這邊衝來。

  破敗的衣裳下,是一具具白骨骷髏,在性靈的驅使下變得異常猙獰。

  陸地燭龍還在前進,對此恍若無覺,它是巨型生物,與人類只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它帶著人類趕路,人類提供給它食物。

  偃師傀儡對它沒有任何威脅,它也並不負責人類的安全。

  它的背上八十棟小樓,只有李牧歌所在的這棟小樓上沒有了燈光的守護,成為了那些偃師傀儡的突破口。

  李牧歌在小樓的樓臺上疾行,握住自己的性靈神通所化的寶劍,展開自己所學的劍術,每一劍刺出,便伴隨著一口口長劍從神通中射出,在空中飛舞,每一口長劍都會施展出他磨礪多年的精妙劍法!

  他身前身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到處都是流光的劍影,讓他宛如八臂劍客一般。

  一隻隻偃師傀儡被他以強大的劍術神通直接斬殺,劍法之精妙,之炫目,令人嘆為觀止。

  想要修成劍術神通極為困難,需要精誠於劍,不但每日練劍,腦中所觀想的也是劍,性靈所念也是劍,修煉的時候帶著劍,洗澡的時候帶著劍,甚至睡覺的時候也要抱著劍入眠。

  如此日日夜夜,所念精誠,金石為開,性靈便會把劍的烙印化作投影,映射到腦海中。

  待這烙印與自身的元氣結合,便會化作性靈神通,有了威力。

  李牧歌便是這樣一個劍癡。

  然而,那些偃師傀儡被他斬殺之後,很快便會自我重組,再度飛上空中向他撲來。

  劍術神通儘管犀利,但是對付偃師傀儡這種老無人區的古怪生物,還是有些困難,不如那些燈籠。

  李牧歌皺眉,下方的車廂內,已經傳來琉璃破碎的聲音和人們的尖叫,顯然有偃師傀儡已經破窗,進入車廂!

  就在此時,車廂裡傳來震盪的龍吟,車窗陡然炸開,只見一條氣血蛟龍纏繞在一個偃師傀儡身上,用力轉動身軀,將那偃師傀儡絞碎!

  「是那個帶著狗耳朵帽子的小傢伙!」李牧歌略略放心。

  車廂中,花狐所化的少年只有尋常人腰間那麼高,卻在車廂裡如蛟龍般來去如風,時而出現在車頭,時而出現在車尾!

  他時上時下,如蛟龍攀附在車頂、廂壁上,遊走如飛。

  他的體內氣血運轉,爆發出一聲聲雷鳴,但凡有偃師傀儡衝入,還未來得及對驚恐的乘客下手,便立刻被他以蛟龍吟格殺!

  而在另一棟小木樓中,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人的個頭更加矮小,然而卻更靈活,一聲聲奶聲奶氣的喝聲傳來。

  「龍游曲沼!」

  「鱷龍翻滾!」

  「龍戰於野!」

  ……

  這三個小傢伙每次出招,都要中氣十足的大聲呼喝,讓車廂裡的乘客既是擔心自己會被偃師傀儡抓走,又覺得很是有趣。

  三個小娃娃的一招一式充滿了野性,力量也是大得出奇,將那些闖入的偃師傀儡打得粉碎。

  但偃師傀儡破碎之後便會重組,闖入車廂中的數量也是越來越多,狐不平等人愈發吃力,這時李牧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堅持住,陸地燭龍翻越這座山便離開了老無人區,只要過了這座山,偃師傀儡便會自動退去!堅持住!」

  陸地燭龍還在攀山,山路陡峭,燭龍背上的木樓也跟著傾斜起來。

  李牧歌心中緊張萬分,陸地燭龍即將登上山頂,偃師傀儡的攻勢也越來越猛烈,讓他根本無暇去看蘇雲與猿三祖師的戰況。

  燭龍上山下山,這段時間極為關鍵。

  倘若猿三祖師在這段時間格殺蘇雲,便可以立刻衝來,將李牧歌等人統統殺死,甚至屠了這輛燭龍攆上的所有人!

  倘若蘇雲可以在猿三祖師的攻勢下存活下來,燭龍離開了老無人區,李牧歌便可以騰出手來去幫助蘇雲,圍殺猿三祖師!

  勝負,甚至生死,就決定在這上山下山的時間!

  李牧歌悶哼一聲,感覺到體內的元氣有所衰退,同時對抗這麼多的傀儡偃師,他的修為損耗之快,有些超出他的預計。

  他儘管是蘊靈境界的靈士,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但是他的元氣修為卻並不強,不僅比不上猿三祖師,也比不上蘇雲。

  猿三祖師和蘇雲都沒有蘊靈境界的功法,但兩人一個得天獨厚,是暴猿,天生氣血雄渾,一個則是跟著野狐先生學了六七年的舊聖經典,無人教導的情況下三年練成獨一無二的性靈神通。

  蘇雲在將洪爐嬗變養氣篇修煉到第六重時,元氣修為便超過了大多數同境界的士子,他沒有滿足,又去修煉仙猿養氣篇,讓他的身體更加強健,氣血深厚如妖魔一般!

  蘇雲力量上不如猿三祖師,看似本事稀鬆尋常,但那是和猿三祖師相比。

  倘若是換做李牧歌這樣的靈士,其力量在猿三祖師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其氣血深厚程度,也沒有與猿三祖師抗衡之力。

  只有妖怪,才能對付妖怪。

  蘇雲就是這樣的妖怪!

  樓臺之上,蘇雲雙腳不斷後退,腳掌如同鋒利的龍爪,扣住木樓的樓頂,將猿三祖師的力量卸去。

  猿三祖師輪動混鐵棒,只聽噹噹噹噹一聲聲爆響不絕,蘇雲頭頂的大黃鐘不斷震盪,黃鐘迸發出一圈圈光暈。

  那是黃鐘卸去猿三祖師招式的力量時迸發出的光暈。

  這口黃鐘有著奇特的作用,能夠卸去別人攻向蘇雲的力量,增加蘇雲的承受力。

  蘇雲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奇特的作用從何而來,他剛剛能夠動用性靈神通的力量,沒有經過官學的系統教導,對蘊靈境界和性靈神通幾乎一無所知。

  隨著黃鐘旋轉,忽刻度上不斷有蛟龍、白猿飛出。

  同時控制六隻白猿或者六條蛟龍,是蘇雲的極限,但是這一次,蘇雲沒有一股腦的控制六隻白猿或者蛟龍,而是控制一條蛟龍和一隻白猿。

  因為,倘若氣血烙印所化的蛟龍或白猿被猿三祖師打碎,他便會氣血大損,戰力陡降,不如索性只控制兩隻,既可以增強自己的實力,又可以提升應變能力。

  每一隻白猿或者蛟龍,都代表著不同的招法散手,不同招法組合,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他會在每隻白猿或蛟龍招式使出之後,便立刻收回黃鐘的忽刻度中,化作烙印。

  這是一個節省氣血的技巧。

  他與猿三祖師一戰之後,對性靈神通的領悟也越來越多。

  噹!

  蘇雲再接猿三祖師一擊,被那白毛暴猿一棍掃下樓臺。

  他人在半空,突然兩隻偃師傀儡一左一右飛來,破敗的衣裳下各有兩條白骨手臂伸出!

  少年臨危不亂,頭頂黃鐘旋轉,一條氣血蛟龍飛出,在空中遊走搏擊,將那兩隻偃師傀儡格殺,隨即又返回鐘內,化作黃鐘忽刻度上的一個烙印。

  蘇雲腳下一沉,身形向下墜落,恰恰是落在燭龍飛速向山頂攀爬的身軀上。

  那陸地燭龍的身軀上覆蓋著桌面大小的龍鱗,隨著燭龍奔走,龍鱗相互摩擦,爆出一串又一串火星子。

  從腳下的觸感,便可以感覺得出這龍鱗下的肌肉蘊藏的力量是何等恐怖!

  猿三祖師咚的一聲落下,幾隻偃師傀儡向他撲來,被他混鐵棒中飛出的白猿打得粉碎,碎骨和破衣向山下墜落,但又在風中匯聚在一起。

  猿三祖師皺眉,抬手手摸了摸胸膛,巨型鬼怪給他留下的傷又裂開了,鮮血流了出來。

  蘇雲抖了抖有些酸麻的雙臂,頭頂大黃鐘突然有蛟龍游出,盤繞在黃銅大鐘上,又有一頭白猿縱身躍起,蹲踞在大鐘的鐘鼻上,盯著猿三祖師。

  「少年,你是個厲害的人。」

  猿三祖師肌肉繃緊,強行壓住傷口,聲音沙啞道:「你學東西非常快,我很欣賞你。若是平日裡你路過袁家嶺,我會請你上山做客,一起做攔路的山大王。」

  蘇雲一言不發,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這個時候,他發現還是洪爐嬗變養氣篇能夠讓他快速的彌補損耗的氣血,仙猿養氣篇剛猛有餘而綿力不足,沒有洪爐嬗變那麼強的後勁。

  猿三祖師也在努力催動仙猿養氣篇,讓自己的氣血恢復,沉聲道:「我袁家嶺三十七戶人家,一百八十口人,其中四十二口青壯,其他都是婦孺老幼。四十二口青壯,有十四個是死在你的手中。」

  蘇雲雙腿微微曲蹲,隨時準備發力,面容平靜道:「他們追殺我,被我反殺,天市垣沒有別人來殺你不許你還手的規矩。」

  「你可以還手,可以殺他們。」

  猿三祖師淡漠道:「但作為一村之主,我也必須要為我的村民報仇。我不能養傷,我必須今晚除掉你,因為你的進步速度太快,我怕我傷勢好了之後,便再也不是你的對手!」

  他把自己的心跡剖析一番,向蘇雲表明自己不死不休的決心,蘇雲也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這是一個心志堅韌到令人敬佩的對手,他已經下定了這一戰必殺蘇雲的決心!

  蘇雲同時也做出判斷,那就是必須在這一戰中,將猿三祖師格殺!

  因為,倘若他有任何遲疑,都會死在猿三祖師之手!

  「哤咕--」

  陸地燭龍悠長的龍吟傳來,這條巨龍終於來到了山頂,伴隨著這一聲震盪的龍吟,蘇雲的胸腔中也響起了長長的龍吟,與燭龍共鳴!

  他腳步錯動,第一次反守為攻,向猿三祖師攻去!

  今晚,誓分生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6 08:13 PM

第0047章 意亂青魚鎮

  陸地燭龍開始下山,這裡是山的南麓,連綿十餘里,與北麓相比,南麓相對平緩,而且從山上向南看去,便可以看到城鎮的燈光。

  只要離開這座山,便是離開了老無人區,也離開了天市垣,進入朔方的範圍。

  燭龍背上,噹噹的鐘聲不斷傳來,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頭頂浮現出一口大鐘,正與揮舞鐵棒的巨猿在燭龍背上疾行,不斷碰撞。

  這兩個靈士一邊交鋒,一邊移動,每次碰撞便爆發出一聲洪亮的鐘響。

  車廂上的涼亭中,又有一個個守護燭龍攆的靈士緊張無比的催動燈光,照耀黑暗的夜空,將空中飛撲而來的那些偃師傀儡擊退。

  其中一個車廂上,叮鈴鈴劍鳴聲傳來,李牧歌竭盡所能對抗偃師傀儡的侵襲。

  下方,偃師傀儡殺入車廂,花狐將乘客護在後方,拚死與一尊尊偃師傀儡廝殺。

  另一個車廂中,狐不平、青丘月和狸小凡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們所要面對的偃師傀儡越來越多,即將超出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

  噹--

  一聲鐘響傳來,蘇雲和猿三祖師再度遭遇,全力爆發,蘇雲頭頂黃鐘之上,突然忽刻度轉動,一隻隻白猿從鐘內躍出,從四面八方攻向猿三祖師!

  猿三祖師悶哼,這些白猿的攻擊赫然落在他身上一處處舊傷之上,讓他傷口炸開!

  與此同時,猿三祖師一棒搗在蘇雲胸前,鐘聲大作,卸去這一棒的力量,然而就在鐘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猿三祖師另一隻拳頭轟在混鐵棒尾端!

  鐘聲沒有再響起,這一擊的力量結結實實砸在蘇雲胸口,蘇雲喉頭一甜,整個人向後倒飛而去。

  他的身形剛剛向後飛出,大鐘旋轉,龍吟震盪不絕,一條條蛟龍從鐘上飛出,齊齊轟在猿三祖師身上。

  一人一猿,一左一右向後跌去,從燭龍攆上跌落下去,消失在黑暗中。

  「哤咕--」陸地燭龍的吼聲悠長,震耳欲聾。

  這龐然大物長長的龍鬚像是飄帶般隨風飄蕩,從黑暗中飄來,蘇雲單手掛在左側的龍鬚上,嘴角血流不斷。

  另一條龍鬚飄來,猿三祖師面色陰沉,蹲踞在那根龍鬚上,兩隻腳和一隻手抓著龍鬚,另一隻手死死握住混鐵棒。

  啪嗒,啪嗒。

  他身上的所有傷口都炸開了,血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傷勢這麼重,繼續打下去,他便會斷絕生機,然而這頭暴猿目光陰冷,絲毫沒有退卻的打算。

  蘇雲呼呼喘氣,嘴角都是血沫,他應該是傷到了肺,只覺胸腔裡火辣辣的,喘氣的時候喉嚨裡有回音。

  他適才動用了黃鐘七十二個烙印,現在氣血虧虛,再打下去,他的招式威力必然大減。

  陸地燭龍長長的龍鬚在風中飄蕩,像是水中游動的大蟒蛇,就在兩條龍鬚即將交匯的一瞬間,猿三祖師縱身躍起,舞動混鐵棒向蘇雲砸下!

  蘇雲向前一盪,身形在空中划過一個弧度,自下而上來到猿三祖師身後。

  猿三祖師卻彷彿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沒有轉身,而是混鐵棒向後掃去,直指蘇雲頭顱!

  同一時間,混鐵棒兩端的銅箍呼嘯旋轉,六隻白猿從銅箍中躍出!

  他已經看出蘇雲的大黃鐘的破綻。

  大黃鐘的防禦的確很強,大概能夠卸去他三分之二的力量,讓蘇雲只承受三分之一的衝擊力,但是這口黃鐘卸力需要過程,需要時間。

  而這個時間,就是大黃鐘第七個刻度,忽刻度運轉一週所需要的時間,一秒。

  也即是說,只要在一秒的時間內連續攻擊同一個位置,大黃鐘便會來不及卸去第二次攻擊,這攻擊,會全部讓蘇雲承受!

  這一次,猿三祖師為蘇雲準備的不是兩次攻擊,而是七次攻擊!

  他要將這個少年生生打成爛泥!

  噹!

  他的第一擊已經落在蘇雲身上,黃鐘傳來一聲巨響,大鐘表面震盪,第七層刻度在旋轉,三百六十個刻度很快便轉動了百十個之多。

  猿三祖師轉過頭來,露出獠牙,兇惡萬分。

  他的第二擊第三擊第四擊第五擊第六擊第七擊,會在忽刻度還未完成剩下二百多個刻度時,悉數落在蘇雲身上!

  他的第二擊會直接破碎這個少年的喉軟骨,將他的七根頸骨轟碎成渣。

  第三擊會擊碎這個少年的頭骨,將他天靈蓋打碎,大腦轟成漿糊。

  第四擊會拆掉他的一條手臂!

  第五擊……

  猿三祖師在轉頭之時,腦海中還未完全想像出自己這七擊落在蘇雲身上造成的效果,忽秒變化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蘇雲氣血衝盪,聽到少年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發出海浪拍岸般的巨響!

  他看到蘇雲的元氣因為運行太劇烈,直接將其右臂所有衣裳撕得粉碎!

  他還看到蘇雲的手臂突然間變得無比粗大,皮膚下粗大的血管突突跳動,他看到蘇雲的掌鋒變得無比鋒利。

  少年承受了他一擊之力,身子在扭曲旋轉,旋轉的時候,少年的右臂自下而上撩起。

  那像是一招劍術。

  猿三祖師看到蘇雲的手臂切開了六隻白猿,直接將那六隻白猿切成兩半,打成氣血狀態,看到蘇雲的手掌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切開了自己的性靈神通混鐵棒。

  混鐵棒被平平分成兩半,斷面無比鋒利。

  他又看到蘇雲的手掌自下而上從自己的左肋下劃過,從自己的右肩劃出,掌鋒處的劍芒飛出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自己滾熱的血被劍芒蒸發,變成紅色的霧氣。

  猿三祖師上半身飛起,在半空中讚道:「好劍術!猿三心服口服,死而無憾!」

  他的下半身落在一根龍鬚上,站了片刻,這才失去力量,靈巧的猿足抓不住龍鬚,栽落下來。

  蘇雲落下,險些從滑滑的龍鱗上摔下去,急忙伸手扣住木樓的支撐鋼材,這才沒有被拋下燭龍攆。

  猿三祖師的半具屍體從他旁邊滑落,落入黑暗的山林中。

  蘇雲臉色黯然,這個猿三祖師雖然要取他性命,但是他對猿三祖師恨不起來。

  兩人之間之所以不死不休,只是從橋上多收十個錢而起。

  「袁家嶺做路霸,打家劫舍,謀財害命,即便不遇到我,也會遇到其他人,遲早會有這一天。」他心中默默道。

  天空中一隻隻偃師傀儡呼嘯,向他撲來。

  蘇雲嘆了口氣,等待死亡降臨,他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

  這時,陸地燭龍微微一頓,終於來到山下,那些偃師傀儡呼啦啦飛去。

  「哈……」

  蘇雲笑了一聲,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劇烈咳嗽,連吐了幾口血,氣息萎靡不振。

  「小雲!小雲!你在哪裡?」花狐的聲音傳來。

  「蘇雲師弟,聽到的話應一聲!」

  「小雲哥,已經安全了!你在哪裡?」

  蘇雲應了一聲:「我在這裡……」然而他的聲音太沙啞,在風聲中傳不遠。

  「我在這裡。」

  蘇雲喘了口氣,又重複了一句:「我在這裡。」

  另一個小木樓的亭台上有燈光照來,照在他的身上,接著燭龍攆其他樓台的燈光也紛紛照來,蘇雲怔了怔,露出笑容。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陌生人給的溫暖。

  燭龍背上,花狐、李牧歌等人循著燈光快步奔來,過了片刻,幾乎被凍僵的蘇雲被攙到小樓中,有陌生人脫下衣服,把他裹住。還有人燒了熱水,讓他抱著陶瓷杯子暖手。

  李牧歌帶著傷藥,內服外敷的都有。

  蘇雲心裡暖洋洋的。

  車廂裡漸漸安靜下來,蘇雲調動殘存元氣,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療傷,讓元氣催動傷藥的藥力,這門功法對於強壯臟腑很有益處。

  窗外一片黑暗,田野上有著點點亮光,映照出一座不大的城鎮。

  李牧歌道:「那是青魚鎮。」

  蘇雲微微一怔,不知為何,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花狐好奇道:「這裡離海那麼遠,為何叫青魚鎮?」

  「傳聞這裡的人,是六七年前從天市垣中搬出來的,他們原本便是北海的漁民。」

  李牧歌道:「之後,那裡發生了災變,變成了無人區,只有這些遷出來的人倖存下來。」

  蘇雲晃了晃頭,頭腦裡嗡嗡作響,青魚鎮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可是不知道為何他去想災變之前的事情時,頭腦裡便一片空白。

  他的記憶像是缺失了一大塊,災變之前的記憶,完全消失!

  他越去想,頭便越疼,嗡鳴聲便越響!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蠟黃,忍不住摀住耳朵。花狐、李牧歌等人急切的對他說話,說的是什麼他也沒有聽清。

  過了片刻,嗡鳴聲終於消失。

  蘇雲失神的呼呼喘著粗氣,對花狐等人擺了擺手:「我沒事,可能是傷勢復發了。」

  窗外,青魚鎮已經一晃而過。

  「青魚鎮……」

  他心中默默默默道:「這個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燭龍飛馳,雖然是夜晚,但沿途的景色卻讓蘇雲和花狐他們嘖嘖稱奇。

  路途中有大山,山腳下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蘇雲詢問李牧歌,被告知那裡是礦山。

  「還有些地方是窯廠。」

  李牧歌道:「礦山採金銀銅鐵礦石,劫灰廠挖地底的劫灰,冶煉廠燒劫灰煉化礦石,窯廠燒劫灰煉磚瓦瓷器。除此之外,還有造琉璃的琉璃廠,煉鋼的煉鋼廠,祭煉的祭煉廠。而這些廠,都需要用到劫灰。」

  花狐好奇道:「何謂劫灰?」

  「就是地底的石炭。武帝的時候,朔方這邊有靈士挖地千尺,發現地底有石炭,可以點燃,一小塊便能燃燒一夜。」

  李牧歌道:「武帝命人探查石炭來源,有聖佛說,這是上一個時代的劫灰。上一個時代,也有人,有物,有花草樹木,不知怎麼便爆發了大劫,被埋在了地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7 12:27 PM

第0048章 我們風氣不好

  車廂晃動,李牧歌穩住身子,頓了頓,繼續道:「久而久之,這上一個時代的花草樹木就變成了可以點燃的劫灰。這些窯廠冶煉廠便是用劫灰當做燃料,煉化礦石來造物。」

  蘇雲詢問道:「花草樹木化作劫灰,那麼上一個時代的人呢?他們化作了什麼?」

  李牧歌遲疑一下,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前方漸漸明亮起來,蘇雲隔窗張望,只見遠處的天空中有著一層又一層的光芒,那些光芒漂浮在空中,上下排列,很是整齊。

  更為奇特的是,這種光芒並非是一排,而是數以百計!

  「牧歌學長,那邊的光芒是什麼?」蘇雲詢問道。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不見外,還是叫我師兄吧,我叫你們師弟。學長學弟,是東都人的叫法,在朔方都是稱師兄師弟的。」

  學長學弟這個叫法,蘇雲、花狐也是從葬龍陵古書中看來的,並不知道朔方的規矩。

  「葬龍陵古書,是天道院的士子所寫,難道天道院不是朔方的官學,而是東都的官學?」蘇雲心中暗道。

  李牧歌向窗外瞥了一眼,笑道:「那是樓。」

  「樓?」

  蘇雲和花狐等人都呆住了,失聲道:「這麼高的樓?」

  那些光芒如果是樓中的光的話,豈不是說最頂層樓要在雲彩之中?

  世上豈有這麼高的樓?

  要知道天門鎮最高的建築,天門,高也不過數丈而已。世間豈有蓋到雲彩裡的樓?

  李牧歌好奇道:「你們沒有見過樓?」

  蘇雲和四個娃娃一起搖頭,狐不平道:「鄉下可沒有這麼高的樓!」

  「自從樓班樓聖人造樓以來,這樓宇便越來越高了。從前的樓,最多高百尺,現在的樓,千尺萬尺都是可以造得出來!」

  李牧歌道:「以前造樓,用的是木材,頂好的木材生長千百年,砍伐下來做柱子,也就是幾丈高,承載幾層樓而已。再往上造樓,木材承受不住,因此宮殿也就是幾層樓,或者乾脆一層大殿。現在造樓,用的是煉器的手段,把煉器的手段用在造樓上,這就是樓班樓聖人的創舉了。」

  「樓班樓聖人?」

  花狐和狸小凡等人露出崇拜的神色:「這人造樓成聖了!」

  蘇雲怔了怔,他昨天晚上在大人物的廟宇外遇到的鬼神,也叫樓班。

  而且,那個樓班還認識裘水鏡,說他和裘水鏡一樣也是新學的人,並且樓班還給了蘇雲一塊方木盒子,說是鑰匙,要蘇雲拿著木盒去朔方城的地底看看他藏的東西是否還在。

  這個樓班,與李牧歌所說的那個把煉器手段用在造樓上的樓班樓聖人,是否是同一人?

  「不會這麼巧吧?」蘇雲心道。

  「樓班並未成聖,東都的大帝並未封他為聖人,只是封他為天師,死後有樓天師廟供奉他。」

  李牧歌道:「先前聖人是學問高,傳播廣,門生滿天下,其學問是顯學,如儒釋道,所以被尊為聖人。後來元朔的皇帝就忍耐不住了,要自己封神封聖,於是聖人便慢慢變成皇帝封的了。不過在民間,樓班被稱作樓聖人。」

  官不封神民封神,官不封聖民封聖,元朔的情況令人嘖嘖稱奇。

  蘇雲心中悠然:「樓班攤友並不知道,他死後已經被人尊為聖人了。等回鄉遇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這個消息!」

  「雲師弟見過性靈神兵嗎?性靈神兵是用特殊的金屬和材料,以祭煉的方法,與性靈神通融合在一起,經過千錘百煉,磨礪成兵。」

  李牧歌道:「性靈神兵堅韌異常,堅不可摧。我們這些靈士可以輕易捏碎山石,掰彎鋼鐵,但卻無法摧毀性靈神兵。樓班把煉製性靈神兵的技巧,融入到蓋房子裡面。他這輩子,就是把房子當成靈兵來煉!所以元朔的樓,也是牢不可摧,越蓋越高!我聽說在東都,已經有兩三千丈高樓了,當真是與神仙同居!」

  蘇雲、花狐等人心馳神往,恨不得立刻去看看。

  「樓聖人用煉製靈兵的方法造樓,本事大成之後,第一個造的便是我們朔方城。」

  李牧歌悠然道:「他在朔方成名之後,才被大帝召到東都,去給東都造城。他是把造樓,做成與儒釋道一樣的顯學的人,現在我們文昌學宮便有建築學這一門課,與儒學等同!」

  蘇雲聽得入神,陸地燭龍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這頭燭龍已經載著他們來到了朔方,邁步走入城市之中,燭龍馱載著八十個小木樓,木樓裡的乘客們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準備下車。

  花狐推開窗戶向外張望,只見外面燈紅酒綠,四處懸掛著花燈,張燈結綵。

  蘇雲也趁機向外看去,但見這個城市的夜霧濛濛的,一棟棟高聳入雲的樓宇矗立在城市之中。

  他打量最近的樓宇,只見這高樓的每一層都像是一座宮殿,每一層外圍都是傳統樓宇宮殿的斗拱承枋,有著長長的屋簷,簷角如飛翼,如燕尾。

  陸地燭龍吐息,白霧貼著地面四下湧去,這條燭龍越來越慢,但是已經來到那棟高樓的前面。

  蘇雲半個身子探出窗戶,繼續打量,只見那樓宇每一層宮殿的屋簷上皆有仙人指路之類的脊獸石雕。

  他向上看去,這高樓是八角樓,不知有多少個房間,共有六十四層,每層高約一丈三四,高度只怕有八九十丈,比普通的山巒還要高出許多。

  最頂層則是宮殿的殿頂般的建築,八角重樓,有如皇宮大殿一般,上面燈火通明!

  然後第二座高樓出現在他的面前,比剛才那座樓還要高!

  第三座樓宇出現,又比第二座高出許多。

  一座座高樓廣廈直入雲霄,燈火的光芒點亮了雲端,讓雲彩也變得奼紫嫣紅起來。

  更為奇特的是,這些高樓廣廈之間,竟還有高空飛橋相連,蘇雲仰頭看到有行人走在那高入雲端的飛橋之上,如同行走在天上之城中。

  「這些高樓上的飛橋四通八達,甚至可以並排走四五輛馬車,居住在上面的人甚至可以一輩子都不下地!」李牧歌笑道。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三個小妖孩也探出頭來,張大眼睛,發出哇哇的驚嘆聲。

  成排成排高聳入雲的樓宇映入他們的眼簾,樓宇閃爍著各色光芒,飛橋如同樹杈,朔方城的這幅景像當真如鋼鐵打造的森林,樓宇便是森林中的樹木,而四通八達的道路便是樹木的根系。

  「臨邑村的狍鴞曾經對我們說,城裡就像是鋼鐵森林,果然如此。」

  蘇雲靠在車窗上靜靜的看著窗外,心道:「狍鴞說城裡比天市垣凶險百倍,城裡人吃人不吐骨頭,是否是真話?」

  旁邊,李牧歌笑道:「蘇雲師弟,花狐師弟,你們既然是求學的,何不去我文昌學宮?我文昌學宮在朔方城也是排名靠前的官學。這個季節,正是招手下年新入學士子的時候,只要通過了考核,便可以入學了。」

  蘇雲頗為心動,正要稱謝,花狐道:「文昌學宮排名靠前,那麼誰排名第一?」

  李牧歌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悻悻道:「自然是朔方學宮排名第一……不過我文昌學宮的確很厲害的!去年我文昌學宮在朔方的官學裡壓過了陌下學宮,排在第三位!」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心道:「看來文昌學宮好像也不怎麼樣,以往應該都排不到第三的,湊巧了才能爬到第三位。」

  李牧歌看出他們的想法,臉色漲紅,急得結結巴巴,爭辯道:「論成績我文昌學宮並不比他們差!我們只是學校風氣不好,耽誤了!真的,我們風氣不好,但成績很好!考我們文昌學宮,你們絕不會後悔!」

  ……

  蘇雲心中微動,只覺傷勢好了許多,顯然朔方城的傷藥對付這等傷痛很是有用。

  只是他的右臂還是火辣辣的,不見好轉。

  他以右臂強行施展仙劍斬殺白猿的那一招,將猿三祖師斬殺,那一瞬間,氣血恐怖的衝擊力幾乎將他的右臂肌肉碾碎!

  哪怕有朔方的靈藥,沒有十幾天都好不了!

  陸地燭龍終於到了朔方驛站,這朔方驛站便比天市垣驛站大了許多倍,一條條官道四通八達,通往不同的城市。

  陸地燭龍進站的時候,蘇雲等人又看到其他幾輛燭龍攆風塵僕僕的從外地趕來,也進入驛站。

  幾條巨大的燭龍發出厚重的龍吟,相互打著招呼。有靈士取水,沖散燭龍身上的熱量,還有人牽來牛羊,供燭龍食用。

  乘客們開始下車,驛站上人流如梭,蘇雲和花狐牽著三隻小狐狸的手擠出人群,站在驛站門口,望著這龐大而又繁華無比的朔方城,一時間腦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

  朔方城這個冬天,居然有下起雪來了,雪花大如鵝毛,飄飄揚揚,落在衣領中一片冰涼。

  李牧歌背著大大的包袱,又提著幾個包袱,艱難的擠出人群,笑道:「老弟,幾位老弟,你們若是沒有地方落腳,便去我那裡,我在城裡租了房子!明天,我帶你們去文昌學宮試試,碰碰運氣,說不定便能考上我文昌學宮了!我們文昌學宮很難考的,真的,不騙你們,除了風氣差點兒,我們還是好學校的!」

  花狐面帶難色,抬頭看向蘇雲,低聲道:「小雲,你看……」

  蘇雲壓低嗓音,道:「咱們沒地方住,就先去他那裡落腳。明天陪他去文昌學宮看看,若是見勢不妙,咱們轉身便走,堅決不能跳入糞坑!」

  花狐和一眾小狐狸連連點頭,狐不平悄聲道:「聽牧歌哥哥的意思,文昌學宮應該是個大糞坑……」

  李牧歌見他們同意了,興奮得帶著他們向外走去,笑道:「我住的地方在劫灰廠旁邊,雖然吵了點,但是勝在價格便宜,你們先將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咱們就去學宮!」

  花狐好奇道:「師兄為何不與家人居住在一起?」

  李牧歌神色不太自然:「我長大了,我要自己闖蕩出一番事業。留在家裡,還不夠看我爹的臉色。我要證明,我不比他差!」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7 08:11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7 08:22 PM 編輯

第0049章 劫灰怪

  朔方這個城市,樓宇成林,經常有幾十座樓宇擠在一起,形成樓宇群落。

  樓宇群落與群落之間,有著一座座工廠,有的是燒琉璃的,有的是冶煉礦物的,也有鑄造的,祭煉的,不同的工廠有著不同的分工。

  劫灰廠位於朔方城的邊緣,附近也有一座座高樓大廈,聽李牧歌說,這些樓宇叫做囿樓。

  「囿樓是城裡窮人住的地方。」

  李牧歌背著包袱向前走,道:「囿的意思是圈養動物的園地,囿樓就是底層人生活的地方。這裡的房子老,破,小,還擠得很。住在這裡的都是和我一樣的窮傢伙,有些是學校裡的士子,有些是從鄉下進城謀生的。」

  他頓了頓,遲疑一下,還是道:「進城的妖怪,也很多都藏在這裡。雲師弟,你是什麼妖怪?」

  「我真的不是妖怪。」蘇雲無奈道。

  「你是妖怪也沒什麼打緊的,我都看出來了,你多半是野牛妖。其實我文昌學宮也有些師弟是妖怪。但是其他學宮就不成了,他們多是老學究,對妖怪喊打喊殺了。」

  李牧歌走在前面,只見這雪越下越大,讓朔方城顯得霧氣濛濛的。

  「我在城裡見過許多次妖怪,我隔壁住著的那個小哥一家人,好像都是妖怪……奇怪,怎麼這麼大的雪?」

  李牧歌仰頭看天,詫異道:「朔方城這個季節可沒有這麼大的雪。這場雪來的古怪。」

  他搖了搖頭。

  花狐突然道:「小雲,一百五十年前人魔出世的時候,也是天將大雪,大雪封山。」

  蘇雲心中凜然。

  根據葬龍陵古書中記載,天道院士子格龍,進入葬龍陵召喚龍靈時,也是突然間天降大雪,大雪封山讓他們無法離開。

  「人魔從葬龍陵出來之後,天市垣也是天降大雪,現在輪到朔方城了。」

  蘇雲抬頭望天,但見雪花越來越大,每一片雪花都有巴掌那麼大,撲索撲索的往下飄:「看來全村吃飯,應該是到了朔方城了。還有天道院的領隊學長,他應該也在朔方城中吧?這一百五十年來,他改頭換面,但是他的本事非凡藏都藏不住。他若是留在朔方,一百五十年後的今天,他應該是城中最大的權貴吧?」

  當然,當年領隊學長走出天市垣後,也有可能沒有留在朔方。

  「雲師弟,花師弟,你們看,前面就是劫灰廠了。」李牧歌指向前方,笑道。

  蘇雲壓下心頭的遐思,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對所謂的劫灰廠也很好奇。

  在李牧歌口中,朔方是一座建立在劫灰之上的城市,劫灰廠對朔方的貢獻不可估量!

  前方,官道旁邊便是一處很大的廠房,佔地約有上千畝,那廠房是建在平地上,背靠一座山,廠裡是些平整的房子,沒有高樓。

  而那座山不大,已經被挖了一半,山壁上有幾個高達數丈的洞口。

  廠裡燈火通明,大門口有一些運送劫灰的牛車從他們身邊駛過,這種車行駛在車轍中,載重驚人,小小一車劫灰便重達數千斤,車子被壓得咯吱咯吱作響!

  每輛礦車都有一頭犍牛在前面拉車,後面還有工人推著,很是吃力。

  蘇雲往車上看去,只見劫灰並非是灰燼,而是一塊塊大石頭,大雪紛飛,劫灰被蒙上一層白色,但還是可以看出劫灰是黑色的,泛著黑金般的光澤。

  就是這種奇怪的東西,支撐起了朔方城?

  蘇雲心中好奇。

  挖劫灰的工人在這冬天裡赤著膀子,身上沾滿了劫灰的塵埃,被染得烏黑,雪落在他們的身上便被融化,與汗水一起從身上流下來。

  汗水血水混著黑塵,滑過的地方便會露出他們皮膚的本來顏色。

  「這些劫灰是採掘出來,直接送到各個窯廠的。」

  李牧歌悄聲道:「這裡有些人是來自朔方鄉下的,有些人則是來自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在城裡無處謀生,只能做些苦力活兒。劫灰廠的活兒又累又髒又苦,還有性命之憂,城裡人是不願意做的。」

  蘇雲和花狐等人停步張望,蘇雲心中默默道:「以前聽鄰村的人說,自己的孩子某某在城裡務工,賺了很多錢,日子過得如何如何好。想來都是這些妖怪,在騙自己的父母,不想讓父母擔心罷了。」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劫灰廠裡傳來陣陣喧嘩聲,只聽有人叫道:「劫灰裡有怪物衝出來了!」

  礦場中,不知多少黑漆漆的工人慌裡慌張往外跑,哭喊聲連天,有人摔倒了,便連滾帶爬的跑,然而卻被人踩了許多腳,便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而那幾個正在推礦車的工人也是吃了一驚,急忙丟開礦車,撒腿便跑,叫道:「劫灰怪吃人了!」

  「劫灰怪?」

  蘇雲張望,只見礦場裡那半座山的一個礦洞洞口突然轟隆一聲炸開,碎石亂飛,一個與劫灰差不多顏色的怪物忽然飛出,貼著地面飛行,猛地抓起一人落在一輛礦車上。

  那礦車晃動,車上傳來咀嚼聲,車下有鮮血汩汩流出。

  很快,那礦車上又有漆黑的怪物呼的飛起,落在前方拉車的犍牛身上,接著呼的一聲,犍牛連同礦車一起被拉上天空!

  「好大的力氣!」蘇雲臉色微變,抬頭向空中看去,只見天空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怪物在何處。

  礦車從天空落下,轟然落地,劫灰散落得哪兒都是。

  天上傳來牛叫聲,然後便有血雨落下來,下一刻,一副血淋漓的牛骨架砸在礦車不遠處。

  蘇雲臉色微變,只見到處都是逃跑的礦工,正在向礦場大門處湧來。

  人群中時不時有淒厲的叫聲傳來,不斷有人手舞足蹈的飛上空中,顯然是被怪物抓去,在空中便被吃掉!

  那怪物與劫灰一樣黑,有夜色掩護,根本看不到怪物在哪裡!

  李牧歌也變了臉色,急忙丟下大大小小的包袱,向廠裡衝去,叫道:「劫灰怪又出現了?雲、花師弟,你們留在這裡,那怪物危險得很!」

  蘇雲閉上眼睛,突然感應到一團氣血在天空中飛行,正向他們這邊撲來!

  他們正對著大門,而礦廠裡的工人正如潮水般向這邊湧來!

  顯然,怪物的目的,就是堵在大門處,讓所有人都無法逃出劫灰廠,都變成它的糧食!

  蘇雲眼角跳了跳,沉聲道:「二哥,帶小凡他們先走,去囿樓等我和牧歌師兄。」

  花狐聞言,立刻拉著青丘月,將小丫頭扔起來騎在自己脖子上,一手拉著狐不平,一手拉著狸小凡向囿樓衝去。

  蘇雲閉著眼睛,面對彷彿潮水般湧來的人群。

  人群中有些人已經在逃跑途中開始變化形體,有的豬面人身,有的猴頭猴腦,有的狼首人身,有的頭生羊角,種類繁多,越過人群撒腿狂奔。

  他們四周的礦工竟然對此見怪不怪,顯然早知道與他們一起做工的夥伴的身份。

  在蘇雲的氣血感應中,天空中向這邊衝來的劫灰怪,其氣血彷彿一個車轱轆,中間有個小圓點,像是車轱轆的軸,軸與車輪之間有輻條相連。

  僅憑氣血,無法分辨出劫灰怪的具體形態,氣血感應只能判斷出劫灰怪氣血的形態,很容易出錯。

  但是劫灰怪與黑暗的天空一色,肉眼無法觀察,只有感應氣血才能分辨它的方位!

  那劫灰怪從空中向他們襲來,蘇雲的氣血感應中,可以「看到」劫灰怪墜落,像是要砸在地面上一般,但是卻沒有落地,而是貼著地面呼嘯飛來!

  「它有翅膀,但翅膀裡沒有氣血流通,因此翅膀沒有出現在我的氣血感應中。」蘇雲在電光火石般便做出了判斷。

  此時,李牧歌已經衝入礦廠之中,他顯然不懂如何感應氣血,而劫灰怪又是黑色的,因此他沒有察覺到劫灰怪其實已經來到了劫灰廠的門口!

  現在四處混亂,人聲鼎沸喧嘩,蘇雲也無法通知他。

  轟!

  一聲巨響傳來,那劫灰怪撞在礦門外停著的礦車上,載滿劫灰的礦車被撞得連翻帶滾向這邊衝來。

  蘇雲面對那滾動的礦車,不斷後退,礦車中的劫灰早就撒的哪兒都是,煙塵瀰漫,讓他視線受阻。

  他索性閉上眼睛,催動洪爐嬗變,氣血一下子提升到極致,背部筋肉隆起,將力量也提升到極致!

  他突然頓下腳步,轉身一腳向後踢出。

  蛟龍擺尾!

  礦車發出噹的一聲巨響,當場停下,塵煙四起。

  礦廠大門處驚叫聲傳來,人聲鼎沸,亂作一團。

  煙塵漸漸散去,蘇雲張開眼睛,看到瀰漫的煙霧之中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劫灰怪。

  劫灰怪的形態像人,也有雙臂和雙腿,但身軀更加高大,而且長著翼展數丈的翅膀,翅膀彷彿蝙蝠,是肉膜狀。

  他的雙腳彷彿鷹的爪子,鋒利異常,但這並非是最古怪,最古怪的是他的胸骨竟然是長在外面的!

  更古怪的是,他胸口的骨骼分佈,像是車轱轆!

  就如蘇雲氣血感應所見,劫灰怪的胸口處骨骼最密集,有如車輪的軸,而肋骨則像是車輪的輻條,與軸相連,輻條伸向四面八方。

  這種奇異的構造,他從未見過!

  「在我的氣血感應中,它的骨骼中蘊藏的氣血最為濃烈。難道說,它的骨骼是中空的?它的血液是從骨骼中流淌的?」

  蘇雲驚訝萬分:「鄉下可沒有這種怪物!臨邑村的狍鴞說的沒錯,城市的鋼鐵森林的確比鄉下的樹木森林危險多了,這裡吃人的怪物比鄉下還多!」

  那怪物轉身,向他看來,眼睛裡一片灰白,看不到瞳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8 12:18 PM

第0050章 從不走眼

  劫灰怪堵在礦門前,湧向礦門的人們不管是人還是妖,都被嚇得哭喊連天,轉過身又向礦廠內跑去。

  後面的人卻看不到劫灰怪,還在往前擠,一時間人擠人人踩人。

  李牧歌被擠在人群中,被人群裹挾,他努力的想往廠外衝,只是他若是動用修為,便會傷到四周的人們。

  李牧歌焦急萬分:「蘇雲師弟的傷勢還沒好!」

  而在礦門前,人形劫灰怪雙臂修長過膝,十指如同利爪,又像是鋒利的骨刃。

  「好高大……」

  蘇雲仰頭,看著前方的龐然大物,這劫灰怪的確是人形,但是要比普通人高出兩三倍,居高臨下很有威懾感。

  它不僅僅是胸口骨骼外露,背後同樣有骨骼,比胸口的骨骼還要奇特。

  它背後的骨骼也呈車輪輻射狀,比肋骨長,長出體外,每一根骨刺鋒利無比,如矛一般。

  它像是沒有長任何肌肉,只有粗糙的皮膚和皮膚下的骨骼,而且骨骼構造極為怪異,與人和其他動物妖物完全不同。

  「它的骨骼和我想的不一樣,骨骼中不僅僅有血,還有他的內臟和肌肉應該也是生長在骨髓裡或者被骨骼包住。也就是說,有了骨骼的保護,他的內臟極難受傷。」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氣血運轉,大黃鐘在他緩緩浮現出來,黃鐘各個刻度有條不紊的運轉,少年壓制不住興奮:「真想捉住這種東西,格一格他!」

  他的氣血在體內運轉時,便感覺到右臂極為疼痛,那是與猿三祖師一戰留下的傷。

  他以仙圖中仙劍斬白猿的劍招,格殺了猿三祖師,那一劍中爆發的氣血太強,氣血衝擊,給他右臂造成了極大的負擔,讓他的右臂十幾天內都別想復原。

  無法動用右臂,蘇雲的處境便極為凶險了。

  那人形劫灰怪現在對他的興趣,顯然要超過對那些礦工的興趣,恐怕會先對付他!

  「我很想知道,它的骨頭有多硬了。」

  蘇雲左腳踩在倒在地上的那輛礦車的車把手上,左手抓住另一個車把手,用力一撕。

  那礦車乃是鋼鐵所造,即便被劫灰怪撞了一記,又被蘇雲踢了一腳,卻還能保持原狀。

  蘇雲用力一撕便將這輛礦車撕開,車把手與車體焊接在一起,恰恰形成一個三角頭的大刀。

  蘇雲拖刀向前走去,他的氣血運轉,一身筋肉從皮膚下浮現出來,龍骨猿肌,猿背蜂腰。--倘若不運轉氣血,他便還是原來的文靜模樣,但是運轉氣血之後,便如暴猿立於川,猛虎出囚籠!

  他的頭頂,大黃鐘的忽刻度上,一隻蛟龍烙印忽然實體化,化作氣血蛟龍緩緩從刻度中游出,越來越大,趴在銅鐘上。

  另一邊的白猿烙印中,一枚烙印中的白猿縱身一躍,跳到蘇雲前方,雙拳瘋狂錘打胸脯,敲得如同雷鳴,向那劫灰怪大叫。

  忽然,劫灰怪縱身躍起,展翅飛上空中,猛然俯身向下,貼地衝來!

  嘭!

  白猿炸開,化作一團氣血,直接被這劫灰怪抹殺!

  「好快!」

  蘇雲心頭一跳,頭頂黃鐘之上蛟龍飛出,蛟龍長吟,迎著劫灰怪衝去。

  與此同時,他腳步錯動,如同一條蛟龍在大江中順水遨遊,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靈動之感。

  他的身體後仰,游動的姿勢是龍首在後龍尾在前,竟然是逆用龍游曲沼這一招,靈動之中又給人以無比荒誕的感覺。

  但是他的速度卻又極快,後發而先至,在劫灰怪撞碎他的氣血蛟龍的同時,從劫灰怪的肉翅下衝過!

  嗤!

  他手中的礦車大刀從肉翅下劃過,蘇雲被震得左臂酸麻,突然哢嚓一聲,他的左臂被撕扯得生生脫臼。

  蘇雲抓不住礦車大刀,不由自主的鬆開,劫灰怪翅膀掛著那口礦車大刀呼嘯飛過,衝入夜空中。

  蘇雲左手重重一拍地面,脫臼的左臂回到骨位上,這一拍擊,讓他的身形從地上翻起。

  下一刻,他感應到那劫灰怪車輪狀的氣血在天空中折返,直奔他而來,只是飛行姿態有些不穩,應該是那一刀讓它的肉翅破了一部分,飛行時沒有從前那麼自如。

  蘇雲人在空中,尚未落地,劫灰怪已經到了他的前方。

  他的身形即將落下,就在此時黃鐘之中一條蛟龍游出,自動墊在他的腳下。

  蘇雲腳下發力,縱身一躍,從劫灰怪上方躍過,心中暗道:「這倒是性靈神通的一種新的用法……不對!我應該早就想到性靈神通有這種用法!當初蛇澗時,童家的儒士便腳踩文字,殺上高空準備擒拿我!原理是相通的!」

  他心中突然有一種明悟:束縛自己的不是把自己拉回地面的引力,而是自己的大腦!

  大腦不夠靈光,導致任何厲害的神通,厲害的功法,都有可能毫無用處。但腦袋夠靈光,即便沒有這些東西也有可能擊殺強敵。

  劫灰怪飛行不便,突然雙翼一收,猛地停頓下來,肉翅上插著的那口礦車大刀頓時脫落,轉身利爪如刀,向蘇雲掃去。

  蘇雲翻身,銅鐘上有白猿躍出,抓住他的雙腳向上拋起,躲開這一擊。

  劫灰怪移動腳步,速度奇快,攻擊更是讓人眼花繚亂,空中到處都是嗤嗤的骨刃破空聲。

  然而蘇雲圍繞著他的性靈黃鐘移動,黃鐘之中不斷有蛟龍游出,白猿躍出,讓他得以在空中借力,屢屢避開劫灰怪的攻擊。

  劫灰怪突然唳嘯,背後車輪狀的骨矛中有一根骨矛脫落,被它抓在手中,嗤的一聲向蘇雲刺去!

  這一擊出乎蘇雲預料,讓他還未反應過來,骨矛便已經來到他的眉心!

  「左臂出劍的話,我左臂也會廢掉!」

  蘇雲咬牙,便要催動劍術,就在此時,一道光芒忽如其來照耀在劫灰怪身上,那劫灰怪如遭重擊,發出尖銳的叫聲,顧不得去殺蘇雲,振翅便走。

  它的翅膀被蘇雲所傷,飛行吃力,搖搖晃晃的飛起,消失在黑暗中。

  蘇雲鬆了口氣,循著光芒看去,只見幾個光頭僧人各自左手掛著念珠,豎在胸前,從囿樓的方向邁步走來。

  他們面前各有光芒匯聚所化的明鏡,鏡光彷彿藏在鏡子裡,含而不放,很是奇特。

  「性靈神通?他們是佛門的靈士?」

  蘇雲張望,天空中又劫灰怪再度撲來,直奔那幾個年輕僧人而去,然而那幾面鏡子光芒一照,劫灰怪便倒飛而去,身上冒煙,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

  那種光,應該並非是普通的光芒,有些類似燭龍攆剋制偃師傀儡的光芒。

  那劫灰怪被打得連連後退,很快便退到礦洞前,那幾個僧人面前的明鏡一起爆發光芒,將劫灰怪釘在礦洞外的石壁上。

  劫灰怪面容扭曲,慘叫,漸漸石化,變成了石壁上的一尊猙獰兇惡的石像。

  蘇雲站在劫灰廠外遠遠望去,只見礦洞外的石壁上除了這個石像之外還有其他十幾個石像,顯然挖出劫灰怪暴動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難怪叫劫灰怪,原來是石頭所化,並非血肉之軀。」

  他走上前去,撿起那口礦車大刀,卻見礦車大刀已經捲刃,捲起的刃裡面有東西。

  蘇雲把裡面的東西傾倒出來,不由輕咦一聲,只見那捲刃裡倒出的是一些細碎的劫灰,而刀刃上還有一些黑油。

  「莫非劫灰怪的血是這種黑油,而他的肉是這種劫灰?」

  蘇雲轉頭,向劫灰廠內已經化作石雕的劫灰怪看去,心道:「這種怪物,真的應該好生格他一格。可惜,被那幾個大師打成石像了。」

  他將那些劫灰包起來,想研究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

  遠處,那幾個僧人停下腳步,與李牧歌說些什麼,其中一個僧人向這邊快步走來。

  那僧人眉清目秀很是俊朗,看到蘇雲居然這麼年輕,也是微微一怔,見禮道:「小僧適才看居士身手不凡,用的招法彷彿是東都的招法,莫非是從東都來的?」

  他目光銳利,落在蘇雲手中的礦車大刀上,待看到刀上有黑油和劫灰,不由瞳孔微縮:「他打傷了劫灰怪?」

  這時,蘇雲背後的包袱中,幾件東西滑了下來,卻是蘇雲剛才與劫灰怪拚殺時,包袱被劫灰怪撕裂了。

  蘇雲急忙彎腰去撿,那僧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塊玉牌上,不由臉色大變,低聲道:「天道院!小僧猜得沒錯,居士果然是東都來客!洪爐嬗變,造化為工,天道院的功法果然俊得很!」

  蘇雲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成了東都來客了?

  他看到那僧人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天道院令牌上,這才恍然大悟,心知這僧人誤會了,他正要解釋,那僧人已經急匆匆向另外幾個僧人走去。

  年輕僧人與另外幾個僧人交頭接耳說了幾句,那幾個僧人不斷向蘇雲這邊看來,李牧歌則在旁邊撓頭,不知與他們說些什麼。

  不過,李牧歌顯然是認識那幾個僧人的,而且對這幾個僧人很是尊敬。

  蘇雲向囿樓走去,心道:「先尋到二哥他們再說。」

  李牧歌身邊,那幾個僧人卻是臉色大變,年輕僧人低聲道:「大帝的使者從東都而來,難道是為了調查劫灰怪?劫灰怪不至於要驚動大帝……上使入朔方,非同小可啊……」

  其僧人面色凝重,均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烏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東都天道院,天下第一學院,在元朔國的地位還在太學院之上,天道院的士子都是從元朔全國各地選拔而來的最出類拔萃的人物!

  更為關鍵的是,天道院是直接聽從元朔大帝的調遣,簡直就是皇帝的欽差!

  李牧歌忍不住道:「蘇雲學弟明明是從天市垣無人區來的,他多半是野牛成妖或者河馬成妖,力氣大得很,怎麼會是天道院的士子?他更不可能是東都大帝的使者!幾位老師,你們認錯了吧?」

  「他身上沒有半點妖氣,用的功法更是天道院的築基功法,洪爐嬗變養氣篇!」

  那年輕僧人搖頭道:「他既然是奉大帝之命入朔方,自然是要改頭換面給自己一個新的身份作掩護,天市垣無人區的妖怪,無疑是一個極好的身份。牧歌,相信老師的眼光,老師看人,從來不會走眼!」

  李牧歌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年輕僧人目光循著蘇雲離去的方向,淡淡道:「劫灰怪的事,還不至於讓大帝親自派天道院的士子前來。朔方城裡的問題更多!」

  他面色凝重,喃喃道:「看來朔方城,要發生大地震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8 08:20 PM

第0051章 被自己的來頭嚇死

  蘇雲尋到花狐等人,過了不久,李牧歌尋來,這個少年靈士先前還很是熱絡,現在居然變得有些生分和拘謹了,很是客氣的請他們上樓。

  蘇雲和花狐心中納悶,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被人魔附身了?」

  花狐向蘇雲悄聲道:「全村吃飯應該也到了城裡了。」

  蘇雲心中凜然:「二哥別瞎說。這裡是朔方城外圍,全村吃飯要去也是去內圍,那裡人更多。」

  花狐小聲道:「咱們剛進城,朔方便下雪,說不定人魔一直在咱們身邊。」

  蘇雲心裡也毛毛的,好在那幾個僧人也走了過來,面色和善的衝著他們微笑。

  蘇雲回報以微笑,幾個僧人也走入囿樓中,顯然也住在這裡。李牧歌小聲道:「這幾位大師,是我們文昌學宮的先生。」

  蘇雲驚訝:「文昌學宮是寺廟?」

  李牧歌搖頭:「儒釋道是顯學,基本上每個學和校都有。」

  囿樓很是破敗,裡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上樓的途中蘇雲他們便在狹窄的樓道裡遇到了幾個道人和儒士,還有幾人面相兇惡,看起來便不像是好人。

  甚至他們還遇到一個礦工,是個豹子頭的妖怪,應該是剛才趁亂逃入這裡的,因為受了驚嚇,忘記自己被嚇出了原形,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蘇雲進入李牧歌的房間,李牧歌從桌台上的小盒子裡取出一小塊劫灰,只有指甲蓋大小,點燃了放在燈罩裡。

  只見那劫灰在燈罩中緩緩漂浮起來,光芒耀眼,將房間照亮。

  「這一小塊劫灰,便可以照亮整晚,到了第二天早上燃盡便會化作灰燼落下來。」

  李牧歌有些不好意思,道:「住在這裡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劫灰不花錢,沒有了便去劫灰廠的路邊撿一些回來。」

  蘇雲嘖嘖稱奇,他也撿了些劫灰,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只是形態上好像與李牧歌撿來的劫灰並不一樣。

  他取出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小心翼翼的捏出一小塊,把其他的收起來,與李牧歌的劫灰對比。

  只見劫灰怪血肉所化的劫灰是菱形的,上下尖尖,像是黑暗晶體。

  而李牧歌撿來的劫灰則沒有這種特性。

  李牧歌也是少年,有著好奇的天性,湊過來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劫灰怪所化的劫灰。要不,咱們直接點燃一塊,看看有多亮?」

  蘇雲點頭。

  李牧歌取來火種,湊到那塊菱形劫灰前。

  轟!

  囿樓劇烈震動,第九層的一個房間火光大作,琉璃窗連同窗欞一起飛出,整個樓道所有門戶被氣浪硬生生頂開!

  不久之後,李牧歌和蘇雲、花狐、青丘月等人站在囿樓下的官道邊,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頭髮也被燒焦了,身上背著自己大大小小的包袱。

  忽然,樓上又有一個包袱扔了下來,砸在他們腳邊。

  「文昌學宮的小兔崽子,不要讓老子再遇到你!」

  囿樓的主人半個身子探出窗戶,衝他們破口大罵:「租給別人是要錢,租給你們是要命,你們滾球吃劫灰去吧!」

  又過片刻,那幾個僧人也背著小包袱從樓上走了下來,那囿樓主人相陪,歉然道:「幾位大師,實在不好意思,不方便租給你們……樓裡還有誰是文昌學宮的?都給老子滾蛋!幾位大師,這邊請!」

  那幾個僧人黑著臉來到蘇雲、李牧歌等人身邊,花狐低著頭看自己腳尖,李牧歌也低著頭看自己腳尖,蘇雲滿臉純真陽光卻又茫然無知的笑容。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眾人身上都落了一層雪花。

  為首的僧人面色溫和道:「牧歌士子,我們在格物致知的道路上經常會發生一些意外,不要被意外動搖了道心,要勇敢的面對意外。你先去學宮暫住一宿,明天或者回家去住,或者再租一間房。」

  李牧歌稱是。

  過了片刻,官道上一頭巨獸搖搖擺擺的走來,那巨獸背上背著一棟二層小木樓,樓上還有燈光。

  李牧歌招手,巨獸停下,小木樓咯吱咯吱作響,兩層小樓裡居然都有人,在燈光下人影晃動。

  第二層小樓的琉璃窗打開,探出一個亂糟糟的腦袋,拎著一個酒罈子,酒氣沖天,問道:「進城嗎?上車。大人兩個錢,小孩一個錢。」

  李牧歌當先一步爬上去,蘇雲和花狐帶著三個小孩跟在後面,幾個僧人在最後。

  這輛獸攆的第一層已經坐滿了人,沒有下腳的地方,幾人順著木質樓梯往上爬,第二層也有幾個面相兇惡的中年漢子正在喝酒。

  幾個僧人也走上第二層,為首的僧人敲了敲車窗,道:「我們去文昌學宮。」

  「文昌學宮?」

  那拎著酒罈的車伕吃了一驚,酒意全無,連忙把酒罈放在一邊,正襟危坐。

  幾個正在喝酒的中年漢子連忙起身,一言不發的走下第二層,從樓上跳了下去,不敢留在獸攆上。

  樓下的乘客也紛紛叫道:「我到地方了,停車!快停車!」

  片刻功夫,車上便只剩下蘇雲等人。

  那車伕戰戰兢兢,想要跳下車逃走,卻又不敢,只得抖了抖韁繩,巨獸發出哞的一聲不甘的叫喚,邁步向城裡走去。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心中均生出不妙的感覺:「李牧歌說文昌學宮風氣不好,看來不止風氣不好那麼簡單。」

  幾個僧人關上車窗,小樓裡頓時變得無比安靜,與外界隔絕。

  蘇雲向外看去,只見高樓越來越多,雲橋也越來越多,有的樓宇太高,旁邊還有雲彩漂浮在樓宇的腰間。

  又有雲橋從雲間探出,行人走在橋上,漫步雲端。

  這個城市的夜晚一點也不黑暗,處處都有點燃了劫灰的燈懸掛在樓宇內外,道路兩旁,照得城市如同白晝。

  行人們趁著夜色和雪色出來遊玩,街上也是商業繁盛,宛如一座不夜之城,讓人眼花繚亂。

  路上的獸攆也多了起來,有些在狂奔,有些速度卻很慢,獸攆背上的小樓,樓上樓下都有劫灰燈照明,樓中多是年輕男女,飲酒作樂,歡歌笑語。

  蘇雲他們這輛獸攆的小樓中卻異常安靜,雖是冬天,那車伕卻渾身是汗,緊張無比的駕馭巨獸行走在官道上,向文昌學宮走去。

  蘇雲對面,那年輕僧人目光溫潤,微笑道:「小僧塗明。上使從東都趕來,恐怕還沒有落腳的地方吧?」

  「又叫我上使?」蘇雲怔了怔。

  塗明和尚面色嚴肅起來:「上使無需擔心。我們是文昌學宮釋迦院的僧人,也是無意中得知上使的身份。上使奉命來到朔方,定然是身負重任,塗明不敢詢問,但請上使給我文昌學宮一個為大帝效命的機會!」

  狐不平快言快語道:「和尚,你誤會了,我們並非是什麼上使,我們是鄉下來的,進城求學的!」

  塗明和尚微微一笑,一副我都明白的樣子,道:「上使可否請出天道令一觀?」

  蘇雲瞥了瞥一旁的李牧歌,李牧歌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蘇雲皺眉,從包袱裡取出了天道院令牌,道:「大師一定是誤會了,我們真的是來求學的,不是什麼上使。」

  塗明和尚接過去,幾個僧人一起湊過頭來,翻來覆去的查驗,過了片刻,那幾個僧人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沒錯的,是天道令。」

  塗明和尚站起身來,雙手托著令牌,恭恭敬敬的送到蘇雲面前,沉聲道:「上使請收好。」

  蘇雲收下令牌,這令牌是他們在葬龍陵中從那些死去的天道院士子屍骨上搜尋到的,一共找到了四塊半。

  他們覺得玉質不錯,原本打算拿到城裡賣掉,換來錢補貼開銷,不過從塗明和尚的表現看來,這天道院的令牌應該非同小可。

  「幾位大師,我們是從天市垣無人區來的鄉下人,也是機緣巧合遇到劫灰怪這種事情,這天道令,也是我們無意中撿來的。」

  蘇雲老老實實道:「我們與天道院並無干係。」

  塗明和尚哈哈一笑,與那幾個僧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上使放心,我們都明白,絕不會走漏風聲!」

  天市垣無人區裡沒有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天道院的天道令,更是不可能被人隨隨便便撿到!

  而劫灰怪暴動,自然也不是機緣巧合便可以遇到!

  蘇雲這樣說,反而讓他們更加篤信,蘇雲幾人便是奉元朔國大帝之命,來朔方暗訪的天道院士子!

  幾個僧人興奮起來:「朔方,有大案子!」

  塗明和尚話鋒一轉,關切道:「幾位是從鄉下來求學的,現在還沒有入學罷?」

  花狐縮了縮頭,老實巴交道:「我們剛進城,還沒有去找學校……」

  幾個僧人同時笑了:「是,剛進城,自然是沒有入學。上使還沒有入學,想去我們文昌學宮,我文昌學宮自然歡迎得很。原本有入學考核的,也無需再考。」

  「還是考一考比較好!」狐不平連忙道。

  幾個小狐狸連連點頭,心道:「萬一這文昌學宮是個大糞坑呢?我們是進城求學的,可不是來掉進糞坑裡洗澡的!」

  塗明和尚無奈,只得道:「也罷。那就考一考,走個過場。」

  花狐愈發肯定文昌學宮不是什麼好地方,面帶難色道:「幾位大師,我們是鄉下來的,在朔方城沒有身份,入學恐怕有些困難……」

  塗明和尚笑道:「這事簡單。我們沒有地方落腳,先去文昌學宮睡一晚,明天早上,五位的身份便會安排得妥妥當當,毫無破綻!」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心中均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文昌學宮果然是朔方城最差的學校,招不到士子,鐵了心要留下我們了!」

  青丘月氣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哽咽道:「考不上的話,我們堅決不上你們學校!」

  塗明和尚等人鬆了口氣,肅然道:「上使放心……」

  蘇雲也有些頭大,解釋道:「大師,我們不是上使。」

  塗明凜然,環視一周,沉聲道:「諸君都明白了嗎?從這裡下去之後,便沒有東都來的上使!」

  「明白!」幾個僧人異口同聲道。

  一個僧人遲疑一下,低聲道:「師兄,這個車伕要不要滅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9 12:16 PM

第0052章 誤上賊船

  蘇雲、花狐與幾個小狐狸毛骨悚然,恨不得落荒而逃:「這文昌學宮,果然不是善類的學校!」

  塗明和尚打開車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見那車伕還在馭使巨獸往前趕路,於是關上車窗,搖頭道:「他若是聽到我們的對話,肯定會逃跑。他沒有逃走,說明門窗隔音,他沒有聽見我們的話。」

  這年輕僧人笑出聲來:「大家不用緊張。我們是文昌學宮的老師、先生,又不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匪徒!為人師表,為人師表!哈哈哈哈!」

  那幾個僧人急忙整了整儀容,寶相莊嚴。

  蘇雲、花狐等人心中暗暗叫苦:「我們好像上了賊船了……」

  花狐悄悄看向窗外,只見他們不知何時行走在雲橋上,外面大雪紛飛,獸攆行走在雲橋上,小樓一擺一擺的,咯吱作響,似乎隨時可能從高空跌落下去。

  雲橋更高了,他們走在雲霧繚繞的天上,這時候跳車逃走的話,肯定會被摔成爛泥。

  「逃不掉了,只好去文昌學宮看看了。」

  蘇雲也在打量窗外,心中生出一縷閒愁:「但願這個文昌學宮不要太爛,否則我就對不起野狐先生和老苟夫婦的托付了……」

  他有些憂慮,作為野狐先生的門生,他須得照顧好這些同窗同學,老苟夫婦又對他說朔方是人類的地盤,他作為人,須得照顧好花狐他們。

  「對了,還有一事。」

  塗明和尚從衣袋中取出兩個小錢袋子,一個交給李牧歌,一個交給蘇雲,笑道:「這是昨晚兩位士子幫忙應付劫灰怪暴動,劫灰廠的廠督給兩位的謝禮。」

  李牧歌打開錢袋子,又驚又喜:「一塊青虹幣!廠督真是出手闊綽,比我在塞外羊城歷練賺的還多!」

  塗明和尚笑道:「你們幫他應付劫灰怪暴動,救下了數以百計的礦工,他省下了不知多少錢。幾塊青虹幣對他來說也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一個僧人冷笑道:「我們出力幫他平了劫灰怪暴動,救下這麼多礦工,這廝居然還想一毛不拔,還是我們勒索了半晌龜兒子才肯出錢!」

  塗明和尚咳嗽一聲道:「師弟,我們是修佛的,錢財是身外之物。何況咱們不是已經勒索來錢了嗎?怎麼可以罵人家?」

  那僧人急忙雙手合十:「龜兒子還想用童家壓我們,阿彌陀佛!」

  花狐打開蘇雲的那份錢袋子,失望道:「才五塊青虹幣,真是小氣。」

  在天市垣青虹幣並不值錢,是北海青虹蟹身上長出的錢幣,以往他們都是拎著螃蟹去集市買東西。

  這次蘇雲他們因為要進城,還攢了些五銖錢和青虹幣,五銖錢有一兩百枚,青虹幣也有百十塊。

  「不小氣了。」

  李牧歌眉開眼笑道:「青虹幣是煉製性靈神兵的寶物,哪個靈士不想搜集到足夠的青虹幣,煉製自己的靈兵?一塊青虹幣,價值千枚五銖錢呢,價比黃金。」

  「千枚五銖錢?價比黃金?」

  蘇雲與四隻狐妖呆住,他們的包袱裡有百十塊青虹幣,豈不是價值十萬錢?

  難怪袁家嶺的袁武非要殺他們,原來青虹幣這麼值錢!

  但是他們轉眼又想起在荒集鎮以物易物賣掉的那些青虹幣,不由摀住心窩,一陣心疼:「天市垣那些天殺的奸商,一點都不淳樸……」

  花狐心中更疼:「苟大爺也是奸商,變身之術要了我兩塊青虹幣!虧我還把他當成親大爺!」

  「適才大師說廠督用童家來壓你們,這個童家,是朔方童家?」

  蘇雲收斂心思,面帶微笑,詢問道:「劫灰廠是童家的產業?」

  塗明和尚心中凜然,試探道:「上使此次是來查童家的?」

  蘇雲不置可否。

  車廂裡再度安靜下來,塗明和尚額頭冒出冷汗,與其他僧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窗外燈紅酒綠,高樓如雲,車來車往,穿梭如織,獸攆經過一座又一座雲橋和高樓,終於來到文昌學宮。

  蘇雲向外看去,心頭微震:「這便是朔方城官學中排名靠後的文昌學宮?」

  花狐、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趴在窗邊往外望,嘴裡發出哇哇的驚嘆聲,便是眼睛也激動得亮晶晶的。

  塗明和尚見狀,心中暗讚:「難怪他們會被大帝派來查案,看他們裝鄉下人,裝得多像!但是查童家,恐怕凶險重重啊,說不定還會把我文昌學宮拖下水……」

  他面色憂色,憂心忡忡:「我原本以為東都來的上使查的不是什麼大案,但是牽扯到童家……怪我愚鈍!大帝派出天道院士子來查案,怎麼會是小案子?鐵定是能夠讓朔方大地震的大案要案!只是我文昌學宮夾雜在朝廷與地方勢力之間……」

  文昌學宮到了。

  這座學宮是建在城中的一座山上,一座座玉宇瓊樓環繞著這座山,比山矮了十多丈。

  那些樓宇是琉璃瓦,映照夜色中劫灰發出的光亮,如同翡翠,雲橋也都懸掛著劫灰燈,雲橋從樓頂延伸出來,如同空中的飄帶,鋪到學宮中的一座座古老的宮殿建築前。

  宮殿堆雪,被今夜的雪色染得白茫茫一片,好在燈光明亮,還可以看到道路上有人在清掃,還有些士子留在學宮,趁著雪景遊玩。

  蘇雲還看到山上有湖水,碧波蕩漾,沒有被雪覆蓋,湖水四周處處都有劫灰燈照明,在皚皚白雪中如一塊綠色寶石,襯托整個學宮,讓學宮顯得氣宇非凡!

  湖面上還有一人被脫光了,倒吊在水面上,水面下有大魚滿口利齒往上跳,試圖吃人,把那人嚇得抖來抖去。

  「排名在前的學宮,是否更加氣派?」花狐喃喃道。

  塗明和尚笑道:「在朔方,我文昌學宮是唯一一個肯收鄉下士子,也肯收妖怪士子的官學。至於學校是否氣派,真的那麼重要嗎?」

  蘇雲的目光從湖面上那人身上移開,心中深有感觸,道:「有教無類,此乃聖人之舉。」

  塗明和尚雙手合十道:「知易行難。文昌學宮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官學中的排名一直上不去。」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花狐低聲道:「小雲,文昌學宮也不似那麼不堪。」

  蘇雲又瞥了瞥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有些遲疑,悄聲道:「倘若果真是個好學校,那麼便在這裡求學,倘若不行,那就考差點,盡早脫身。」

  花狐點頭。

  獸攆載著他們,沿著雲橋一路來到半山腰的學宮一處樓宇前停下,眾人下車,塗明和尚吩咐道:「塗岸師弟,你帶著他們先住下,一切等到明天再說。」

  一個僧人稱是。

  塗明和尚匆匆離去。

  蘇雲等人隨那僧人進樓,那僧人安排好房間,道:「我著食堂送來些清水麵條,先將就吃一些。」

  眾人勞累一天,又餓又困又累,尤其是蘇雲,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來得及休息。

  他先是經歷天市垣雪夜森林追殺,又在大人物廟宇中除掉袁家嶺十多隻猿妖,又經歷猿三祖師追殺,在燭龍攆上與猿三祖師殊死一搏。

  來到城裡後,他又經歷了劫灰怪暴亂,以及劫灰爆炸一事,這些事讓他著實沒有了力氣。

  吃過清水麵條之後,眾人倒頭便睡,各自進入夢鄉。

  文昌學宮,文昌帝君殿。

  塗明和尚雙手合十,畢恭畢敬的跟在一個老者身後,那老者身著被洗的發白的粗布道袍,頭上挽了個歪歪斜斜的髮髻,正在給文昌帝君上香。

  「天道院的士子,是真的嗎?」那老者對文昌帝君拜了拜,起身向殿外走來。

  塗明和尚連忙跟上他:「天道院的天道令,誰能造假?天道令是天道院士子的身份象徵,從天道院畢業,令牌便會被收回去。他身上的令牌,的確是天道令,我不會認錯!」

  老者抬腳,邁步越過門檻,草鞋落地,搖頭道:「只有天道令也未必便是天道院士子。若是有天道院士子死在外面,天道令被人撿得,也可以冒充天道院士子。」

  塗明和尚關上帝君殿大門,道:「他的功法我見過,用的是洪爐嬗變,這正是天道院的士子築基的功法。這門功法,總該造不了假吧?」

  老者目光向朔方城的中心方向望去,淡然道:「洪爐嬗變,已經流傳到朔方了。聽聞城裡來了位東都的先生,教一些士族的士子修行,學問極高。他教的就是洪爐嬗變。有傳聞說這位東都來的先生,也是天道院的人。」

  塗明和尚露出茫然之色,不解道:「天道院已經派了這位先生,為何又派來其他上使?」

  「多半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那老者收回目光,向蘇雲他們留宿的那棟樓走去,淡淡道:「首座,你是說你遇到的那個年輕上使,他要查的是朔方童家?」

  塗明和尚點頭,壓低嗓音道:「他故意與劍道院的士子李牧歌搭上關係,來到劫灰廠附近的囿樓,他剛來,劫灰廠便爆發了一次劫灰怪暴動,恰恰被他遇到。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老者眉頭皺成川字:「然後他又故意把天道令露出來,讓你看到天道令?」

  塗明和尚呆了呆,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他是與劫灰怪廝殺,被劃破了包袱,天道令掉了出來,我眼尖……」

  他說到這裡,不由臉色劇變,連忙快步追上老者,失聲道:「僕射的意思是,天道令是他故意讓我看到的?」

  那老者眉頭展開,冷笑道:「既然是大帝的使者,天道院的狠角色,城府自然深得可怕!他結識李牧歌,又去囿樓,便是想與你搭上線,借文昌學宮的力量來調查童家。他若是不想讓你看到天道令,你能看得到?」

  塗明和尚呆若木雞,突然失聲道:「他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樣子,怎麼可能如此老謀深算?」

  那老者搖頭道:「天道院裡的是什麼人?那都是妖孽般的人物!能夠被大帝選中派出來查案的,更是妖孽中的妖孽!當年……嘿嘿!」

  塗明和尚雙目失神,喃喃道:「然後我見他是少年,覺得不會是什麼大案子,想借他這根線攀上天道院……」

  「所以你便中計了,不得不上他的賊船!」

  那老者背負雙手,似笑非笑道:「你這個老江湖,自以為城府深沉,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套牢,騎虎難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9 08:15 PM

第0053章 睡夢中好殺人

  塗明和尚失魂落魄,過了良久這才嘆了口氣,沮喪道:「我以為是我以為的,沒想到是他讓我以為的。我見他相貌純良,沒想到卻是個老狐狸,是我失算了。僕射,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那老者眼中精光閃爍,來到蘇雲他們留宿的樓下,道:「天道院的,都是奸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都要先去看一看他是否真的是天道院來客。而且,就算他真是天道院來客,大帝的使者,也未必能考得上我文昌學宮。」

  他微微一笑,兩手一攤,一幅無賴做派:「不是我文昌學宮不願意幫他查案,而是他考不上文昌學宮,與我們無關。」

  塗明和尚讚道:「僕射好主意!」

  兩人走入樓中,這棟樓是留宿的師生居住的神秀樓,平日裡留宿在此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師生在學宮外居住。

  「塗明,開天眼,看靈界!」那老者低聲道。

  塗明和尚點頭,取出一片眼眸狀的玉質樹葉貼在眉心,玉葉漸漸隱沒到他的皮膚下。

  過了片刻,他的眉心裂開,一隻眼珠子出現在眉心,骨碌滾動兩下,似乎在適應四周的光線。

  而那老者卻沒有用這種奇異的玉質樹葉,而是眉心直接裂開,露出一隻眼睛。

  兩人走在神秀樓的長廊中,兩側是師生們的居室。

  他們二人向這些居室看去,牆壁彷彿不再存在,他們隔著牆便可以看到這些師生的性靈所在的時空,歷歷在目。

  天眼看不到肉身,只能看到性靈。

  性靈在白天的時候會被自身的各個念頭所困擾,但是到了晚上,這些念頭隨著睡夢消失,因此性靈在睡夢之中最是純粹強大。

  性靈難以看到,這是因為每個人的性靈都是藏身在各自的靈界之中,這個靈界是藏在每個人的身體裡,既是虛幻飄渺,卻又真實存在。

  靈界會隨著性靈的增強而擴張,性靈越強的人,靈界也就越大。

  不過到了晚上,人們陷入夢境中,靈界便會隨著性靈而浮現出來,夢境中發生的事,其實是靈界中發生的事。

  許多人以為夢只是夢,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卻根本不曾想過其實在靈界中他們的夢境都是真實存在的。

  塗明和尚跟在那老者身後,向兩旁居室看去,尋找蘇雲等人的房間。

  只見文昌學宮的師生性靈浮現出來,做著各自的夢境,有人在朗朗讀書,有人在夢中練劍,有人遨遊太虛,有人坐在金佛下觀想,有人坐在爐邊煉丹。

  那老者與塗明和尚暗暗點頭,塗明讚道:「從他們晚上性靈的功課來看,這些小傢伙倒也刻苦用功。」

  老者瞥他一眼,冷笑道:「你們這些住在校外的傢伙呢?是否每天晚上花天酒地的鬼混,忘記了功課?」

  塗明叫屈道:「僕射,我是和尚,禮佛的!怎麼會鬼混?」

  老者哼了一聲,經過學宮儒士的居室時,不由連連點頭,只見學宮的儒學靈士的靈界之中都是璀璨文章,字字皆吐光芒,當真是滿腹經綸!

  老者露出笑容,突然又變了臉色,氣得渾身發抖。

  只見有一個儒士的靈界之中,烏煙瘴氣,狼煙滾滾,一篇篇文章漆黑如墨盆,文章冒著黑煙,黑煙之中還有男女赤條條的在裡面被翻紅浪,翻雲弄雨!

  「這是哪個靈士讀的文章?」

  老者怒上心頭,喝罵道:「讀到邪門歪道裡去了!明天把他給老子送到劫灰廠去挖礦!」

  塗明看了一下,道:「好像是咱們儒學院的老師,靈岳先生的靈界。僕射,要把靈岳先生送到劫灰廠挖礦嗎?」

  「喔,原來是靈岳先生,那就沒事了。」

  老者捋了捋鬍鬚,繼續前行:「由他去吧。」

  塗明和尚哭笑不得,走上前去:「僕射,外面瘋傳咱們文昌學宮的風氣不好,與靈岳先生脫不開干係……」

  老者瞪他一眼:「文昌學宮風氣不好與靈岳先生有關嗎?文昌學宮的風氣不好,是咱們所有人的風氣都不好引起的!是咱們故意把這個鍋扣在靈岳先生的背上,你把他趕走,外人不就知道真相了嗎?到時候誰來背這口鍋?」

  塗明和尚滿臉笑容,讚道:「僕射英明!」

  終於,他們尋到蘇雲等人的居室,老者看去,讚道:「劍氣高懸,劍光透徹,劍心純一,別無他念,李牧歌是一個好苗子。」

  李牧歌已經睡著,他的靈界中,性靈在下,靈劍在上,隨著性靈而撲擊,施展各種劍招。

  即便是睡夢中,他也不忘記練劍。

  老者和塗明和尚走到另一個居室前,向裡面看去。

  這裡是狸小凡、狐不平兩個小娃娃睡的房間,兩隻小狐妖的靈界連在一起,彼此互通,兩個小傢伙的性靈也是人形,是兩個四五歲的光屁股小孩,正在曠野裡玩耍。

  他們年紀還小,尚未選擇出自己的方向,沒有形成性靈神通。

  再向前走是青丘月的房子,青丘月也沒有形成自己的性靈神通,靈界裡的性靈是個小女孩兒,與青丘月所化的女娃娃一模一樣。

  下一個居室的靈界中,只見身材矮小的少年捧著一卷書,正在讀書,頭頂一個個文字躍出,組成文章,文字光輝皎潔,有如明月光,沒有半點污穢。

  老者不由停下腳步,讚道:「讀得好書!這個少年,便是你說的天道院上使嗎?」

  塗明和尚搖頭,道:「這是上使身邊的一個小妖,實力還算不錯,天資也是極為出眾。」

  老者點了點頭,讚道:「他修得儒道神通了。身邊的小妖尚且如此,看來的確可能是天道院的士子。」

  他剛剛說到這裡,忽然臉色微變,低聲道:「有魘魔!」

  話音剛落,只見花狐的靈界晃動了一下,一隻人形的黑暗生物闖入花狐的靈界。

  那生物身上冒著像是煙霧又像是火焰的黑暗物質,侵染花狐的夢境,讓花狐的夢境很快化作噩夢!

  躺在床上的花狐頓時覺得被無形的東西壓住,身體不能動彈,想要高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魘魔冉冉升起,打算吞噬靈界的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正是花狐跟隨野狐先生苦讀多年煉成的性靈神通!

  「魘魔怎麼會跑到學宮裡來?」

  塗明和尚正要出手援救,卻被那老者按住,塗明和尚不明其意,突然一口黃鐘襲來,將魘魔撞得粉碎!

  塗明和尚急忙循著黃鐘來的方向看去,卻見蘇雲的性靈發力狂奔而來,縱身一躍,闖入花狐的靈界。

  蘇雲的房間中,另一個靈界打開,這個靈界要比花狐的靈界大了許多倍!

  更為奇特的是,這個靈界與花狐的靈界竟然不知何時連在一起!

  「他們的靈界相通了?」塗明驚訝無比。

  蘇雲的性靈頭頂黃鐘,氣勢洶洶的殺入花狐的夢中,黃鐘震動,向那魘魔痛下殺手!

  魘魔被震碎成黑暗的火焰,卻又再度聚集,形體小了很多,突然縱身一躍從花狐的夢境中跳脫出去,鑽入隔壁青丘月的靈界夢境中。

  「極為親近,彼此沒有防備的人,性靈可以進入彼此的夢境。」

  那老者淡淡道:「這魘魔是有靈士修煉了魔道神通,打算竊取別人的神通,提升自己的實力,沒想到卻踢到了硬石頭。」

  兩人看去,只見蘇雲的性靈頭頂黃鐘,竟也殺入青丘月的夢境,將魘魔再度打得粉碎。

  塗明和尚呆滯。

  蘇雲的性靈和那魘魔一個追一個逃,魘魔從一個個睡夢中的人的靈界夢境中逃過,蘇雲的性靈也追著它經過這些人的夢境。

  就在魘魔逃到狐不平的夢境中時,蘇雲的性靈終於追上,將那魘魔罩在黃鐘裡,生生震成齏粉。

  蘇雲的性靈擊殺了那魘魔,居然又原路返回,沿途摸了摸驚魂未定的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的腦瓜,輕聲細語的安慰他們。

  他又來到花狐的靈界,與花狐的性靈似乎說了幾句話,但說的是什麼,便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了,恐怕是他們夢中的囈語。

  蘇雲的性靈又返回自己的靈界,自顧自的修煉,頭頂黃鐘不疾不徐的旋轉。

  老者與塗明和尚嘖嘖稱奇。

  「這位天道院士子的確非凡,在夢中還守護著他們。」

  塗明和尚笑道:「像母雞護小雞一樣,盡職盡責。」

  突然,樓下的一個居室裡傳來咚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倒地。

  塗明心中一驚,那老者淡淡道:「那個修煉魘魔的靈士,把自己性靈變成了魘魔。魘魔死了,他自然也斷氣了。」

  塗明飛速下樓,過了片刻匆匆回來,低聲道:「是咱們學宮的士子!」

  「死有餘辜。」

  那老者又向蘇雲房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眉心的天眼緩緩閉合,眼簾閉上之後,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沒有好氣道:「這個修煉魘魔的靈士,不敢去吞噬其他人的性靈神通,見到新人來了,自以為好欺負,於是對他們下手,沒想到踢到了硬石頭!」

  他轉身走去:「嘿嘿,天道院的臭小子剛來到我文昌學宮,便在睡夢中殺了我學宮的一個靈士。好大的威風!首座,你趁著晚上把那靈士的屍體安排一下,處置妥當。」

  那眉清目秀的和尚面帶微笑,躬身道:「僕射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小僧一定安排得妥妥當當。」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0 12:3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10 01:02 PM 編輯

第0054章 普通少年

  第二天清晨,蘇雲起了個大早,來到神秀樓外活動筋骨,右臂還是火辣辣的疼。

  這兩天他總算睡了個好覺,只覺身心舒暢。他向外看去,只見一夜之後,暴雪已停,留下銀裝素裹的學宮。

  道路上有頭戴青布帽的道士清掃路面,還有人背著筐子撿路上的糞便。

  不久後,花狐等人起床,青丘月乍呼呼道:「昨晚我做了個很古怪的夢,夢見小雲哥頂著那口大黃鐘闖進我的夢境中來,追殺一個黑漆漆的怪物。」

  小狐狸們驚訝起來,紛紛叫道:「我也做這個夢了!」

  「我也是!」

  「小雲哥還摸了我的頭,讓我放心睡!」

  「二哥,你有沒有做這個夢?」

  蘇雲湊上前去,聽他們說起昨晚的夢境,不由驚訝萬分,道:「我做的夢也是一模一樣!」

  李牧歌從樓中走出來,不斷往回張望,面色古怪道:「昨晚,咱們樓下死了個靈士,說是走火入魔死的,這人說沒就沒了……」

  這時,一輛獸攆駛來,那巨獸來到神秀樓前頓住,第二層樓的窗戶打開,塗明和尚探出頭來,笑道:「上來,我已經備好膳食!」

  狐不平等人歡呼一聲,急忙上車。

  李牧歌沒有上車,道:「我還需要回家一趟,去見我妹妹。好久不曾見到她了。」

  蘇雲有心要問他文昌學宮的風氣不好指的是哪方面,但不好明言,只得揮手作別,道:「師兄路上當心。」

  李牧歌離去。

  蘇雲最後一個上車,只見車上二樓已經擺了一桌子飯菜,都是素食。

  巨獸邁開腳步,獸攆載著他們在學宮中漫遊,塗明和尚坐在一旁,向眾人介紹獸攆的來歷。

  蘇雲也坐下進餐,聽得入神。

  背負木樓的巨獸叫做負山,四足而少毛,身上很光滑,四肢踞地時像是一頭大河馬,但是嘴巴裡卻長著拱地的獠牙,個頭也比河馬大了許多,屁股後面還長著由粗變細的尾巴。

  負山既不是妖,也非精怪,沒有性靈依附,憨憨的,但是卻力大無窮,而且皮糙肉厚。

  這種妖獸沒有多少智慧,又沒有多少痛覺,原本被人們養殖用來食用。後來打仗,人們又在負山背上蓋箭樓,當成移動的箭樓,靈士在箭樓上警戒。

  和平時期,城市越來越大,人們便又動了心思,把小房子蓋在負山的背上,當成車攆。朔方城中跑的多是這種車攆。

  昨晚他們被趕出囿樓,乘坐的便是這種負山攆。

  塗明和尚話鋒一轉,微笑道:「上使,昨晚小僧與僕射商談,僕射很好說話,對我說,我文昌學宮可以配合上使。上使衣食住行,打探消息,借我文昌學宮隱瞞身份,我文昌學宮統統可以滿足。但是有一個條件。」

  蘇雲目光落在他豎起的手指上,道:「僕射有什麼條件?」

  塗明和尚晃了晃那根手指,沉聲道:「僕射要求上使在這次入學大考中,技壓群雄,必須要考到第一名!上使在大考中考第一,然後報考我文昌學宮,提升文昌學宮的名望,壓過朔方學宮、陌下學宮和九原學宮的風頭!」

  蘇雲想了想,道:「我右臂傷勢未癒,想拿到第一,恐怕有些困難。」

  塗明和尚心頭一突:「昨晚他是在負傷的情況下,與劫灰怪廝殺,還將劫灰怪打傷了?不愧是天道院的妖孽!倘若他的右臂復原,實力有多強?」

  「上使放心,這點傷勢難不倒文昌學宮。」

  塗明和尚定了定神,笑道:「我立刻請學宮最好的醫師,兩天之內,保管上使右臂傷勢痊癒!」

  蘇雲放下筷子,道:「我對朔方的官學功法一無所知,需要學一學。」

  「可以!」

  塗明和尚斷然道:「青苗院閒雲道長,乃是傳授官學功法畢方神行養氣篇的最佳老師,我立刻安排他來為上使講課!」

  蘇雲點了點頭。

  塗明和尚縱身跳下負山攆,快步去了。

  蘇雲左手拿起筷子,繼續進餐。

  花狐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小雲,咱們快逃吧!趁現在沒有人發現,咱們可以逃出文昌學宮!」

  蘇雲納悶:「為什麼要逃?」

  花狐咬牙,壓低嗓音道:「咱們不是上使,去查什麼案子?怎麼查?從哪裡查?查到了又能如何?把案子交給誰?若是被發現了真實身份,該如何收場?還有,朔方城三萬士子大考,咱們真的能拿第一嗎?水鏡先生只教了我們十天,十天啊!」

  蘇雲夾起一塊豆腐,淡淡道:「二哥,咱們來自天市垣,來自無人區。你沒有發現嗎?其他庠序學校的士子都有身份,惟獨無人區是沒有身份的。沒有身份,就沒辦法在朔方求學。如果想讓不平、小凡、小月他們上學,我們就必須冒充天道院士子的身份。」

  花狐沉默片刻,澀聲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嗎?」

  「別無他法!」

  蘇雲看向窗外,只見昨天晚上被吊在湖面上的那人被一條一丈多長長滿利齒的大魚咬住,大魚不鬆口,咬住那人在湖面上蹦來蹦去。而在岸邊還有個老師正在收魚竿,把那人和大魚一起往岸上拖。

  那人居然沒死,正在怒罵收桿的老師。

  蘇雲收回目光,沉聲道:「我們在朔方沒有任何依靠,只能冒充天道院士子的名頭,只能冒充皇帝的欽差的名頭!能瞞一天,我們就可以多學一天,能瞞一個月,我們就可以多學一個月!怎麼算都是賺的!」

  花狐眼圈一紅,嗓子沙啞:「那個僕射,要你擊敗三萬士子拿第一名,你……」

  「三萬士子又能如何?」

  蘇雲大口扒飯,用力嚼了幾口,喉結滾動,硬生生嚥下去,惡狠狠道:「這個第一,我要定了!別說三萬士子,就算三萬條龍,我都打得死!」

  朔方城中心。

  這裡有著朔方城最高的樓,最繁華的街道,最富有的人,最強大的世家。

  這些樓宇的最頂層,離地面有千丈高,有琉璃搭建而成的穹頂,上有金箔烙印而成的日月星辰,周天刻度,下方建有假山,湖泊,森林,小橋流水,以及宮殿,幾近神仙,如同仙境。

  這裡叫做神仙居,意思便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水鏡先生,這次大考,先生的士子應該可以拿下不錯的名次吧?」

  神仙居的天陽宮中,裘水鏡席地而坐,旁邊一位衣著樸實無華的老者捋著鬍鬚笑道:「先生來到朔方已有一年,該是考驗先生的成果了。」

  裘水鏡飲酒,淡淡道:「若是不出意外,三萬士子大考,二十名以內全部都是我教的士子。」

  那老者哈哈大笑:「水鏡先生豪氣。不愧是天道院的帝師!不知先生所說的意外是指……」

  裘水鏡看向窗外,目光深沉:「這個意外,指的是天道院士子那樣的奇才。倘若朔方有這種奇才,他會進入前二十名。若是有名師教導,他會名列第一。」

  那老者鬆了口氣,笑道:「在朔方想找到天道院士子這樣的奇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找到先生這樣的名師,更不可能!我們朔方,畢竟還是個偏僻的小地方啊,尋不到水鏡先生這樣的大龍。」

  他站起身來,來到窗邊,俯瞰全城:「這一次大考,前二十名士子,都報考我陌下學宮!陌下學宮的名望便會一舉壓下朔方學宮,讓朔方學宮一蹶不振!至於九原學宮,給我陌下提鞋都不配!」

  裘水鏡來到他身旁:「田僕射別忘了,還有一個文昌學宮。」

  「文昌學宮?」

  田僕射哈哈笑道:「別說前二十名,就算是考到前一百名,有這個成績,誰還會報考文昌學宮?這些年來,文昌學宮是撿破爛的。唯一值得小心的,是聖人之家。」

  他目光向遠處看去:「朔方城唯一的聖人,他家的士子,應該也會參加這次大考吧?」

  裘水鏡也向那裡望去,那裡沒有樓宇,而是一片古老而低矮的宮殿。

  「聖人……」

  裘水鏡目光閃爍不定:「是那位嗎?他想成聖?誰封的?」

  負山攆還在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處在路邊停下,只見塗明和尚與另一位提著木箱的醫師爬上木樓。

  過了片刻,蘇雲右臂上插滿了粗細不一的銀針,比髮絲還要細的銀針居然是中空的,那醫師用銀針小心翼翼的把他右臂中的淤血導出。

  蘇雲頓時覺得右臂舒服了許多。

  那位董醫師換了一副銀針,又順著那些中空的銀針送了一些熬好的藥汁進入蘇雲右臂之中。

  如此治療了半個時辰,董醫師收了銀針,放回自己的木箱,面色和藹的笑道:「好在是皮肉之傷,若是性靈受傷,便是藥石不能及的地方,那就難治癒了。」

  蘇雲活動一下筋骨,傷痛果然沒了,這種傷勢連天門鎮的羅大娘都要醫治才能治好,而文昌學宮這位其貌不揚的董醫師,居然藥到病除!

  難道董醫師比羅大娘的醫術還要高明?

  董醫師目光閃動,道:「禿子,下來說話。」

  塗明和尚跟著他一起下了小木樓,疑惑的看著他。董醫師似笑非笑道:「這少年什麼來頭?」

  塗明和尚笑道:「沒什麼來頭。就是普普通通的少年而已。」

  董醫師冷笑:「普通少年?能把自己傷成這樣的普通少年,天底下恐怕只有這一個!」

  塗明和尚嚇了一跳:「他的傷是自己造成的?」

  董醫師點頭:「他的傷,應該說是自己的氣血衝擊造成的。他在施展一招極為可怕的招式時,無比濃烈的氣血一下子衝擊到他的右臂之中,超出了他的右臂承受範圍,那氣血太濃烈,以至於他的肌肉、韌帶、筋膜、軟骨、細微血管,被撕裂了不知多少!」

  塗明和尚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他可以想像蘇雲施展那一招時,氣血運轉有多麼恐怖,那一招的威力有多可怕!

  「我檢查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可以說在同境界的士子中最強的那一批人,他的身體可以容納更強烈的氣血衝擊,但是卻承受不住那一招的力量。」

  董醫師沉聲道:「世間有什麼招法的爆發力,能恐怖到這種程度?倘若是換做你我這樣的靈士來施展,爆發力恐怕百倍增長!我甚至懷疑這不是人間的法門!所以,我問你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塗明和尚壓下心頭的震驚,微微一笑,道:「他只是我們文昌學宮的普通少年而已。」

  「普通少年?」

  董醫師冷笑一聲,轉身離去:「他若是普通少年,那麼你也是個普通和尚!」

  塗明目送他遠去,又返回負山攆,向蘇雲笑道:「咱們去青苗院學習畢方神行養氣篇。」

  蘇雲看向窗外,只見董醫師怒沖沖的往前走,問道:「大師,這位董醫師是什麼來歷?」

  塗明和尚微笑道:「一個普通醫師而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0 08:12 PM

第0055章 一點點兒的差距

  青苗院。

  巨獸負山四肢曲蹲,跪坐在地,蘇雲等人從樓上下來,塗明和尚道:「青苗院是築基期的士子學習的地方,這裡的宮殿就是課堂,前前後後有十四座大殿。」

  現在是大考前期,青苗院已經不再授課,士子們都在為大考做準備。

  蘇雲、花狐等人走過去,看到藥殿、格物殿、琴殿、棋殿、畫殿、律殿等各種大殿,不同的大殿教授的課程也不同。

  「要學這麼多東西?」幾隻小狐狸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蘇雲心裡也直犯嘀咕,青苗院的士子要學十四門功課,未免也太多了些。

  這些大殿有對聯懸掛在門戶兩旁,其中格物殿的對聯很有意思。

  「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榮絆此身?」

  蘇雲念了一遍,深有同感,道:「格物便是細推物理,研究事物的原理規則。這句話說的是格物致知,研究事物原理規則,是件快樂的事情,不要被功名利祿絆住前進的腳步。」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事物的原理規則,便是物理,也即是我道家所說的道。」

  蘇雲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灰衣道人邁步走來,來到格物殿前,打量他們一番,道:「禿子,你適才過來對我說有幾個士子要補課,便是他們?」

  塗明笑道:「這位是閒雲道人,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

  閒雲道人打開格物殿的殿門,請眾人進去,花狐好奇道:「閒雲先生,青苗院的士子為何要學這麼多課程?」

  「青苗院有十四門課,看起來很多,但是到了靈光院,便只剩下八門課了。待到了釋迦院、儒學院、道學院,便只有兩三門課。這是為何?擇其優者而學之。」

  閒雲道人來到大殿的正位上落座下來,淡淡道:「高等學宮學院,教授士子做的都是減法,沒有做加法的。做加法的,都是蠢蛋。我們文昌學宮先給入學的士子諸多選擇,觀察士子的資質,擅長哪一門,對哪一門更有興趣,再去深入學習研究,如此才可有所成就。越學越多,只會誤人子弟,是蠢蛋的道理。」

  明明是很深的大道理,他說的卻很是淺顯易懂,讓蘇雲、花狐欽佩不已。

  殿裡有蒲團,蘇雲等人落座下來。

  「你們都學過畢方神行養氣篇吧?」閒雲道人問道。

  蘇雲、花狐等五人一起搖頭。

  閒雲道人面色不快,道:「兩天時間,教五個毫無基礎的人,還要保證他們學會畢方神行養氣篇!誰有這個本事?禿子,這活兒我接不來,你另請高明!」

  他正欲離開,卻見一個衣裳被洗得發白的老者背著手,邁步走了進來,在最後一排的蒲團上坐下。

  閒雲道人連忙躬身:「見過左僕射。」

  那老者微微頷首,道:「閒雲,開始教吧。」

  閒雲道人頭大,只得回到格物殿,取來五冊書分發給蘇雲花狐五人,道:「這是畢方神行養氣篇的上篇,是行功之法。你們先看一遍。」

  蘇雲等人翻開上篇,逐字逐句閱讀。

  閒雲道人來到那老者身邊,叫苦道:「僕射,今天能讓他們把上篇的心法弄清楚,便是才智過人了!兩天教會他們畢方神行篇,恕我無能!」

  「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頭嗎?」那老者問道。

  閒雲道人搖頭,道:「從衣著來看,應該是鄉下來的普通少年,而且是頭一次進城。」

  塗明和尚嘆了口氣:「道士,你也被騙到了。你以為的是人家讓你以為的,而不是你以為的。」

  閒雲道人茫然:「他們不是鄉下來的普通少年?」

  這時,後面傳來蘇雲等人的聲音,閒雲道人急忙轉頭,只見蘇雲等人已經看完了上篇,正在討論這上篇的內容。

  「士子自學,那還了得?真是不怕死,任何一個字若是理解錯了,都有可能走火入魔!這分明就是鄉下普通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的樣子!」

  閒雲想到這裡,正欲上前阻止,但是聽蘇雲、花狐兩人講解的內容,卻字如珠璣精煉無比,而且由淺入深,把畢方神行篇的上篇剖析得近乎完美!

  甚至,有些講解是連閒雲道人都不曾想到的地方,卻被蘇雲和花狐講了出來!

  閒雲瞠目結舌,他卻不知,蘇雲和花狐在野狐先生的教導下,晦澀難懂的舊聖絕學倒背如流,甚至闡明舊聖深意。

  對他們來說,畢方神行養氣篇的上篇,比舊聖絕學簡單了太多,他們僅僅讀過一遍便已經把握到其中的意思。

  之所以要講解,還是兩人擔心青丘月等人的學問不夠,理解有誤。

  閒雲靜靜的聽蘇雲和花狐講解了一遍,回到那老者身邊,疑惑道:「左僕射,這幾人是什麼來頭?」

  塗明笑道:「普通少年。」

  閒雲惡狠狠瞪他一眼。

  那老者道:「閒雲,一個靈士倘若從前從未學過畢方神行篇,那麼他需要多久才能學會這門心法,將之練到第六重?」

  閒雲思索道:「倘若是靈士的話,理解畢方神行心法的含義,確保沒有任何錯誤,需要兩三天的時間。靈士的元氣渾厚,有自身元氣作為基礎,修煉到第六重需要四五天的時間。」

  老者輕輕點頭,又道:「那麼,下篇多久才能學會?」

  閒雲道:「下篇就難了。畢方神行篇的下篇,畢方變,需要觀察畢方,揣摩畢方神鳥的精、氣、神、態,觀想畢方,做到惟妙惟肖。就算有人指點,靈士想要修成畢方變最低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老者目光閃動:「倘若不是普通靈士,而是天才呢?」

  閒雲呆了呆,不解其意,試探道:「僕射請明示。」

  老者道:「當年,我還年輕的時候,心高氣傲,一心想考入天道院。五年,五次,我次次都被淘汰出局。最後考官告訴我,我什麼都好,但想進天道院的話還是差了一點,讓我不用再來了。我問那考官差了多少,他很和藹的看著我……」

  他的臉皮抖動更加劇烈,喘了口氣,繼續道:「他說,一點點兒。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口中的一點點到底是多少。」

  閒雲道人還是有些不太明白,這件事與蘇雲等人有什麼關係。

  就在這時,蘇雲體內傳來第一聲鳳鳴!

  那是元氣在蘇雲的體內劇烈運轉,摩擦,形成的尖銳聲響!

  閒雲道人臉色微變,急忙轉身看去,就在他轉過頭的一瞬間,第二聲鶴唳傳來。

  「畢方神行養氣篇的心法,修煉到第二重時,氣血運行劇烈,會觸發鳴啼,叫做鳳鳴!」

  閒雲道人腦中思緒萬千,一發湧來:「但是,畢方神行的心法,長處不在於氣血,這門功法的氣血運行速度不足以發出第二種鳴啼。他是怎麼練出第二聲鳳鳴的?」

  他剛剛想到這裡,蘇雲體內傳來第三種聲音,這種聲音彷彿鳳鳴於梧桐,鶴唳於九天,格物殿內充斥著鳳鳴鶴唳,隨即便化作一種聲音。

  那種鳴叫奇異無比,像是從天外傳來,給人的感覺便是,驚空!

  長鳴驚空,排開萬里雲,讓碧空如洗,可見天外!

  閒雲道人驚訝凝固在臉上,呆呆的站在那裡。

  而在他身後,那老者嘆了口氣,低聲道:「一點點,這就是我與天道院士子相差的那一點點兒……」

  他振奮精神,冷笑道:「不過,換做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我多半也能做到!這並不能讓我心服!」

  閒雲道人聽到這話,心頭大震,失聲道:「左僕射,他們是來自天道院的士子?」

  那老者雙目瞪圓,直勾勾的看著蘇雲等人:「我一定要看看,天道院的士子比我強的一點點,讓我心服口服的一點點,到底是哪一點點!閒雲,傳授他們下篇!」

  閒雲道人定了定神,來到堂前跏趺而坐,體內一隻隻獨腳的畢方神鳥飛出,那是他的氣血所化,在大殿中翩翩飛舞,各具姿態。

  殿中央是一株銅樹,千枝百杈,那些畢方神鳥或者在眾人面前飛舞,或者圍繞著銅樹飛行,又或者停靠在樹上,也有的兩兩成對,又或是撲擊搏殺。

  這是他以自身元氣顯化,化作畢方神行篇下篇畢方變的各種招式,直接展示給蘇雲等人看。

  這種教學的好處是,以最直觀的方式教導士子,讓士子在學到招式的同時,又能觀察畢方神鳥的舉動,形態,習性等各種細節,士子們學習的速度便比較快。

  當然,入門容易精通難。

  想要學得精妙,便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甚至一年如一日的觀想,加深對畢方的印象,修成三種成就,才算是練成。

  閒雲道人、塗明和尚和那老者都緊張的盯著蘇雲的一舉一動,看他如何修煉畢方變的六招。

  閒雲道人也看出來了,那個叫「花斛」應該不是天道院士子,「花斛」的領悟力雖然很強,但是築基只修煉到第五重,應該是元氣積累不足的原因。

  但這一點,已經足以讓閒雲道人肯定,「花斛」不是天道院士子。

  因為天道院士子,絕不可能出現元氣不足的情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1 12:18 PM

第0056章 鄉下來的士子不是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突然蘇雲閉上眼睛,不再觀察銅樹上的畢方。

  而花狐、青丘月等四個小娃娃則走了過來,在格物殿走來走去,從不同的角度觀摩畢方。

  他們跟隨裘水鏡修行了十多天,裘水鏡雖然沒有教他們太多東西,卻告訴了他們學習和格物的訣竅。

  「這四個小傢伙的天分也不弱啊!」

  閒雲道人、塗明和尚和那老者也是驚訝不已,花狐、狸小凡等四個小娃娃只是被蘇雲的鋒芒遮掩了,但是如果對比其他士子便可以發現,這四個小娃娃無論資質還是悟性,都是一流的水準!

  其中,花狐甚至已經修煉到靈士的層次,但是他自己卻不知道,無法動用靈士的力量。

  「他們是被開啟靈智的,其實本身的資質悟性並沒有那麼高。」

  那老者畢竟還是見多識廣,道:「有人傳授他們舊聖絕學,日夜洗練,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資質悟性變得絕佳。」

  塗明和尚驚訝道:「僕射,舊聖絕學還有這種效果?」

  那老者點頭,隨即又搖頭道:「但沒什麼用。舊聖絕學見成效太慢了,活該被淘汰。」

  這時,蘇雲突然張開眼睛,站起身來,道:「我學完了。二哥,你們都過來,我教你們。」

  閒雲、塗明和那老者心頭巨震,瞠目結舌:「這麼快就學完了?這不可能!就算是天道院的士子,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完畢方變六招!」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聚在蘇雲身邊,各自席地而坐,仰頭看著蘇雲,細心聽講。顯然,他們並非是第一次這麼做。

  閒雲、塗明和那老者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來,蘇雲一定是經常教導這四人!

  「畢方變有三大精要。」蘇雲豎起三根手指。

  閒雲道人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不是只有兩大精要嗎?」

  「合擊,三啼,六羽變!」

  蘇雲不疾不徐道:「合擊是畢方變的第一精要。畢方變的招式可以單獨施展,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門合擊之技,需要兩個人聯手施展。兩個人相互瞭解,心意相通,那麼施展畢方變威力便會倍增!」

  塗明看向閒雲,低聲問道:「道士,是這個道理嗎?」

  閒雲道人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還有合擊這個精要,而且畢方變只有一啼才對……」

  塗明駭然。

  閒雲道人負責教青苗院,平日裡就是傳授士子們如何修煉畢方神行養氣篇,連他都不知道畢方變有三大精要,蘇雲這短短片刻便能摸索出來,天道院士子的資質,都是這麼逆天嗎?

  「第二精要便是三啼,三啼是一啼鳳鳴,二啼鶴唳,三啼驚空。」

  蘇雲繼續道:「六羽變則是畢方變的六招精華,一招一羽變!你們看好!」

  他剛剛說到這裡,忽然起身,調動元氣,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同時身形移動,如鶴騰空,施展出畢方神行的第一招,夜煽杭都火!

  他的身形翩然,極具美感,彷彿翩翩飛行的神鳥,震動帶著火焰的羽翼,在夜色中飛臨大都會,在高樓廣廈之間穿梭。

  同時,他的體內氣血劇烈運轉,發生第一次羽變!

  羽變來自他的元氣,隨著元氣變得熾烈,畢方神鳥羽毛化作紅色!

  第二次羽變隨之而來,從紅色化作橙色!

  與此同時,蘇雲體內元氣劇烈摩擦,傳來第一聲清脆悠揚的鳳鳴!

  他的招式也隨之變化為第二招,悔禍收烈焰。

  這一招是縱火杭都之後的悔,招式的精髓在於「收」這個字上。

  在蘇雲的招式中,「收」字的精髓被表達得淋漓盡致!

  蘇雲體內元氣摩擦更加劇烈,爆發出第二聲鳴啼,如同鶴唳九天!

  他的元氣發生第三次羽變,由橙色化作黃色,第四次羽變緊隨其後,由黃色化作白色!

  他的招式也隨之變化為第三招、第四招,畢方鶴一足,翩翩戲輕舟,兩招一氣呵成!

  蘇雲的元氣第五變第六變爆發開來,隨著第五招丹霞蔽日行以及第六招長空展赤翮的施展,他的元氣突破,直接修成畢方變的三種成就,畢方顯化,浮現在他的身後!

  這隻畢方神鳥,華麗無比,如火焰組成,在熊熊燃燒,盡顯神鳥姿態!

  閒雲道人觀想而生的畢方神鳥,與他這隻神鳥一比,給人的感覺便是凡鳥,絲毫找不到一絲的神鳥的氣韻,可謂是黯然失色。

  待到畢方變第三種成就顯化修成,蘇雲的元氣也隨之來到羽變的第六變!

  他雙臂一震,體內元氣濃烈無比,身後濃烈的氣血形成畢方神鳥振翅而起,羽生六色,絢麗無比!

  同時,第三鳴啼驚空響起,彷彿一道聲線從人的左耳貫穿到右耳,讓人腦中一切思維一下子被排空!

  那老者看到這裡,不由得失魂落魄,喃喃道:「一點點兒啊,這就是天道院的考官所說的一點點的差距啊,我如今算是明白了這一點點的差距有多大……」

  閒雲道人也是看得魂不守舍,蘇雲施展出來的六招畢方變,比他傳授給其他士子的還要好!

  甚至比他練的還要好,還要標準!

  這麼短的時間,蘇雲不但將畢方神行養氣篇的上篇下篇悉數掌握,甚至「無中生有」,憑空領悟出畢方神行養氣篇中所沒有的東西來!

  畢方神行養氣篇中有六羽變,但是並沒有羽生六色,只是單一顏色。

  而蘇雲的氣血顯化後,出現的卻是羽生六色的異象,可不就是憑空領悟出來的?

  畢方神行中有鳳鳴,但是沒有鶴唳,也沒有驚空,蘇雲的畢方神行養氣篇中卻多出了鶴唳和驚空這兩種鳴啼!

  別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閒雲道人是青苗院的首座西席先生,平日裡教的就是畢方神行養氣篇,他自然知道這種提升的好處!

  多出兩種鳴啼,意味著畢方神行養氣篇的元氣和血液運行劇烈程度,是鳳鳴時的三倍!

  三倍的氣血運行,意味著相同的功法,招式威力將會有驚人的提升!

  不僅如此,修煉的時候氣血運行速度是平日的三倍,那麼修煉速度也會有著驚人的提升,修為增加的更快!

  而且,原來畢方神行中還沒有合擊,但蘇雲竟然還說畢方神行是合擊之技!

  若是真的如此的話,畢方神行養氣篇的檔次,只怕能憑空提升一個檔次!

  可以說,蘇雲直接顛覆了他固有印象中的畢方神行養氣篇!

  這種顛覆,對閒雲道人的震撼之大,可想而知!

  「當年天道院的考官說我差了一點點兒,大約是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

  那老者悶哼一聲,向塗明道:「我終於明白了天道院士子的標準。別的士子是按照功法,按部就班的學,天道院的士子,是學原來的功法,然後給你創造出新的功法,比原來的功法還要好的那種。」

  塗明和尚也是被震住了,有些難以置信,喃喃道:「天道院的士子,才情都是如此驚人?」

  「全國,一年只能挑出一二十人,有時候還只能挑出兩三人。」

  那老者淡淡道:「他們都是天賦異稟而近乎妖孽的傢伙,有著各種各樣看似不可能的天賦,你們沒有遇到過這種人,但是我遇到過,而且他還是我們朔方人。那傢伙,嘿嘿……」

  他正要起身,卻見蘇雲在施展畢方變的第六招長空展赤翮之後,卻並未停止。

  老者輕咦一聲,只見蘇雲在施展畢方變的散手。

  畢方變六招,被他拆解,分成三十六式散手。

  蘇雲施展之時,給人的感覺宛如一個多頭多翼的神鳥,翱翔來去,縱橫撲擊,利爪長喙,神翼飛羽,無不可殺敵!

  那老者瞪大眼睛,喃喃道:「非人……」

  閒雲道人也愣在那裡,喃喃道:「變態……」

  此刻蘇雲的表現,真的可以說是非人的變態!

  即便有從前的元氣修為做根底,從頭修煉畢方神行養氣篇,也需要十多天才能修煉到第六重,蘇雲非但一堂課時間便修煉到第六重,甚至把畢方變的六招完全掌握。

  而現在,他竟然將畢方變六招拆解成三十六散手,在他的性靈神通大黃鐘的刻度中,每一式散手都宛如千錘百煉刀削斧劈,用矩尺一分一毫的測量出來的一般準確!

  這便是黃鐘的作用,忽秒級的精確,比閒雲道人還要標準,挑不出任何毛病!

  三十式散手很快施展一遍,蘇雲這才張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向看呆了的花狐道:「二哥,夜煽杭都火!」

  「還有?」閒雲、塗明和那老者異口同聲道。

  花狐不假思索,施展出夜煽杭都火這一招!

  就在花狐施展畢方變第一招的同時,蘇雲腳尖一點,翩然而來,兩人一大一小,如同一大一小的兩隻畢方並翅而飛,馭火而行,在大都會的高樓大廈之間穿梭翱翔!

  他們施展的招式都是夜煽杭都火這一招,但是相同的招式由他們施展出來,竟然各具不同的美感,配合起來天衣無縫!

  塗明和尚與那老者失神的看著這一幕,閒雲道人更是瞠目結舌,失魂落魄道:「理當如此,理當如此……」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1 08:14 PM

第0057章 不答應就滅口

  蘇雲與花狐換做第二招,悔禍收烈焰,同樣也是兩人合擊,讓這一招的威力暴增!

  第三招畢方鶴一足,第四招翩翩戲輕舟,第五招丹霞蔽日行,在兩人的配合下相繼施展出來。

  待到蘇雲和花狐施展出第六招長空展赤翮時,花狐體內元氣被蘇雲的氣血牽引,不由自主的劇烈震盪,先是發出鳳鳴聲,接著元氣運行和血液運行速度倍增,迸發出第二種長鳴,鶴唳九天!

  他的氣血再度提升,第三種鳴啼在胸腔中響起,驚空!

  花狐氣血震盪,氣血不由自主從體表湧出,在身後化作燃火的神鳥振翅而起!

  「我……」

  花狐有些茫然,仰頭看著在頭頂翱翔的神鳥畢方,喃喃道:「我做到了第三種成就了?我修成築基第六重了?」

  他突然激動起來,散去氣血畢方,翻身施展蛟龍吟,龍吟傳來,他的氣血如蛟龍盤繞身軀!

  花狐行動起來,恍惚間有如兩條蛟龍嬉戲,撲殺,兇惡異常!

  他經歷過全村吃飯渡劫,也從鱷龍吟進化為蛟龍吟,此刻又得蘇雲氣血牽引,助他一臂之力,頓時得以突破!

  花狐將蛟龍吟六招施展一遍,又驚又喜。

  畢方變雖然精妙,但從威力上來說還是蛟龍吟的威力更強,他遲遲沒有修煉到洪爐嬗變的第六重,也沒有練成鱷龍吟的第三種成就。

  「難道這就是天道院的終極天賦嗎?」

  那老者左僕射雙目無神,頭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無法企及。

  他這一生無比要強,即便五次考天道院都被刷了下來,但是他卻毫不氣餒,終於有了大成就,文昌學宮的僕射,只是他此生成就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這一生,對天道院從未服過,自認為自己絕不會比天道院的士子差。

  然而這一次,著實被打擊到了。

  蘇雲的表現,是他畢生都不可能做到的,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做到的。

  這才是他感覺到無力的原因。

  閒雲道人也是如此,只是對他的打擊沒有那麼大而已,他的成就不如左僕射,執念也沒有左僕射那麼深。

  --倘若左僕射死了,肯定會出現在天門鬼市上,擺出自己生前的寶物,對進入鬼市尋寶的人提出戰勝天道院士子的執念。

  而若是閒雲死了,便不會有這種要求,這便是二人的區別。

  閒雲道人躬身,慚愧道:「僕射,我學問不夠,愧為人師,今日向僕射請辭。」

  那老者左僕射笑道:「天道院的弟子,我也教不下去,閒雲不必自責羞愧。有什麼樣的士子,便有什麼樣子的老師,你作為普通士子的老師,還是盡職盡責的。」

  閒雲道人聽他這麼說,心裡很不舒服,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自古以來,多數情況下都是老師選擇士子,老師教什麼,士子學什麼。但很多人都忽略了士子也要選擇老師。

  士子天分太高,普通的老師是教不來,自己胸中的那點學問很快便會被掏空,繼續教便是誤人子弟,耽誤人家的時間。

  因此,天分高的士子,也需要天分高的老師。

  閒雲道人覺得自己教不了蘇雲,只是他並不知道,蘇雲的天分雖然高,但也沒有高到他們想像的那種程度。

  蘇雲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學會畢方變,並且參悟出合擊、三啼、六羽變這三大精要,靠的是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闕烙印。

  朝天闕烙印打開天門,讓他的性靈得以進入另一個世界,查閱仙圖。

  而仙圖中正是兩隻畢方在風雷劫中渡天劫的情形!

  蘇雲在觀摩那兩隻畢方渡劫施展的招式,正是畢方變的六招,又看到兩隻畢方合力對抗風雷劫,聽到鳴啼,觀察到畢方六種羽變,他的領悟自然要遠超閒雲道人。

  閒雲道人儘管是青苗院首座西席先生,但是他也並未見過真正的畢方神鳥,更不曾親眼看到畢方渡劫的情形。

  他的所學,其實也是靠前人所傳,不如蘇雲是理所當然。

  只是這一次進入天門後的另一個世界,蘇雲的擔憂也越來越強。

  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那兩隻渡劫的畢方神鳥也葬身在仙劍之下,沒能擋住仙劍一擊,死於非命。

  而且這一次,仙劍循著他的氣機而來,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他在跳入天門的那一瞬間,甚至感覺到仙劍的劍氣差點將自己刺穿!

  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次數越多,仙劍的威力越強,速度越快。

  蘇雲精於計算,他算出一個結果,那就是自己若是修為實力沒有大的進步,下一次進入另一個世界,絕對會死在仙劍之下!

  這是他最大的危機!

  不過,為了力壓朔方三萬士子,奪得第一,他必須利用仙圖修成畢方神行養氣篇!

  至於下一次能否逃出仙劍追殺,他暫時不做考慮。

  那老者起身,逕自走出大殿,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慌忙跟上,三人在格物殿外停下,那老者道:「我先前總是懷疑他們,懷疑他們不是天道院的士子,懷疑他們不像是東都大帝的使者,因此才有多番試探。而今,容不得我不信了。」

  閒雲道人腦中轟鳴,急忙轉身要走。

  他聽到東都大帝的使者,便感覺有幾分不妙,因此不打算涉足此事。

  塗明和尚連忙拉住他,笑道:「你都知道了,還想脫身?道士,與我一起上賊船罷!」

  閒雲道人叫苦不迭,道:「東都大帝的使者來朔方查案,肯定是驚天大案,我擔心我小命難保!」

  老者笑瞇瞇的摸著自己的玉扳指,塗明和尚滿臉掛笑,撥動著念珠,閒雲打個冷戰,這兩人笑得這麼開心,儼然一副隨時殺人滅口的樣子。

  閒雲道人卻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這兩個傢伙絕對會殺人滅口,--畢竟,文昌學宮的風氣很壞,把自己學宮的青苗院首座滅口,似乎也說得過去。

  閒雲道人連忙道:「我從了你們便是。這上使是什麼來頭?」

  塗明和尚說了蘇雲等人來歷,閒雲道人沉默片刻,壓低嗓音道:「禿子說天道院士子奉大帝的命令來我朔方查案的,朔方城必有一場大地震,我也深以為然。只是不知道,這場大地震是發生在官場之中,還是商場之中。我文昌學宮倘若牽扯太深,會不會被牽連?僕射……」

  那老者淡淡道:「他奉大帝之命來朔方查案,我們過問不了,也不必過問,只管配合就是。不用管它什麼地震,震得再大再狠,嘿嘿,還能震得倒我朔方左松岩的文昌學宮?天大的事,我替你們扛著!」

  閒雲和塗明精神大振,文昌學宮的當家的,老瓢把子,學宮的老師之首腦,那可是朔方一帶有著傳奇色彩的人物!

  他既然這麼說了,那麼便不必擔心文昌學宮和他們的性命前程!

  那老者左岩松老眼中精光四射,突然嘿嘿笑了起來:「我倒覺得,我文昌學宮撿了個大寶。」

  閒雲和塗明都不以為意,這分明是難以想像的凶險。

  「這幾年朝廷一直說要改官學的築基功法,一直說把五十六州三百六十郡縣築基功法統一,但卻始終未改。別人不改,咱們文昌學宮先改!」

  那老者左岩松攥緊拳頭,冷笑道:「天道院的洪爐嬗變養氣篇,還有這改良後的畢方神行養氣篇,我都要!你們說,咱們的士子學了洪爐嬗變和畢方神行,什麼狗屁朔方學宮,什麼陌下、九原,他們學宮的僕射,都得給老子跪下舔老子的腳!」

  閒雲、塗明面面相覷。

  「還有這一次入學大考,三萬士子中的第一人,報考的居然是我文昌學宮!」

  左岩松越說越是興奮,宛如真的看到三大學宮的僕射驚訝錯愕的表情:「那三個老東西老娘們,一定駭也駭死了,還要不得不吹捧老子幾句!」

  塗明和尚咳嗽一聲,打斷他的美夢,道:「僕射,上使是否願意傳給我們文昌學宮,尚且難說。」

  左岩松似笑非笑道:「所以還需要兩位多操勞,死皮賴臉一些,纏著他,磨著他,求著他傳給我們。現在入學大考在即,士子們多已放假,你們不用授課,那就多幫他做事,人總有心軟的時候嘛。」

  閒雲、塗明面帶難色。

  左岩松笑嘻嘻的轉動自己的玉扳指,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閒雲和塗明只得點頭。

  左岩松哈哈大笑,背著雙手離去。

  閒雲道人和塗明和尚目送他遠去,塗明嘆道:「野鶴,現在你知道咱們文昌學宮的風氣,是怎麼變壞的了吧?」

  閒雲道人點頭,嘆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更何況咱們文昌學宮從地基就開始歪了。咱們文昌學宮,唯一正直的,唯一乾淨的,恐怕便是用來給我們背鍋的靈岳先生了。」

  塗明和尚想起夢境中文章烏煙瘴氣,不知讀的是什麼淫詞穢曲的靈岳先生,不由嘆了口氣:「也只有他是個正直人。我們在遇到僕射之前就已經歪了。」

  兩人想起當年,唏噓不已。

  格物殿中,蘇雲心中怦怦亂跳,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否過關,心道:「天道院士子應該會學得更快吧?不過我畢竟不是天道院士子,最快也只能到這一步了,但願差距不會太大……」

  他有些患得患失,自己應該表現得更好一些才對,可惜自己的能力只能到這一步。

  好在閒雲道人與塗明和尚回到格物殿之後,沒有說什麼,蘇雲放下心來,備受鼓舞:「看來他們沒有多少懷疑。下次我要表現得更好!」

  這兩日,蘇雲一直在用心教導花狐和青丘月、狐不平、狸小凡,除了教導他們畢方神行養氣篇之外,還把仙猿養氣篇也一併傳授給他們。

  基礎的築基功法,並非是學得越多越好,不過這三種功法各有不同的側重,一起修行可以觸類旁通。

  洪爐嬗變強於氣血和招法,仙猿養氣篇強於磨練身體,畢方神行強於身法與配合。

  蘇雲甚至覺得,倘若能把洪爐嬗變的心法改一改,讓心法容納三種武學,這樣就可以完美的掌握三種心法了,無需在其他心法上下功夫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2 12:33 PM

第0058章 代號:全村吃飯

  「有沒有這樣一種築基心法,可以囊括其他各種築基心法?」

  蘇雲一邊監督花狐、青丘月等人修煉,一邊心思活絡:「只要修煉這種心法,無論是蛟龍吟還是猿公訣,亦或是畢方變,又或者是其他武學,都可以從容修煉!」

  他糾正四人的動作,讓四人的招式漸漸標準,又放飛自己的思緒:「這種心法的包容性太強的話,恐怕便沒有側重了,反而沒有一個長處。所以,必須要選擇一個長處做突破口,這個長處,能夠修補其他短板,讓短板日漸變長,跟上長處不至於落伍……」

  閒雲道人和塗明和尚站在一旁觀望,越看越是震驚。

  蘇雲的招式動作,準確得可怕,比他們任何一人做得都要標準,沒有一分一毫的差錯,像是經過精確測量的一般!

  倘若是一次兩次如此精準倒也罷了,關鍵是蘇雲的招式次次都如此精準,沒有出過一次差錯!

  「他是怎麼練出來的?」

  兩人有些茫然:「這就是天道院士子的恐怖天賦嗎?」

  他們卻是誤會了蘇雲。

  蘇雲靠的並非是天賦,當然天賦也有作用,但作用更大的是黃鐘,以及他從雙目失明的那一刻養成的時間觀。

  他的時間觀讓他精確的記錄和計算四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舉止動作,從而做出判斷。

  而黃鐘則讓他的記錄和計算,精確到秒和忽這兩個時間單位!

  他的招式並非完美得找不到任何毛病,倘若有人可以留意到三百六十分之一秒的動作細節,便可以看出蘇雲的招式在忽這個時間刻度上,開始出現了細微的破綻。

  他目前還沒有辦法讓自己的招式做到更精確的程度。

  但是等閒之輩,誰能看出忽這個時間刻度上的破綻?

  不知不覺間,兩天時間過去,三隻小狐狸儘管很努力,但也沒能學會仙猿養氣篇,倒是朔方官學畢方神行養氣篇,他們都煉得七七八八。

  狐不平、狸小凡和青丘月都跟隨野狐先生學了兩三年,有了兩三年的舊聖絕學的底子,起步迅速。

  比起其他士子,他們學的已經很快了。

  倒是花狐因為修煉舊聖絕學的時間比蘇雲還久,無論是畢方神行養氣篇還是仙猿養氣篇,他都已經修成,進境之快讓人眼紅不已。

  閒雲道人與塗明和尚這兩日一直在記錄蘇雲傳授眾人的情形,試圖把新的畢方神行養氣篇整理出來,然而兩人卻發現蘇雲傳授的仙猿養氣篇,居然也是異常的精妙!

  「禿子,仙猿養氣篇也大有可為啊!」

  閒雲道人雙眼放光:「要不要也一起記錄了?」

  塗明和尚頭大:「仙猿養氣篇是元州的築基功法,咱們朔方本不擅長,倘若學了去又要給士子們增添負擔……」

  閒雲笑道:「我們只管記錄,至於用不用,讓左僕射決斷便是。」

  塗明點頭:「左僕射恐怕要頭疼如何取捨了。嘿嘿……」

  他們可以記錄下招式的精髓,但是無法記錄具體的觀想,對於畢方和白猿的觀想,必須由蘇雲親自傳授。

  因此他們還需要請蘇雲親自繪製畢方圖、白猿圖和蛟龍圖。

  而且,即便蘇雲肯傳授,那也要比親眼看到親自臨場觀摩要遜色許多。蘇雲便是親眼看到親自觀摩鱷龍、白猿和畢方渡劫,功法成就才會如此之高。

  清晨,蘇雲、花狐等人坐在負山攆中,負山獸邁開腿腳,不疾不徐的向學宮外走去。負山攆的二樓,已經擺好了飯菜,閒雲道人、塗明和尚笑瞇瞇的看著他們。

  「慢點吃,離考場還遠。」

  塗明笑道:「吃飽了喝足了,才有力氣大考。今日,你們要辛苦得很呢!」

  閒雲道人微笑道:「畢竟要打三萬人,不多吃一些,怕你打一會兒便沒了力氣。」

  打三萬人是一句笑談,不過這次大考必須要吃飽喝足,否則真的有可能會因為體力消耗太大而被淘汰。

  負山攆走上雲橋,越走越高,走出了文昌學宮,直奔城中心而去。

  雲橋之上,一輛輛獸攆從不同的樓宇中走來,那些獸攆並非都是負山獸,獸背上的小樓有的是一層,有的是兩層。

  小樓中或多或少都有十幾二十位士子。

  蘇雲向朔方城的空中看去,但見雲橋百條,千條,搭在一座座瓊樓玉宇之間,這些道路上,各種獸攆背著小樓,樓中承載著朔方士子,向同一個方向進發。

  雲橋雖高,卻像是飄在空中的絲線,獸攆雖大,卻彷彿是走在絲線上的螞蟻。

  「好壯觀……」蘇雲等人遙遙看著這一幕,心神被深深震撼。

  他們的負山攆也走入了車流之中,成為其中一員。

  這一天,便是朔方的官學入學大考,不管你是來自城裡還是鄉下,在入學大考面前都是平等的,都必須經過大考,才能進入各個學宮學習更高深的絕學!

  這也是窮苦人家的士子極為看重的一次機會,因為這是鯉魚躍龍門的機會,有可能會改變窮苦人家孩子一生命運的機會!

  突然,蘇雲心中微動,隔著車窗,看向對面雲橋上的一輛獸攆背上的小樓樓頂,只見那裡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負手而立。

  蘇雲左眼眼角跳動一下,沉聲道:「二哥,看那邊!」

  花狐湊到窗邊看去,寒毛炸起,狗耳朵帽子都支稜起來:「全村吃飯!」

  那黑衣男子正是全村吃飯焦叔傲,不知何故站在那車攆的樓頂,衣袂迎風飄擺。

  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見他們面色凝重,急忙湊到窗邊,卻見那黑衣男子似乎感應到他們的目光,忽然縱身一躍消失無蹤。

  「上使,那人是誰?」

  塗明和尚面色凝重:「此人身法詭譎,實力極高!」

  蘇雲沉聲道:「大師,道長,最近一段時間朔方城中有沒有什麼很離奇的命案?死很多人的那種。」

  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對視一眼,閒雲道人取來紙筆,飛速寫了一封信,推開窗戶,他的頭頂忽然有一隻野鶴飛出,卻是他的性靈神通所化的野鶴,銜著那封信振翅而去。

  「我請官府的武神捕查一查最近的案子。」

  閒雲道人試探道:「上使,剛才那個代號全村吃飯的黑衣男子,莫非與上使要查的案子有關?這個案子的代號,是否便是全村吃飯?」

  蘇雲不置可否,道:「全村吃飯是一條毒虺所化的蛟龍,背後有一個十分可怕的存在,有可能是個人魔,會給朔方城造成很大的傷亡。不過全村吃飯和人魔,只是幕後黑手的棋子罷了。我所能吐露的信息,只有這麼多。」

  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臉色劇變,急忙各自提筆寫信,額頭冷汗滾滾流下。

  閒雲飛速道:「人魔非同小可!你寫給左僕射,請左僕射立刻來大考的考場!我寫給武神捕,讓他立刻調動所有捕快,追查黑衣男子下落!」

  塗明和尚汗水如雨,聲音沙啞道:「給朔方城造成很大傷亡,無疑這次大考便是人魔的目標!必須請僕射與其他學宮的僕射商議,暫停此次大考!」

  兩人各自施展神通,閒雲還是一隻野鶴銜信飛走,塗明和尚的性靈神通是一面明鏡,鏡中有一隻蛇頸鵬鳥飛出。

  兩人在小樓中坐立不安,焦急的走來走去,突然閒雲道人推開車窗,縱身一躍而去。

  「道士等等小僧!」塗明和尚也急忙跳出窗戶,兩人消失不見。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他們早已從葬龍陵古書中看到人魔的可怕,天道院格龍士子,幾乎全軍覆滅!

  但是更為可怕的是人心!

  倘若果真如蘇雲猜測的那樣,全村吃飯是被領隊學長或者其弟子傳人所救,那麼幕後黑手便是修煉了真龍十六篇的領隊學長!

  領隊學長功法大成,有了對付人魔的手段,他借全村吃飯之手放出人魔,人魔屠戮朔方,造成大動亂,而他出手殺掉人魔,提升自己的威望。

  如何擴大聲望?

  那就要看人魔激起的民憤有多大!

  對參加大考的士子下手,無疑是最佳途徑!

  「但願左僕射能夠說服其他學宮的僕射,推遲大考。」蘇雲心道。

  天空中,兩道雲橋匯流,並為一道,適才全村吃飯焦叔傲所立的那輛獸攆來到蘇雲等人所乘的負山攆旁邊,兩輛車並駕而行。

  那獸攆與眾不同,是一隻巨鳥馱著二層小木樓,比其他獸攆要靈動,速度也更快。

  蘇雲打量那隻巨鳥,嘖嘖稱奇,元朔國地大物博,到處都有奇怪的物種。那隻巨鳥兩腿粗大,爪子鋒利,差不多有四層樓那麼高,它身上長著長長的羽毛,翅膀上也有濃密的羽毛,不知道能不能飛行。

  車伕坐在巨鳥馱著的木樓的第二層陽台上,雙手抓著拴在鳥脖子上的韁繩。

  「這麼大的鳥,應該飛不起來吧?」蘇雲心中暗道。

  他不經意一瞥,只見那輛獸攆二樓的窗邊坐著一個恬靜的長髮女孩。

  那女孩正在偷偷看他,見他看過來急忙轉頭。

  蘇雲細看去,只見那女孩側靠著窗,身著黑色寬大束腰的衣裙,袖筒很寬,手放在前方桌子上,衣裙黑色之中又繡著花瓣呈菱形的花作為點綴。

  她紮著兩個馬尾辮,一左一右,垂在肩頭,鵝蛋臉,被馬尾辮襯托顯得圓圓的。

  她的鼻子很挺,倘若微微仰起頭,可以把一根毛筆放在鼻尖而不會掉下。

  雙馬尾女孩眼珠子轉了一下,又偷摸向這邊看來。

  蘇雲收回目光,目不斜視。

  對面的花狐則直勾勾盯著他,似笑非笑:「小雲,當心那姑娘是人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2 08:12 PM

第0059章 雙馬尾姑娘

  「我也有這個懷疑。」

  蘇雲口唇不動,聲音卻清晰的傳來,道:「人魔說不定已經從全村吃飯身上離開了。你看那姑娘,樓下有很多人,樓上卻只有她一人。而且,剛才全村吃飯就是站在那輛車的樓頂!」

  花狐呆了呆。

  他原本調笑蘇雲春心萌動偷看漂亮姑娘,卻沒想到蘇雲居然真的在懷疑那女孩是人魔!

  他向那輛鳥攆中看去,果然只見下層人滿為患,而上層只有那雙馬尾女孩一人!

  「難道這女孩真是人魔?」花狐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現在連他也有些懷疑了。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卻把臉擠到一個窗戶裡,去看「漂亮的小姐姐」。

  那雙馬尾女孩一直都很安靜,突然轉過臉對他們吐了吐舌頭,又裝作文靜起來,擺弄桌上的檀香。

  青丘月回頭,看了看蘇雲,又看了看花狐,只見花狐還在長身體,個頭太矮,於是又看了看蘇雲,啃著手指頭說道:「小雲哥,我想她做我的嫂子!」

  「月兒妹妹說得好!」

  狸小凡和狐不平大受鼓舞:「小妹對哥太好了!等我長大了,便把她娶過來做你嫂子!」

  蘇雲偷瞄了那女孩幾眼,沒有察覺到怪異之處,心道:「難道我有些驚弓之鳥了?不過話說回來,在一個封閉空間,不死到最後兩人,幾乎無法察覺誰才是真正的人魔。人魔的偽裝太強了,即便是被寄生的人也不知道!」

  一百五十年前大雪封山,葬龍陵就是一個封閉空間,誰也走不出去。

  而現在,他們身處朔方城,朔方城自然不可能是封閉空間。

  「我被人魔嚇得有些心魔了。」

  蘇雲突然想到關鍵:「那輛車樓下的那些人難道比我還高明,認出她是人魔,因此不敢上樓?不見得吧?是我杯弓蛇影了。」

  他放鬆下來。

  負山攆來到朔方城中心,一座座高樓林立,簷牙高啄,青瓦如葉。

  一頭頭巨獸背著小樓,順著環形的雲橋往下走,只見一道道雲橋來到這裡在樓宇之間匯聚到一起,條條道道的雲橋形成螺旋紋理的一個大平台。

  平台並非完全懸空,下方還有巨大的銅柱支撐。

  銅柱也是運用樓班的煉器法煉製而成,很是穩固,承受如此龐大的重量依舊穩如泰山。

  諸多巨獸停步,一棟棟小樓中的士子起身,走下獸攆,而那些空掉的獸攆則由車伕驅著走下平台。

  蘇雲所乘的負山攆也停下腳步,少年們從樓上下來。蘇雲向隔壁看去,只見隔壁的鳥攆也停了下來,第一層的人紛紛跳出來,靜靜等候樓上的雙馬尾女孩下來。

  「原來是世家的小姐,樓下那些人是她的隨從,是跟來保護她的。」蘇雲放下戒心。

  朔方城臨近天市垣,又靠近塞外,因此也是重地,這裡人傑地靈,世家自然也是數量不少。

  「當初我殺了童帆之後,與楊勝碰面,楊勝說天門鬼市結束後,他陪著世家公子小姐在無人區狩獵,屠了胡丘村。」

  蘇雲向四周看去,心中默默道:「這裡應該有不少來自世家的公子小姐嗎?不知道有沒有那晚在場的人物?」

  他面色平靜:「我至今還記得他們的聲音。」

  童帆只是那天在場人物之一,當時應該還有其他世家的公子小姐,可能還會有靈士隨從,甚至說不定還會世家的長輩之類的人物坐鎮。

  那次天門鬼市,朔方城的世家大閥都很重視,應該會派高手前往,卻不料被裘水鏡捷足先登。

  而第二次天門鬼市,應該是童帆等人偷摸出來玩耍,卻沒想到遇到蘇雲尋仇,因此丟了性命。

  「小雲,我看到水鏡先生身邊的士子了!」

  花狐靠近蘇雲,悄聲道:「就在那邊龜攆上!」

  蘇雲看去,只見一輛龜攆走來,那龜攆是建在一隻巨龜的背上,巨龜四肢粗壯如柱,尾巴長如大蟒,頭似鑿,嘴如鷹喙,走起路來竟然飛快!

  龜背的二樓也有一個少年獨自坐在那裡,面前點著香,閉目養神,樓下也有許多靈士隨從。

  「水鏡先生的另一個學生。」蘇雲深深看他一眼。

  當時蘇雲還是一個小瞎子,沒有看到水鏡先生身邊的士子的模樣。

  狸小凡翹著腳尖看去,道:「他應該算我們的師兄吧?東都天道院的叫法,應該叫學長。」

  「楊勝也是我們的學長。屠殺胡丘村的人便有楊勝,我打死了他,用手掌砍斷了他的頸部血管和氣管。」

  蘇雲面色平靜道:「水鏡先生是私學先生,並非是官學老師,私學先生不負責教學生的人品修養,只負責教功法絕學。水鏡先生的學生,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花狐稱是,道:「私學先生只負責教功法絕學,不負責教如何做人。野狐先生便是官學先生,雖然沒有朝廷給的名分,但是他教我們如何做人。」

  狐不平、狸小凡等人紛紛點頭,深有同感。

  更多的車攆走來。

  樓班開創煉器法,把煉器用在建築上,彷彿一下子把人們的創造力和城市的活力釋放出來,城裡有各種高樓廣廈不說,甚至連這些車攆也是千奇百怪。

  負山攆是最普通的車攆,隨處可見,貧寒之家的士子也是乘坐這種車攆趕赴大考。

  除了常見的負山攆外,還有各種異獸獸攆,種類繁多,獸背上的小樓也裝飾得富麗堂皇,這就考驗財力了。

  獸攆之外還有鳥攆,龜攆,蘇雲甚至還看到了蛟龍攆,應該是蟒化蛟,並非全村吃飯那樣的毒蛇化作的蛟龍,形體上要比全村吃飯大很多,粗壯很多,因此才能背負小樓。

  平台上士子越來越多,世家子弟是少數,大部分士子都是平民和貧民。

  蘇雲打量四周,突然目光停留在天空中,只見天空中漂浮著一卷畫軸。

  那畫軸漂浮在樓宇之間,東西走向,約莫有十餘尺長短。

  「性靈神通?還是性靈神兵?」

  蘇雲正在思索,突然耳畔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那是十錦繡圖之一的天臨上景圖。」

  蘇雲循聲看去,只見那雙馬尾女孩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也在打量天空中的那個畫軸。

  青丘月正牽著這女孩的手問東問西:「竹仙姐姐,什麼是十錦繡圖?」

  狐不平和狸小凡感激得眼淚快要流下來了:「青丘小妹對我真好,給我創造機會!」

  雙馬尾女孩聲音很細微,道:「聽說幾十年前有一位很厲害的靈士,完成了天門鬼市的鬼神所托,得到了十錦繡圖,不知出於什麼緣故,自己沒要,而是送給了朔方的官學。十錦繡圖分為檀香御景,天臨上景,方圓墅景,行雲天景,天樓秀景,華燈麗景,鳳棲越景,龍蟠山景,田園風景和塞外漠景。」

  花狐聽得入神,詢問道:「十錦繡圖有什麼作用?」

  雙馬尾女孩收回目光,驚訝道:「你們不知道十錦繡圖的作用?」

  花狐搖頭。

  雙馬尾女孩道:「十錦繡圖每一幅圖都自成一靈界,裡面天地自足,山水花草樹木都可以存在於其中。」

  蘇雲心中一動,低聲道:「儒家神通!」

  雙馬尾女孩向他看來,疑惑道:「儒家神通?」

  蘇雲道:「天地自足與儒家舊聖所說的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有些相似,因此我猜測十錦繡圖可能是儒家神通煉製而成。」

  「吾性自足,不假外求?」

  雙馬尾女孩低聲反覆念了幾遍,道:「我不曾學過這些。不過十錦繡圖的主人的確是儒家的舊聖,聽說是第十一代聖人,被尊為文聖公。」

  蘇雲花狐等人心中微動,他們來朔方時經過了文聖廟。

  「十錦繡圖是十個靈界,歷次入學大考,都是在圖中進行的。十幅圖,十個靈界,每個靈界可以容納三千士子,選拔起來便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雙馬尾女孩道:「你們不知道十錦繡圖,很吃虧的。我在大考之前,還花了幾天時間去記憶十錦繡圖的地形地貌。」

  蘇雲笑道:「你是大戶人家,家裡有資源,可以提前知道十錦繡圖的地理。但並非是所有人都是你這樣的大戶人家。」

  雙馬尾女孩不解。

  狐不平忍不住道:「竹仙姐,小雲哥的意思是說,我們窮!」

  花狐笑道:「不止是窮。還有因為窮,得到消息的途徑少,消息閉塞。因此,窮苦人家的士子,得到的機會比富貴人家的士子少很多。」

  蘇雲抬頭仰望那卷天臨上景圖,微笑道:「所以窮苦人家的士子,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否則何時才能出人頭地?」

  突然,他心頭微震,急忙道:「竹仙姑娘,剛才你說我們在十錦繡圖中大考?三千士子一幅圖?」

  雙馬尾女孩點頭:「十錦繡圖便是十個不同的考場,從十個考場中選拔出最出類拔萃的弟子。聽說在靈界交手,只要有性命之憂便會被送出靈界。等到人數只剩下二十人時,十錦繡圖重疊,這二十人便會出現在一個地方,選拔出最出色的那個。」

  蘇雲面沉如水。

  封閉空間,形成了!

  十錦繡圖的每一幅圖,都是一個封閉空間!

  這正是人魔玩弄人心,肆意殺戮的絕佳戰場!

  這次入學大考,稍有不慎便會血流成河!

  「不知道文昌學宮的左僕射,能否阻止這次大考?」他心中暗道。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驚呼道:「聖人弟子來了!」

  「聖人弟子?」

  蘇雲心頭微震:「有聖人弟子,難道說朔方城裡有一位活著的聖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3 12:13 PM

第0060章 與你何干?

  這片平台上,諸多士子紛紛抬頭,向同一個方向看去,只見那裡一頭老年拉著木質的牛車,牛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向這邊走來。

  那牛車慢吞吞的,行駛緩慢,車伕是個乾瘦乾瘦的老人,灰濛濛的衣著,臉上都是褶皺,手上也都是皺紋。

  車廂中,想來便是聖人弟子。

  在場士子翹首觀望,眼中除了崇拜還是崇拜。只聽有人議論道:「聖公子如此樸素,老牛破車,不捨得買新車,甚至連乘坐負山攆都覺得奢侈。」

  「相比他,我們真是太奢靡了。聖公子用的雖然是破舊東西,但氣質風華,卻讓我自慚形穢。」

  「聽聞聖人公更節儉,還吃剩飯呢。你看這牛車……」

  ……

  狐不平撓頭,有些不解道:「聖人弟子為何做牛車?為什麼不能下來走?牛不累嗎?這車太破了,牛拉這種破車,上高坡比新車吃力,下陡坡更是要牛的老命!為什麼沒有人心疼老牛?」

  一時間,平台上雅雀無聲,一雙雙目光齊刷刷向狐不平看來。

  狐不平嚇了一跳,連忙道:「有負山攆不坐,為何要坐牛車,累死一頭老牛,夠坐幾次負山攆了吧?我說得難道不對嗎?」

  花狐、青丘月和狸小凡暗暗叫苦,狐不平就是個有啥說啥的直腸子,從前蘇雲的眼睛還沒好時,他們便總是擔心這隻小狐狸會說漏嘴,因此每次都要去堵他的嘴。

  蘇雲眼睛好了之後,他們便放鬆了警惕,不曾想到了朔方城,還是被狐不平的破嘴捅了簍子。

  那牛車車伕也向他看來,蘇雲走上前一步,擋住那老車伕的目光,淡淡道:「聖人弟子休怪,我弟弟是黃口小兒,口無遮攔,還請恕罪。」

  這時,車廂從裡面打開,一個白袍及地的少年低頭走出車廂,道:「怎麼會怪罪呢?這原本是我的錯。周伯是我鄰居,住在隔壁,聽說我要參加大考,便星夜起床,要用牛車送我。我也是糊塗,不忍拒絕老人家,這才上車。卻不想會因此累到老人,更不想會因此累到老牛。」

  他直起腰身,無暇的臉龐讓在場的少女屏住了呼吸,頭腦中一片空白,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即便是男子,也對他生不出嫉妒之心,相反內心一片平和。

  那白衣勝雪的男子來到拉車老牛身旁,輕撫牛頭,親吻牛的額頭,哽咽道:「你受累了。」

  那老牛前膝跪下,竟然對他流下了眼淚。

  周遭的士子感動莫名,一個少女落淚道:「牛流淚了,為聖公子的慈悲流淚了!」

  她突然又氣得渾身發抖,轉頭指責狐不平:「連牛這樣的畜生都知道流淚,知道感恩,知道同情,你連畜生都不如!」

  四周頓時傳來七嘴八舌的指責聲,都是指責狐不平,頌揚聖公子的慈悲。

  狐不平呆了呆,想要為自己辯解,聲音卻根本沒有那些人響亮,也根本沒有人聽他的。

  這時,白衣男子起身,搖頭道:「諸君請不要指責他,他畢竟年幼。」

  「聖公子真是善良!」又有人高聲頌德。

  四周又是一片頌德的呼聲。

  狐不平茫然,看了看這些處於一種不可理喻狀態的人們,心中有些惶恐,扯了扯蘇雲的衣角,帶著哭腔道:「小雲哥,我真的錯了嗎?城裡好可怕,咱們回鄉下吧……」

  「你沒有錯,我們也不必回去。」

  蘇雲的聲音傳來,語調平和,道:「說真話的人被排擠回去,沽名釣譽的人大行其昌,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

  花狐微微皺眉,他從蘇雲的語調中聽出強烈的憤怒,有些不明白蘇雲的憤怒從何而來。

  他仰起頭,看到蘇雲還是站在狐不平前方,面朝破舊牛車的方向,一動不動。

  花狐呆了呆,只見蘇雲的雙眼一片雪白,都是白眼仁,沒有黑眼瞳!

  花狐心中一驚,立刻知道這是有人以無比強大的氣血,壓迫蘇雲,讓他的眼睛中的氣血倒流!

  這導致了蘇雲的「眼疾」復發,變回了瞎子!

  但這並非是針對蘇雲,而是針對狐不平!

  狐不平說出真話的時候,有人針對狐不平發動了氣血鎮壓的攻勢,蘇雲覺察到這一點,所以橫身擋在狐不平面前!

  他從白衣聖公子下車便一直擋在這裡,說明針對狐不平的氣血壓迫一直都在!

  蘇雲的憤怒,正是來源於此。

  下手的那人持續這麼久的氣血壓迫,是要把狐不平腦中的氣血逼出大腦,讓他變成一個白癡!

  狐不平只是說出了真話,有這麼大的罪過嗎?

  花狐向蘇雲對面看去,白衣聖公子已經不在那裡,那裡只有駕車的周伯,老態龍鍾,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老人。

  「聖公子的鄰居,恐怕是一個靈士,而且是靈士中的高手,否則不可能壓制住小雲!」

  花狐悚然,想起臨邑村狍鴞的話:「城裡人吃人,不吐骨頭!」

  周伯駕著牛車,緩慢的離開,蘇雲的眼瞳漸漸出現,漸漸恢復。

  花狐擔憂道:「小雲,你……」

  「沒事了。」

  蘇雲擺了擺手,目光落在那位白衣聖公子身上,低聲道:「這個人,他的名聲就是他的命!動他的名聲,他便敢要你的命!聖人的弟子如此,那麼聖人呢?」

  他有些後怕,心中更多的是憤怒。

  剛才如果沒有他擋在狐不平面前,這段時間,狐不平的大腦一直處於缺血狀態,肯定會腦死亡,即便不死也會變成一個白癡!

  「聖人弟子的名聲……」蘇雲哼了一聲,邁開腳步,向白衣聖公子走去。

  「小雲!」

  花狐看出他的心意,急忙抓住他的手,低聲道:「那是聖人弟子!聖人在朔方城權勢滔天,聖公子也得士子們愛戴,你動他,群情激憤,這些士子會把你打死的!」

  蘇雲手掌如同蛟龍般游動,從他手掌中脫出,逕自向白衣聖公子走去:「二哥,我又不是暮氣沉沉的老頭子,要這麼多算計做什麼?天市垣的少年,何時怕過這些?不能動,我偏偏要動一動!」

  「你!」花狐咬牙。

  雙馬尾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好奇看著這個矮小的娃娃,道:「二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見他們都叫你二哥,所以也叫你二哥吧。二哥,剛才那個小雲要幹什麼,你這麼生氣?」

  花狐氣道:「他要去打人!」

  「打誰?」雙馬尾女孩興奮的問道,向蘇雲那邊張望。

  人群將白衣聖公子包圍,到處都是激動的面孔,恭維的聲音,許多士子以能見他一面為榮,以能與他說一句話為榮。

  白衣聖公子無不含笑以對,耐心十足,沒有半點的不快。

  蘇雲撥開人群,逕自走到白衣聖公子面前,捲著袖子。

  白衣聖公子怔了怔,笑道:「兄台?」

  嘭!

  蘇雲的拳頭狠狠落在他的左臉上,力量爆發,猿公訣第一式,白猿掛樹!

  白衣聖公子的身體像是被一股斜向上的力量抽出了人群,旋轉著向後飛去,整個人在空中轉體了十幾周,這才狠狠的摔在地上。

  蘇雲收回拳頭,在驚愕的士子人群中突然雙腿曲蹲,縱身一躍跳到半空。

  下一刻,他落在白衣聖公子的身前,雙足落地時發出咚的一聲大響。

  白衣聖公子脖子有些歪,雙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爬起身來,他剛剛站穩的那一刻,蘇雲已經提膝狠狠撞在他小腹上。

  蛟龍吟,蛟龍出淵的散手,被他以膝為武器,施展出來力量極為剛猛霸道。

  「你……」

  白衣聖公子大怒,正要催動氣血反擊,突然雙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哇哇嘔吐起來,狼狽不堪,再無剛才的白衣勝雪的公子形象。

  「聖人弟子,不過如此。」

  蘇雲轉過身來,迎面便見數百士子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憤怒無比。

  「你為什麼偷襲聖公子?」一個女孩面容扭曲,厲聲喝問。

  「他弄髒了聖公子的衣裳!」有人尖聲叫道。

  「他把聖公子的臉打腫了!」有人哭了。

  「聖公子吐了!」

  ……

  突然,蘇雲衣衫被自身狂暴的氣血沖得隆起,開口爆喝:「都給我閉嘴!」

  四大雷音融合所化的龍吟聲與鶴驚空的聲音混在一起,像是從天上襲來,壓制全場所有人的聲音,讓人頭腦一片空白,頓時鴉雀無聲,無人再說話。

  蘇雲目光掃了一周,冷聲道:「有能耐保護你家主子的,便在天臨上景圖中打死我,沒能耐便不要像小雀子一樣唧唧喳喳,徒增厭煩!」

  他正欲從人群中穿過,突然身後傳來白衣聖公子的聲音:「兄台站住!」

  蘇雲停下腳步,側頭。

  白衣聖公子抹去嘴角的髒東西,喘了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像你偷襲我那樣偷襲你,我會給你公平對決的機會,在天臨上景圖中與你一決高下。我不知道你為何偷襲我,為何折辱我,但我不能讓師門受辱!」

  「切。」蘇雲嗤笑,抬起腳步撥開人群。

  有一個少年士子挺直身子擋在他身前,目光噴火,狠狠的瞪著他,厲聲道:「聖公子在跟你說話呢……」

  蘇雲手掌一撥,壓在少年士子臉上,將那少年士子壓得摜在地上。

  那少年重重栽地,鞋子飛上半空。

  蘇雲從他身邊走過,淡淡道:「我揍他,與你何干?」

  剛才壓住怒火的人群頓時又群情湧動,一個個士子飛速撲來:「邵軍士子受傷了,你不能走!」

  蘇雲腳步不停,黃鐘浮現,鐘聲一響,一隻隻白猿躍出,靈猿三十六散手四面八方攻去,衝來的士子頓時倒了一地,哀嚎遍野。

  蘇雲邁步從倒下的人群中走過去,嘴角動了動:「我揍他們,與你們何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3 08:17 PM

第0061章 虎入羊群

  其他士子沒有衝上前來,見他走來,心中膽怯,一邊退一邊怒罵聲不絕於耳。

  蘇雲不禁動怒,抬手從身側抓起一個士子的衣領,拽到身側,卻沒有看那士子的臉,而是目視前方地面。

  這是他眼盲時的習慣動作。

  然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分明就是目中無人,目空一切!

  「適才花二哥說,我揍了聖公子,你們這些士子群情激憤,會圍上來打死我。我不信,憑你們這群廢物?」

  蘇雲鬆開手,手掌壓在那少年士子的臉上,把他撥到一邊,道:「士子不拜神魔,你們卻把聖公子當成神,恕我無禮:諸位師兄師姊,你們給你們的父母和教導你們的先生丟人了。」

  那士子被他推得踉蹌,又羞又怒,嘶聲道:「有能耐……」

  蘇雲的目光移動,落在他的臉上。

  那士子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接觸,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的戰慄起來,彷彿看到下一刻自己就會被蘇雲扭斷脖子,屍體像是死狗一樣躺在地上!

  「他殺過人!」那士子腦海中蘇雲的陰影越來越大,終於忍不住癱軟在地,不能起身。

  「一群廢物。」

  蘇雲從人群中走過,他像是叢林裡來的猛虎,行走在羊群之中身軀舒展輕盈,尋找自己的獵物,不鹹不淡道:「聖公子,你想在天臨上景圖中報仇的話,儘管來找我。我等著你。」

  白衣聖公子摸著自己的左臉,面色平靜道:「我一定會。」

  「那就好。」

  蘇雲走出人群,回頭看來瞥了那群士子一眼:「還有你們也是一樣。你們想在這裡動手的話,儘管動手。若是沒膽子的話,到了天臨上景圖中,大可以來找我,不管多少人,我接下了。」

  人群中一片悲憤,有女孩委屈得哭出聲來。

  蘇雲回到花狐等人身邊,雙馬尾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興奮有些雀躍,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蘇雲,我哥在燭龍攆上遇到的那個蘇雲!」

  蘇雲驚訝不已,試探道:「竹仙姑娘,莫非是李牧歌師兄的妹妹?」

  雙馬尾女孩興奮得連連點頭:「昨天我哥回家,挑戰我爹,被教訓了一頓之後便對我說起他從羊城回來的經歷,便說到了你!說你古道熱腸,勇斬猿妖靈士,力壓劫灰怪,可厲害了,我從未見過我哥這麼佩服一個人!」

  蘇雲臉色微紅,心中有些羞愧,他不知道李牧歌對他的評價竟然這麼高,連忙道:「我打不過劫灰怪,差點便死在那怪物手裡。」

  李竹仙晃動著馬尾辮,興奮道:「我現在也佩服你了!我哥早就看聖公子白月樓不爽快了,說他是學習聖人,裝模作樣,想要揍他。但我爹揍不過聖人,我哥就不敢揍聖公子了。」

  蘇雲目光向聖公子看去,沉聲道:「白月樓的確很強。我適才雖說沒有出全力,但是他也沒受多少傷,很能扛打。不過,他應該打不過牧歌師兄,他不是靈士。」

  「可是我爹打不過聖人啊!」

  李竹仙仰頭,純真的笑道:「我哥打了聖公子,聖人不會去找我哥的麻煩,但是會去打我爹。所以我哥不敢找聖公子的麻煩。」

  蘇雲心中微動:「竹仙姑娘,你可否詳細說一說這位朔方城的聖人?」

  平台四周樓宇之上,便是一座座高樓的神仙居,神仙居中聚集了朔方四大學宮的僕射和西席先生,各自向下張望。

  「天臨上景圖下方發生了什麼事?」神仙居中,四大學宮的僕射、西席先生注意到平台上的騷動。

  九原學宮的僕射是個女子,容貌秀麗,看起來僅有二三十歲年紀,頭上僅插著一根鳳釵,懸著五顆珠子,沒有其他裝飾,但是氣場卻很強大。

  那鳳釵女子側頭詢問不遠處的士子,鳳釵垂珠在她耳邊微微晃動,道:「去查查怎麼回事。」

  過了片刻,那士子來報,道:「有人偷襲聖人弟子,把聖人弟子打得跪地吐了。」

  此言一出,神仙居中一片嘩然。

  鳳釵女子驚訝道:「誰幹的?連聖人弟子也敢打,如此膽大包天,是要造反嗎?」

  其他學宮的西席先生、僕射也是議論紛紛。

  陌下學宮田僕射田無忌悄悄看向水鏡先生,心道:「難道是水鏡先生的那幾個士子做的?也只有他們有這個實力吧?水鏡先生教的士子倒是大膽,連毆打聖人弟子也做得出來。不過話說回來,聖人弟子名聲在外,很是響亮,我還以為很厲害,怎麼如此不堪?」

  但是聖人的厲害,他卻一清二楚。

  朔方城中的這位聖人,是還不算真正的聖人,他上次出手時,實力離元朔國四大神話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東都的大帝還未封他為聖。

  但是他的聲望極高,在民間已經有人尊其為聖,建生祠,而且近些年呼聲越來越高。

  其人實力,更是深不可測,這些年元朔國四大神話隱居避世,聖人的名頭便更響了。

  甚至有人猜測,他的修為實力已經到了四大神話的程度,說不定有所超越!

  而且,這位聖人並不排斥新學,他一邊參悟的舊聖經典,要為舊聖繼絕學,一邊修煉新學,兼容並蓄。

  但是,這樣的存在的弟子,怎麼會被其他士子打吐了?

  「諸君!」

  眾人正在議論,文昌學宮僕射左松岩拍案而起,高聲道:「諸君!該做出決斷了吧?毒龍入城,人魔現身,天降大雪,人魔潛伏在士子之中,現在大考對於這些入學的士子來說危險無比!朔方應當立刻停止大考!」

  神仙居中頓時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人魔的確事關重大,極有可能會造成極大的動亂。

  但是,入學大考也至關重要。

  過了片刻,陌下學宮僕射田無忌是個身軀魁梧高大的老者,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聲音如同雷音,震得窗欞嘩啦啦作響:「左僕射,你始終沒有說過這個消息你是從哪兒得來的。你的消息來源如果有誤的話,貿然停止入學大考,誰擔當得起?」

  左松岩皺眉,他不能說出消息來源。

  蘇雲是天道院士子,奉大帝之命來朔方辦案,人魔案只是其中之一。後面恐怕還有更大的案子!

  他決不能暴露蘇雲的身份!

  暴露蘇雲,並不能增加人魔降臨的說服力,反而打草驚蛇,讓蘇雲陷入危險不說,還會讓東都大帝的計劃前功盡棄。

  東都大帝也肯定不會放過他!

  那鳳釵女子是九原學宮僕射,名叫文麗芳,道:「左僕射若是拿不出證據來,僅憑一句天降大雪,肯定無法服眾。」

  其他學宮的西席先生紛紛點頭,有人道:「朔方每年都會下雪,比這場雪更大的也不是沒有,不能因為這場雪便說人魔出世。」

  左松岩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我還有一個證據。抓住毒龍全村吃飯!只要抓住了他,便可以知道有沒有人魔!我已經命我學宮釋迦院首座和青苗院首座前去捉拿,但是全村吃飯畢竟是一條毒龍,實力強大,朔方城這麼大的地方想要找到他……」

  神仙居中,各大學宮的僕射和西席先生面色古怪,突然一個聲音放肆的大笑起來,震得在場眾人耳朵嗡嗡作響:「毒龍全村吃飯?這是鄉下頑童子取的名字嗎?真是幼稚!」

  左松岩面色陰沉,說話的這個人是朔方城官學之首的朔方學宮僕射,童慶雲。

  各大學宮的僕射很多都是老頭子,只有少數學宮的僕射如九原學宮的文麗芳年紀不大,而朔方城官學魁首的朔方學宮僕射童慶雲,也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年輕人。

  --相比其他官學僕射來說,他們都算是年輕人。

  童慶雲面朝神仙居堂上的仙居圖,背對著他們,話裡話外沒有給左松岩留任何顏面,笑道:「左松岩,這種話你也信?你真的相信有毒龍的名字叫做全村吃飯?你老糊塗了!」

  他轉過臉來,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呵斥道:「你要瘋,自己去瘋,不要拉著我們一起陪你瘋!入學大考,必須舉行!」

  左松岩瞥他一眼,冷冷道:「倘若出事,誰來負責?」

  童慶雲截斷他的話:「如果害怕出事便不去做,那麼什麼事也休想做成!左僕射,你是前輩,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就是因為這種畏首畏尾的處事風格,才導致你文昌學宮名聲敗壞!」

  陌下學宮僕射田無忌捋著鬍鬚笑道:「左僕射,這次大考,文昌學宮還是挑一些我們不要的士子,老老實實做朔方四大學宮的第四罷。」

  童慶雲轉身,面色威嚴的掃視一週:「入學大考開始,祭錦繡圖!」

  「你們!」

  左松岩拍案,勃然大怒:「我文昌學宮的西席先生,誰也不許祭錦繡圖!」

  文昌學宮的西席先生紛紛起立,有百餘人,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童慶雲冷笑:「祭靈兵十錦繡圖,早就不需要你文昌學宮了。」

  他揮了揮手,神仙居中其他西席先生紛紛站起,隊列整齊,各自氣血湧出,灌入十錦繡圖!

  下方樓宇之間的平台上,蘇雲與雙馬尾女孩繼續談論聖人的來歷。

  李竹仙背著雙手,晃動著上半身,馬尾辮飄來飄去,笑道:「聖人是民間封的。聖人在東都,得民間愛戴,於是許多人尊他為聖。新帝登基時很不喜歡這位聖人,便革了職,讓聖人回鄉。這幾年聖人在朔方修心養性,不問世事。」

  「這位聖人,會是領隊學長嗎?」蘇雲心中暗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4 12:22 PM

第0062章 因太誠實而被打死

  「聖人來自東都的世家,聽說是一門三聖,是聖人世家!」

  李竹仙摸著青丘月的小腦瓜,往她嘴裡塞了一塊糖,說起朔方聖人的來歷,言語中充滿了羨慕,道:「我李家在朔方也是世家了,但是與聖人相比,就是山雞與鳳凰相比,實在相差太多。」

  「一門三聖?」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心中不禁駭然。

  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做到一門三聖!

  蘇雲問道:「竹仙姑娘,一門三聖,這三位聖人都有什麼學問?」

  李竹仙搖頭道:「這就不知了。這三位聖人中的前兩位,是東都的大帝封的聖。」

  蘇雲失笑:「原來是皇帝封的!這聖人的名頭,該多不值錢?」

  李竹仙呆了呆,虛心求教:「小雲哥,何以言之?」

  蘇雲正色道:「我以為聖人是必須創造一門顯學,其顯學可以影響到萬萬千千人,讓世人在他的學問中求學上進,獲得莫大益處滿這才是聖人。沒想到,只是皇帝隨口封的!」

  他搖了搖頭,失望萬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難怪聖人的弟子聖公子不堪一擊。」

  李竹仙急忙道:「快別這麼說!你若是在人前也這樣瘋言瘋語,會被人視作異類,甚至說不定會惹來大禍!」

  蘇雲納悶笑道:「明明是對的,怎麼會變成瘋言瘋語?」

  李竹仙心道:「這人心性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野性!他認為是對的,即便世人都說是錯的,他也不會改。」

  她仔仔細細的打量蘇雲,心中暗道:「他的年紀雖然與我彷彿,但氣魄卻給人一種異常高大的感覺,好像不會被折服一般。」

  她定了定神,繼續道:「朔方聖人,新學舊學他都學過,而且做到了融會貫通,實力深不可測。他的弟子聖公子白月樓,並沒有在朔方官學求學,而是跟著聖人私學。聖人把所學的舊聖絕學和新學融會貫通之後,開創一門築基功法,叫做日月疊璧養氣篇。聽聞這門功法觀想日月,功、法合一,與我們平日裡修煉的畢方神行養氣篇觀想畢方不同。聖公子修煉的就是這門功法。」

  「觀想日月,功、法合一?」

  蘇雲有些動容,不由自主向白衣公子看去,心道:「這門養氣篇的修煉法門的確有些與眾不同,很有學問。」

  李竹仙所知的信息不多,但從她吐露的信息,蘇雲便可以想像得出這門日月疊璧養氣篇的強大。

  畢方神行養氣篇,仙猿養氣篇,以及洪爐嬗變養氣篇,這三門築基功法,功是功,法是法,都不曾做到功、法合一。

  而日月疊璧養氣篇,很有可能招式和心法一體,招式便是心法,心法便是招式,不必分成上下兩篇!

  別的不說,僅從理念來講,日月疊璧養氣篇便已經勝過天道院的洪爐嬗變許多!

  「這位聖人,的確有些本事,並非沽名釣譽。」

  蘇雲心道:「但是比起樓班攤友的貢獻,他還差得遠了。樓班攤友開創的煉器法,隨處可見,而且成為學宮教材,朔方聖人所開創的功法僅有聖公子一人學習,未能造福天下,就算再好也不足以稱聖。」

  對於聖公子的實力,他倒是不放在心上。

  「從剛才聖公子被你打吐了的表現來看,他多半沒有修煉出性靈。」

  李竹仙悄聲道:「倘若修煉出性靈,他的實力不知道有多可怕。你修成性靈了吧?」

  蘇雲點頭。

  李竹仙羨慕萬分,道:「那你要小心了。但凡修成性靈的,到了十錦繡圖中都會被封印靈界,一點力量都無法動用,只能動用築基境界的力量。」

  蘇雲大惑不解,納悶道:「我修為高,是因為我學問高,我學問高,是因為我既聰明,又努力。其他士子沒有我修為高,也沒有我學問高,又笨又懶。學宮選拔的不是聰明努力學問高修為高的人嗎?為什麼非得要我照顧這些弱者,封印我的力量與他們打?」

  狐不平吭吭哧哧的笑道:「小雲哥,你早晚會因為太誠實而被人活活打死,橫屍街頭。」

  李竹仙也有一種恨不得痛扁蘇雲的衝動,好不容易才壓下怒氣。

  蘇雲不解道:「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學宮不想招收我這樣的聰明人?」

  李竹仙恨得咬牙,氣道:「不是誰都可以在你這個年紀修成性靈神通的!不理你了!」

  過了片刻,她又忍不住道:「你修為高,但是到了天臨上景圖中你便會被壓制住境界,到那時,別說聖公子,那些士子也能把你活活打死了!」

  花狐、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一起鼓掌,叫道:「竹仙姑娘多多美言兩句,最好他們能把小雲哥打死!」

  李竹仙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在花狐他們心中,倘若是處在蘊靈這個境界上,蘇雲可能會輸,但如果大家都處在築基這個境界上,蘇雲根本不可能輸!

  因為,他們是裘水鏡教導出來的!

  這時,天空中那卷天臨上景圖慢慢的舒展開來。

  台上的士子們紛紛仰頭向上看去,蘇雲也細細打量,只見天臨上景圖在慢慢變得越來越大,逐漸將平台的上空籠罩。

  那是一幅山水圖,圖中是青天白日,日光明媚,天光壓著湖色,湖水映著湖邊的山,湖水平靜不見任何波瀾,又映照著天光。

  果真是天臨上景!

  就在蘇雲打量天臨上景圖的這短短片刻,這幅圖已經大得可以籠罩整個平台,圖中的山水天空,不知何時竟然變得立體起來。

  這幅圖,竟像是真有一片天空籠罩在山水之上,湖水倒懸,陸地漂浮,山頭向下,天空在山頭的下方!

  「這就是藏納靈界的性靈神兵?」

  蘇雲有些神情恍惚,怎樣強大的存在,煉就了這樣的寶物?又是什麼人在得到十錦繡圖之後,捨得將這樣的寶物贈人?

  這個贈寶與人的人,該是有多大的胸襟和氣量?

  「不過,為何文昌學宮左僕射沒有阻止大考?」

  蘇雲仰起頭向一座座樓宇的最頂層的大殿看去,那裡是神仙居。

  在他的氣血感應中,神仙居中有一股股無比強大的氣血,形成不同的異象,有樓宇、鐘鼎、神靈、寶塔、寶樹等物,應該便是各大學宮首腦所在的方位。

  讓他心中不解的是,人魔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達出去,那麼當此之時最關鍵的便是搜尋全村吃飯的下落,找到人魔!

  為了避免傷亡,士子入學大考必須推後!

  「可是,為何他們會祭起十錦繡圖?」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眼前一片白雲飄過,蘇雲心頭一跳,他竟在不知不覺間向天臨上景圖中飄去!

  他急忙向四下看去,只見適才平台上的一個個士子竟然都被那天臨上景圖牽引,飛向懸在天空中的那幅圖!

  高空之上,蘇雲向其他地方看去,只見朔方城一個個樓宇群落,皆懸浮著一卷巨大的圖畫,正是十錦繡圖中的其他九幅圖!

  九幅圖,九座懸空的陸地,形成了一個環,天臨上景圖處在中央的位置,被九圖包圍。

  每一幅圖下皆有數以千計的士子,被十錦繡圖的力量牽引,飄向圖中。

  朔方三萬參加入學大考的士子,即將進入錦繡圖中。

  蘇雲還未進入天臨上景圖,便立刻感覺到自己的靈界被一股力量強行關閉!

  他心中微動:「靈界,就是性靈居住的世界。這麼說來,我們的體內都藏有一個世界,性靈居住在那裡,等到肉體死亡,世界崩塌,性靈沒有棲息之地便會跑出來。那麼這天臨上景圖,能夠封閉我的靈界,是因為天臨上景圖就是一個靈界的緣故嗎?」

  他猜測封印靈界的原理,應該一個小靈界進入一個巨大的靈界中時,被壓得封閉起來,讓靈士無法動用性靈神通,因此產生修為被封印的感覺。

  但這種封印並非是真正的封印,只要離開天臨上景圖,或者自身的性靈神通能夠突破壓制,便可以施展出性靈神通。

  就在這時,蘇雲突然聽到一聲悠長的龍吟:「哤咕--」

  他循聲看去,只見一棟樓宇之上,一條黑色蛟龍遊走,如履平地,正在與一個和尚一個道人廝殺,從一個樓層殺到另一個樓層!

  那黑色蛟龍渾身是毒,毒霧呈黃色,環繞周身,讓人輕易不敢接近。

  而黃霧之中又有一口長劍飛出飛入,正是用全村吃飯焦叔傲的毒牙煉製而成的蛇含劍!

  與焦叔傲戰鬥的是塗明和尚、閒雲道人,這二人實力極高,是文昌學宮的兩大學院的首座,出手舉重若輕,但不像是要擊殺焦叔傲,反倒像是要把焦叔傲逼到這邊。

  當初焦叔傲剛剛蛻變成蛟,便力敵無人區的一眾高手圍攻,又對付童家來的三大靈士,讓無人區許多村莊死傷慘重,童家三大靈士也死了一個傷了兩個。

  那時,焦叔傲處於剛剛渡劫之後的氣血虧空狀態,而現在他的實力竟然提升了許多,與塗明、閒雲打得有來有回。

  蘇雲匆匆一瞥,突然怔了怔,他依稀看到焦叔傲所化的黑蛟龍頭頂,兩隻龍角之間,站著一個秀髮飄揚的少女!

  他落入天臨上景圖中,腳踏實地,再度抬頭看去,上空已經被雲氣遮擋,無法看到焦叔傲和那少女的蹤跡。

  「人魔已經附身了嗎?」他心頭怦怦亂跳。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4 08:21 PM

第0063章 同學少年別,相逢鬢染霜

  「城中真有一條毒蛟龍!」

  神仙居中,四大學宮的西席先生紛紛驚呼,向窗外看去,他們卻沒有看到毒龍頭上的少女。

  那少女,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有人失聲道:「毒蛟龍出現,難道左僕射的消息是真的?」

  「不可能!蛟龍是何等厲害的神獸,毒蛟龍更是千載難逢的異種,怎麼取全村吃飯這種古怪名字?」

  「直接叫他一聲不就知道了嗎?」

  有西席先生推開窗欞,飛身出去,站在簷臺上,高聲道:「全村吃飯--」

  正在與塗明和尚、閒雲道人廝殺的毒蛟龍逼退兩人,一個洪亮清晰的聲音如同驚雷,在神仙居前炸開:「何人呼喚本座乳名?」

  那雷音震得神仙居百十個窗戶劇烈抖動,窗欞洞開,嘩啦啦作響,氣浪竟然直衝過來!

  幾個西席先生抬手按在窗戶上,只見窗欞上各種奇異紋理浮現出來,逐漸明亮,神仙居的抖動頓時停止。

  --朔方城的樓宇,本來便是按照性靈神兵的規格建造,據說倘若氣血足夠深厚,甚至可以把樓宇當成靈兵祭起。

  「看來是我們誤會左僕射了,竟然真有蛟龍名叫全村吃飯!」簷臺上那個西席先生笑道。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一道劍光飛至,直奔他襲來。

  那西席先生本事非凡,立刻縱身而起,避開劍光,只見那劍光所到之處,簷臺轟然炸開,亂石紛飛。

  「連朔方的樓宇也能炸開,這一劍的威力驚人!」那西席先生心中一驚。

  他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突然劍光從塵煙中飛出,閃電般刺來。他急忙催動性靈神通,身後出現一口煉丹爐,丹爐中火光呼嘯湧出,圍繞周身形成一個厚重的烈火罩!

  那劍光嗤的一聲洞穿烈火罩,但被烈火罩擋了一下,速度變慢,那西席先生側身躲過,卻被傷到了肩部皮膚,心道:「這點小傷……有毒!」

  他立刻感覺到半邊身子失去知覺,再也控制不住氣血和神通,一聲不吭栽了下去。

  神仙居中有西席先生衝出,將那位西席先生接住,只見那西席先生已經臉色烏黑,奄奄一息,不由失聲道:「好烈的毒!快請醫師來!」

  另一邊,各有幾個西席先生打開窗欞,一躍而出,腳踩樓簷邊,用力縱身一躍,落在天臨上景圖的背面,向那毒蛟龍衝去。

  天臨上景圖此時已經將這個平台的三千士子納入圖中,這幅圖如同一面朝下的陸地,冉冉升起。

  那幾個西席先生在陸地的背面奔行,速度極快。

  突然劍嘯聲從他們身後傳來,那幾個西席先生急忙轉頭,只見那道劍光卻是一口中空的骨劍。

  因為更輕的緣故,骨劍飛行速度要比一般的性靈神兵快了許多倍,空氣從中空的劍體中穿過,便發出尖銳的嘯聲。

  那幾個西席先生留下兩人對付骨劍,另外兩人繼續衝向毒蛟。

  留下的兩人各自催動性靈神通,一個應該是儒士,身前浮現出一卷金書,金書唰的一聲展開,那儒士取出一桿兩尺長短的大金筆,金筆一揮,只見金燦燦的文字一併湧出。

  那些文字化作金戈鐵馬,在空中奔騰,誦念之聲大作,化作車馬喧嘩,殺氣盈霄,迎著骨劍而去!

  另一個西席先生身後磚瓦齊飛,樑柱立起,亭台樓閣飛速形成,一座寶樓從空中斜斜向下墜落,準備鎮壓骨劍!

  他們兩位西席先生本事皆是非凡,但是骨劍速度太快,在他們神通尚未完全爆發之時便呼嘯而過,避開兩人的神通!

  「糟糕!」

  兩人頓知不妙,同時翻身而起。

  那儒士如同凌燕飛渡,展開衣袍大袖,在天臨上景圖上飛掠而過,隨即中劍,悶哼一聲便栽倒在地,在圖上滑行了十多丈才堪堪停下。

  另一個西席先生翻身而起的一瞬間,周身磚瓦齊飛,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把自己捆在裡面。

  那骨劍叮的一聲打在囚籠上,沒能刺穿囚籠,劍光輕輕繞了一圈,呼嘯飛去。

  那西席先生鬆了口氣,散去囚籠。

  他剛剛收回神通中的氣血,突然臉色大變:「氣血中有毒!」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烏黑,一聲不吭仰面倒下。

  神通是以氣血來催動,適才骨劍刺在他的囚籠神通上,骨劍中的毒也落在囚籠神通上,他收回神通中的氣血,便是把毒收入自己體內,不中毒才怪!

  就在這西席先生倒地的一瞬間,他的目光餘光瞥見前方的那兩個西席先生也在劍光中各自中招倒下。

  神仙居中一片嘩然,眾人紛紛來到窗邊,這短短片刻,便有五位西席先生倒下,那毒蛟果然有讓全村吃飯的實力!

  只是,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的實力也令人吃驚,他們二人在朔方城的學宮之中名聲不顯,並非是久負盛名的高手。

  但這兩人卻可以逼出那毒蛟,與毒蛟戰鬥到現在,看起來依舊從容,像是出工不出力的樣子。相反其他名氣比他們大很多的西席先生,面對毒蛟的劍卻沒有抗衡之力。

  可見這兩人的實力要比他們的名聲大了很多倍。

  「我見過這條蛟龍!」

  朔方學宮僕射童慶雲身邊,一個儒士低聲道:「僕射,這條毒蛟龍,便是我在天市垣無人區中遇到的那條!那條蛟龍,也被無人區的妖怪稱作全村吃飯。只是當時他的實力,遠沒有現在這麼強。」

  那儒士正是曾經以文字化作神通,追殺蘇雲的童軒。

  童慶雲皺眉,望向窗外,只見那黑色毒蛟在骨劍飛出之時,被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壓著打,骨劍飛回,塗明和閒雲居然撒腿就跑,不再理會這條毒蛟。

  「這兩人的來歷可疑……」童慶雲心道。

  「全村吃飯的實力,提升了十倍不止!」

  儒士童軒繼續道:「他的實力提升這麼快,莫非他被人魔奪舍了?」

  童慶雲目光閃爍,低聲道:「並非如此。他應該是得到了人魔的指點,修為大增。人魔這時候還沒有奪舍。人魔需要一場獻祭,死的人越多,人魔的實力越強。看來,朔方城中真有人魔,而且就在附近……」

  突然,文昌學宮僕射左松岩高聲道:「諸位,現在停止大考還來得及!讓所有西席先生,立刻停止祭圖!」

  文立芳和田無忌有些遲疑。

  童慶雲冷哼一聲,站起身來,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區區人魔,也想在朔方放肆?左松岩,你太保守了。現在停止大考,只會打草驚蛇,被人魔逃入城中。城裡的人何其之多?那樣只會造成更大的破壞!相反,倘若人魔進入十錦繡圖中,反倒容易搜尋!」

  諸多學宮的僕射紛紛點頭。

  人魔倘若離開這裡,附身到城市其他地方的人身上,那便如大海撈針無處可尋了。

  童慶雲環視一周,沉聲道:「把人魔留在這裡,留在十幅錦繡圖中,對我們來說是甕中捉鱉,手到擒來!諸君,你們去擒下這個全村吃飯,其他人密切留意錦繡圖中的變故。」

  一個個西席先生紛紛縱跳如飛,向毒蛟焦叔傲殺去。

  左松岩大皺眉頭,這時,裘水鏡起身來到他的身後。

  左松岩早已認出他,不由自主身體繃緊,淡淡道:「東都天道院帝師裘水鏡,水鏡先生,或者我應該叫你學長才對。我已經變老了,而你卻駐顏有術,還是這麼年輕,沒有變老的跡象。」

  裘水鏡悠悠道:「左松岩,我不是你的學長。當年你我一起去考天道院,我第二天便被通知考上了,而你考了五年還是沒有考上。你我不是同校同學,不必稱學長學弟。」

  左岩松白髮抖動,不知是氣得還是被風吹的,咬牙切齒道:「老子是聽聞你離開了元朔留洋他國,於是老子便不考了,老子也去留洋,否則以老子的資質也能考得上!你說氣不氣人?你費心費力的考天道院,為的就是留洋,老子不用考天道院,也照樣去留洋!」

  裘水鏡絲毫沒有被他氣到,微笑道:「我聽說了這件事。我留洋時,去的是色目人最好的學宮,在各個學宮之間遊學,學習色目人最好的知識,東都大帝負責這一路上所有開銷。你留洋時,好像是一邊給別人刷盤子一邊求學。」

  左松岩吹鬍子瞪眼。

  「但是我很佩服你。」

  裘水鏡由衷道:「你的天資天分都不如我,但是你以勤補拙,成就不在我之下。」

  左松岩怔了怔,突然有一種釋然的情緒從內心中釋放出來,笑道:「能聽到裘水鏡一句佩服,我不枉此生。」

  他們當年都是朔方的士子,經常一個第一一個第二,當然,裘水鏡第一,左松岩第二。

  左松岩對裘水鏡向來不服,一心要超越他,拿一次第一,從他口中聽到一句佩服。

  因此裘水鏡去東都參加天道院大考,左松岩也去了,裘水鏡考上天道院,他卻一連考了五年也未能考上。

  天道院也就成了他一生的執念,以至於時至今日也未曾徹底了結這個執念。

  但裘水鏡一句佩服的話,讓他的執念消失,只覺心境開闊起來,道心通明。

  「水鏡,你對人魔怎麼看?」左松岩問道。

  「這個人魔目前的實力並不強,但是更加棘手。它應該不是一個剛剛出生的人魔,而是存在已久,它擁有智慧,故佈疑陣,企圖用全村吃飯絆住我們。」

  裘水鏡目光落在正與諸多西席先生廝殺的蛟龍焦叔傲身上,只見焦叔傲已經殺到天臨上景圖上,蛟龍奔走如飛,同時對抗十多位西席先生,絲毫不落下風。

  左松岩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

  裘水鏡低頭看向下方的天臨上景圖,目光閃動:「它知道自己需要殺戮,需要更多的血來凝練肉身,因此它需要掀起一場大動亂來提升自己的實力。不過在此之前,它需要一具身體。」

  「它的目的,是挑選出一具最強身軀,最有潛力的身軀,讓自己重生。」

  裘水鏡眼中有不明意義的光芒閃動,輕聲道:「擊敗三萬士子,最強的那個人,就是它的目標。它重生之後,才會展開殺戮,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

  「三萬士子中的第一人?」左松岩面色凝重,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蘇雲的面龐。

  天臨上景圖。

  蘇雲站在湖邊,收回仰望的目光。

  在他面前,上百位士子堵住他所有的去路,只剩下背後的天臨湖。

  「我也有被封印修為境界,不得不與這些低我一個境界的士子交手的一天。」

  蘇雲有些無奈:「該怎麼讓他們知難而退?算了,還是直接打死他們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5 12:15 PM

第0064章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天臨湖邊,蘇雲調動元氣,他已經無法感應到自己的黃鐘,氣血也不如從前強大。

  但是他面對這些士子,銳氣絲毫不減!

  自從他在葬龍陵經歷了六覺剝奪,臨深淵而行之後,他便有著他人難以想像的自信。

  「你打傷了聖公子,還折辱我們!」

  那個名叫邵軍的士子越眾而出,走上前來,冷笑道:「先前你在平台上說的話,現在給我重複一遍!」

  蘇雲腳步一動,如蛟龍般移動,下一刻便出現在他面前,手掌按在他的左臉上,一招白猿掛樹,只聽嘭的一聲大響,邵軍士子的腦袋和半個身子被他按得栽在地底,只剩下雙腿在外面!

  蘇雲緩緩直起腰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淡淡道:「我揍你,與你何干?」

  邵軍士子身軀變淡,只聽嘭的一聲,邵軍便突然消失無蹤,古怪的是天臨上景圖的地面也恢復如初,並沒有出現大坑。

  蘇雲驚訝萬分:「這就是十錦繡圖的作用嗎?我還擔心一不小心打死了人,打死得太多會被各大學宮除名!有了十錦繡圖的保護,我還有什麼顧忌?」

  他的笑聲讓在場所有士子毛骨悚然:「自從與猿三祖師一戰之後便進了城,總是擔心會失手打死人,我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出手了!」

  「哤咕--」

  蘇雲氣血震盪,猛然間身後浮現出長著三顆頭顱的蛟龍,蛟龍一變,又化作三頭六臂的金猿,隨即金猿雙臂一振,化作火焰熊熊的畢方圍繞他飛舞,速度如電!

  蘇雲哈哈大笑,身形如同蛟龍出淵,又像是蛟龍翻滾,人旋轉著向他們撲來。

  諸多士子各自準備,紛紛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施展出拿手絕學畢方變,準備在半空中便將他格殺。

  突然,蘇雲身下神鳥畢方飛來,墊在他的腳下,蘇雲踩在自己的氣血所化的畢方神鳥背上,一躍騰空。

  下方諸多士子紛紛仰頭看去,上空正是天臨上景圖的太陽,陽光耀眼!

  許多士子忍不住閉上眼睛,有些士子強行睜開眼睛,但被陽光所傷,視線中有一個光斑。

  「不用管他在哪裡,一起向天上進攻!」不知誰大喝一聲。

  所有士子紛紛施展出畢方變,齊齊向上攻去。

  然而,蘇雲卻沒有落下來,而是在他們的第一招剛剛過後,這才轟然落地,伴隨著蘇雲落地的是一頭氣血金猿,身高丈餘,將四周士子砸飛!

  蘇雲則是站在金猿寬厚的背上,縱身一躍在半空中追上一個被砸飛的士子,一招白猿掛樹,扣住那士子腦袋,砸向旁邊另一個士子的腦袋!

  那兩個士子頭顱相碰的一瞬間,突然嘭嘭兩聲,從天臨上景圖中消失。

  蘇雲身形尚未落下,體內的功法已經從仙猿養氣篇化作洪爐嬗變養氣篇,胸腔龍吟震盪,雷音滾滾,身後的金猿化作一股氣血蜂擁而來,還未來到他的身前便化作一條昂然長吼的蛟龍。

  那氣血蛟龍長達兩三丈,在地面騰挪變化,向四周的士子痛下殺手。

  蘇雲落在龍頭之上,蛟龍吟三十六散手施展出來,讓那氣血蛟龍宛如長了四五顆腦袋,十幾個龍爪的魔龍!

  蛟龍身法展開,衝入人群,只聽一聲聲重物擊打肉體的爆響不絕,一個個士子被掀得飛上半空。

  蘇雲氣血猛地一收,從洪爐嬗變養氣篇化作畢方神行養氣篇,身後氣血湧出化作畢方神鳥衝上空中。

  嘭!嘭!嘭!

  天空中一個個士子化作一團團雲氣消散,卻是受到致命威脅被天臨上景圖送走。

  蘇雲身形旋轉衝向其他士子,雙臂如翼,一招長空展赤翮,氣血化作一道道畢方火羽,從體內飛出。

  正面他的一個士子來不及躲閃,只聽嗤嗤嗤的聲音不絕,眨眼間那士子頭臉上便插滿了火羽,火羽熊熊燃燒。

  那士子嘭的一聲消失。

  蘇雲振臂而起,雙臂如畢方神鳥的火翼,火翼如雙刀,在空中連翻帶滾,兩口火翼刀嗤嗤嗤向下砍去!

  畢方變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下方兩個士子也自向後翻去,施展出丹霞蔽日行這一招與蘇雲對抗,卻駭然發現他們的氣血修為要比對方差了一大截,他們的火翼雙刀根本夠不著蘇雲,而蘇雲的火翼雙刀已經劈在他們身上!

  那兩個士子身中十幾刀,心服口服的化作雲氣散去:「他的丹霞蔽日行比我們出刀的速度要快了許多倍,而且氣血所化的刀芒,也比我們的刀芒長了一倍多!」

  蘇雲還未落地,功法又自換做仙猿養氣篇,身後金色暴猿徐徐站起身來,抬起右臂一彈指,殺來的一個士子招法還未施展出來便見那指力所化鋒芒來到眉心!

  「在築基這個境界上,我還未曾見過有誰比我更強。」

  蘇雲側身,從容避開另一個士子的畢方變的第三招畢方鶴一足,抬手便是畢方變的散手,將那士子格殺。

  在他眼中,這些官學士子都像是沒有穿衣裳站在他的面前。

  他們的起手式尚未施展出來,他便已經知道他們要施展什麼動作,從而或者破解擊殺,或者從容避開。

  這些官學士子,沒有裘水鏡那樣的名師指點,不知道如何把死板的招式分解為一個個靈活的散手。

  他們同學之間較量尚可,看不出彼此的高下,但是遇到蘇雲這種將散手煉得烙印在性靈神通之中的人物,便高下立判。

  高下立判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死亡!

  天臨上景圖下方的平台上,邵軍士子出現,蘇雲那一擊的力量實在太強,將他打入地底,讓他窒息。

  幸好天臨上景圖乃是罕見的性靈神兵,這才保住他的性命,但那種無力抗拒的恐懼,還是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

  有西席先生急忙奔來,卻見他神色呆滯惶恐,卻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邵軍士子呼呼喘著粗氣,眼神中滿是驚恐。

  平台四周,一個個西席先生彷彿對此早已習慣,正在抬頭張望,記錄著天臨上景圖中各個士子的戰績,沒有人看他一眼。

  唰。

  又是一道光芒從天臨上景圖中洞照下來,光芒中一人出現,也是在即將死亡時被送出天臨上景圖,那士子也如邵軍士子一般,瞪大眼睛,眼睛裡滿滿的驚懼。

  那個西席先生走到跟前,在他面前晃了晃指頭,搖頭道:「又是一個被死亡嚇傻的。」

  他話音剛落,突然平台上一道道光芒閃耀,此起彼伏,諸多陷入昏迷的士子不斷出現!

  那西席先生也不由看直了眼,只見有人出現時摀住臉,驚恐大叫,有的伸手亂揮亂舞,有的跪地大哭,甚至有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唰!唰!唰!

  平台上不斷有士子出現,都是在瀕死的狀態下被天臨上景圖送出,不知道天臨上景圖中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了大批士子集中死亡,被淘汰出圖!

  「那傢伙,是人魔嗎?」一個記錄戰績的西席先生額頭冒出冷汗,仰頭看著天臨上景圖,喃喃道。

  他目光所視之處,是山、湖、天三體一色的美景,而在湖邊,蘇雲時而如同長有多頭的蛟龍,時而彷彿三頭六臂的暴猿,時而又像是身著烈火的畢方,向四周士子痛下殺手!

  同時,他的氣血顯化,化作蛟龍、畢方和暴猿,與他自身的招式相配合,精妙難言。

  圍攻蘇雲的士子有百十人,但在湖邊一戰,不斷有人倒下,幾乎難尋一合之敵!

  能夠接下蘇雲一招的士子,都是鳳毛麟角!

  即便有人能接下他一招,也接不下第二招!

  他的招式完美到尋不出任何破綻的程度,精確到即便是各大學宮授課的西席先生也無法企及的程度!

  不僅如此,他每一招每一式運用的力量和氣血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剛,少一分則柔。這正是當初裘水鏡第一次見到蘇雲的大黃鐘時,預測過的景象!

  當時裘水鏡預測蘇雲在戰鬥時,必然每一招每一式都無比精確,不會浪費半點體力!

  而現在,蘇雲便完美的把裘水鏡的預測變為現實,以至於給觀測的西席先生以人魔的錯覺!

  最後一個士子尖叫,倉惶逃竄,蘇雲縱身一躍,人在半空,雙手抱拳狠狠砸下!

  猿公訣第四招,老猿抱鐘!

  那士子腰身陷入地底,還未被他錘殺,便逕自消失不見。

  蘇雲落地,向前方的山林走去,他的身後傳來咚的一聲,一隻金毛暴猿從空中落地,震得地面抖動不休。

  他的身後,湖邊一切恢復如初,百十位士子,悉數被他格殺,送出天臨上景圖歇息去了。

  「朔方城士子,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蘇雲戰意滔天,仰頭看向山頂:「不知道聖公子在哪裡?我想用拳頭,格一格他的日月疊璧養氣篇!還有那個人魔,是否已經進入圖中?還是去山上看看,山上看得遠……」

  湖邊山頂,十多個士子擁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遙遙向蘇雲看來,那華貴少年猛地拍手,笑道:「好囂張的氣焰!他剛剛殺了百十人,蓄成氣勢,想來挑戰我!」

  其中一個士子低聲道:「葉落公子,這個小子很強!強的有些離譜!但是他不知道大考的規則,空自消耗自己的氣血在這些弱者身上。現在的他,就是最為虛弱的時期……」

  葉落公子哈哈大笑,露出一對小虎牙:「所以本公子便留在山頂,以逸待勞,撿他這個漏!」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5 08:25 PM

第0065章 野得很

  朔方葉家也是一個世家,朔方城的琉璃廠多是他們家的產業。

  葉落公子身邊的士子也是前來參加大考的,不過卻是葉家安排進來,為他這次大考保駕護航和鋪路的。

  入學大考雖然看似公平公正,但其實裡面有許多漏洞可鑽。

  這些士子負責保護葉落,遇到其他士子,便將那些士子打個半死,留給葉落淘汰對方。他們可以在十錦繡圖中確保葉落取得足夠成績,倘若葉落的成績不夠,那麼他們便是葉落的成績。

  葉落殺了他們,也可以取得足夠的成績考上最好的學宮。

  葉落身邊的士子們看著向山上走來的蘇雲,目光熱切起來:「這絕對是一個大漏,我們只消撿了這個漏,便可以穩穩的考上朔方學宮!」

  撿漏是入學大考中經常發生的事情,比如兩個高手對決,兩敗俱傷,便有可能被人撿漏。

  蘇雲在湖邊一戰淘汰百十人,成了強弩之末,絕對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大漏!

  葉落公子興奮道:「這小子野得很,待會你們一定要狠狠的打,把他兩條腿打瘸了,再打斷兩條胳膊!否則本公子可不敢近身殺他。」

  眾士子紛紛笑道:「公子儘管放心,這種事情我們做得多了。」

  突然,他們熱切的目光變得呆滯。

  只見半山腰上,蘇雲縱躍如飛,速度極快,正在向他們這邊趕來。

  天空中驕陽勝火,天臨上景圖中的太陽的光線,向蘇雲頭頂匯聚,在他上方形成紅日照的奇觀!

  那輪小小的紅日越來越明亮,圍繞蘇雲旋轉了幾週,突然蘇雲身後的金毛暴猿張口,將那輪紅日吞服入體。

  金毛暴猿消失,化作濃烈的氣血,氣血之中龍吟不絕,一條蛟龍邁步走出,鬃鬚飄蕩,跟隨蘇雲的腳步,向他們這邊走來。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造化為工,體內雷音不斷,有如龍吟,在短短片刻便將紅日煉化,氣血頓時瘋狂提升,消耗的氣血很快復原,提升到巔峰狀態!

  葉落公子身邊的士子們臉色蒼白,一人顫聲道:「公子,我們好像撿不了這個漏,還是趕快走吧……」

  葉落公子臉色煞白,飛速道:「他的速度太快!你們逃得了,我可逃不了!諸位同學,我爹付給你們這麼多錢,你們該拿出點誠意了!」

  他催動畢方變的招式,向那些士子痛下殺手,喝道:「不要動!殺了你們,有了這些戰績,就算被他殺了,我也可以考上朔方學宮!」

  他正要擊殺第一個士子,突然一道火光襲來,只聽唰唰唰一串輕嘯,葉落公子背部便插滿了鋒利的畢方火羽。

  葉落公子轉過頭來,氣道:「誰傷我……」

  他剛剛轉頭,便看見蘇雲遙遙揮手。

  唰唰唰,葉落公子臉上插滿了畢方火羽,插得滿滿當當,幾乎塞不下一根針。

  畢方火羽成簇成叢,火羽下勉強傳來葉落公子的聲音:「老子多半要考零分,我家老子能打死老子,你奶奶的腿……」

  那些士子目光呆滯,呆呆的看著葉落公子變得透明,消失。

  蘇雲邁步走來,面色和善的詢問道:「諸位師兄,師姊,你們看到聖公子了嗎?」

  士子們癡癡傻傻的搖頭。

  蘇雲怔了怔,還是禮貌的點了點頭:「謝謝。」

  士子們看著他離開,有人回過神來,喃喃道:「葉家的錢,真難賺……」

  又有人清醒過來,疑惑道:「我們也是參加大考的士子,他為何沒有殺我們?」

  就在這時,蘇雲又走了回來,臉上掛著禮貌性的微笑,道:「諸位師兄師姊,你們這麼弱,我原本沒有對你們下手的興趣,怎奈我突然想起來,有人要求我在這場大考中必須拿第一。所以……」

  他歉然道:「對不住諸位了。」

  過了片刻,這些士子垂頭喪氣的出現在平台上,對視一眼,默默無語。

  差距太大了,他們面對蘇雲,幾乎沒有抗衡的力量便被對方抹殺。

  轟!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平台上的士子紛紛循聲看去,只見遠處一條蛟龍連翻帶滾從天臨上景圖上空砸落下來,砸在一旁樓宇的簷台上。

  那蛟龍巨大的身軀在簷台上滑行,把朱紅色的琉璃瓦撞得四處亂飛。

  又是嘭的一聲巨響傳來,那黑色蛟龍撞擊在樓宇的螭吻上,將螭吻撞得粉碎,終於止住滑行之勢。

  那蛟龍勉力的爬起來,在琉璃瓦上狂奔如飛,突然縱身一躍,向另一座高樓躍去,爆發力打得驚人。

  就在此時,又見一二十個各大學宮的西席先生在樓宇樓層見縱躍如飛,飛速趕來。

  衝在最前面的一位西席先生一邊狂奔,一邊伸出左手,但見他的神通飛出,化作無數磚瓦石樑,在前方呼啦啦堆砌,頃刻間化作一道橋樑,連接兩座高樓的簷台。

  他的身後,那一二十位西席先生立刻衝上橋樑,橋樑不斷向前延伸,那些西席先生一邊狂奔一邊準備神通。

  其中一位西席先生修煉的是佛家神通,身後突然金光璀璨,躍出一尊半身大佛,探出金光燦燦的大手向半空中躍向對面的蛟龍抓去。

  那黑蛟龍身軀扭曲,化作一個黑衣男子,手持骨劍,唰唰唰幾劍,將大佛的手掌斬得粉碎!

  又有一西席先生在橋上一邊疾馳,一邊施展神通,身後有一篇血色文章衝天而起,殺氣騰騰,猛然那幾千字紅文化作千軍萬馬從上空撲下!

  千軍萬馬馳騁殺伐,直奔蛟龍所化的黑衣男子而去。

  那黑衣男子拋出骨劍,骨劍在空中發出咻咻的破空聲,穿透千軍萬馬,殺得那些文字所化的將士人仰馬翻。

  但那黑衣男子卻身形不穩,撞向對面大樓。

  他的身形又自化作毒蛟龍,四肢四下舞動,連抓帶爬,連續滑下十幾層樓,破壞了不知多少樓簷,這才穩住身形。

  十多位西席先生從空中的橋樑上衝到對面樓宇,各自縱躍如飛,從一層一層的簷臺上跳下,兔起鶻落,敏捷無比。

  而那黑蛟龍則鑽入樓宇之中,消失了蹤影。

  那十幾位西席先生也衝入樓宇之中,只聽一聲聲驚叫傳來,樓宇中雞飛狗跳熱鬧無比。

  站在平台上,隱約間可以看到有蛟龍在長長的樓道中穿行,與那些追來的西席先生鬥法,極是凶險。

  這等狹窄之地,那些西席先生難以圍攻,不斷有人中招倒下。

  突然,只聽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飛速向這邊接近。

  「武神通在此,妖龍還不受擒?」

  平台上的士子們循聲望去,不由激動非常:「朔方武神捕出手了!」

  對面的樓層之中,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簷臺上,對著對面的樓層躬身一拜。

  唰--

  他身後一道道鎖鏈呼嘯飛出,那是他的神通,錚亮的鎖鏈在空中穿行,嘭嘭嘭洞穿對面樓宇的窗戶,在樓道之中靈動如蛇,鎖住那條蛟龍!

  朔方的武神捕一出手,便展露出強大的本領,擒拿毒蛟,引來一片讚嘆聲。

  那武神捕抓住鎖鏈,用力抽回,慢慢的將那條毒蛟龍拖出大樓。

  與此同時,天臨上景圖下,一位西席先生飛速來到神仙居,向四大學宮的僕射匯報,道:「天臨上景,發現有人疑似人魔!三字時間,誅一百三十二士子!」

  他展開一幅畫,畫中人物赫然便是蘇雲。

  那西席先生道:「這位士子名叫蘇雲,天市垣林坪鄉人,在林坪庠序中求學,官府那邊回信,此人來歷無差。」

  左松岩聽到蘇雲的名字,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不愧是天道院的士子,的確厲害得很,第一個被人當成人魔!他的身份,塗明和尚也做得天衣無縫。」

  他瞥了裘水鏡一眼,卻見裘水鏡微微蹙眉,顯然認識蘇雲。

  左松岩捋了捋花白鬍鬚,心裡很是開心:「看來我這位故人並不知道,大帝派他這個明使前來查朔方之後,還派來一個暗使。他更沒有想到,這個暗使,居然只是蘇雲這個毛頭小子!」

  他心中頗為自得,自覺又勝了裘水鏡一分:「別說他,換做是我也想不到。但幸虧我想到了!」

  自從裘水鏡主動來尋他之後,左松岩便不把人魔放在心上,他深信以裘水鏡的實力和智慧,絕對可以輕鬆擺平人魔。

  他們是鬥了小半輩子的朔方同學,左松岩從未贏過,因此他對裘水鏡的信心,幾乎可比花狐對蘇雲的信心!

  他深信裘水鏡可以輕易解決掉人魔案!

  「呵呵,朔方果然是有大案子,劫灰怪案,全村吃飯案,人魔案,一個又一個的蹦出來,看來朔方的水比我所知的還要深很多!」

  左松岩又瞥了裘水鏡一眼,心道:「他們兩個上使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在暗的蘇雲引出人魔,在明的水鏡,除掉人魔,找出幕後黑手,配合起來端的是天衣無縫。大帝真是好手段!」

  裘水鏡渾然不知他的腦海裡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心道:「蘇雲?無人區的蘇雲?是了,按時間來算,他的雙眼應該痊癒了。只是,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應該沒有這麼強的實力才對。」

  裘水鏡即便有通天的手段,也沒有料到左松岩這位故人,已經為蘇雲安排上天道院士子和大帝暗使的身份。

  他也沒有料到,蘇雲眼中的經歷竟是那樣奇特。

  這時,又有人來報:「塞外漠景,發現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楊寒,四字時間殺四十八士子。」

  「華燈麗景,發現有人疑似人魔!士子玉如是,四字時間殺五十二士子。」

  「天樓秀景,發現有人疑似人魔!士子梧桐,四字時間殺一百六十六士子!」

  ……

  十錦繡圖下記錄的西席先生,各自有所發現,幾乎每一幅圖中都有一兩個出類拔萃的少年強者,遠勝其他士子!

  這些士子都是被重點監控的對象,人魔如果要選擇一個附身對象,肯定是從這些人裡面選出一個最強者!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6 12:15 PM

第0066章 最好的同學

  裘水鏡靜靜地聽著各個錦繡圖傳來的匯報,這些錦繡圖中最強士子,大部分都是他這一年來教導的弟子。

  雖然僅僅一年時間,但這些士子與朔方本地庠序學校中的士子相比,無論修為實力還是應變,都不可同日而語,可以說是雄鷹與小雞的區別。

  他的弟子,理所當然會獲得這種成績。

  只是這些匯報裡面竟然有人不是他的弟子,這就讓他有些納悶了。

  「除了蘇雲之外,還有一個叫梧桐的士子,是什麼來頭?」他沉吟道。

  一旁的左松岩則完全放下心來,十錦繡圖中各個疑似人魔的士子都被挑選出來,全村吃飯焦叔傲又被武神捕擒拿,形勢一片大好。

  這次人魔之亂,說不定便可以就此平息,人魔案也可以結案了。

  突然,外面傳來喧嘩聲,一片混亂,神仙居中的四大學宮僕射紛紛看去。

  剛才不少人被焦叔傲所傷,有醫師在為傷者診治。就在剛才,突然有一個傷者暴起殺人,連殺幾位醫師,其他西席先生反應過來,聯手將他格殺。

  這件事詭異就詭異在,這個暴起傷人的西席先生在臨死前突然身軀巨大化,化作瑰麗的兵刃,收割人命如探囊取物!

  神仙居中,左松岩手足冰涼,喃喃道:「人魔,不在十錦繡圖中……」

  裘水鏡站在他身邊,不緊不慢道:「人魔開始嘗試汲取強者的血,作為自己復生的祭品了。這只是第一波獻祭,還有兩波獻祭。三波獻祭過後,它便會附身在寄主身上,慢慢的,潛移默化的改變寄主。」

  「還有兩次獻祭?」

  左松岩心中一驚,正要警告眾人,突然外面又傳來喧嘩聲,又有一人不知為何發瘋,向其他西席先生痛下殺手!

  「還有最後一波獻祭。」裘水鏡淡淡道。

  左松岩心中大急,急忙衝出神仙居,只見神仙居外,天臨上景圖的背面,數十位西席先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額頭冷汗滾滾。

  在他們中央,一位西席先生站在那裡,四肢已經化作巨大的兵刃,如同一隻人形螳螂!

  這位西席先生四周黑煙滾滾,黑煙貼地,幻化做各種猙獰的圖案。

  「殺了它,便會有第三波獻祭。」

  裘水鏡來到左松岩身後,低聲指點道:「一定不能殺它,只有將它困在這個軀體之中,才有降服擊殺它的可能。」

  左松岩正要出手鎮壓那位被人魔附身的西席先生,忽然一道火光飛來,將那西席先生燒成灰燼!

  裘水鏡見狀,不禁嘆了口氣:「寄主已死,第三波獻祭即將開始。」

  左松岩怒火中燒,轉過身來,目光如火,看向朔方學宮僕射童慶雲。

  童慶雲對他視而不見,散去神通,大步走出神仙居,冷冷道:「人魔已死!你們儘管放心做事,朔方城中有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掀起動亂!」

  西席先生們的歡呼聲傳來。

  左松岩頹然的看著這一幕,就算他格殺童慶雲也於事無補了,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人魔第三波獻祭的機會!

  裘水鏡提醒道:「松岩,人魔已經進入十錦繡圖,將要復生了。」

  左松岩怔了怔:「你不是說還有第三波獻祭嗎?」

  「人魔復生的過程,就是第三波獻祭。」

  裘水鏡轉身走去,道:「松岩,你們做好準備吧。人魔已經準備好了,第三波獻祭將會發生在十錦繡圖中。最強的那個士子,必然會成為人魔侵佔的對象。十錦繡圖,倘若壓不住人魔的力量,那麼最後一戰中,就會出現真正的死亡!」

  左松岩心頭一沉,蘇雲,是最有希望奪得第一的那個士子,他倘若真的擊敗其他人奪得第一,那麼他將會成為人魔!

  他與蘇雲談的條件便是蘇雲拿到三萬士子之中的第一,報考文昌學宮,提振文昌學宮的名氣,而他則保護蘇雲,為蘇雲掩蓋身份,支持蘇雲在朔方城辦案。

  現在的難題在於,蘇雲拿到第一,便會必死無疑!

  「十錦繡圖這樣的異寶,真的壓不住人魔的力量嗎?」他面色凝重。

  另一邊,田無忌看到裘水鏡與左松岩談笑風生,不由坐立難安,裘水鏡走來,田無忌連忙迎上,低聲道:「水鏡先生認得左松岩?」

  「幼年朔方時的老同學,他是個危險的人,因此我與他走的不是很近。」

  裘水鏡道:「田僕射,這個名叫梧桐的士子來歷,幫我查一下。」

  田無忌立刻吩咐一位西席先生前往官府,查詢梧桐的來歷,笑道:「水鏡先生太認真了。就算前十名中有兩個不是先生的弟子,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

  裘水鏡斷然道:「只有一個不是我的弟子,這個人就是梧桐。奇怪就奇怪在這一點,這個叫梧桐的到底是誰,居然可以與我的弟子並駕齊驅?」

  田無忌嚇了一跳,失聲道:「那個叫蘇雲的,也是先生的弟子?」

  「算半個。我教了他十天。」

  裘水鏡面色平靜道:「他就是我說的那種,可以進入天道院的天才。」

  田無忌又驚又喜,笑道:「這個人,也要進入我陌下學宮才是!」

  裘水鏡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心道:「現在已經決出十位最強士子,剩下的時間會決出另外十位。不知道是否會出現什麼變故……」

  天臨上景圖。

  士子數量不斷減少,有人選擇躲藏起來,不與其他人碰撞,苟活到最後。有人則選擇有利地形,守株待兔,等待別人尋上門來送死。

  還有人拉幫結派,與其他士子達成協議,一起出擊獵殺其他士子。也有人像蘇雲一樣,主動出擊,以硬碰硬。

  花狐選擇的是一條安穩的路徑,一邊尋找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的下落,一邊與相逢的士子對決,他找到青丘月後,已經連續淘汰掉二十多位士子。

  天臨上景圖中人數漸少,很難碰到落單的士子。

  花狐和青丘月又尋到幾個士子,那幾個士子結盟四處獵殺其他士子,花狐和青丘月也是費了一番功夫,不得不施展出蛟龍變這才將這幾人格殺。

  他身上有幾處淺傷,但是他卻沒有立刻處理傷口,而是依舊做出防禦的姿態,謹慎的打量四周。

  「你如此警覺,又會洪爐嬗變,那麼你也是水鏡先生的弟子了?」

  叢林中傳來一聲輕笑,一位紫衣少年走來。

  花狐轉身,將青丘月護在身後,仰頭看向那少年,微微一怔。他見過這個少年,當初在無人區庠序裡,第一次遇到水鏡先生時,這個少年就在其中。

  「我卻不記得水鏡先生有教過你。」

  那紫衣少年停下腳步,道:「我觀察你們一段時間了,你的修為實力很強,洪爐嬗變也被你練得極為純熟,但是洪爐嬗變的下篇,你練得有些似是而非。」

  花狐讓青丘月稍稍後退,道:「我跟隨水鏡先生學了十天,十天後先生便離開了。教我下篇的,是我同學。他教的,並不比水鏡先生差。」

  那紫衣少年怔然,失笑道:「原來是野狐禪!」

  他搖了搖頭,氣血綻放,在身後化作鱷龍,沉聲道:「不比水鏡先生教的差這種話,還是不用說了。陌下學宮的田僕射選出二十位士子,送到水鏡先生門下修煉,要的是在這場入學大考中拔得頭籌。很顯然,你不在其中!」

  花狐雙肩微沉,氣血一動,龍吟震盪,有長相與全村吃飯焦叔傲一模一樣的蛟龍從他體內游出,圍繞著他盤繞兩週,龍頭高於花狐頭頂,龍爪與花狐雙手重疊。

  龍吟同時響起,兩人幾乎同時向前竄出!

  那紫衣少年一出手,花狐便看出來許多自己未曾領悟到的精妙,洪爐嬗變和鱷龍吟必須要經過名師教導,才能將裡面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而鱷龍吟最為關鍵的便是格物。

  顯然,裘水鏡教的更為仔細,已經帶著這些士子解剖鱷龍,瞭解鱷龍的身體內部構造,讓觀想鱷龍做到細緻入微,將鱷龍吟的強大發揮到極致!

  同樣是鱷龍吟,裘水鏡教的確實更好!

  「不過!」

  兩人碰撞,身後的鱷龍與蛟龍撲擊廝殺,同時兩人各自的散手爆發,他們二人一個身軀高大,一個身軀矮小,短短片刻三十六手施展出來,毫無保留的綻放殺意和野性!

  只聽骨骼斷裂的聲音傳來,劈哩啪啦作響,兩人分開!

  那紫衣少年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身軀漸漸變淡。

  花狐抹去嘴角的血,露出四顆小虎牙:「不過我同學教得更強!」

  那紫衣少年露出茫然之色:「可是你們學得不純正……」

  他的身軀消散。

  「我同學教的,就是更好!」花狐硬著脖子道,突然哇的一聲吐了口血。

  青丘月急忙過來攙住他,花狐擺了擺手,道:「我能走。你若是扶著我,其他士子見到了便會上來取我們性命。」

  他挺起胸膛,繼續前行尋找蘇雲、狸小凡和狐不平的蹤跡。

  他們又遭遇了幾位士子,花狐與青丘月聯手將對方格殺,又過了不久,他們終於遇到了狐不平和狸小凡,這兩隻小狐狸所化的小娃娃跟在蘇雲身邊,應該蘇雲尋到了他們。

  花狐放下心來,向蘇雲他們走去,突然他怔了怔,只見聖公子白月樓,出現在蘇雲的前方。

  白月樓微微一笑,遙遙見禮:「沒想到這麼快便見面了。我以為我們會在最後一刻才會相遇,一決高下。」

  「一起上,做了他!」狐不平聒噪道。

  蘇雲向前走去,沉聲道:「二哥,聖公子是來找我的,你來照顧小凡他們……」

  「小雲!」

  蘇雲停步回頭,露出疑惑之色,他的手腕被花狐抓住,抓得很用力。花狐抬頭,低聲道:「小雲,咱們的功沒有破綻,但咱們的法的確有破綻。這一戰,讓我先來。」

  他的嘴角又有血流了下來,花狐抹去嘴角的血,笑道:「我與水鏡先生的弟子交手,已經受傷了,堅持不到最後。你必須要拿到第一,不能弱了天道院士子的名頭,你輸不得!還是我先來,探一探日月疊璧養氣篇的底。」

  蘇雲正要說話,花狐的手更用力了,祈求道:「真有破綻啊小雲,相同境界你真的沒有必勝的把握!讓我先來,試探出他的日月疊璧的招式!你必須勝,必須帶著小凡他們考上文昌學宮!他們沒有你這麼強!」

  蘇雲沉默,點頭道:「二哥,謝謝你。」

  花狐鬆開他的手腕,向聖公子白月樓走去,笑道:「咱們是最好的同學,說什麼謝?」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6 08:12 PM

第0067章 你太弱了

  聖公子白月樓面帶禮節性的微笑,看著花狐向自己走來,花狐站定腳步,躬身道:「士子花斛,請聖公子不吝賜教。」

  聖公子白月樓還禮,道:「相比你的同伴,閣下彬彬有禮,有君子之風。只是,倘若幾位沒有必勝的把握,為何不聯手圍攻我呢?」

  「鄉下士子,也有氣節。」

  花狐直起腰身,肅然道:「我同學並非沒有把握勝你,而是勝你付出的代價太大,面對後面的戰鬥便會力有不逮。他未曾見過聖人的日月疊璧養氣篇,我來試探一番,讓他格一格你的日月疊璧,方能留有餘力對付後面的敵人。」

  白月樓瞥了蘇雲一眼,笑道:「閣下要比他順眼很多。他就是一個鄉下蠻子,而閣下則是君子、儒士,令人如沐春風。」

  花狐道:「你錯了。我同學的學問尚且在我之上,若非那位周伯因為你的名聲而對我弟弟下毒手,我同學也不會因此動怒當眾折辱你的名聲。」

  「周伯?」

  白月樓驚訝,略略思索一下,道:「我明白了,這件事錯在我,也難怪我會挨打。我對你的同窗已經沒有了怒氣,只有較量之心。請!」

  花狐體內傳來雷音,洪爐嬗變催動到極致,抬手道:「請!」

  白月樓身軀微震,氣血湧出,他的四周頓時變得明亮起來,只見其人眉心之中,一輪燃燒著的烈日悠悠飛出,散發出灼熱的光芒!

  這輪氣血所化的烈日飛出的同時,他的後腦勺出一輪明月飛出,發出冷冷幽幽的光。

  那日月以一種奇異的規律圍繞他旋轉,淬煉他的身體,提升他的修為,並且日月運行,暗合陰陽,顯然日月疊璧的招法也與這日月的運行有關!

  日月疊璧,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種功和法一體的築基功法!

  突然,不遠處的蘇雲盤膝坐下,沉聲道:「坐下!」

  嘩啦!

  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在他身邊盤膝而坐,蘇雲低聲喝道:「一起格了他!」

  三個小娃娃氣鼓鼓的瞪大眼睛,盯著白月樓,準備記錄記憶他的一切招式奧妙。

  另一邊,花狐腳下一動,如同離弦之箭般衝來。

  他的功法是洪爐嬗變,卻在移動腳步的同時化作仙猿養氣篇,人如靈猿縱躍,縱步騰空,在半空中雙臂一震,施展出畢方神行養氣篇中的畢方變身法,夜煽杭都火!

  他的衝擊之勢頓時化作斜向下穿刺之勢,速度大增,從空中直奔白月樓而去!

  白月樓後撤一步,氣血隨著花狐的招式變化而變化,眨眼功夫他已經兩度改變氣血。

  這種變化是日月之行,陰陽變化,讓他的氣勢氣息在瞬息間從剛烈如火化作綿柔若水。

  不料花狐在即將殺到他面前時,功法再變,化作龍騰之勢,蛟龍出淵,手掌一扣,如怒龍般衝來!

  白月樓氣息隨之而變,抬手明月在前,大日在後,陰與陽再度一變,迎上花狐這一擊!

  蛟龍出淵這一招,花狐氣血所化的蛟龍隨著他的右手咬住明月,彷彿龍戲珠,巨大的力量壓迫得白月樓後退十多步,這才擋住。

  白月樓運轉氣血,左手大日向前推出,花狐翻身而起,雙手如翼,氣血如刀,人在半空轉動,嗤嗤嗤連續不知多少刀劈在那輪大日上!

  畢方變第五招,丹霞蔽日行。

  他學會畢方變六招才堪堪兩天時間,但這兩天是蘇雲帶著他修行,兩人經常施展合擊之技,可以說蘇雲手把手教會了他。

  畢方變六招,在他的手中施展出來,威力比那些浸淫這門功法的士子還要大了許多倍,而且招式變化更加完美!

  白月樓面色如常,又後退一步,招法一變,日月麗天,隨著他的手掌而起舞,圍繞他運轉,將花狐的攻勢擋下,竟有幾分神通的神韻,威力驚人!

  花狐向他出手,逼他施展出日月疊璧養氣篇的絕學,讓蘇雲等人有觀摩他招法的機會,但是同時,他也可以從花狐身上一窺蘇雲所精通的絕學!

  而且他可以在拆招破招的途中,不斷印證,因此並不急於擊敗花狐。

  蘇雲默默坐在那裡,目不轉睛,盯著白月樓的動作,感應白月樓的氣血運行。

  他進入天臨上景圖中,儘管被封印了靈界,但是六七年來的習慣性觀想還在,他的腦海中自始至終都有一口不斷計時的鐘,不管這口鐘是否是他的性靈神通。

  這是他的時間觀,不會隨著靈界被封印而封印。

  在他的視線裡,白月樓的一舉一動都被分為一連串畫面,每一秒的時間,有三百六十個畫面,所有的畫面連在一起,便是白月樓所施展的日月疊璧的招式!

  每一個畫面的用時,恰恰是一個忽的時間。

  他以自身的時間觀,來分解日月疊璧的招式的一切細節!

  「日月疊璧養氣篇是功、法一體,功是武功,法是心法。武功招式和心法既然是一體的,那麼從聖公子白月樓的招式之中,尋找到日月疊璧的心法運行軌跡!」

  蘇雲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心道:「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可以尋找出他的功法破綻,但是想要推導出日月疊璧的功法,那就有些困難了。除非借助另一個世界的仙圖……」

  白月樓與花狐交鋒,速度極快,頃刻間便是十多招過去,花狐與白月樓施展的都是散手,從散手中推導出完整的招式極為困難,而從招式中逆推出氣血運行的功法,更是幾乎無法辦到的事情。

  仙圖可以推導出招式,比如畢方變的招式,仙圖會通過兩隻畢方渡劫時的景象來展現出來。

  但是仙圖是否可以推導出心法,蘇雲便無從得知了。

  而且借助仙圖,會有極大的凶險。

  隨著蘇雲動用仙圖的次數增加,仙劍的威力和速度也越來越快,在修為實力沒有大幅度提升之前,再度進入仙圖恐怕便是求死的行為!

  尤其是,現在的他靈界被天臨上景圖封印,修為被封印了大半的情況下,更是自尋死路。

  「既然如此,先推導出他的招式,從招式中尋找破綻!」

  蘇雲起身,移動腳步,從不同的方位觀察聖公子白月樓。他的大腦變得無比活躍,腦海中的那一幅幅忽刻度的畫面中的白月樓頓時活了起來,每一幅圖中的白月樓都在施展日月疊璧,將這些招式的奧妙展現!

  「日月疊璧,陰陽變化,與洪爐嬗變中的陰陽嬗變有些相似,陰陽嬗變造化為工,正是變化陰陽提升修為法力的辦法。不過,洪爐嬗變沒有相應的招式,而是以鱷龍吟來作為這門心法的用法。」

  蘇雲突然有一種明悟,天道院的築基功法洪爐嬗變,之所以選擇鱷龍吟為用法,正是因為鱷龍這種龍類生物很容易找到啊!

  因為容易找到,所以方便弟子去格物,瞭解鱷龍的身體細微構造,於是觀想出的鱷龍才會更強!

  不過也因為這種選擇,導致了鱷龍吟的招式並不能完美的將洪爐嬗變的心法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而日月疊璧養氣篇的心法與洪爐嬗變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這門心法的強大之處就在於,心法和招式是完美統一!

  蘇雲面色古怪:「更為關鍵的是,這種招式恐怕與洪爐嬗變也可以完美契合。倘若以洪爐嬗變的心法來催動日月疊璧的招式……」

  日月疊璧也有六招,分別是日月麗天,陰陽嬗變,烏飛兔走,和光同塵,氣貫日月,日月疊璧。

  蘇雲通過剖析白月樓的動作細節,飛速將日月疊璧的六招推導出來。

  「二哥,我格完了!」蘇雲猛地抬頭,高聲道。

  花狐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再難堅持下去,被白月樓一招氣貫日月擊中胸口,身軀在半空中變得透明,消失。

  先前他一鼓作氣,試圖搶攻,以猛烈的攻勢壓垮聖公子白月樓,但是這一波攻勢並未給白月樓造成傷害,反倒讓他的傷勢爆發。

  他能堅持到現在,全憑胸中的一股氣強行支撐,為的就是讓蘇雲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出日月疊璧的奧妙。

  蘇雲也是擔心他傷上加傷,所以在參悟出日月疊璧的六招之後立刻出言,讓花狐放心,免得他傷勢加重。

  白月樓擊敗花狐,轉過身向蘇雲看去,微笑道:「我並沒有直接以最強的手段來淘汰他,相反,我通過與他對戰,向你展露日月疊璧的招式和我的強大。」

  蘇雲活動筋骨,走上前去,道:「你也一直通過與二哥交手,觀察我所精通的招式。」

  白月樓背負雙手,看向蘇雲身後的遠處,應該是想起了自己的聖人老師,不由自主的露出崇敬的神色,道:「我拜師聖人之後,聖人並沒有立刻傳授給我日月疊璧養氣篇,而是要我跟隨他一起讀舊聖經典。我讀了四年,聖人這才傳授給我日月疊璧。我上手修煉之後,才發下原本應該極為艱難的日月疊璧養氣篇,竟然變得如此簡單。」

  他移動目光,落在蘇雲身上,突然腳步移動,如同兔走烏飛,身法無比迅捷詭異,眨眼間便來到蘇雲身後,喝道:「自那之後,我便發現有了這個基礎,其他任何築基招法,我看一遍便能學會!」

  他氣血爆發,施展的赫然是蛟龍吟,氣血化作蛟龍,纏繞蘇雲。

  就在他動手的同一時間,蘇雲的雙手一錯一分,左手為日右手為月,右手托月穿過白月樓蛟龍吟的招法,印在白月樓的胸口!

  他的左手托日,迎著白月樓的氣血蛟龍的龍頭轟去,那氣血蛟龍龍頭炸開,被生生打成一團氣血消散。

  「你太弱了!」

  蘇雲踏步,靠肩,右肩肩頭撞在白月樓胸口,肩頭處傳來一聲龍吟,這一招赫然是蛟龍出淵,只是以肩頭為手施展出來!

  白月樓已經中了他一記陰陽嬗變,右手托月搭在他的胸骨體上,震斷了劍突骨,讓胸骨體與肋骨相連部位的骨膜受損,軟骨脫落。

  此刻,蘇雲右肩撞擊,他胸口頓時塌陷,十二根肋骨無法胸骨體連接。

  他頓知不妙,正欲後退,耳畔傳來蘇雲的聲音:「你用四年學古聖經典,但我僅用三年時間,便借用古聖經典煉成性靈神通。你比我遜色太多,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面前施展我的招法?」

  白月樓看到蘇雲施展出日月疊璧的第六招,就算是自己施展這一招也不過如此。

  轟!

  他被日月疊璧掛在天空中,他胸口肋骨斷裂,日月疊璧內藏六重力量衝擊到他的體內,讓他一根根肋骨扎向心臟!

  就在此時,他的身軀淡去,從天臨上景圖中消失,蘇雲的聲音傳來:「我二哥說格你,是真的格你。我的日月疊壁,比你使的更好……」

  白月樓消失。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7 12:15 PM

第0068章 排名第四

  天臨上景圖下,白月樓身形出現,面色蠟黃,肋骨與胸骨體脫落是極為嚴重的傷,他一動也不敢動。

  劇痛傳來,又讓他疼痛難忍。

  稍有不慎,他的肋骨便會脫落,那時胸腔便只剩下脊樑骨頂著。再有不慎,說不定連五臟六腑都沒有依托,直垮垮的掉下去!

  太強了。

  他心中默默道。

  蘇雲通過他與花狐一戰,學去了他的日月疊璧的六招,轉手用來對付他,最後一擊險些將他格殺,幸好天臨上景圖在最後一刻將他救走。

  一位醫師走來,查出他身上的傷,不由臉色微變:「聖公子也被人淘汰了?什麼人有這樣的手段?難道有人沒有被壓制境界,施展出靈士的修為?」

  白月樓疼得額頭都是冷汗,聲音嘶啞:「我遇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人。」

  那醫師連忙為他醫治,心中驚疑不定。

  不遠處,花狐身上多處負傷,被包紮得像個粽子,笑道:「聖公子,你被淘汰的速度,比我想像中要快一些。我同學本事如何?」

  白月樓忍住傷痛,讓那醫師為自己接骨,嘶聲道:「我原本以為他先前用蘊靈境界的修為偷襲我,在相同境界,我應該能擊敗他,將這折辱還給他。沒想到,我還是輸了。」

  花狐笑道:「你用蛟龍吟對付他了?」

  白月樓怔然:「你怎麼知道?」

  花狐得意洋洋:「你有爭強好勝之心,從我這裡學到一招兩式的蛟龍吟,便肯定想炫耀一番,打擊他的信心。但是你沒有想過,連我的蛟龍吟,都是他教的!你從我身上學蛟龍吟,再去對付他,難怪敗得比我推測中的還要快!」

  白月樓張口結舌。

  花狐一瘸一拐的走來,悠然道:「就算你學會蛟龍吟,也不應該施展出來。在他面前,蛟龍吟到處都是破綻。」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蘇雲在胡丘村一戰,斬殺裘水鏡弟子楊勝的情形。

  那時的蘇雲只是築基第三重,而楊勝已經是築基六重圓滿,楊勝被蘇雲以手為劍破去鱷龍吟的所有招法,差點被砍斷脖子!

  而在後來,花狐和其他三個小狐狸與蘇雲對練的時候,每次施展鱷龍吟都會被蘇雲輕易破去。

  白月樓倘若是使用日月疊璧的招法對抗蘇雲,肯定會堅持更久一些,甚至說不定能讓蘇雲受傷。

  但他抱著炫耀的心態,用蛟龍吟去對付蘇雲,肯定「死」得無比利索!

  白月樓嘆了口氣,低聲道:「聖人教我戒驕戒躁,審慎而行,我總是忘記。」

  花狐道:「少年心性,理當如此。你倘若老成穩重如我大爺,反倒失去了少年應有的銳氣。」

  白月樓肅然起敬:「敢問花兄的大爺是哪位前輩高人?」

  「我大爺姓苟,平日裡在鄉下做一些小本生意。你若是想見他,等我回鄉替你引薦。」

  「多謝花兄!」

  ……

  天臨上景圖中,蘇雲基本上不再出手,而是指點狸小凡、狐不平和青丘月三人修行,遇到其他士子,便指點他們如何戰鬥。

  三個小傢伙先前因為有蘇雲和花狐的照顧,雖然努力修行,但態度始終不端正。

  直到這次大考,花狐為了蘇雲戰勝聖公子白月樓,為了他們三人考上文昌學宮,而「壯烈赴死」與聖公子一戰,這才讓三個小傢伙端正學習的心態。

  這一路上,青丘月、狸小凡和狐不平學得飛快,先後進入築基第五重,比起其他士子也是不弱。

  尤其是畢方變的合擊之技,三人練的爐火純青,因此而擊敗不少士子,得了一些成績,只是不知道能否考上文昌學宮。

  時至下午,日頭偏西,天臨上景圖中的士子越來越少,蘇雲帶著三個小娃娃走了良久也沒有遇到士子。

  突然,青丘月三人身體漸漸變淡,慢慢的消失。

  蘇雲停下腳步,四處看去,只見他又回到湖邊,心道:「第一場大考結束,每張錦繡圖中都會選出兩人,準備第二場大考。那麼天臨上景圖中除了我之外,另一個人是誰?」

  他正想著,忽然聽到湖面上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我留下來了?我居然留下來了!哥,你不是說我絕對考不上嗎?你妹居然考進前二十名!」

  蘇雲驚訝,向湖中看去,只見李竹仙站在湖中的小島上,正在歡快的又蹦又跳,渾然沒有先前的恬靜模樣。

  「小雲哥!」

  雙馬尾女孩遠遠看到岸邊的蘇雲,興奮得衝他招手:「另一個人是你嗎?我也考入前二十名,有資格上朔方學宮了!」

  蘇雲向她招手,高聲問道:「竹仙姑娘,你怎麼過去的?」

  李竹仙後退兩步,猛地加速向湖水中衝去,眼看她便要落入湖中,這女孩施展畢方變,如同一隻燃燒烈火的畢方神鳥,氣血顯化,化作羽翼,在湖面上振翅疾行,拖著長長的火浪,時不時雙足點水,稍稍借力!

  她竟然一路留下一串串漣漪,從湖面上飛速衝來,兩條馬尾辮在身後被拉得筆直。

  下一刻,她衝到岸邊,在蘇雲面前停下,強烈的火浪撲面而來。

  李竹仙衣裙一展一收,火浪消失,俏生生的站在蘇雲的面前,臉蛋紅撲撲的,胸膛劇烈起伏,稍稍喘勻了氣息這才平復下來。

  「畢方變還可以這麼用?」

  蘇雲驚訝,正要嘗試一番,李竹仙連忙阻止他,道:「我身子輕,所以能稍稍點水便可以在水面上疾行,你身子重多了,肯定會掉入水裡!我哥以前便掉到水裡不知多少次!」

  蘇雲按捺下嘗試的衝動,好奇道:「李牧歌師哥也會掉到水裡?」

  「經常掉進去。」

  李竹仙不無得意:「就在剛才,有幾個士子追殺我,也嘗試著從湖面飛過去,結果就掉到湖裡淹死了!奇怪,聖公子呢?按理來說,應該他是前二十名的……」

  「他被我淘汰了。」

  蘇雲淡淡道:「但他其實很強,可惜用錯了招法,我便把他打死了。」

  李竹仙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他,過了片刻,試探道:「你打死了多少士子?」

  「大約三四百吧。」

  蘇雲也有些不敢肯定:「我沒有細數。」

  李竹仙嚇了一跳,失聲道:「我才三十四個,其中還有幾個是掉進湖裡,我趁機以氣血化作飛羽把他們扎死的。」

  「倘若二哥不與聖公子硬拚那一場,那麼二哥或許會是前二十中的另一人吧。」蘇雲心中默默道。

  花狐除了與聖公子白月樓硬拚一場之外,在此之前他還與裘水鏡的另一個弟子血戰一場,將對方淘汰,那紫衣少年也是一個狠角色。

  李竹仙興奮的走來走去,道:「我爹買的天臨上景圖的地理圖,還是有用的,我打過幾場之後,氣血不足,便立刻躲入湖中的小島上,待休息好了之後再出來繼續打。算是撞了大運,竟然進入前二十,這次考上朔方學宮是十拿九穩,可以與小雲哥同學了。」

  蘇雲搖頭:「我要報考文昌學宮。」

  雙馬尾女孩瞪大眼睛,一臉吃驚的看著他,吃吃道:「文昌學宮?你有這成績,為何要考文昌學宮?」

  蘇雲不解道:「文昌學宮不是挺好的嗎?排名前四的學宮,老師都很不錯。」

  「朔方總共四個學宮,文昌學宮當然排名前四!」

  李竹仙氣道:「你被我哥騙了吧?肯定是我哥騙你,回頭我幫你揍他!我哥當初與我爹慪氣,一賭氣便報考了文昌學宮,我爹氣得要與他斷絕關係,我家祖墳都咕嘟咕嘟的冒黑煙,我爹說祖宗氣得差點就從棺材裡跳出來,他好不容易才把棺材板壓住……」

  蘇雲神色呆滯的站在那裡,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後來我哥修成靈士,每次回家都會與我爹打一場,雖然每次都是挨打,但我爹私下裡跟我說,我哥學得也不錯。」

  蘇雲只覺天旋地轉,腦中轟鳴:「朔方總共四個學宮,四個學宮排名第四……我怎麼向老苟夫婦和死去的野狐先生交代……總共四個學宮,我選了最差的那個,愧對野狐先生……」

  「……文昌學宮但凡是有點分數的士子,都能考上,倘若是沒有分數,自然是肯定考不上了。不過去那裡求學的都是鄉下人,而且都是像我哥那樣的敗類。」

  女孩終於說完,抬頭看天,露出奇怪之色,道:「小雲哥,第二場大考是十錦繡圖的十個靈界重疊在一起,化作一個戰場,決出前二十名的名次。不過以往都是讓士子休息一段時間,第二天才進行前二十名的對決。這次為何拖這麼久?」

  蘇雲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茫然道:「什麼?」

  李竹仙罕見的面色凝重,翹起腳趴在他耳邊道:「我懷疑,外面出事了!」

  蘇雲耳朵被她呼吸吹得癢癢的,這才回過神來,心中凜然:「難道是人魔出現了?」

  神仙居中,四大學宮的僕射看著這次大考前二十士子的名單,各自皺眉。

  左松岩到底還是善良,沒有忍住,把人魔附身獻祭的第三波告訴了他們,神仙居中氣氛無比壓抑。

  今年的排名前二十的士子,多有出類拔萃者,但是人魔極有可能已經隱藏在這二十人之中,現在名單上的任意一人,都有成為人魔的可能。

  「人魔必然藏在二十人之中,這二十人中的十九人,是人魔第三波血祭的祭品,最終只有一人能存活下來。這個人,便是人魔的本體。」

  童慶雲看了看眾人,沉聲道:「得到如此多的祭品,人魔將會極為強大,很難應付。」

  田無忌大皺眉頭,道:「這二十人必須要死嗎?怎麼才能保下他們?」

  二十人中,有十七位士子是他出錢派去跟隨裘水鏡修行的,倘若這些士子死了,他血本無歸倒還罷了,只怕陌下學宮還是只能在四大學宮中排名第二,無法爬到朔方學宮前頭去!

  這是他無法忍受的事情!

  「有兩個辦法。」

  文立芳突然道:「第一個辦法是請聖人來,讓聖人進入十錦繡圖。聖人在圖中誅魔!」

  眾人各自皺眉,田無忌斷然道:「不可能!聖人進入圖中,其靈界被封,以築基境界的修為去對抗人魔,只是送死!文僕射,你想讓聖人死嗎?」

  童慶雲沉聲道:「更有可能的是,聖人的靈界太強,直接將十錦繡圖撕碎,讓人魔逃出來。這個主意不可行,第二個辦法呢?」

  其他人點頭稱是。

  聖人的實力接近元朔國四大神話,沒有靈兵能夠封印他的修為。

  文立芳繼續道:「第二個辦法,是請出那位捐十錦繡圖的老前輩,只有他才能動用十錦繡圖的一切力量,來鎮壓人魔!」

  「捐出十錦繡圖的那位前輩,並未留下姓名。」

  田無忌搖頭道:「我們根本不知道是誰捐的。說實話,這麼好的性靈神兵,換做是我絕對不捨得捐出來,留著自己用不好嗎?除非我快死了才有可能捐出去。所以……」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其他人也都明白,五十年前那位捐出十錦繡圖的前輩,多半是已經死了,甚至可能沒有後人。

  文立芳面帶煞氣,鬢角的鳳釵垂下的珍珠微微晃動,低聲道:「請不來聖人,那位捐圖的前輩又過世了,那麼只有封閉十錦繡圖,把那二十位士子活活餓死在裡面,讓他們與人魔一起陪葬。只死二十個士子,損失最低!」

  裘水鏡看了看左松岩,沒有說話。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7 08:1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17 08:23 PM 編輯

第0069章 少年俠氣

  別人不知道捐出十錦繡圖的人是誰,裘水鏡卻知道,他也知道捐出十錦繡圖的那人,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前輩高人,當年那人與他一樣都是少年,更沒有死。

  「當年我與松岩年少無知,硬闖天市垣天門鬼市,深入鬼市十多里。松岩要強,與我打賭,他接下了一位古代大聖的靈兵和托付。」

  裘水鏡回憶往事,那時他們同學少年,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有著一腔熱血,哪裡像現在沒有了銳氣和雄心?

  當時左松岩與他都接下了古代先賢的托付,左松岩得到的便是大聖靈兵,十錦繡圖!

  兩人接下托付之後,各自嘗試完成先賢托付,否則迎接他們的便是先賢英靈的追討。倘若無法完成托付,自然是必死的結局。

  裘水鏡完成了先賢托付,沒想到左松岩居然也完成了,成為十錦繡圖的新主人。

  但是讓裘水鏡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左松岩轉眼便把十錦繡圖捐給了朔方的官府!

  左松岩有一種天生的俠道情懷,這種情懷強烈到讓裘水鏡覺得自己這位同學有些天真的程度。

  對於那時的左松岩來說,十錦繡圖這種大聖靈兵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他說,元帝改革教育,開辦官學,固然是好,但是需要有一場對寒門士子來說也相對公平公道的入學大考,十錦繡圖無疑是最好的考場。

  所以,他才會把十錦繡圖捐給官府。

  而且他還虛構出一位老前輩,以這位不願吐露姓名的老前輩的名義,把大聖靈兵十錦繡圖捐給了官府。

  同時,左松岩又通知了那時的朔方、陌下和九原三大官學的僕射,讓官府不敢貪墨,昧下十錦繡圖。

  後來,朔方的官府和三大學宮的僕射每每提到那位老前輩,都畢恭畢敬,而他則在一旁暗爽。

  從那之後,朔方城才有了一場相對來說比較公平的士子入學大考。

  裘水鏡知道這裡面的原因。

  左松岩出身貧寒,深知窮苦人家養一個士子的艱難,更知道窮苦人家的士子在從前的大考中所要面對的各種不公,所以他才會義無反顧,不留戀十錦繡圖那樣的寶物。

  也是這個原因,他在留洋之後回到朔方,用自己的關係開辦第四個官學,文昌學宮。

  文昌學宮,供奉的便是那位大聖,文聖公文昌帝君。

  但是現在……

  裘水鏡伸手,壓住想要站起來的左松岩,低聲道:「松岩,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有人利用人魔佈局,要逼出朔方城中對他有威脅的人物。你跳出去說你就是十錦繡圖的主人,你便危險了!」

  左松岩遲疑一下,默默推開他的手:「有二十位士子將會因此送命,我的命,不比他們更珍貴。」

  裘水鏡額頭冒出青筋,壓低嗓音:「那人能夠放出一個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人魔來為禍天下,實力必然非同小可,他若是對你下手,你能躲得過明槍,躲得過暗箭嗎?」

  左松岩目光堅定,依舊站了起來。

  就在此時,裘水鏡突然起身,朗聲道:「諸君,實不相瞞,十錦繡圖是我當年交給官府的。」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轉移到他的身上,眾人露出驚訝之色。

  左松岩也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道:「水鏡……」

  裘水鏡抬手止住他的話,悠然道:「在下裘水鏡,五十年前,我是朔方士子,後來考入天道院。在朔方時,我得到十錦繡圖,因為自忖沒有實力會讓寶物蒙塵,所以捐給官府,扶持教育。這十錦繡圖我可以控制,來壓制人魔,讓人魔無法完成第三波血祭順利復生。」

  左松岩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童慶雲起身,疑惑道:「你說你是那位捐圖的前輩,你有何明證?」

  裘水鏡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乃天道院前帝師裘水鏡,大帝的老師,何須作假?當時左松岩是我同學,他可以作證。童僕射若是不信的話,還可以問陌下學宮田僕射,他也可以作證。」

  童慶雲看向田無忌,田無忌只覺莫名其妙,硬著頭皮道:「當年的確是水鏡先生捐圖,我是知道這件事的,他不求名利,胸襟寬廣。我幫他瞞了五十年,瞞得我好苦……」

  童慶雲皺眉。

  裘水鏡淡淡道:「或者童僕射也可以寫信詢問你童家在京城的老神仙。即便是他遇到我,也要畢恭畢敬的稱一聲先生,皇帝也要稱我一聲老師,你算什麼,膽敢質疑我?」

  童慶雲急忙躬身:「前輩,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行事,免得放出人魔。」

  他直起腰身:「既然水鏡前輩露面,那麼就請水鏡前輩出手,鎮壓圖中人魔。」

  裘水鏡向外走去:「田無忌是我故友,左松岩是我同學,我需要他們來護法。其他人,統統靠後,不得接近。」

  田無忌怔了怔,硬著頭皮跟著他。

  左松岩也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天臨上景圖上,裘水鏡看向左松岩,笑道:「松岩,還記得小時候咱們玩的主車和副車的遊戲嗎?」

  左松岩點頭。

  裘水鏡笑道:「那麼便請你們二人為我護法,我的生死安危,全交給二位。」

  裘水鏡在天臨上景圖上跏趺而坐,性靈浮現,神通祭出,頓時天空中一面明鏡高懸,方圓數畝,上下通透。

  那面明鏡上接日月星辰的天光,萬里光芒浩浩蕩蕩匯聚而來,下方則玄光洞照,照耀在天臨上景圖上。

  這幅場面,讓整個朔方城所有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真可謂是接天連地的垂麗天象,震撼人心!

  「兩位,我的功法上接日月星辰,到了夜晚,太陽隱去,便是我修為實力最弱的時候。」

  裘水鏡閉上眼睛,朗聲道:「還望兩位為我護法時,一定要切記這一點。」

  「水鏡先生怎麼把自己的功法弊端也說了出來?」田無忌按捺住心頭的疑惑,與左松岩一起點頭稱是。

  裘水鏡沉聲道:「我要合攏十幅錦繡圖了!」

  他話音一落,其他九幅錦繡圖立刻升空,從其他樓群之間飛起,向這邊飛來。

  十錦繡圖,便是十座巨大的陸地,各自蘊藏一個靈界,飛過來時當真是讓人目眩神搖。

  但見這十幅錦繡圖相繼融合,很快,十幅圖,十塊陸地,十個靈界,融為一體!

  太陽西斜,陽光泛著冷意照耀在朔方城的積雪上,熠熠耀眼。

  神仙居的四周,童慶雲、文立芳與一眾各大學宮的西席先生向裘水鏡看去,各自惴惴不安。

  童慶雲目光閃動,低聲道:「文僕射,你對這位水鏡前輩怎麼看?」

  文立芳悄聲道:「我覺得有些蹊蹺。這個水鏡前輩一直住在神仙居中,與田僕射來往甚密。我聽聞他來到朔方已經有一年了,倘若他與左僕射是同學,為何這一年來從未找過左僕射?」

  童慶雲道:「前帝師裘水鏡這個人,我也知道。我家在東都的老神仙來信告訴我,他是個激進派,在東都朝堂上的鬥爭失敗,被貶了官。老神仙告訴我,要留意他,不要生出什麼麼蛾子。」

  「麼蛾子?」

  文立芳蹙眉,突然打個冷戰:「人魔,會不會是他弄出來的?」

  童慶雲瞳孔驟縮。

  文立芳道:「他不來,沒有人魔,他來了才一年,朔方便出現了毒蛟龍和人魔。這不能不讓人懷疑……」

  「別說了!」童慶雲抬手止住她。

  文立芳忍不住道:「我不能不說!你想,倘若他在六十年前留下十錦繡圖,又在這個關鍵時期放出人魔,他再控制十錦繡圖來讓人魔順利出世,為禍天下,誰人能敵?童僕射,還是請聖人過來坐鎮吧!」

  童慶雲眼角劇烈跳動。

  與此同時,十錦繡圖合併完成。

  十錦繡圖中,蘇雲驚訝的打量四周,只見他們身邊的日月星辰和山川地理竟然在飛速的發生改變!

  那湖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片片檀香林,樹木如朵朵青雲,湖面上多出了長橋,把湖水分開,如同太極。

  湖中島長出了青瓦白牆,把島嶼圈起來,方方正正,宮殿重重,宮闈深深。

  天空中雲聚雲散,雲捲雲舒,有龍盤大山,矗立在遠處的雲巔,有高樓立於雲巔的山頂,長橋臥波,自湖中而起,綿延許多里與雲中高樓相連。

  又有華燈結綵,掛在雲橋兩邊,出入於雲霧之中。

  隱約可見山林間有田園風光,還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樹矗立在田園外,樹上有巨大的鳥巢,鳥巢中竟有宮殿。

  而在天空中與鳳巢宮殿相連的地方,還有一片海市蜃樓,是一片大漠黃沙的異象,那片海市蜃樓的上空竟還掛著一輪淡淡的殘月。

  十錦繡圖融為一體,色彩變得無比豐富,宛如一個真實的世界,令人分不出何謂虛,何謂實!

  而在湖中的方圓墅景中,一個女子和一個少年出現在宮殿的兩端,遙遙向外張望。

  檀香林中,有一個精明幹練的少年士子走出樹林,手持一根檀木削成的木劍,樹林中還有一個士子施展鱷龍吟拔起一株檀香樹,斬斷根鬚和樹冠,扛著樹走來。

  橋頭,雲端,龍蟠山上,天樓之中,田園之內,梧桐枝頭,甚至連那天空中的海市蜃樓的大漠中,也出現一個個士子的身影。

  三萬士子中選拔出來的二十位最強士子,悉數現身!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8 12:18 PM

第0070章 邪裡邪氣

  蘇雲目光掃過十錦繡圖奇麗壯觀的景色,這種靈界讓他心曠神怡,甚至連氣血也似乎變得異常活潑起來。

  「三萬士子中選拔出來的二十位最強者!」

  他瞥了瞥身邊的雙馬尾辮子少女,心道:「十九位最強者!打死其中十。

  雲霧中傳來猿啼,衝擊霧氣,隱約間李竹仙彷彿看到有鱷龍在霧氣中翻騰,青青滑滑的身軀從她不遠處游過,鱷龍背上是一頭金色暴猿,按住龍嘴,正在暴打。

  接著,骨骼斷裂的脆響傳來,然後一切聲音平息。

  突然,一道火浪從少女身邊飛馳而過,儼然是一隻畢方神鳥御火而行,速度極快。

  李竹仙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只聽下方傳來轟隆隆的雷音,畢方驚空般的啼鳴貫穿她的腦海,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蘇雲的聲音傳來:「竹仙,已經解決了。咱們繼續向前。」

  李竹仙明明聽到蘇雲的聲音,卻看不到他的蹤影,突然醒悟過來:「他在橋下!」

  李竹仙壯著膽子向前走去,她行走在橋面上,而蘇雲則在橋下行走,兩人一個頭上腳下一個頭下腳上,幾乎是同時起步,落步,腳步聲也重疊在一起。

  李竹仙緊張得手心裡都是冷汗,繼續前進,突然她看到前方一個士子不知從何而來,一出手便是三十六散手,如同長著多頭多爪的鱷龍魔怪,兇惡無比!

  就在此時,橋下一頭暴猿一躍而起,抱起那士子便向橋下縱去。

  「啊--」橋下傳來悠長的慘叫聲。

  李竹仙額頭冷汗津津,強撐著走出雲霧區,抬頭看去,只見長橋來到鳳棲越景的鳳巢前。

  雲霧散去。

  十錦繡圖中的這株梧桐樹高的不可思議,樹的枝幹如同一條條粗大的道路,長橋便穿梭在樹冠之間,在樹枝中穿梭。

  鳳巢處在樹冠中,巢中有宮殿,蘇雲從橋下走到橋上,又一次走到李竹仙前面。

  李竹仙稍稍放心,回頭看去,但見梧桐樹高達一兩百丈,向下望去,湖面也顯得袖珍起來。

  而在鳳巢的旁邊,還有一道虹橋,是七彩的虹,一端搭在鳳巢邊緣,一端則連接著海市蜃樓。

  那片海市蜃樓正是十錦繡圖中的塞外漠景圖!

  通過這道彩虹橋可以進入塞外漠景,而想要進入龍蟠山景,則需要從塞外漠景縱身一躍,跳到龍蟠山上。

  在龍蟠山上一座高樓聳立雲霄。

  蘇雲與李竹仙來自天臨上景,經過方圓墅景、行雲天景、華燈麗景等地,又有幾位來自田園風景、檀香御景的士子跟在他們身後,也被蘇雲除掉。

  現在,便只剩下了眼前的鳳棲越景、塞外漠景、龍蟠山景和天樓秀景。

  蘇雲在鳳棲越景的鳳凰宮中走了一圈,搖頭道:「裡面沒人。」

  李竹仙跟著他跳上彩虹橋,這橋樑是由色彩組成,走在上面軟綿綿的,令人嘖嘖稱奇。

  現實中的彩虹肯定是不能走在上面的,不過這裡是十錦繡圖所形成的靈界,人的夢境就是發生在靈界中的事情,因此走在彩虹橋也就不離奇了。

  兩人走過彩虹橋,進入大漠,前方沙丘連綿,紅日西斜,掛在沙丘的上空。

  蘇雲停下腳步,捻起一縷沙,若有所思。

  「竹仙,你有沒有嘗試過以氣血來控制沙子?」他突然道。

  李竹仙微微一怔:「以氣血來控制沙子?」

  蘇雲起身,氣血化作蛟龍,黃沙也被捲入其中,粒粒黃沙與氣血蛟龍相融合,化作一條黃色的蛟龍!

  李竹仙上前打量,用手用力戳了戳,一粒粒在氣血的作用下浮空的細沙隨著她的手指向內縮去,隨即又彈了回來。

  李竹仙驚訝道:「好像比純粹的氣血要堅固一些!純粹的氣血,雖然攻擊力很強,但很容易被打碎。」

  蘇雲點頭,有些興奮:「用黃沙或者流水,應該都有加固氣血顯化的效果。不過消耗的氣血也比尋常多出一些,對我來說還可以接受。」

  李竹仙試驗一下,她沒有修煉洪爐嬗變,沒有蘇雲那麼強大的氣血,因此感覺到自己的氣血修為消耗飛快。

  「這不就相當於半個性靈神兵嗎?」

  這女孩突然呆住了,猛地一拍手,把蘇雲嚇了一跳,興奮道:「小雲哥,性靈神兵是依據性靈神通,用各種煉寶的材料煉製而成。利用黃沙,相當於有了半個性靈神兵!」

  少女激動得走來走去:「或者也可以儲存一些淬毒的沙子之類的東西,與人交手的時候用出來,打不死對手也可以毒死對手!對了,還可以放火!」

  她眼睛亮晶晶的:「氣血與火焰混在一起,提升招法威力!還有還有,還可以把青虹幣磨成刀片混在黃沙中,讓人防不勝防!」

  她越說越興奮,都是些陰招損招,而且越來越下三濫。

  蘇雲眨眨眼睛,心道:「牧歌的妹妹,好像有些邪裡邪氣的……」

  突然,兩人身後黃沙動了起來,一條黃沙組成的鱷龍在沙漠中潛游,向他們接近。

  「哤咕--」

  雷音轟動,鱷龍一躍而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8 08:11 PM

第0071章 姑娘,你不冷嗎?

  這鱷龍從黃沙中躍起的同時,蘇雲身後的黃沙蛟龍猛地扎入沙漠之中。

  那鱷龍咬住李竹仙猛地翻滾,同一時間,李竹仙身後十多步遠近,黃沙地下一人破土而出,躲避從大漠下穿行而來的黃沙蛟龍!

  李竹仙反應迅速,立刻後退躲避,但是腳下突然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住。

  她急忙低頭看去,卻是蘇雲踩著她的裙角,她正欲掙脫,卻被那黃沙鱷龍咬住身子衝出丈外。

  那黃沙鱷龍在空中便翻滾起來,李竹仙的身軀立刻變得淡薄,即將被送出錦繡圖。

  「蘇雲,你使壞害我!」李竹仙向蘇雲氣急敗壞吼道。

  另一邊,蘇雲一腳踩住李竹仙裙角的同時,抬起右臂,氣血灌入右臂,整條手臂頓時肌肉虯結,如虯龍盤繞在肌膚下。

  他指尖一縷黃沙,屈指一彈。

  猿公訣第六招,猿公彈劍!

  咻--

  一聲銳利的破空聲傳來,那躲入黃沙大漠中的士子剛剛躍起,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第一粒黃沙打入他的眉心時,他的身軀便已經開始變得淡去。

  蘇雲彷彿早就料到他躲在那裡,會從那裡跳起,也算出了他跳起的時間,屈指彈出那一道黃沙組成的劍氣,恰恰是他無處借力無法躲避之時。

  同一時間,李竹仙向他吼了一嗓子,也跟著消失。

  「看來,李竹仙不是人魔。」

  蘇雲抓起一些黃沙放進兜裡,心道:「如果這姑娘是人魔的話,那麼她會擋下這一擊。她留在這裡太危險了,也該離去了。」

  他對李竹仙始終有所懷疑。

  躲藏在大漠之中的那個士子雖然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卻瞞不過他的氣血感應,蘇雲故意在沙漠之中停留,就是為了給那士子出手偷襲李竹仙的機會。

  畢竟李竹仙是李牧歌的妹妹,蘇雲直接下手淘汰她的話,無法向李牧歌交代,所以借助那士子之手是最佳的辦法。

  既可以驗證李竹仙是否是人魔,又可以不用破壞他與李牧歌之間的友誼。

  蘇雲很珍惜與李牧歌的友誼,李牧歌讓他感受到城裡的陌生人的溫暖。

  而且,前面的路可能危險無比,於情於理,蘇雲都不希望李竹仙繼續跟著自己。

  因為十錦繡圖中,只剩下前方的天樓秀景中的最後一人!

  在蘇雲的氣血感應中,那人的氣血如同早晨從黑暗中升起的朝日一般,無比濃烈!

  至於其他士子,都已經葬身在那人的手下!

  「現在的情況,如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龍陵。」

  蘇雲邁開腳步,向大漠邊緣走去,待來到海市蜃樓的邊緣,突然縱身一躍,從雲端跳下。

  「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龍陵大雪封山,天道院士子的屍體被冰雪掩蓋,只剩下領隊學長與韓君尚且活著。只剩下他們兩人時,人魔終於露出了真面目。而現在,靈界之中只剩下了我們兩人!」

  下方,一座瑰麗的高樓映入眼簾,高樓矗立在龍蟠山上,樓下的龍蟠山與雲霧齊高!

  「所以,人魔應該要現身了!或者是我,或者是你!」

  狂風撲面,蘇雲從一朵朵雲層中穿過,距離那座高樓越來越近。

  那座高樓,正是十錦繡圖中的天樓秀景!

  呼--

  蘇雲突然催動畢方變,施展夜煽杭都火這一招,他的身後兩張巨大的羽翼張開,赤紅色的羽翼像是火焰一樣,迎著撲面的狂風!

  與此同時,他的另一股氣血化作畢方神鳥,利爪抓住他的身軀,努力以氣血振翅,減緩速度。

  不過他的下墜之勢還是太快,強大的壓力直接讓畢方的氣血羽翼變得破破爛爛,以這個速度墜落下去,肯定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蘇雲催動氣血,體內傳來一聲聲畢方鳴啼,從鳳鳴鶴唳,直接來到驚空,氣血以狂暴的速度運行!

  突然只聽轟的一聲,他身後的一對畢方羽翼竟然燃燒起來,熾熱的火焰加熱空氣,讓翅膀的升力更強!

  然而升力足夠了,但翅膀的強度還是不夠堅韌,不足以承載他的身軀。

  畢方神鳥和他身後雙翼都被狂風吹得破破爛爛,即將折斷!

  就在這時蘇雲兜裡的黃沙飛出,與他的氣血融合,在火焰中化作的翅膀中的骨骼,頓時羽翼變得堅韌無比,硬生生將他的下墜之勢減緩下來!

  蘇雲努力模仿畢方,振動羽翼,終於落在天樓的樓頂,但他的衝擊之勢還是很快,身形止不住沿著樓簷向下滑去!

  他臨危不亂,嘩的一聲展開一對畢方羽翼,火光熊熊,同時腳下發力,一塊塊青瓦啪啪炸開,被他踩得粉碎,總算在滑到樓簷邊緣時這才止住身形。

  他的腳下向前半步,便會墜下百丈樓宇,而蘇雲卻彷彿沒有看到這一幕,絲毫不見驚慌。

  他的身後畢方火翼收攏,還原成氣血,收入體內。

  他的畢方羽翼還在燃燒,還原成氣血時一團火光在他身後炸開,火焰消失。

  蘇雲張開手掌,畢方羽翼中的黃沙落入手中,依舊被他放在兜裡。

  「倘若尋到真正的神鳥畢方,瞭解其骨骼構造和身體詳細構造,以氣血顯化,應該可以讓人化作羽翼飛起。」蘇雲心中默默道。

  他這次試驗雖然危險,但讓他看出格物的重要性。

  即便是畢方神行養氣篇,也有更大的潛力等待挖掘,並沒有被完全開發出來。

  而其他功法,如仙猿養氣篇,可以格渡過劫的金猿,提升功法威力。洪爐嬗變養氣篇,倘若可以格真龍,便可以煉成真龍吟,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再如聖公子的日月疊璧養氣篇,倘若能夠來到太陽上月亮上,詳細的格一格太陽月亮,那麼對這門功法的威力提升,該是如何巨大?

  當然,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蘇雲向前邁出一步,身形向下墜落,但只墜落了一丈的距離,他的身後氣血化作蛟龍探出利爪,扣住樓宇頂層的地面。

  龍鬚飄揚,蘇雲的腳尖點在龍鬚上,輕輕借力,輕飄飄落在頂樓地面上,他的面前是一座宮殿建築。

  這座天樓百丈高,與當今時代的樓宇佈局有著幾分相似,每一層樓都是一層宮殿,樓宇便是由一重重宮殿疊加組成。

  在第十一代儒家聖人時期,還沒有這麼高的樓,所以這種樓只能存在文聖公的夢境中。

  而十錦繡圖,便是承載文聖公的夢境的靈界,煉製而成的性靈神兵。

  蘇雲走在天樓中,心中有些感慨,十錦繡圖是舊聖之一的文聖公對未來的暢想,他走在文聖公的夢境中,看到了現在城鎮的雛形,不能不令人唏噓。

  舊聖對未來的暢想,在今日已經實現。

  突然,他的耳畔傳來沙沙的聲音,蘇雲心頭狂跳,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幾乎忍不住要轉身逃走!

  這沙沙的聲音,正是他第一次去葬龍陵遇到全村吃飯時聽到的那個奇怪的聲音!

  沙沙的聲音出現,表明在這座天樓中的不是士子,而是人魔!

  他絕不可能戰勝的強大生物!

  「人魔!」

  「外面有這麼多高手,為什麼人魔還敢出現?」

  「不對,不對!真的是人魔嗎?人魔所過之處一片屠戮,但是這次大考並沒有血流成河!」

  「難道是我的五感六覺被蒙蔽了?其實我在大考中擊敗的士子都已經死了,其實我腳下血流成河手上沾滿鮮血?」

  蘇雲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懼,急忙調動自己的氣血,壯大自己的感官去感應周遭的世界,

  他甚至閉上眼睛以氣血來感應周圍,但是一切與尋常並無區別。

  人魔在弱小時期最擅長的便是偽裝,便是蠱惑人心,便是挑起殺戮,甚至被寄生者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寄生,直到意識被徹底替代。

  蘇雲始終檢查不出異樣,定了定神,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他還有機會。

  即便是人魔,相同的境界下也未必能破去那一劍!

  仙劍一出,所向披靡,不可能有對手!

  沙沙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越來越清晰,最終變成一個少女般輕柔的聲音:「天門鎮的小瞎子,你來了……來了……來了……」

  回音在他耳畔傳盪,像是落葉,從他的耳邊飄到腦海裡,又從腦海飄到心裡,慢慢的在心底沉澱。

  蘇雲不為所動,走入宮闈,眼前是一道道輕紗幔帳,隨風飄動。

  少年腳步沉穩,抬手撥開輕紗幔帳,不斷前行,長廊中青燈掛在牆壁上,照亮道路,再向前走,便是深宮的正堂。

  蘇雲走入正堂,抬頭便見一個紅衣少女斜斜的躺在宮殿的寶座上,右手握拳抵著下巴,側頭向他看來。

  那少女長長的衣袖鋪在地上,猩紅如血。

  「我叫梧桐。」

  那少女雙腳上有著銀色的腳鐲,腳鐲上各掛著三個金鈴鐺,每個鈴鐺有鵪鶉蛋大小。

  「等你很久了。」

  她右足抬起,輕輕放在地面上,腳上沒有鞋子,五根雪白的腳趾翹起,平緩的放在地面上。

  她的腳白得像是透明的一般,彷彿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倘若細看,甚至可以看到細微的血管。

  「大冬天的,梧桐姑娘你不冷嗎?」蘇雲笑道,臉上習慣性的掛著燦爛陽光卻又迷茫無知的笑容。

  這是看不見東西的小瞎子的笑容,用來掩飾自己的無助和惶恐。

  他自然認出了這個女孩。

  這紅衣少女,就是他被納入天臨上景圖之時,驚鴻一瞥,看到全村吃飯焦叔傲頭頂的那個少女!

  他無意中瞥見那少女,卻沒想到在最後的對決中,會遇到這個女孩!

  「不冷。」

  寶座上的女孩兩隻腳放下,站起身來,向他走去,輕聲道:「我的身體,本來便是涼的。」

  她習慣性的前腳掌著地,雪白粉嫩的腳趾落在地面上,輕輕抓著地面,腳掌才會完全著地。

  蘇雲從她的雙足上移開自己的目光,晃了晃頭。

  隨著這女孩的接近,氣血的壓迫越來越強,他的眼前天門鎮的烙印又再度出現,北海水柱,天頂的另一個世界,以及那口拖著長長的光芒的仙劍!

  這一幕又佔據了他的視野,仙劍的烙印,再度堵住了他的眼瞳。

  他又變成了瞎子,看不見四周的事物。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9 12:23 PM

第0072章 劍挑梧桐

  如他所料,在錦繡圖中只剩下兩人的時候,人魔現身了。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哪怕同樣被禁錮在築基的境界上,他與人魔的差距還是無比巨大!

  人魔不曾動手,僅僅是氣血壓迫,便讓他的雙眼再度失明!

  那紅衣女孩梧桐拖著長長的衣裙,圍繞蘇雲走動,聲音輕柔:「你是我離開葬龍陵時遇到的第一個人類寄生物。我打算寄生在你的身上,但是看到有諸多鬼神站在雲霧之中盯著我,我放棄了。」

  蘇雲悄悄抬腳,踩住她拖在地上的裙角,笑道:「那是我天門鎮中的前輩。他們在我失明的時候會出現保護我。」

  「那時會,但現在不會。你已經沒有他們的保護了。」

  梧桐幽幽道:「不過當時我因此放過了你,之後進城寄生在這個姑娘身上。」

  蘇雲感受到腳底傳來扯動,眉頭一挑,悍然出手!

  他一出手便是洪爐嬗變和日月疊璧兩種功法的結合,心法他用的是洪爐嬗變,而武功則是日月疊璧!

  他所施展的是日月疊璧的第六招。

  第六招的名字就叫日月疊璧,所謂日月疊璧,意思是太陽和月亮像兩塊玉璧一樣疊在一起,指的是月食和日食兩種天象。

  日月疊壁的功法左手為陽右手為陰,左手指日右手指月,當日月疊壁時左手在前便是日食,以陰為主,右手在前便是月食,以陽為主。

  蘇雲一手氣血化作大日一輪,一手氣血化作明月一輪,雙手如箭穿圓環,腳踩那少女梧桐長長的裙擺,逼上前去,雙手連穿,每一擊的力量擊打在空中都爆發出彭彭的巨響!

  然而,他的一顆心越來越沉,無論他怎麼攻擊,他都未曾碰到那女子的一分一毫!

  他即便踩著對方的衣裳,也像是始終與那女子差著一段距離。

  蘇雲停止進攻,竭力回憶自己進入這片正堂時所看到的景象,在腦海中形成一幅空間地理圖。

  普通的地理圖是平面的,而他還是瞎子時養成繪製地理圖的習慣,他腦海中的地理圖卻是立體的。

  「我在來到朔方之後,想通了一些事情。」

  梧桐的聲音傳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飄忽不定,那聲音中像是沒有任何感情:「我想通的這件事,是為何我能從葬龍陵中逃出來。」

  蘇雲怔了怔,露出思索之色,展顏笑道:「那麼,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

  梧桐的聲音像是從他的心底傳來,她像是藏在蘇雲的胸膛裡,在他胸膛裡發出悅耳卻沒有感情的聲音:「有人需要我來禍亂天下,製造動亂,而他來除掉我,獲得名利和聲望。他想以此來完成一場改天換地的大業。」

  蘇雲踩著她的衣裙移動腳步,問道:「這個人是誰,你也想通了?」

  梧桐的裙子像是可以不斷生長一樣,蘇雲踩著這少女的裙子,始終尋不到這少女在何處。

  按理來說,如果梧桐的裙子真的這麼長的話,輕易便可以鋪滿整個宮殿,讓宮殿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紅裙!

  「她的裙子在生長!」蘇雲心道。

  這時,蘇雲感覺到自己在張口,自己在發出少女梧桐的聲音!

  他聽到自己在說:「想通了。那個人,自然是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個人。他像是真龍一樣,出類拔萃,卓爾不群,他也像真龍一樣可大可小,可隱可現,可遨遊九天,也可以潛入深淵隱藏行跡。」

  蘇雲毛骨悚然,梧桐那個女子彷彿與他的身體融合在一起,能夠控制他的舉動一般。

  他終於知道,一百五十年前葬龍陵的天道院士子,為何不惜所有人都死在葬龍陵,也不敢離開。

  因為帶著這個人魔離開,只怕外面的世界根本無法抵禦人魔的摧殘!

  所以他們抱著誓死的決心,必須把人魔留在葬龍陵!

  「人們都說人魔是最可怕的。」

  那少女梧桐像是從他身上離開了,聲音從他身體左側向上的方位傳來,彷彿漂浮在空中:「但是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人魔,不正是人心的陰暗所化的魔嗎?而有些人,天生就是人魔。一百五十年前殺死我,活著離開葬龍陵的那個人,他的作為印證了我的這個觀點。」

  蘇雲哈哈大笑,強裝鎮定,道:「你既然想通了,那麼為何還要參加這次大考,製造混亂?」

  他的雙眼依舊看不見東西,只能憑氣血感應到一團模糊的影子,圍繞自己,在頭頂上空飛來飛去,像是寺廟裡的飛天神女。

  「他引誘我製造殺戮,我也在尋找機會引誘他露出真容。」

  少女梧桐的聲音飄忽不定,笑的很是歡快:「他躲藏起來了,在暗處,找不到他的真身,我自然無法奈何他。但是他引誘我製造殺戮,我未嘗不可借此機會引誘他現身。」

  蘇雲心中微動,竟然對人魔產生了一絲欽佩,道:「所以你在進入朔方之後,便已經完成了轉生,你根本無需借助這次大考,選擇最強寄生者,對不對?」

  「我轉生需要三次血祭,血祭的規模越大,我轉生後的實力越強。那人以為我必然會借助這次士子大考來製造混亂轉生。但是他沒有料到,我在進城之後便已經完成了轉生。」

  少女梧桐像是從空中來到了地面,牽著蘇雲的手,蘇雲感覺到她的手掌冰涼,像是死人的手。

  女孩挽著他的胳膊前行,依靠在他的身上,輕聲道:「我知道他準備利用我,所以我根本沒有去製造屠殺,我選擇了最穩妥的一條路。我在來朔方的路上,便已經完成了三次血祭,入城之後直接轉生,慢慢成長。我在等待著他露出馬腳。」

  她拉著蘇雲向前跑,回過身來看著蘇雲,像是戀人牽著情郎的手,笑道:「他是多麼狡猾的一個人。他一定會隱藏得很好。我故意讓毒蛟在外面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又在外面製造了兩場混亂,為的就是給他這個露臉的機會。可憐的毒蛟,至今還以為我是神龍!」

  蘇雲身不由己的跟著她前行,不由打個冷戰,哈哈笑道:「你真是個小機靈鬼,我發現我逐漸喜歡上你了。」

  「是的呢!」少女梧桐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親暱的蹭了蹭。

  蘇雲被她蹭得像是炸毛的狐狸,根根汗毛倒豎,強撐著笑道:「他暴露之後,你便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了,而那時你卻隱藏在暗處,攻守轉變,他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少女梧桐停下腳步,開心得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像是得到獎勵的戀人,親暱萬分:「他一定想不到我也在等待著算計他!現在,外面的天應該快黑了吧?你我之間,還有一戰呢!」

  蘇雲雙手攬著她的腰肢,笑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只吃了一頓飯,午飯還沒有吃。你餓不餓?要不先吃點東西?」

  少女梧桐吃吃笑道:「吃什麼?這裡是靈界,能有什麼吃的?」

  「吃我一擊!」

  蘇雲哈哈大笑,攏她入懷,不由分說施展出老猿抱鐘,向下重重頓去!

  若是尋常士子,吃他這一擊,全身骨骼都會被打散,然而他懷中少女卻突然間消失,讓他這一擊的力量完全落空。

  蘇雲心中一沉,笑道:「梧桐,你用氣血壓制我的五感六覺,給我造成了幻覺?那麼你真身何在?」

  「我一直躺在寶座上,從未動過身子。」

  蘇雲猛地側身,面朝寶座的方向,額頭冒出冷汗。

  寶座上,紅衣少女款款起身,自始至終,她都未曾動過,而是以自身的氣血壓迫蘇雲的氣血,給他造成種種幻象!

  而這一次,她決定動手了。

  「我還有一個疑問。」

  蘇雲露出茫然無知的微笑,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我若是死了,你便是最強者,外面的人肯定會懷疑你是人魔!而你若是放過我,便不怕我活著離開這裡之後,把你的事情說出去?」

  「蘇郎,你想什麼呢?」

  少女梧桐噗嗤笑出聲來,輕輕撫摸他的臉龐,為他拭去額頭的汗水,語氣平緩的說道:「他們不會信你的,因為我會分出一部分寄生你,吞噬你的性靈。你就是人魔,你淘汰了我,成為唯一的獲勝者。而且……」

  就在這時,蘇雲體內傳來劇烈的雷音,元氣近乎爆炸般的提升,湧入他的右臂之中!

  「哤咕--」

  他胸腔中的雷音化作怒龍的長吼,氣血以無比恐怖的速度湧入右臂,蘇雲轉身,出劍!

  就在他出劍的一剎那,他再度失去了對那少女梧桐的感應。

  「而且,你就是人魔,你會出去之後大開殺戒。」

  紅衣少女梧桐,出現在他的「視野」裡,那少女一身大紅,行走在天門鎮的烙印中,抬頭看了看天穹上的仙劍,又向他笑了笑:「他殺了你,便會以為我死了,放鬆警惕。從此敵明我暗,他便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蘇雲咬牙,元氣湧入雙眸之中,八面朝天闕得到元氣滋潤,立刻變得明亮起來。

  「能否活命,在此一舉!」

  蘇雲近乎瘋狂,拚命催動那八面朝天闕的烙印:「我倒要看看,十錦繡圖能否對抗復甦的天門,封印我的性靈!」

  八面朝天闕中無數神獸圖案復活,飛向天門,天門復甦,一股難以想像的引力傳來,牽引蘇雲的性靈,試圖將他的性靈拉入另一個世界!

  同一時間,十錦繡圖鎮壓蘇雲的靈界,讓蘇雲的靈界保持封閉狀態,而他的性靈,正是處在自己的靈界之中。

  天門的力量,與十錦繡圖的力量,在這一刻突然碰撞!

  蘇雲耳畔傳來一聲鐘鳴!

  那是熟悉的黃鐘的鐘鳴!

  他的氣血近乎狂暴般的提升,那是性靈神通中蘊藏的氣血與他自身的氣血相連,融合到一起,讓他回歸蘊靈境界!

  蘇雲雙眼中,無論仙劍還是天門鎮,或是波濤洶湧的北海和天外世界,同時旋轉,向四周隱去。

  他的眼睛復明,五感六覺悉數恢復,正堂的景致再度出現在他的眼中,那紅衣少女也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蘇雲怒吼,側身以臂為劍,出劍,劍挑梧桐!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19 08:12 PM

第0073章 仙劍斬人魔

  同一時間,坐鎮在十錦繡圖上的裘水鏡、田無忌和左松岩赫然發現,錦繡圖突然劇烈浮動,像是有一股可怕無比的力量在突破錦繡圖的壓制!

  神仙居中,童慶雲、文立芳與一眾各大學宮的西席先生急忙來到窗邊,只見錦繡圖抖動起來,甚至讓四周的樓宇也跟著搖擺,險些撞到空中的那一道道雲橋!

  眾人驚慌不已,此時十幅錦繡圖已經融合歸一,變成一幅圖,又有裘水鏡這樣的絕頂高手親自鎮壓,竟還鎮壓不住!

  此時天色已晚,雲橋上有靈士點燃劫灰,點亮明燈,為道路照明。

  樓宇中也有一個個房間亮起了燈光,朔方城泛著明珠般的光芒。

  十錦繡圖的波動引起的波動,讓一盞盞明燈彭彭炸開,很快樓宇和道路都是漆黑一片!

  「人魔果真在圖中!」神仙居中的眾人驚呼起來。

  有人喃喃道:「帝師控制文聖公的大聖靈兵,竟然還鎮壓不住,如此吃力,人魔真的這麼強大嗎?」

  錦繡圖上空,鏡光如柱洞照下來,被衝擊得飄搖不定,而在明鏡之上,無數星辰的光芒從宇宙中洞照下來,在鏡中匯聚。

  此時,裘水鏡被衝擊得身形不穩,搖搖晃晃。

  文立芳見狀,心急如焚,咬牙道:「童僕射,人魔在圖中,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這個裘水鏡,到底是要鎮壓人魔還是要助人魔復生?他是在幫助人魔降臨!僕射,等不得了!」

  童慶雲遲疑,猛地咬牙,厲聲道:「文僕射,你我一起出手,務必阻止他,阻止人魔降生!」

  兩人衝出神仙居,各自祭起性靈神兵!

  童慶雲乃是文昌學宮的僕射,童家本身也是朔方城的大世家,他的性靈神兵自然是重寶一件。

  那神兵飛出,乃是一口三腳圓形煉丹爐,厚重無比。

  丹爐有四個風眼,風眼中鏤空著畢方圖案,隨著爐中的丹火溫度提升,那四隻畢方竟似活過來一般,在風眼中振翅遨遊!

  童家與朔方城一代的築基功法畢方神行養氣篇大有淵源,這門功法其實是童家的家傳功法,當年元帝推行官學,童家的老神仙便把自家的功法送了出去,傳授給朔方一代的官學。

  朔方無數士子,可以說都是承了童家的恩情。

  而童家的性靈神兵,也是帶有畢方的圖案,童家很多靈士,也都是觀想畢方,有不少靈士打造的靈兵也多有畢方圖案。

  另一邊,文立芳也將性靈神兵祭起,她的性靈神兵乃是一口奇特的銅鏡,銅鏡的構造極為複雜,被她輕輕一拉,那銅鏡像是剪紙一般,竟然錚錚錚前後分出無數個層面。

  銅鏡又與剪紙不同,每個層面之間相互向不同的方向運轉,中心的層面越來越明亮。

  文立芳是九原學宮的僕射,文家也是個大家族,儘管比不上童家,但也是世代相傳的世家,底蘊深厚。

  她的性靈神兵也是極為強大,只是並非是文家的寶物,而是九原學宮的鎮宮之寶。

  文家不像童家有著那麼恐怖的背景,因此她無法像童慶雲那樣隨手拿出一件重寶,只好動用九原學宮的鎮宮之寶。

  九原學宮常年在四大學宮中位列第三,有時候還能擠下陌下學宮排到第二位,其鎮宮之寶自然非同小可!

  夜晚,正是裘水鏡「最虛弱」的時候,而且裘水鏡正在「全心全意」的催動錦繡圖的力量對抗人魔,面對他們這兩大強者的突襲,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童僕射,文僕射,你們做什麼?」

  陌下學宮僕射田無忌見狀,不由大怒,厲喝一聲:「天雷照!」

  轟!

  天空中一團亮光炸開,天空中雷霆交織,光芒如瀑布般落下,圍繞錦繡圖形成一個巨大的罩子。

  但下一刻,田無忌的神通便被兩人破去。

  田無忌騰空而起,迎上童慶雲和文立芳。

  「老田頭閃開!」

  童慶雲大怒,全力催動丹爐,丹爐中神鳥鳴叫,熊熊火焰自其中飛出,化作長達數十丈的火浪。

  呼!

  四隻畢方神鳥在火浪的端頭振翅飛行,繞過田無忌,向端坐不動的裘水鏡衝去。

  與此同時,文立芳催動那面古怪的銅鏡,傾盡所能催動銅鏡威能,向裘水鏡轟去!

  就在此時,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大笑:「兩位僕射,謝了!」

  文立芳和童慶雲臉色微變,只見十錦繡圖四周,一棟棟樓宇的頂樓,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個屹立在黑暗中的身影,猙獰而強大,如同鬼魅!

  此刻這些身影竟然齊齊向裘水鏡撲去,哪怕是田無忌的天雷照神通殘存的光芒,也無法照出他們的身影和面目!

  「天市垣老無人區的妖魔!」

  童慶雲和文立芳臉色大變,文立芳失聲道:「這些無人區的老怪物,怎麼會盯上裘水鏡?糟糕!來不及收力了!」

  他們的性靈神兵威力已經爆發,根本來不及收力。

  直到此時,他們才回過味來,這是一場針對十錦繡圖主人的局。

  這個局的目的,不是為了釋放人魔,讓人魔復生,也不是在朔方城造成大動亂,而是重創甚至殺死十錦繡圖的主人,讓朔方城少了一個最強大的戰力!

  沒有了這個戰力,便無人能降服人魔,無人能對抗動亂,天市垣的無人區也可以因此而擴張,那些被鎮壓的妖魔鬼怪,便可以大張旗鼓的進攻朔方!

  只可惜,他們醒悟得晚了一些。

  突然,裘水鏡長身而起,天空中那面聲勢浩大正在接引天光維持十錦繡圖的明鏡,突然嗡的一聲洞照下來,明鏡嘩啦啦飛行,圍繞裘水鏡呼嘯旋轉。

  這一瞬間,四面八方的黑暗被光芒洞徹,裘水鏡身邊彷彿立著無數塊通透的鏡子,折射四面八方一切隱藏隱匿的身影,將每一個人的面孔照亮!

  不僅如此,他的鏡面折射出每一個人的神通,折射出每一個性靈神兵正在綻放的威力威能。

  裘水鏡抬手,手底出現一面面圓形如水幕一般的明鏡,迎上第一道神通。

  那神通正是丹爐中的畢方神鳥,呼嘯衝來,撞入明鏡中,發出咚的一聲輕響,像是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面發出的聲音。

  那畢方隨即化作鏡中的火鳥,振翅,卻一動不動,彷彿靜止在鏡中。

  裘水鏡手掌移動,空中次第出現一面面圓形水幕般的明鏡,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一面又一面水幕般的鏡面鋪開,迎上一招招神通一口口靈兵。

  小石子砸入湖面的咚咚聲也連成一線,響個不停。

  唰。

  裘水鏡抖了抖衣袖,雙手背在身後,所有神通和靈兵,悉數消失一空,只剩下一面面漂浮在空中的水鏡。

  他從下午便開始接引天光蓄力,為的便是這一刻!

  四周正撲向裘水鏡的那些無人區妖魔不由得臉色大變,其中一頭老妖叫道:「他不是錦繡圖主人!快走--」

  裘水鏡四周高懸的明鏡之中,那些被定住的神通和靈兵突然威力爆發,從鏡中激射而去!

  童慶雲急忙高聲叫道:「水鏡先生,我並非是有意……」

  轟!

  他連中十幾道神通,倒飛而去。

  而四周中招的天市垣妖魔鬼怪更是不知多少,有的大妖當場炸開,有的直接魂飛魄散,天空中殘肢斷臂如雨般落下,其他妖魔鬼怪各自負傷,紛紛遠遁,在一座座高樓和一道道雲橋間跳躍不定,飛速遁走。

  那些妖魔很是強大,否則也不敢進入天市垣,然而面對裘水鏡,他們卻還要遜色太多,中招之後便知道倘若不逃,必死無疑。

  「釋放人魔的那人誤中副車,但我誤中副車,並未將那人的真身引來。」

  裘水鏡面色一沉,衣袖一抖背在身後,揚聲道:「所有西席聽令,追擊窮寇,盡量活捉!一定要活的,必須要查出這些妖魔背後是誰在指使!」

  神仙居中,各大學宮的西席先生聞言,紛紛縱身而去,追殺那些潛入黑暗中的妖魔。

  「水鏡先生……」

  童慶雲摀住胸口,嘴角帶血,踉蹌走來,聲音嘶啞道:「先生為何直接說出來要捉活口?若是這些妖魔背後有人主使,聽到這話,豈容他們活著回去?」

  裘水鏡背負雙手,直面童慶雲,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淡淡道:「童賢侄,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為了讓幕後那人出手,殺掉這些妖魔。」

  童慶雲驚訝無比,抬頭看著他:「請先生指教。」

  裘水鏡背後的手掌掌心向上,掌心中出現一面明鏡,不疾不徐旋轉,神通內蘊,暗藏殺機,悠然道:「這些妖魔逃走的方向各不相同,幕後那人想要除掉他們,便需要調動自己的勢力。只要他調動勢力,便會暴露自己。」

  突然,朔方城的夜幕下,一聲聲尖銳的哨聲傳來,武神捕的聲音顯得異常嘹亮:「所有捕快聽令,擒拿妖魔,不能放走一個!城防!調動城防!」

  童慶雲臉色大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失聲道:「武神捕!難道是他?」

  裘水鏡盯著他,緩緩散去背後的明鏡神通,繼續道:「區區武神捕還不配做這個幕後主使,只是一個小嘍囉而已。就算幕後主使能殺死所有的妖魔,老無人區中還有更為古老的魔怪。那時候,這些老怪物便會因為這些妖魔之死而出賣他。」

  他轉過身,遙望朔方聖人所居的山莊,微笑道:「那麼,他就無處可藏了。」

  錦繡圖中,鐘聲響起,蘇雲以手為劍,傾盡所能,斬向梧桐!

  這一劍,是仙劍斬妖龍的那一劍,無敵的一劍,未曾有人能夠尋出破綻的一劍,絕不可能失手的一劍!

  嗤!

  劍芒如血,照亮天樓秀景,來到梧桐小腹!

  噹!

  又是一聲鐘響,蘇雲露出驚訝無比的神色,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這一劍,被擋下了。

  少女梧桐,將他這一劍擋下了!

  就在梧桐擋住這一劍的同時,少女的嘴角突然開始溢血,鮮血咕嘟咕嘟往外湧。

  她的五臟六腑開始受損,被強大的劍氣侵蝕,即將死亡。

  「好劍術!」

  少女梧桐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身形漸漸變淡:「你該如何向外面的人解釋,你不是人魔?」

  她處於瀕死狀態,身形消失,被送出錦繡圖。

  蘇雲呆呆的站在那裡,突然散去右臂氣血,踉蹌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天樓秀景的寶座上。

  他的左臂手肘搭在扶手上,左手撐著額頭,右臂無力的垂在一邊,陷入苦惱之中。

  是啊,現在,他該如何解釋自己不是人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0 12:32 PM

第0074章 長生的奧妙

  錦繡圖下的平台上,幾個西席驚慌叫道:「快來救人!」

  少女梧桐被送出錦繡圖,五臟六腑都處在破裂的邊緣,口中不斷有血湧出。

  這在歷次的大考之中是從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在錦繡圖中受傷,最多是皮肉之上,不可能受到致命的傷害。

  十錦繡圖可以保護士子不受致命傷,但是這個姑娘卻在錦繡圖中受了致命傷,難道說有哪個士子能對抗得了十錦繡圖的壓制不成?

  一位位西席先生仰起頭,仰望十錦繡圖,目光閃動:「圖中剩下的那最後一個士子,恐怕便是復生的人魔!」

  「七天之前,我還是天門鎮的少年,我身邊有四隻狐狸,他們是我同學。」

  蘇雲靠在天樓秀景最高層的寶座上,看向門外,門外有著長長的走廊,走廊的盡頭是宮殿的門戶,門外是碧璽般的天空。

  「那時候我唯一煩心的事情,就是鎮裡面有一位我尊重的老人可能不是人。」

  他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心中泛起閒愁:「這才過去七天時間,我怎麼便被捲入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之中?」

  他步履蹣跚的穿過長廊,來到宮門前,雙手搭在欄杆上。

  眼前的世界依舊明媚靚麗,海市蜃樓所化的大漠掛在天上,旁邊便是高入雲霄的梧桐樹,長橋如虹,穿過雲層蜿蜒而下,臥波湖上。

  靈界中的時間彷彿不流動一般,永遠的固定在這一刻,沒有煩惱,沒有憂愁。

  「鄉下的孩子進城上學讀書,為什麼這麼難?」

  蘇雲嘆了口氣,挪動一下右臂,他的右臂火辣辣的疼。

  右臂又廢了。

  他嘀咕著抱怨一句:「我只是想進城,和二哥想和弟弟妹妹一起讀書而已……」

  突然,天空中出現老者左松岩的面孔,巨大的眼睛像是天空中多出了兩輪太陽,骨碌轉動一圈,終於尋到蘇雲的身影。

  「左僕射,我如你所願,擊敗三萬士子和人魔,拿到了第一。」蘇雲面色淡然,仰頭道。

  呼--

  左岩松的面孔在天空中移動,排開天上的雲彩,甚至把太陽擠到一旁。

  那張面孔低垂下來,漂浮在蘇雲的面前,比天樓還要龐大,氣吐如風,氣吁如雷:「擊敗了人魔?你說你擊敗了人魔?」

  「天樓秀景的地面上,有她的血跡。」

  蘇雲抬頭仰望那巨大的面孔,依舊沉穩無比,道:「你可以查驗。」

  左岩松的左眼突然啵的一聲從眼眶裡跳出來,落地長出兩條腿腳,邁步往天樓秀景中走去,眼球後面還有長長的視神經和直肌斜肌。

  「有血跡並不能代表什麼。」

  那隻長出雙腿的眼球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我適才感覺到有股可怕的力量突破了十錦繡圖的鎮壓,那顯然不是你所能施展出的力量!倘若你就是人魔,那麼便是你突破了十錦繡圖的鎮壓,擊傷了士子梧桐!」

  話雖如此說,他還是走入殿內,採集了一些血樣。

  蘇雲面不改色,道:「是我自身的力量,突破十錦繡圖的壓制,擊傷人魔。人魔,正是排名第二的士子梧桐。」

  儘管眼前這一幕極為荒誕離奇,但他卻見怪不怪。

  這裡是錦繡圖內部的靈界,靈界中發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畢竟這裡是夢境,性靈所居之地。

  那眼球走了回來,縱身一躍,跳回眼眶裡,左右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在眼眶裡扎根。

  天空中的左松岩擠眉弄眼,過了片刻才恢復正常,冷笑道:「上使,你的意思是說,你自身的力量,還在十錦繡圖之上?適才是你強行突破十錦繡圖的壓制,擊傷了人魔梧桐?」

  蘇雲無奈的點了點頭,試探道:「我這麼說,是不是沒有人相信?」

  「連我都不信!」

  左松岩飄在天空中的老臉皺緊眉頭:「即便我知道你是天道院士子,又知道你是大帝派來的使者,我也無法相信你能戰勝人魔,更不相信你能突破十錦繡圖的壓制。」

  蘇雲沉默片刻,道:「你不信的話,其他人更不會信。」

  左松岩點頭:「沒錯。」

  蘇雲嘆了口氣,調動氣血,湧入雙眼,激發八面朝天闕,頓時天門再度開啟。

  轟--

  十錦繡圖中的靈界頓時地動山搖,與天門的力量相衝撞,讓整個圖中靈界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可能毀滅!

  蘇雲散去元氣,天門關閉,這股恐怖的衝擊這才徐徐停止。

  左松岩臉色大變,看著蘇雲眼中有些敬畏:「前輩高壽幾何?」

  蘇雲錯愕。

  左松岩肅然道:「沒想到前輩是與裘水鏡那小子一樣駐顏有術,讓我誤以為是少年,沒想到卻是天道院的老怪……老前輩!難怪可以戰勝人魔!前輩稍安勿躁,容我去想個主意。」

  蘇雲連忙道:「僕射,你誤會了!僕射,僕射--跑得真快!」

  錦繡圖上,左松岩悠悠醒來,急忙來到裘水鏡身邊,裘水鏡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讓童慶雲等人不敢近前攀談。

  左松岩顧不得許多,低聲道:「水鏡,圖中的蘇雲,是你們天道院的哪位前輩?」

  裘水鏡驚愕,轉頭看向他,露出不解之色。

  「你不用瞞我了,呵呵!」

  左松岩冷笑道:「你們是東都大帝的使者、欽差,來我朔方明察暗訪,你在明,蘇雲在暗!那蘇雲前輩,肯定是天道院的老怪物,一身修為實力極其恐怖,即便是文聖公的性靈神兵都壓不住……」

  裘水鏡挑了挑眉毛,抬手道:「你先等一會兒,我思緒有些亂,容我捋一捋。」

  左松岩耐著性子走來走去,裘水鏡過了片刻才整理出前因後果,試探道:「我是皇帝派到朔方的欽差,我在明?蘇雲是皇帝派往朔方輔佐我的暗使,在暗?」

  左松岩冷笑:「裝,你再裝!」

  裘水鏡定了定神,道:「你剛才說,蘇雲突破文聖公十錦繡圖的鎮壓,因此你稱他為前輩,覺得他是比我們倆還要古老的怪物?」

  左松岩心裡咯登一下,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裘水鏡道:「他不是。他是我教的。」

  左松岩悶哼一聲,原本便不高的身子頓時矮了一大截:「糟了,輩分一下子掉了兩輩!」

  裘水鏡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隨即被他隱藏起來,淡淡道:「你不必把我當成你的前輩的前輩,我不會佔你這個便宜。」

  左松岩吹鬍子瞪眼,咬牙道:「你已經在佔了!不說這個,蘇雲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眼中有東西。」

  裘水鏡遲疑一下,還是道出實情:「他眼中的東西至關重要,關係到長生的最後一步。當年平帝命人前往天市垣的天門鎮,為的就是研究這個東西。」

  左松岩打個機靈,聲音沙啞道:「就是這股力量,讓十錦繡圖這等聖人之寶也壓制不住,人魔也無法侵佔他?」

  裘水鏡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七年前天門鎮的那場劇變。蘇雲的眼中,便是天門鎮的研究成果。」

  左松岩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長生的奧妙,藏於他的眼中……天道院都是些什麼怪物……」

  裘水鏡目光奇異,卻沒有指出他的錯誤。

  「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怎麼洗去他身上的人魔嫌疑。」

  裘水鏡道:「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人魔,那位人魔小姑娘很懂得操控人心。」

  左松岩鬆了口氣,笑道:「這有何難?你是捐出十錦繡圖的那位前輩,又是前代帝師,大帝的老師,適才你又力敵老無人區叛亂,平定了一場大劫。現在你的威望,只消挑起輿論,稍加推波助瀾,只怕能夠與朔方的聖人相提並論!你說蘇雲不是人魔,誰敢質疑?」

  裘水鏡恍然大悟,這便是人心向背!

  現在他的威望,甚至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蘇雲留在天樓中,靜靜等候,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過了良久,他四周的天空漸漸變得黑暗,蘇雲定神看去,只見自己又落在平台上,四周也都是士子。

  --普通士子對人魔一事一無所知,只知道老無人區妖魔鬼怪來襲,全城搜捕的事情。

  「這三萬士子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度過了多麼危險的一夜。」

  蘇雲環視四周,心道:「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他們真幸福。」

  他本以為自己會被人重重盤問,但是沒有料到的卻是來了幾個自稱是文昌學宮、九原學宮和陌下學宮的首座西席先生,來勸說蘇雲報考他們學宮。

  「走開走開!」

  塗明和尚與閒雲道人走上前來,閒雲道人蠻橫的把那幾位首座西席先生推到一邊。

  塗明和尚滿面和善,寶相莊嚴,合十問訊,誠摯道:「小施主考得第一,可喜可賀,我們文昌學宮乃是四大學宮之魁首,小施主是否要來我文昌學宮?」

  其他三大學宮的首座西席先生冷笑不已,等著看笑話。

  「好啊!」

  蘇雲大喜過望,朗聲道:「久聞文昌學宮繼承文昌帝君的衣缽,教書育人,勸人向善,培育國之棟樑,乃天下官學之楷模。今日士子蘇雲,能夠得文昌學宮青睞,足以光耀門楣了!」

  平台上一片嘩然。

  三萬士子交頭接耳,這次大考第一的士子,竟然要報考文昌學宮?

  各大學宮的西席先生更是驚愕,隨即化作憤怒:「文昌學宮好不要臉,往自己臉上貼金,欺騙士子!」

  當即有幾位先生便要上前,與閒雲塗明理論。

  這時,聖公子白月樓走來,躬身道:「塗明大師,我也想拜入文昌學宮求學,懇請成全。」

  四周又是一片嘩然,那幾個學宮的首座西席險些昏死過去,文昌學宮何時成了香餑餑?

  連聖人的弟子竟然也要去文昌學宮求學!

  李竹仙擠入人群,惡狠狠的瞪了蘇雲一眼,向閒雲道人道:「道長,我也想報考文昌學宮!」

  平台上頓時鬧翻了天,吵嚷聲一片。

  聖公子白月樓自然不必提,朔方李家的李竹仙卻是位列前二十的士子,李家是本地世家,深知文昌學宮的底細,居然也要報考文昌學宮!

  「聽說李家的大公子李牧歌,報考的也是文昌學宮。難道這文昌學宮不是排在四大學宮的第四,而是第一?」有士子議論道。

  少女梧桐躺在擔架上,被人抬了過來,氣若游絲道:「道長,大師,學生也想拜入文昌學宮。」

  四周更是喧囂,連這次大考的第二名,也要報考文昌學宮了?文昌學宮是要上天了不成?

  就在這時,葉落公子擠入人群,叫道:「我也要報考文昌學宮!」

  眾人本來在嘩然,聞言突然安靜下來,無數雙目光紛紛落在葉落公子的身上。

  接著,眾人移開目光,繼續嘩然,議論紛紜。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0 08:14 PM

第0075章 朔方第四,全國前三

  蘇雲警覺的瞥了瞥聖公子白月樓和少女梧桐。

  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是想學聖人的偽君子,一個是人魔復生,倘若成為文昌學宮的士子,還不惹得文昌學宮雞犬不寧?

  李竹仙則在惡狠狠的盯著他,顯然還記著他踩自己裙角,害得自己被人打死的事情。

  蘇雲感覺到她的目光,回過頭來向少女報以善意的微笑,心道:「竹仙姑娘有李牧歌的照顧,應該沒有多大危險。」

  「笑也沒用!」

  李竹仙哼了一聲,臉擰到一邊,心道:「我生氣哄不好的!」

  「好啊!」

  塗明和尚笑瞇瞇道:「四位能夠成為文昌學宮的士子,是文昌學宮之幸。」

  葉落公子咳嗽一聲:「大師,不是四位,是五位,我也報考文昌學宮!」

  塗明和尚有些不太樂意,葉落公子但凡考了一分,他也不會拒絕,畢竟文昌學宮只能在其他學宮後面選拔士子,能考一分兩分的士子就算不錯了。

  但關鍵是這位葉落公子一分也沒有!

  而且他身邊還有十幾二十位被收買的士子助考,居然還能考成這樣!

  閒雲道人呵呵笑道:「文昌學宮有教無類,不論你是誰,都可以來求學。再說,葉家開琉璃廠的,特別有錢,若是捐給我們一棟樓的話……」

  葉落公子大受鼓舞,道:「我與大考排名第一、第二、第三的士子同學,與聖人弟子同學,這次回家,老爹非但不會打死我,反倒會大大褒獎我!捐一棟樓好說!」

  塗明和尚隱隱犯愁,悄聲道:「道士,人魔和聖人弟子都進來,咱們文昌學宮壓得住嗎?」

  「咱們自然壓不住,但老瓢把子壓得住。」

  閒雲道人笑容滿面,低聲道:「交給僕射頭疼去。」

  文昌學宮大露風頭,自然引起一番轟動,平台上熱鬧非凡。四大學宮在神仙居擺下宴席,請這些士子吃個晚飯。

  蘇雲尋到花狐等人,這才放下心來,幾人飢腸轆轆,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

  宴席結束,他們正打算離開,蘇雲突然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雲,狐,不要急著離開,我們先談一談。」

  蘇雲、花狐等人又驚又喜,急忙轉身:「先生!」

  裘水鏡卻沒有多少驚喜,臉色依舊如常,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尋一輛車,慢慢談。」

  蘇雲稱是,抱起青丘月,把小女孩放在自己肩頭,左手牽著狸小凡右手牽著狐不平,快步跟上他,花狐也快步跟上。

  平台上士子數量太多,他們好不容易擠出人群,來到雲橋上,只見到處都是等車的士子,還有些西席先生和捕快維持秩序。

  有人高聲道:「天市垣老無人區的妖魔入侵城裡,大家不要急著離開,等人多了一起走!還有,一定要有先生或者捕快坐鎮才可以走!」

  蘇雲等人跟著裘水鏡等了片刻,還是沒有等到負山攆,這時一隻巨鳥馱著二層小樓走來,李竹仙在樓上推開窗戶,雙手托腮,朝他們笑道:「要上來嗎?我們缺少一位老師坐鎮。」

  這少女氣來得快,消的也快,早就不生氣了。

  蘇雲等人走過去,裘水鏡當先一步來到二樓,只見二樓比一樓要精緻許多,金鏤銀錯,暖玉溫香。

  「你四個下去,我與他們說話。」裘水鏡向李竹仙、青丘月等人道。

  「哎!」

  李竹仙乖巧的應了一聲,轉身下樓,待到了樓下,她這才醒悟過來:「不對!這是我的車,怎麼把我趕下來了?」

  裘水鏡氣血一動,形成一個圓圓的罩子,把二樓封閉,打量面前的蘇雲與花狐,露出一絲笑容:「一別小半載,你們都很不錯。青丘月、狸小凡他們的成績也都很好,我走之後你們能修煉到這種程度,出乎我的意料。」

  花狐心底由衷感激,躬身道:「先生教導有方。」

  裘水鏡搖頭:「我並沒有教導你們什麼。你們給了我錢,我教了你們十天,有什麼成就也都是你們的,與我無關。」

  蘇雲想起那一枚五銖錢,心裡暖洋洋的:「老師……」

  裘水鏡抬手,止住他的話,道:「我不是你們的老師,野狐先生才當得起老師這個名頭,我擔不起。雲,左松岩是怎麼誤以為你們是天道院士子和大帝使者的?」

  蘇雲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番,又取出自己在葬龍陵得到的幾塊天道院令牌,道:「他的誤解,應該是由這幾塊令牌而起,這幾塊令牌是得自葬龍陵。」

  裘水鏡聽得瞠目結舌,過了半晌這才吐出一口濁氣,哭笑不得:「松岩這傢伙,聰明過頭了。不過這誤解對你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你自己當心。」

  蘇雲小心翼翼道:「先生的意思是?」

  「你冒充上使,處境很凶險,朔方城中有很多人不希望皇帝的欽差活著走出朔方。」

  裘水鏡翻看蘇雲得到的那幾塊天道院令牌,道:「剛才我出言在四大學宮的僕射和西席面前保下你,說你並非人魔。但我是東都大帝的老師,又曾在天道院任職,我保全你,會讓有心人懷疑你的身份。很快便會有人試探你,甚至取你性命。」

  蘇雲心頭一跳,試探道:「但我並非是真正的上使。真正的上使,是否會保護我?」

  裘水鏡微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也不是上使。朔方城是否有上使,上使是誰,我一概不知。」

  兩人大眼瞪小眼。

  裘水鏡繼續道:「文昌學宮也很危險。這個學宮龍蛇混雜,裡面的老師的來歷都很古怪,你須得小心,有些不像善類。每年,文昌學宮都會死很多士子。另外一點,當心左松岩。」

  「當心左僕射?」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驚訝莫名。花狐問道:「我看左僕射是個很好的人,為何先生讓我們當心他?」

  「左松岩為人乖張,處事偏激,我和他幼年時期在一起求學,對他知根知底。」

  裘水鏡繼續打量這幾面天道令,眉頭卻皺了起來,道:「他就像是海裡的冰山,露在水面上的只有一成,九成藏在水下。現在他露在外面的身份是文昌學宮的僕射,他藏在水下的身份,只怕無法想像!」

  他以自身的氣血嘗試修復天道令,聲音低沉:「我的這位老同學,是個極為可怕極為危險的人。他雖然不是壞人,但是他的理念他的抱負,無比強烈,與他走得近,我怕會連累你們。」

  蘇雲心中微動,他對左松岩的確瞭解不多。

  不過能駕馭得住學宮裡那些「不是善類」的老師,左松岩應該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花狐聽得心驚肉跳,詢問道:「先生,文昌學宮如此凶險,我們能否轉到其他學宮求學?」

  裘水鏡繼續修復天道令,不解道:「朔方最好的學宮,就是文昌學宮,為何要轉學?」

  花狐張口結舌,吃吃道:「朔方只有四個學宮,文昌排名第四,而且先生剛才說文昌學宮危險……」

  「學校是否好,不是看排名高低,而是看學的東西是否有用。朔方、陌下、九原三個學宮排名雖高,但他們只是書上的東西教得好,書外的東西教不來。」

  裘水鏡停手,道:「他們的士子走出學宮後看起來很厲害,但都是虛的。不動手還好,一交手都是飯桶。文昌學宮不一樣,書上的東西教得也算可以,但書外的東西教得更好。」

  他語重心長道:「文昌學宮雖然看起來土得很,學的東西也雜亂得很,不知何時就會死在學校裡,但是學到的東西是真的。性命相搏時,文昌學宮的士子存活下來的機會大很多。在我看來,朔方學宮在元朔只能排第四,但在元朔全國,文昌可以排上前三。」

  蘇雲與花狐對視一眼,裘水鏡雖說是在誇文昌學宮,但那句「不知何時就會死在學校裡」,還是讓他們心裡毛毛的。

  「天道院士子的令牌,叫做天道令,每一面天道令都是靈器,不是靈兵。」

  裘水鏡把那幾塊令牌還給蘇雲,點了點其中一塊玉牌,道:「這幾塊天道令多已經破損,我修了一下,只修好一塊。你可以嘗試烙印上自己的氣血,裡面的東西你自己先看,倘若看不懂可以來找我。」

  他微微一笑:「我住在城中天方樓的神仙居,教授士子是收錢的,半個時辰一個青虹幣。」

  「先生好貴!」蘇雲和花狐都嚇了一跳。

  花狐嘀咕道:「老師還不如去搶……」

  裘水鏡微笑:「搶來錢太慢。我只收二十個士子,一堂課只教半個時辰,賺錢比搶劫快多了。」

  花狐悶哼一聲。

  蘇雲收下令牌,心中納悶:「這令牌中有東西?是什麼東西?」

  裘水鏡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雲,你的年紀還小,原本應該認認真真讀書,不應該被牽扯到這些危險的事情中。但是既然你被牽扯進來,那麼就好好做東都大帝的欽差,不要引起文昌學宮的懷疑。」

  蘇雲凜然,起身道:「請先生指點!」

  裘水鏡起身,推開車窗,悠然道:「作為上使,該查的案子,你便去查。你不查,左松岩這個老狐狸便會懷疑你的來歷。他若是知道你不是上使,便不會保護你,但其他人不知道,所以那些人還是會殺你。」

  蘇雲心中一緊。

  涼風吹進來,遠處傳來一聲聲尖銳的哨聲和神通迸發出的光芒,甚至還可以看到火光,那是朔方城的高手們在追擊老無人區的魔怪。

  裘水鏡笑道:「而你查了,真正的上使也會保護你。」

  蘇雲試探道:「先生,那麼我該從哪裡查起?」

  裘水鏡塞給他一卷紙張:「你剛入城時遇到劫灰怪,那麼自然是從劫灰怪開始查起。」

  他越窗而出,蘇雲嚇了一跳,急忙衝到窗邊,只見鳥攆行走在雲橋之上,雲橋如同懸在空中的絲線,裘水鏡已經消失不見,不知所蹤。

  花狐懊惱道:「那本記載人魔秘密的古書,忘記給先生看一看了。對了下次去請教他時,提一提那本書,他若是要看,那就收他錢!」

  蘇雲關上窗戶,返回桌邊坐下,展開那卷紙張,接著劫灰燈的光芒看去,只見這紙張上畫的是劫灰廠的地底劫灰礦脈的走勢圖。

  他心中微動,這劫灰礦脈的地理圖,很像一座城市的形態,四通八達!

  「劫灰礦脈是在地底的,也就是說,在朔方城的地底,有一座被劫灰埋起來的城市!」

  蘇雲猛地抬頭,看向窗外的黑暗:「那座城市,是上一個世界毀滅留下的痕跡。這裡面隱藏著什麼秘密?水鏡先生為何讓我從這裡查起?」

  他的身旁,花狐想的則是另一件事情,道:「先生說左僕射是個極為危險的人,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那麼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面色凝重。

  這時咚咚的敲門聲傳來,李竹仙在樓下叫道:「二哥,我們可以上來嗎?」

  蘇雲擺手,花狐連忙道:「竹仙姑娘再等片刻。」

  李竹仙無奈,只好又與隨從們擠在下面的車廂裡。

  蘇雲取出那塊完整無損的天道令,眨眨眼睛,笑道:「二哥,先生說令牌是靈器,藏有東西。你覺得,這令牌中有什麼?」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1 12:15 PM

第0076章 我有一座天道院

  花狐對天道令也是頗為好奇,道:「適才先生說這東西是靈器,小雲,靈器和靈兵有什麼區別嗎?」

  蘇雲嘗試著控制自己的氣血,小心翼翼的流入天道令中,道:「我也不知。不過我猜測,靈兵應該是由神通形態煉製而成的寶物,那麼靈器應該是不依據神通形態煉製而成,有著特殊作用的寶物吧。」

  花狐仔細想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倘若蘇雲想要煉製一口屬於自己的靈兵,那麼他便需要依照大黃鐘的形態來煉製,他的靈兵必然無比複雜!

  而日常生活中,有些時候並不需要靈兵這麼複雜的武器,這時候便需要有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功能的靈器了。

  蘇雲的氣血漸漸深入天道令,以自身氣血滋養滋潤這塊玉質令牌。

  天道令的上一個主人已經死了一百五十年之久,這塊令牌早已沒有了烙印,變成無主之物,裘水鏡將它修復,但並沒有烙印自己的氣血。

  蘇雲嘗試烙印氣血,發現輕易間便可以把自己的氣血烙印在上面。

  然而就在他催動氣血,打算檢查天道令的功用時,突然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切換到性靈視線中!

  蘇雲驚訝無比,他抬起頭來,看到自己的性靈神通大黃鐘正漂浮在自己的頭頂,而在自己面前,天道令變大了千百倍,化作一個兩三人高的門戶,漂浮在空中!

  「天道令為何會化作這種形態?難道說天道令其實是座門?」

  蘇雲移動腳步,來來回回打量,只見天道令所形成的門戶與天道令幾乎一樣,這是一座潔白無瑕的門戶,門楣上寫著天道院三個字,門框四周烙印著雲雷紋理。

  蘇雲轉到這座門戶的背面,果然看到一卷半展開的書籍圖案。

  「天道令只是座門嗎?」

  他不禁有些失望,用力推去,那扇玉質大門咯吱一聲向兩旁分開,蘇雲腳下突然出現白色的玉質石階,呼啦啦向遠處鋪去。

  一株樹木憑空裡出現,接著綠樹成排,綠草成蔭,出現在石階兩旁,一片瑰麗的天地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蘇雲驚訝莫名,後退一步,探頭向外張望,外面依舊是自己的靈界,並沒有這條道路,也沒有這片奇異的天地。

  「這是……門中有一片靈界!」

  他抽回身子,行走在這片靈界之中,卻見一片片學宮學殿憑空中湧現出來,許許多多士子、老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行走在這片奇幻的學宮中。

  蘇雲驚訝的往前走,有兩人從他身邊經過,議論聲傳入他的耳中:「寒煙先生,我覺得大天星元動功並不完美,還可以改一改,當從性靈元動這裡開始,可以讓丹元運行更快……」

  蘇雲轉頭,卻見那兩個性靈漸走漸遠,討論得很是熱烈。

  「新學中的渾天論我重新計算了一番,找出幾處錯誤,經過修正的渾天論可以用來確定天市垣群星的位置,查到天市垣這個地方的起源。」又有幾人從他身邊走過,邊走邊談。

  蘇雲神色錯愕,道路上的士子說的東西他根本聽不懂,他看向草坪上,那裡有幾位士子正在較量功法神通,神通威力讓他眼睛發直。

  「這裡是什麼地方……天道令,天道令……這裡不會是……不可能!」

  他一路來到前方的學宮,學宮極為龐大,氣勢恢宏,行走在這裡,有一種肅穆莊嚴的感覺。

  這裡的士子行色匆匆,各有各的事情,蘇雲東張西望,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他走到一處雕塑前,仰頭看去,不由怔住,那是裘水鏡的雕像,比裘水鏡真人還要高大許多。

  「水鏡先生……」

  這時,他又看到諸多雕像,他們有男有女,又老又少,被人供在大殿的兩旁。

  蘇雲一路看去,突然有人在身後笑道:「你是新來的?」

  蘇雲轉頭,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圓臉少年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那少年比他矮了半頭,身上穿著黑紅色衣裳,寬袍大袖,有著龍紋繡花圖案,只是臉色病怏怏的,看起來並不健康。

  蘇雲點頭,道:「我第一天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是新入學的,誰會在這裡看這些雕像?」

  那病少年好奇道:「誰考核你的?」

  蘇雲有些心虛,道:「水鏡先生。」

  「水鏡先生?原來是裘水鏡。」

  病少年喘了口氣,疑惑道:「他教的不好,不是被革職,回老家了嗎?怎麼還有權利選拔士子……你不知道這些雕塑是誰?」

  蘇雲心裡更虛,搖頭道:「我頭一次來,人生地不熟……」

  病少年笑道:「那麼你不知道我是誰?」

  蘇雲眨眨眼睛,整理衣著躬身見禮:「在下朔方蘇雲,敢問閣下是?」

  「我是定陶帝平……」

  那病少年眼珠子一轉,還禮笑道:「你叫我帝平就行了。」

  「弟平?還有人姓弟這個姓的?」

  蘇雲詫異,卻沒有多問,虛心求教道:「弟平……平兄弟,敢問這些雕塑都是誰?」

  「他們是天道院歷代帝師。」

  病少年帝平背負雙手,老氣橫秋道:「天道院歷代帝師負責教授天道院士子,每一個人都有著無邊的本領和知識。裘水鏡因為得罪了當今的大帝,大帝說他教的差,天天整一些虛頭巴腦沒用的東西,便把他革職,攆回老家了。你這個士子來歷有些不太正宗,裘水鏡沒有官職了……」

  突然他劇烈咳嗽起來,蘇雲連忙幫他拍一拍後背,病少年帝平擺手道:「不用了,我這是性靈上的病根。」

  忽然,一旁的大殿裡傳來讀書聲,蘇雲聽去,微微一怔。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他向殿內看去,卻是一位先生正在給兩個少年士子講解洪爐嬗變這門築基功法。

  「洪爐嬗變養氣篇,是天道院的築基功法,那位先生在這裡教導士子修煉天道院的築基功法,那麼這裡是……」

  蘇雲打量四周,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腦海中一個聲音炸響,來回翻滾:「天道院!這裡是天道院!我此刻身處天道院之中!」

  他終於確定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現在的他,就是在天道院之中!

  天道院這個至高無上的官學學府,並沒有建立在元朔國的國都東都城中,也沒有建立在現實世界中的任何一個地方!

  它沒有實體,沒有任何真實的學宮學院,因為,它是開闢出了一處靈界,建立在這處靈界之中!

  無論天道院士子身處何地,都可以通過天道令進入天道院,與其他士子交流彼此的所得!

  「蘇雲士子,你在發什麼呆?」

  病少年帝平神色不快,道:「我問你話呢!你這士子,恁無禮了一些。」

  蘇雲回過神來,壓下心頭的震驚,笑道:「是我不對,走了神,平兄弟剛才說了什麼?」

  帝平聽到他又叫自己為平兄弟,便不由得眉開眼笑,很是開心:「你來自朔方,朔方有個叫天市垣的地方你知道嗎?」

  蘇雲更加心虛,眨眨眼睛道:「聽過這個地方。」

  帝平來了精神,道:「天市垣有個地方叫無人區,那裡很是神秘。」

  蘇雲心裡更忐忑,以為他看出自己的來歷,正要溜走,帝平卻抓住他的手,低聲道:「無人區有個地方叫天門鎮,那裡曾經發生過一場變故……」

  蘇雲心頭怦怦亂跳,以為他猜到自己的來歷,急忙感應天道令,收回天道令中的氣血!

  他氣血收回的一剎那,突然他的身軀飛速向後退去,速度極快。

  呼--

  他的身形在一剎那間退出天道院的門戶,出現在自己的靈界之中,而天道令形成的那道門戶轟然關閉!

  帝平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失笑道:「跑這麼快做什麼?這小子,聽到我說起天門鎮便跑,肯定藏著些秘密。他是裘水鏡招入天道院的,裘水鏡被我發配到朔方,多半會去調查天市垣,難道這小子與天市垣有關?有趣,他居然不認得朕……」

  這時,一個文臣從角落裡一路小跑來到跟前,躬身道:「陛下,臣有話要講。」

  帝平皺眉,道:「陸太常,不要叫我陛下!就是因為你們陛下陛下的叫來叫去,害得沒有人敢與我說話!朕想找個可以知心朋友都找不到!」

  那文臣顯然早就習慣了他的抱怨,逕自道:「陛下是否還記得七年前天門鎮劇變?」

  帝平揚了揚眉毛,小圓臉上滿是煞氣,面色不快道:「自然記得。適才我與那個士子閒談,被他喚起這段舊事,正想跟他談論此事。朕記得,當年朕派你前去主辦此事,你去辦砸了。」

  「陛下,那場劇變之後,臣率領南院前去調查,發現天門鎮的曲太常等人都已經死亡,肉身不知所蹤,只剩下性靈。」

  那文臣陸太常跟在帝平身後,沉聲道:「天門鎮只有一具肉身,是個孩童,應該是附近村莊的,被連累了,沒了氣息。臣命人造衣冠塚,安葬曲太常諸君,並為那孩童造墳。」

  帝平走出學宮,若有所思道:「後來你向朕匯報,說那孩童有些古怪,其他強者都沒有肉身,唯獨他有肉身。只是朕那時擔心朝天闕的下落,沒有搭理此事。你現在重提這件事……」

  陸太常亦步亦趨,道:「曲太常他們造了八面朝天闕,這八面朝天闕可以打通仙界,原本八面朝天闕在天門鎮,但是劇變之後便不翼而飛。這些年臣一直沒有忘記此事,還在調查朝天闕的下落。」

  帝平停步,不解道:「陸太常,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太常停步:「陛下,臣沒有找到那八面朝天闕,但是剛才,臣看到被臣安葬的那個孩童了。」

  帝平身軀微震,目光銳利向他掃來,突然又開始犯病,大口大口喘氣,像是無法呼吸一般。

  過了片刻,他才恢復過來,聲音沙啞道:「你看到了一個死在七年前的人?他在哪兒?」

  「就是剛才與陛下說話的那個少年!」

  帝平抽了一口冷氣,站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朔方,雲橋,鳳攆,小樓搖搖晃晃,劫灰燈散發出明亮的光芒,照亮這棟不大的房間。

  蘇雲張開眼睛,只見天道令漂浮在自己的手心上,突然落了下來。

  花狐連忙問道:「小雲,天道令裡有什麼?」

  蘇雲定了定神,剛才天道院的經歷還像是夢境一般,讓他覺得有些不太真實,過了片刻,蘇雲道:「二哥,我如果說天道令裡面有一座天道院,你相信嗎?」

  花狐腦中轟然,吃吃道:「你再說一遍,天道令中有什麼?」

  「有一座天道院!」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1 08:14 PM

第0077章 兩個世界

  蘇雲將自己在天道令中的經歷說了一遍,猜測道:「天道令並非真的有一座天道院,而是每一塊天道令都是進入天道院的門戶。真正的天道院其實是建立在一座奇異的靈界之中,天道院的士子都是以性靈的形態進入其中求學。」

  「天道院?等一下,讓我冷靜冷靜!」

  花狐激動得走來走去,又打開車窗把腦袋探到外面,狠狠的吹了一陣冷風,這才冷靜下來。

  蘇雲靜靜等待。

  花狐關上窗戶坐下,試探道:「小雲,你的意思是,你通過天道令,可以用性靈形態,隨時隨地進入天道院?」

  蘇雲含笑點頭。

  花狐壓低著嗓音歡呼一聲:「那我們豈不是可以學到天道院的功法?我們還需要去文昌學宮上學嗎?」

  蘇雲思索道:「但我並非天道院的弟子,這塊天道令也不是我的,很容易出問題。適才我剛進去沒多久,便被一個叫弟平的人發現,只好逃出來。」

  「弟平?還有這麼古怪的姓?」

  花狐忍俊不禁,失笑道:「誰會姓弟弟?這人的祖宗怕是個膽小鬼,逢人就說我是弟弟你是哥哥,別打我,於是久而久之就姓弟了。」

  蘇雲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剛才的凝重神色不翼而飛,笑道:「這個叫弟平的,雖然名字慫得很,但人卻很厲害,一眼便看出我是來自天市垣無人區,還說出天門鎮。我被嚇了一跳,擔心他猜出我的天道令是撿來的,所以只好先逃了出來。」

  花狐問道:「他年紀多大?」

  「看起來不大,比我個頭還要矮一些。」

  花狐放下心來,惡狠狠道:「這種小屁孩,揍他一頓他就不敢胡言亂語了!你下次再進去,狠狠揍一頓,把他揍老實了!小雲,你別忘了,你是三萬士子中的第一人!」

  蘇雲為難道:「他像是生病了,不好打他。下次我先探一探他的底,看看他都知道些什麼。倘若他纏著我不放……」

  花狐笑道:「那就打得他和地面一樣平,讓他人如其名!」

  他又興奮起來:「有了天道院教的功法,誰還去文昌學宮?小雲,你一定要把天道院的功法掏空,讓我們也可以學到天道院的功法!」

  蘇雲哈哈大笑,一人一狐躊躇滿志。

  突然,外面一陣喧嘩,這輛鳳攆傾斜起來,大鳥背上的小樓發出咯吱的聲響,樓中的眾人立腳不住,向同一個方向滑去,擠在一起。

  蘇雲急忙催動氣血,雙腳氣血化作兩隻龍爪,扣住樓面,走到窗邊向外看去。只見夜色中一尊高達十多丈的妖魔揮舞巨斧,與一位身軀魁梧高大的靈士對決。

  那兩人此刻正殺到雲橋之上,在橋上交鋒,天市垣老無人區的那妖魔身上披著破破爛爛的斗篷,招法怪異,大斧一動便是無數斧影紛飛。

  與他對決的高大靈士頭頂則是一張古琴,古琴無人自彈,音律如波浪侵襲,一波接著一波,一浪蓋過一浪。

  這兩人在雲橋上的對決引起橋上的混亂,再加上他們二人的實力極強,打得雲橋在空中搖搖晃晃,橋上的車攆很難穩住。

  不少獸攆正在調頭,折返回來,又與前進的獸攆衝突,堵在橋上,進退不得。

  那妖魔殺得興起,突然對橋上的車攆下手,一輛輛獸攆被掀上半空,獸攆中的乘客尖叫連連。

  「調頭,快調頭!」鳳攆的樓下傳來一位李家護衛的聲音。

  鳳攆車伕急忙勒了勒韁繩,讓大鳥調轉車頭,蘇雲和花狐站在樓上,向後窗看去,只見更多的獸攆和乘客被撒上空中,手舞足蹈,像下餃子一般向下方黑暗的城市中砸去。

  花狐低聲道:「這城裡,比鄉下危險多了,鄉下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蘇雲還未來得及說話,與那妖魔對戰的高大靈士動怒,琴音大作,向妖魔痛下殺手!

  就在琴音響起一剎那,蘇雲頭頂突然傳來噹的一聲巨響,大黃鐘不由自主浮現出來,他立腳不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雙足壓著樓面向後滑行!

  樓面鋪著的木板被他壓斷不知多少根,木板破碎,碎木亂飛!

  花狐驚駭的看著這一幕,只見蘇雲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壓迫得撞在小樓的牆壁上,死死貼在那裡,動彈不得。

  有形無質的大黃鐘懸在蘇雲頭頂,一半在樓內,一半在樓外。

  剛才正是這口鐘,讓蘇雲躲過一劫,否則這股可怕的力量肯定會要了他的性命!

  錚錚錚!

  琴音再度響起,琴音每響一次,鐘聲便跟著響一次,連續三聲琴音,鐘聲也連續震動三次,終於,小樓被蘇雲撞得轟然炸開!

  「那琴音看似是針對那頭妖魔,實則是對小雲下手!」

  花狐心中一驚,急忙縱身從小樓破洞中穿過,只見那車伕也被轟飛,向橋下跌去,只怕在劫難逃!

  蘇雲更是被琴音轟得飛向黑暗的夜空,空中傳來一聲聲鐘響,噹噹不絕,越來越遠,顯然那高大靈士還在對蘇雲痛下殺手!

  鳳攆沒有車伕的駕馭,大鳥像是沒頭蒼蠅一般亂跑,雲橋上到處都是車攆,鳳攆這樣跑很容易跌下雲橋。

  「二哥,保護好弟弟妹妹!」蘇雲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隨著鐘聲越來越遠。

  花狐急忙來到車伕座位上,雙手抓住韁繩,竭力控制這頭失控的巨鳥,心道:「駕馭獸攆很簡單,左耳是鳴,右耳是停,抖繩出發,抖兩下加速,猛拉是急停!我能行,我能行……」

  他從未學過如何駕馭獸攆,但素來細心,觀察過獸攆的起停,總結出一套規律,但這是他第一次駕馭獸攆,還是不免手忙腳亂。

  好在花狐聰敏異常,很快便熟悉駕馭技巧,馭使巨鳥向來路狂奔,沿途躲避其他獸攆,一路狂飆,驚險無比。

  巨鳥背上的二層小樓隨著巨鳥的狂奔而不斷破裂,尤其是被蘇雲撞破的地方,木頭四下橫飛,樓中負責保護李竹仙的隨從紛紛來到二樓警戒。

  但見後方,那高大靈士與那巨型妖魔還在廝殺,但琴聲卻突然停歇。

  蘇雲被琴音轟出雲橋百丈遠近,琴音停止,他頓時向下墜落!

  「在十錦繡圖中,我從海市蜃樓跳向天樓秀景,用的是築基修為。現在沒有了錦繡圖鎮壓,更摔不死我!」

  蘇雲在黑暗的天空中直接邁步,他的頭頂黃鐘忽刻度的畢方烙印頓時活了過來,一隻畢方飛出,振翅來到他的腳下。

  他邁開腳步,步步踏在天空中,一隻又一隻畢方從鐘內飛出,相繼墊在他的腳下,墊了一下之後,畢方便會重新回到黃鐘之中,化作氣血。

  他氣血所化的畢方神鳥難以承受他的重量,蘇雲斜斜向下走去,速度不快,無需擔心摔死。

  黃鐘不疾不徐旋轉,蘇雲走在高空之中,遙望黑夜中的朔方城,但見城中的燈火依舊通明,只是燈火中多出了許多不一樣的光芒。

  那是城中的靈士和捕快在追捕無人區妖魔,引燃的火光。

  這一夜的朔方城,注定是動盪而漫長的一夜,到處都有戰鬥爆發。

  「水鏡先生說有人會來殺我,沒想到這麼快便來了!」

  突然,琴音再度傳來,蘇雲頭頂黃鐘又發出噹的一聲巨響!

  在琴音中,黃鐘忽刻度中飛出的畢方頓時被琴聲擊殺,化作一團氣血消散!

  蘇雲立刻修為受損,身軀再難穩住,向下方跌去!

  「這個靈士,的確是針對我而來!」

  蘇雲在半空中轉身,向琴聲傳來之處看去,只見那靈士和那妖魔在樓宇之間縱跳如飛,向下方追來。

  那靈士與那巨斧妖魔還在戰鬥,戰況極為激烈,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個靈士在後方追趕。

  那高大靈士的頭頂,古琴彈奏越來越急,琴聲越來越清晰,壓迫得黃鐘噹噹不斷震動,將其神通威力抵消,然而蘇雲卻被他的神通壓住,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墜落!

  以這個速度砸下去,肯定必死無疑!

  「我進城之後沒有的罪過什麼人,只有這一次入學大考,我擊敗了許多士子奪得第一。不過,水鏡先生說,有人因此懷疑我,會來試探我,甚至取我性命!這些靈士的目標,應該都是我!」

  蘇雲目光閃動,突然頭下腳上,催動畢方神行,氣血爆發,他的身後一對畢方羽翼呼的一聲張開,迎著狂風舒展振翅!

  在錦繡圖中,他被壓制在築基境界,氣血難以承受墜落時的巨大壓力,但是到了外面,他的修為是蘊靈境界,氣血更加強大!

  狂暴的氣血衝擊,竟然在羽翼四周形成一圈火光,增添了幾分浮力!

  蘇雲心中微動:「元氣所化的火焰,讓畢方變的威力更強,倘若可以借助外力呢?倘若用劫灰來助漲火焰呢?」

  突然琴音錚錚作響,將他的氣血雙翼壓碎,蘇雲人在空中,縱身一躍,黃鐘中飛出幾隻靈猿,手臂在空中搭橋,讓他在空中快步奔行。

  琴音再度傳來,然而蘇雲已經落在一道雲橋的廊簷上。

  廊簷上是厚厚的積雪,蘇雲落在上面,雙足滑行,犁開漫天積雪,隨即積雪被他狂暴的氣血融化,形成細雨降落下來。

  蘇雲再度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從廊簷上一躍而起,畢方神翼張開,駕馭著烈火衝入細雨之中。

  他的身後,雲橋的廊簷被琴音壓得轟隆一聲崩塌!

  蘇雲在細雨中振翅向下方滑翔而去,畢方神翼上的火焰遇到雨水,發出滋滋的聲響,留下白皚皚的霧氣。

  他距離地面已經很近,突然琴音再度震動,蘇雲背後雙翼破碎,少年雙膝曲蹲,轟然落地。

  他的頭頂,琴音嘈嘈切切的傳來,蘇雲腳步移動,如同水中蛟龍潛游,瞬息間便來到數丈之外。

  他的身後,街道地面錚錚錚裂開,如同被無形的大刀劈開一般!

  空中傳來一聲冷哼,那高大靈士壓迫著那持斧妖魔,咚的一聲落地,那高大靈士抬手一撥琴弦,持斧妖魔頓時人頭落地。

  同時,蘇雲上方傳來青瓦浮動的聲音,一個個靈士在樓宇間跳躍,來到街道上,站在一棟棟樓宇第二層的屋簷上。

  蘇雲停步,冷靜的打量四周地形,尋找脫身的道路。

  這裡是朔方城的最底層,朔方城的頂層是高樓大廈,燈光明亮如同白晝,雲橋上車來車往,熱鬧非凡。居住在頂層的人們很少走下來,去地面看一看。

  而到了城市底層的地面,街道陰暗,地面潮濕,寒冷,路面上到處都是獸攆的糞便,空氣中泛著一股臭味兒。

  好在是冬天,道路結冰,臭味並不濃烈。

  街道上劫灰燈用的是劣質劫灰,含有許多雜質,昏暗不明,並不明亮,兩旁的店舖窗戶裡泛著暗紅色的光,用的劫灰應該也不好。

  幾個貓妖化作貓首人身人面的女人,站在街邊店舖的琉璃壁台中,慢慢的扭動著身子,眉眼輕佻,伸出小小的舌頭舔著手指,身後的尾巴如蛇般扭來扭去,做出妖嬈誘人的姿態。

  街道上有些行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有鼻子裡冒著白煙,低著頭在街角行走,腳步很快,哪怕蘇雲被人追殺,動靜極大,沒有人向這邊看。

  很少有人敢走在街道上。

  遠處的地面上還有著從雲橋上摔落下來的幾輛獸攆,還有十多具乘客的屍體,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在屍體邊翻找財物。

  這朔方城的上層光鮮無比,越往上便越是奢華,頂層甚至是神仙居,但是到了底層,竟像是兩個世界一般!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2 12:24 PM

第0078章 劫灰神翼

  從街道小巷子裡吹來的風寒冷刺骨,而且是貼著地面吹,讓人只覺腳脖子像是被刀割一般。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慘叫,有人從空中墜落下來,砸在兩旁的樓簷上,嘭嘭作響,過了不久這才落在地上,沒了氣息。

  「街面又髒了。」蘇雲聽到不遠處的店舖裡面有人說道。

  「明天早上會有人清理的。」

  蘇雲有一種荒誕離奇的感覺,生活在同樣一個城市裡,僅僅生活的高度相差幾十丈,便是兩個世界!

  朔方的貧富差距之大,令他只覺不可思議。

  不過他來不及多想,那高大靈士向他走來,步步逼近。

  蘇雲雙手抄進袖兜,袖兜裡面有一條麻繩和一包劫灰。

  左邊袖兜裡的麻繩是神仙索,右邊袖兜裡的劫灰則是得自那隻劫灰怪。

  他左手悄悄用力,碾碎了兩粒黃豆大小的劫灰。

  他心頭怦怦亂跳,必須小心翼翼,因為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和李牧歌一起點燃劫灰的場景!

  稍有不慎的話,他袖兜裡的所有劫灰都會爆炸開來!

  細細的劫灰隨著他的氣血,從袖筒中緩緩流出,漂浮在他身後。因為天色昏暗,劫灰又與氣血相容,因此難以分辨。

  「不愧是這次大考的第一人。小小年紀便躲過我的琴音襲殺,有如此功力,著實罕見。」

  那高大靈士感慨道:「我奉命來除掉你,那頭來自老無人區的妖魔只是掩護我殺你的幌子,沒想到我連他都殺了,卻沒能殺掉你。我原本想把你的死,偽裝成一場意外,現在你讓我難辦了。」

  蘇雲笑道:「你也很不壞。你是蘊靈境界?你的琴音很獨特,在音律上你應該浸淫很久吧?只有真心喜愛琴律喜愛音樂的人,才能修成這種性靈神通。整個朔方城,像你這樣的靈士,應該屈指可數,想要查出你是誰一點也不麻煩。」

  那高大靈士心中一緊。

  蘇雲微笑道:「我若是死在這裡,文昌學宮只需要來這附近詢問一下,再查到你的頭上,估計只需要半天時間。當天晚上,你的人頭便會被割下來放在我遇害的地方,祭奠我。」

  那高大靈士哈哈大笑,向兩旁的店舖掃了一眼:「這街道上哪裡有人?」

  他的話音剛落,街道兩旁傳來嘭嘭的關門聲,那些店舖紛紛緊閉門戶,即便是店舖裡面的燈光也被人熄滅了。

  一間店舖裡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隨即變成被摀住口鼻的嗚嗚聲。

  而街道上的行人也或者匆匆離去,或者躲在又髒又黑的小巷子裡,沒有人敢露頭。

  「還有人嗎?」

  那高大靈士背負雙手向他走來,露出譏諷之色,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中迴盪:「朔方底層的人,都是鄉下過來打工的,他們在城裡根本沒有身份。你死在這裡,官府來查,他們沒有一個敢對官府告狀,因為他們只要露頭,便會被趕回老家!」

  他冷笑道:「就算他們死在城裡,也是死在臭水溝裡的狗!這就是朔方底層世界的世道!」

  蘇雲緩緩後退,突然身後街道旁的二樓,一個靈士縱身落地,功法運轉,只聽錚的一聲,他的身後一輪圓月彎刀浮現出來,如輪,直徑七尺,散發出月色般的光芒,冷冷幽幽。

  蘇雲長長吸氣,鼓盪氣血,面朝那高大靈士,卻突然飛速向後退去,直奔那圓月彎刀靈士而去!

  那靈士催動彎刀,彎刀貼地衝來,速度極快,但彎刀旋轉速度卻很慢,快與慢的反差讓人難以判定其速度!

  眼看彎刀便要將蘇雲截肢,突然蘇雲騰空而起,從彎刀上空越過。

  「幼稚!」

  那靈士輕笑一聲,彎刀震動,嗡的一聲分裂,出現七口彎刀向空中的蘇雲同時斬來!

  蘇雲頭下腳上,腳的上空是大黃鐘,黃鐘忽刻度旋轉,一隻靈猿躍出,抓住蘇雲的腳將他拋起。

  那七口圓月彎刀錚錚錚在空中連斬,閃過一片月光般的光輝,又猛地合攏,圓月彎刀的光芒一照,光芒中一隻隻畢方神鳥飛出,撲向蘇雲。

  而在此時,蘇雲已經落在黃鐘之上,曲蹲縱身一躍,跳在半空。

  那幾隻畢方神鳥呼嘯追來,蘇雲突然施展出畢方變第五招,丹霞蔽日行,畢方雙翼展開,雙翼如刀,飛行旋轉,兩口鋒利無比的羽刃旋轉攪動,嗤嗤嗤,將追殺而來的畢方神鳥攪得粉碎!

  「你沒有學過蘊靈境界的功法!」

  那彎刀靈士見到他這一招,不禁失笑:「沒有學過蘊靈境界的功法,哪怕你是蘊靈境界,與我也相當於差了一個境界!」

  不同的境界有著不同的功法,蘇雲是蘊靈境界,但是功法還是築基境界的功法,根本無法把蘊靈境界的實力發揮出來。

  這就相當於兩個成年人開戰,一個手持鋒利無比的寶劍,另一個手持小木棍,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那彎刀靈士催動圓月彎刀從蘇雲背後襲來,刀光錚錚分裂,彷彿有七人重疊在一起施展七種不同的招式一般。

  而那七口圓月彎刀中又各有七隻畢方神鳥飛出,將彎刀燒得赤紅!

  沒有修煉過蘊靈境界的功法,根本無法抵擋如此絢爛的攻擊,這一擊足以將蘇雲碎屍萬段!

  就在此時,蘇雲身後的畢方羽翼摩擦地面,一道火光嗤的一聲將他的羽翼點燃!

  嗡--

  熊熊烈火迅速蔓延到另一側的羽翼之上,火光明亮至極,比那些劫灰燈散發出的光芒還要熾熱,熊熊烈火將蘇雲的畢方神翼七層的色彩襯托的無比鮮艷!

  這一瞬間,四周的靈士恍惚間甚至看到蘇雲身後的畢方神翼化作了真正的羽翼,一根根羽毛,羽毛上的羽小枝,都清晰無比,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不好!」

  那高大靈士臉色大變,正要出手搭救,蘇雲振翅一擊,七口圓月彎刀,四十九隻畢方神鳥,悉數被劈成兩半!

  而蘇雲前方的那個彎刀靈士從眉心到胯下,出現一道紅色裂痕,眼中露出恐懼之色。

  適才蘇雲左翼抵擋他的神通,一招將他神通劈開,右翼為刀,自下向上撩起,從他胯下撩到頭頂!

  「梁峰士子!」

  街道兩旁樓簷上,一個個靈士睚眥欲裂,有個女子落淚,呼喚道:「梁峰,你還好嗎?」

  那彎刀靈士整個人平平分成兩半,死於非命。

  「你們是士子?」

  蘇雲心頭一跳,失聲道:「朔方只有四大學宮,你們是哪個學宮的?」

  那高大靈士面色陰沉,厲聲道:「殺了他!」

  樓簷上一位位靈士飛速移動腳步,包抄而來,蘇雲顧不得多想,立刻埋頭向前衝去。

  他的身後,畢方神翼越發明亮起來,七色光芒閃耀,劫灰怪鮮血所化的劫灰被引燃,與他的氣血相融,讓他感覺到一股股狂暴的力量湧來!

  這股力量如此之強,甚至讓他半招長空展赤翮的威力,超越了那個名叫梁峰的彎刀靈士的神通,直接將梁峰斬殺!

  蘇雲原本以為添加了劫灰之後,招法的威力相當於半個靈兵,應該可以與靈士的神通抗衡,卻沒想到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劫灰中的力量是一種極為古老的元氣,無比狂暴,將他的修為直接提升數倍,即便是右臂似乎也不那麼疼了。

  「這劫灰,到底是什麼東西?」

  突然,他腳下一個踉蹌,被絆了一下,只見四周無數磚瓦樑柱飄飛,飛速形成一棟高樓!

  蘇雲急忙振翅,腳步在牆壁上連踩,向上跳去,試圖在高樓封閉之前跳出這種神通。

  但已經來不及。

  他剛剛衝到樓頂,便見樓宇已近封閉,接著一堵又一堵牆在樓宇之中形成,從四面八方向他擠壓而來!

  這種神通,正是樓班樓聖人所開創的建築之學,建築成為顯學之後,雕樑畫棟,無不可成為神通。

  四面牆越來越近,同時蘇雲腳下和頭頂也有兩堵牆擠壓過來。

  施展樓班神通的那靈士縱身而起,兩腳落在自己神通形成的樓宇之上,全力催動氣血,喝道:「讓你為梁峰士子陪葬!」

  下方,嗤嗤嗤的聲音傳來,畢方神翼形成的七彩刀光從那幾乎實心的樓宇之中閃現出來,上下左右旋轉切割,眨眼間便將這棟高樓切得四分五裂!

  那靈士駭然,急忙縱身而起,手掌卻向下按去,一座高塔憑空出現,塔底旋轉,向蘇雲鎮壓而去!

  蘇雲揚臂一揮,羽翼暴漲,高塔還未形成便被劈開,而那靈士脖子一熱,便見自己飛了起來,而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卻在向下墜落。

  蘇雲快步向前,突然一個個靈士從上方落下,堵住前方的道路。

  他的頭頂一尊佛陀坐鎮蓮花寶座之中轟然壓下,同時四面八方一道道神通向他攻來,讓人眼花繚亂!

  蘇雲身形旋轉,羽翼如潮,向四面八方攻去,只聽錚錚錚之聲不絕於耳,那些靈士的神通竟然被他悉數擋下!

  蘇雲不禁又驚又喜,縱身騰空,一跳兩丈高,在樓簷上腳尖一點,畢方神翼展開,便要振翅飛去。

  以他現在的氣血,再加上劫灰帶來的強大力量,他深信自己絕對可以凌空飛渡,將這些士子遠遠拋開!

  就在他振翅的一瞬間,琴聲大作,他頭頂傳來噹的一身巨響,黃鐘震動,蘇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碾壓,轟隆撞在街邊樓宇二樓的牆壁上,被那高大靈士的琴音神通死死壓住。

  蘇雲怒喝一聲,鼓動氣血,正要脫身,突然又是嘈切錯雜的琴音傳來,轟然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連同畢方神翼一起陷入牆壁之中。

  那高大靈士挑動琴弦,又是一聲琴音傳來,蘇雲喉頭一甜,身形從牆壁中彈出,順著樓簷滾落下來。

  啪嗒。

  蘇雲砸在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抹去嘴角的血。

  那高大靈士三聲琴響,將他重創,他身後沾染劫灰畢方神翼也被震得粉碎!

  「你沒有猜錯,我們是士子。」

  那高大靈士走來,冷笑道:「兩年前我參加大考,考了第一。蘇雲士子,你我之間只相差兩年的時間,但你我的差距,像不像天壤之別?」

  蘇雲咧嘴笑道:「兩年時間,你才修煉到這一步?給我兩個月,我便能把你活活打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2 08:12 PM

第0079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

  那高大靈士哈哈大笑,臉上卻毫無笑容:「難怪有人懷疑你師從裘水鏡,甚至懷疑你是天道院的士子。你膽氣很足,但是實力卻還差得遠。」

  突然一位女士子衝來,厲聲道:「他殺了兩位師兄,為師兄報仇!」

  那女子氣血湧動,神通爆發,手掌向前推去,身後赫然形成一尊六臂神人,高達丈六,長著三顆腦袋,每顆腦袋三隻眼睛!

  那神人便是她的神通,隨著她的手掌,那神人三條右臂一起揮拳向蘇雲砸去!

  蘇雲左手一翻,掌心光芒亮起,那是一輪氣血所化的太陽!

  日月疊壁養氣篇,朔方聖人所開創的築基絕學。

  蘇雲所用的是日月疊壁的第一招,日月麗天,只是他偷偷加了一點劫灰。

  「不好!」

  那高大靈士看到蘇雲掌心的光亮,不由臉色劇變,急忙催動神通,琴聲大作,將蘇雲轟得向後倒飛而去,狠狠撞在街道一間店舖的牆壁上!

  而蘇雲在中招的同時,日月麗天的招式卻已經遞出,那輪氣血所化的太陽迎上那女子的手掌和神人三隻拳頭,轟然碰撞!

  那女子駭然的看到自己五指炸開,恐怖的力量侵襲而來,讓自己的手臂不斷瓦解,一塊塊肌肉被撕裂,崩斷的筋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彈起,向後咄咄射去。

  這股力量將她的手臂上的血肉撕開,讓她看到自己的白骨,看到白骨在那力量的碾壓下化作齏粉。

  嘭!

  她和她身後的神人神通一起彈起,撞在街對面的牆壁上,被嵌在牆壁裡,眼神渙散,嘴角汩汩流血,頭一垂,便沒了氣息。

  蘇雲這一擊根本不是普通靈士能夠施展出的力量,而是帶著劫灰的力量,讓他這一擊爆發出比性靈神通還要強大的威力!

  若非那高大靈士出手及時,那女子恐怕連屍體也無法保存下來,會被蘇雲這一招日月麗天直接轟得粉碎!

  寒風從街道上吹過,四周一個個靈士從街道兩旁的樓簷上跳下來,默默的看著街道上的三具屍體,沉默無聲。

  他們斬殺那來自老無人區的巨型妖魔,也沒有死傷一人,但是遇到這個明明看起來很弱,而且傷了一條手臂的靈士初學者,卻被對方殺死了三人!

  「咳咳!」

  蘇雲從牆壁上掙脫下來,劇烈咳嗽,有氣無力的笑道:「兩年前入學大考的第一人,不過如此。這麼多招神通你都不曾殺死我,看來這兩年你沒有學到什麼東西啊。」

  那高大靈士哼了一聲,目露凶光,頭頂一張古琴浮現出來。

  這時,突然旁邊的壁窗裡傳來一個驚訝萬分的女孩聲音:「小雲!真的是你!」

  高大靈士停步,向一旁看去,卻是琉璃壁窗裡面的貓妖在說話。

  蘇雲抹去嘴角的血,向琉璃壁窗看去。那貓妖隔著窗戶打量他,又驚又喜,笑道:「真是你!你長這麼大了?」

  蘇雲只覺這聲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小時候聽過,努力回想,終於記起來了,咧嘴笑道:「你是毛家屯的毛二姐。我上次去荒集鎮趕集,伯父說你在城裡做工。」

  琉璃壁窗中,貓妖羞愧道:「你回鄉的時候,不要跟他們說我做什麼。我做的工不好,我騙他們說我在城裡的織布廠做工,你說出去我就沒臉做人了……」

  高大靈士冷笑道:「你不用擔心了,他活不過今晚,自然無法回鄉。」

  那貓妖推開壁窗,向兩旁門戶緊掩的店舖叫了一聲:「這是小雲,天門鎮的小雲!咱們同鄉!你們出來啊!都出來啊!」

  高大靈士殺氣騰騰,目光銳利無比,向街道兩旁掃去,喝道:「賤民作死嗎?」

  「小雲是咱們同鄉啊!」

  那貓妖還是有所不甘,大聲道:「前後村的鄰居!他從小就一個人,是天門鎮的獨苗啊!他要被人打死了,你們還不出來嗎?」

  高大靈士看著毛二姐目露殺機,淡淡道:「誰敢?」

  毛二姐差點哭出聲來,哽咽道:「小雲考上文昌學宮了,考第一呢,咱們天市垣第一個在城裡考第一的!他一天學都沒上呢!他是我們老鄉啊,他不應該死在這裡啊--」

  這時,街道上傳來咯吱一聲開門聲,一個喝得醉醺醺的黑塔般的黑牛妖搖搖晃晃的走出來,肩上披著破敗的大氅,站在毛二姐身邊,甕聲甕氣道:「小孩子就該去上學。人心都是肉長的,有牛家莊的夥計沒?出來啊!」

  高大靈士哼了一聲,正要說話,突然,咯吱咯吱的開門聲傳來,一間緊閉的店門開啟,從店舖裡走出來另外兩個牛首人身的牛妖。

  街道上被熄滅的劫灰燈又一個接著一個的亮了起來,一家家店舖點燃了燈,燈光中,一個又一個天市垣的妖怪推開了店門,默默的走出來。

  陰暗的小巷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有幾個躲在角落裡的人也走了出來。

  他們都是來自無人區的妖怪,被朔方城的繁華吸引,來到城裡打工打雜,從事著最低賤的工作,拿著最微薄的工錢,每天朝五晚九做工,吃的是最便宜的食物,住的是最狹小的房間,有人還睡在大街上。

  他們是朔方城中最普通的人,最不顯眼的人,生活在朔方城最底層的骯髒街道上,與上層生活的人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他們即使死在朔方城,也沒有人會知道,除了親友,沒有人會關心他們的死活。

  可是他們還懷揣著夢想,想攢錢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官學裡讀書,求學,想讓自己的孩子擺脫自己日復一日重複勞作的命運,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居住在城市的上層。

  那裡有明亮的房間,有陽光,有溫暖,有更遠大的前程。

  在平日裡,他們走過你的身邊,你會覺得他們非常麻木,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但是現在,寂靜的街道上,陸陸續續走出一兩百人,默默的站在那裡,手中抄著各種武器,都是菜刀板凳鐵棒之類的東西。

  他們並非是靈士,戰力並不高。

  他們只是在鄉下跟隨自己的父母長輩學了一些修煉方面的知識,或者在村莊的庠序裡跟隨妖怪先生學一些粗淺的武學,懂得一點變化。

  同鄉的情誼,還有對上學的渴望,讓他們站了出來。

  一隻老妖怪顫巍巍道:「士子老爺行行好,鄉下出來一個士子不容易,行行好……」

  突然,那高大靈士哈哈大笑:「仗義每多屠狗輩,書上說的果然沒錯。市井之中沒有文化的鄉下人,果然都是些熱血上頭的仗義傢伙,可惜愚蠢得很,只會白白送命。」

  蘇雲眼圈一紅,眼眶一片溫熱,大聲道:「各位哥哥姐姐,叔叔伯伯,你們回去吧。我沒事,真的沒事,你們快點回去吧!」

  街上沒有人動彈。

  那牛家莊牛頭人身的牛妖壓低著嗓音道:「小雲,我們在這裡,沒有人敢動你!你放心!」

  錚錚!

  琴聲響起,那牛妖突然倒飛而去,撞在牆壁上,腦袋一歪死於非命!

  街道上妖怪們發出恐懼的低嗚聲,有些騷動。

  那高大靈士冷笑道:「還不走嗎?」

  街道上那些看起來麻木的妖怪們沒有人後退,依舊死死抓住手中的武器。

  蘇雲眼眶裡的熱淚再難忍住,一下子湧了出來,只覺胸腔中熱乎乎的血一股一股的往上翻。

  他只是無人區中唯一的人類,並非是這些妖怪的同類,為了他而送命,值得嗎?

  這些妖怪平日裡沒有排擠過他,不把他當成異類,讓他有一個還算正常的童年,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

  現在,還要為他送命嗎?

  「回去吧……」他嗚咽道。

  那高大靈士哼了一聲,淡淡道:「他們誰也回不去了。他們是你的鄉裡鄉親,有親情在,就算他們想回去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也是不可能了。若是他們把你死在我手裡的事情說出去,文昌學宮肯定會除掉我。因此……」

  他向站在街道上的靈士下令:「諸位師弟,斬草除根!這條街上所有妖怪,統統剷除,一個不留!屍體送到地火池中,不要留下痕跡!」

  街道上諸多靈士紛紛低喝一聲,各自性靈神通浮現出來,有的是刀槍劍戟之類的兵刃,有的是神獸神鳥,有的是鐘鼎樓塔等器物,一個個散發出濃烈的氣血壓迫!

  蘇雲咬牙,這些無人區的妖怪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並不想自己這些同鄉因為自己而送命!

  可是,他又能做什麼?

  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那高大靈士的對手,非但自己會死,甚至還會連累自己的這些同鄉!

  他握緊拳頭,拳頭裡面是幾顆劫灰!

  他瘋狂提升氣血,他的身後,氣血形成的蛟龍扭曲,變形,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變這一切!

  他無法救自己,更無法救無人區的同鄉!

  那高大靈士舉起手掌,街道上一位位靈士的性靈神通開始運轉,有一位靈士的神通已然爆發,搶先一步向那些無人區的妖怪殺去!

  就在那靈士動手的一剎那,一道箭光射來,貫穿他的胸口!

  那道箭光威力驚人,竟然將那靈士躍起的身形給釘了回去,將他釘死在樓簷下!

  其他士子毛骨悚然,不敢再動。

  高大靈士猛然轉身,厲聲道:「誰?」

  黑暗的街道上傳來噠噠的腳步聲,那是木履踩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只見遠處的街燈昏暗的光芒下,一個影子慢慢走來。

  「朔方城五層樓以上,歸富人和皇帝管。」

  一個讓蘇雲覺得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傳入所有人的耳中:「五層樓以下,富人和皇帝只要伸手,便會被砍掉。伸幾條手,砍幾條手。朔方學宮的林清盛士子,地下世界的規矩,你懂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3 12:30 PM

第0080章 甘願野蠻,不做上流人

  「這個聲音……」蘇雲心中微動,一顆石頭總算落地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高大靈士的身上,心中默默道:「朔方學宮的士子,林清盛,兩年前的大考第一人……」

  那高大靈士臉色微變,向那道走來的影子看去,謹慎道:「是哪位前輩說話?在下的確是朔方學宮林清盛,也是朔方林家的林清盛,奉武神捕之命搜查朔方城作亂的妖魔。」

  「我當然知道朔方林家。如果不是因為你來自朔方林家,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個影子漸漸接近,卻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圓圓的臉,笑瞇瞇的眼睛,胖乎乎的手,手中拎著個木頭箱子,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師。

  「現在城裡很亂,到處都是妖魔作祟,朔方學宮的士子居然趁亂闖到底層的街上濫殺無辜,大約你們死在這裡,也只是被人當成妖魔所殺。」圓臉醫師瞇著眼睛笑道。

  這個醫師正是蘇雲進入朔方學宮的第二天,塗明和尚請來為他醫治手臂的那個「普通醫師」,董醫師。

  董醫師其貌不揚,但是醫術卻精湛得很,蘇雲手臂受損,天門鎮羅大娘醫治都需要十天時間才能治癒,但他只需要半個時辰!

  那高大靈士林清盛瞳孔驟縮,更加謹慎,微笑道:「我們這些士子是假期時在武神捕麾下做事,賺些錢財,奉武神捕之命追殺老無人區的妖魔,也是為朔方城的安全著想。」

  他笑道:「前輩請看,這街道上遍地妖魔,因此我懷疑他們來自老無人區,所以才有了衝突……」

  「哪來的妖魔?」

  董醫師詫異道:「這條街上明明都是人,何來的妖怪?」

  林清盛向四周看去,心頭微震,只見剛才街道上那百十個無人區的妖怪此刻居然都化作了人的形態,一幅老實巴交的樣子!

  他旁邊一個靈士取出哨子放在嘴邊,正要吹響,林清盛屈指一彈將那哨子打得粉碎,微笑道:「前輩,這是個誤會。我們也因為這場誤會死了三個士子,都是朔方學宮的精銳士子,童僕射那裡肯定少不了責備。不如這樣,我們帶著妖怪和士子的屍體回去交差,此事就算接過。前輩意下如何?」

  他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

  那哨子是官府特製的靈器,只要用氣血吹動,便會響徹十多里,附近的官府差役便會聞聲飛速前來!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恐怕都要死在這裡!

  這個胖醫師深不可測,而且他並非是一個人前來,還有一個擅長射箭的靈士隱藏在暗處。

  所以林清盛不敢讓那靈士吹響哨子,吹響了,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董醫師也不願意魚死網破,他固然可以殺死林清盛等一眾士子,但是官府來人那就無法收場了。

  倘若林清盛等士子都死在這裡,不但官府震怒,朔方學宮也會在盛怒之下血洗朔方底層一切妖怪!

  到那時,朔方的底層恐怕血流成河!

  董醫師揮手道:「屍體你們帶走。」

  林清盛鬆了口氣,命人把那三位靈士的屍體弄下來,幾個靈士又去把那個被林清盛斬首的妖魔拖出來。兩個靈士向蘇雲身邊的牛妖屍體走去,蘇雲聲音沙啞道:「不要動他。」

  林清盛的眉頭揚了揚,吩咐道:「這具屍體留下。」

  那兩個靈士退後。

  林清盛看了看蘇雲,滿面笑容,輕聲道:「恭喜蘇雲師弟大考第一,考入文昌學宮。師弟在十錦繡圖中一戰,聞名朔方,將來定非池中之物。為兄癡長幾歲,有句話還是要說一說。」

  蘇雲臉色淡漠:「師兄請講。」

  林清盛微笑道:「一個成熟的上層人物,眼中是沒有世仇的。我也是奉命辦事,這才有所得罪,這是公事公辦,並沒有私人恩怨恩仇在裡面。師弟,你懂我的意思嗎?」

  蘇雲漠然道:「請師兄明示。」

  林清盛微微皺眉,耐著性子道:「你我之間並沒有恩怨,只有公事的衝突,但是今晚過後,公事了結,你我說不定還有合作的機會,還有把酒言歡談論風花雪月的機會。這才是成熟的上層人物該做的事情。你以為呢?」

  「滾。」蘇雲面無表情。

  林清盛面色一寒,轉身走去,冷笑道:「鄉下蠻子,幼稚無知!」

  「兩個月。」

  他背後傳來蘇雲的聲音,林清盛停步,轉頭看來。

  蘇雲舉起兩根手指,聲音嘶啞,但卻如蒼雷,在這底層世界的骯髒街道上來回滾動:「我說過兩個月,我就能超過你兩年的成就!」

  林清盛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向其他靈士道:「一個說夢的癡人。走吧。」

  蘇雲聲音在他身後傳來,炸響:「兩個月之後,朔方學宮門口,你我一戰,我打死你為我同鄉報仇。」

  林清盛也不禁動怒:「鄉巴佬,不識抬舉!好,兩個月後,學宮門前,分高下,也分生死!哼!」

  他揮袖離去。

  一眾人等飛速遠去,蘇雲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從肺裡湧了出來。

  「你傷到了心肺,還強行發狠話,讓自己傷勢更重。」

  董醫師提著小木頭箱子走上前來,上下打量蘇雲,宛如打量一個寶藏,笑瞇瞇道:「你這個普通士子野得像匹無法馴服的馬,我很喜歡你的個性。不過你做錯了,你應該答應他。」

  他取出一套銀針,為蘇雲導出心肺處的淤血。

  蘇雲終於舒服一些,聲音嘶啞道:「先生,我是不是太不成熟?我應該答應他,與他化干戈為玉帛,日後好相見嗎?」

  董醫師悉心診治,道:「按理來說,一個成熟的上層世界人物,的確應該像他說的那樣,不記仇,最低也要做好表面兄弟。但是,你若是答應了他,我便不會為你醫治了,我會轉身便走。」

  他笑道:「我看重的不是圓滑世故,這世界上圓滑世故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相反,像你這樣有原則有堅持的鄉下野人,就太少太少了。我也曾想像你一樣。」

  他導出蘇雲體內的淤血,微微皺眉,起身道:「你用了劫灰這種東西提升你的氣血?你的血管和器臟被衝擊得破損,傷勢有些棘手……我在這條街上有一家藥鋪,去那裡為你細細診治。」

  蘇雲稱是,又看了看地上的牛妖屍體,心中一陣黯然。

  他翻了翻身上,取出身上所有青虹幣,交給毛二姐,低聲道:「二姐,幫我把這點錢交給他的家人。還有,兩個月後,請二姐帶著他的家人去朔方學宮門口,看仇人伏誅。」

  毛二姐默默的收下錢財,有些怯懦,低聲道:「小雲,回去之後別說我在城裡做什麼……」

  蘇雲點頭,跟著董醫師走向街角的一家藥鋪。

  「杏林醫師,一定要治好他!」毛二姐大聲道。

  蘇雲抬頭看去,只見那藥鋪的匾額上寫著杏林藥材鋪幾個字,走進去便是一股濃烈的藥材香氣撲鼻而來。

  董醫師屈指一彈,藥材鋪的劫灰燈亮起,他走入櫃檯裡面,一邊抓藥一邊道:「左僕射是個摳門的老頭,靠著他給我的那點俸祿只能勉強餬口,所以我便在街裡開了一家藥材鋪補貼家用。這條街上的人,基本都認識我。」

  蘇雲心中微動,這裡絕對不是一個舒心的地方,上層世界的車攆糞便落得滿大街都是,到了夏天恐怕便像是住在糞坑邊上。

  而且,這裡也絕非容易賺錢的地方,居住在這裡的都是些苦哈哈,做苦力的窮苦人。

  為這些人治病,恐怕賺不到什麼錢,反倒要往裡面倒貼錢。

  以董醫師的醫術,絕對可以在朔方的上層世界打響名氣,擁有萬貫傢私並非難事,甚至說不定可以住進神仙居那種地方去!

  可是他卻留在這裡。

  這位文昌學宮的普通醫師,有著不普通之處。

  「還有一件事,就是住在這裡特別方便。」

  董醫師抓好藥材,放在藥箱裡,胖乎乎的手掌在一扇藥櫃上輕輕一推,重重的門戶咯吱轉動,露出後面的密室。

  董醫師微笑道:「隨我來。」

  蘇雲走入櫃檯,跟著他走進這個藥材鋪的密室,只見這密室很是明亮,有著長長的廊道,廊道兩側是琉璃窗。

  這裡每隔幾步便有一盞劫灰燈,將琉璃窗內的東西照得通透。

  只見窗內是一個個大腦切片,切得無比纖薄,被兩片琉璃夾在一起,可以看到大腦最細緻的構造!

  「你知道大腦可以切成多少片嗎?」

  董醫師面帶詭異的笑容,兩隻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不等蘇雲回答,他便逕自道:「七千片。我得到了這個大腦,把它切成了足足七千片,封印在琉璃裡,讓其不腐,研究其構造。呵呵,只有解剖,才是格物致知的極致,其他的什麼儒道佛,都是他娘的異端邪說!」

  蘇雲打量,只見這廊道中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大腦切片,應該真有七千片之多!

  「不用怕,這不是人的大腦。」

  董醫師在前面走去,道:「我在留洋的時候,便已經把人腦格完了。那時我們去刨墳,挖出那些剛下葬的死人……這些大腦,是老無人區的一個老魔的大腦,前面是他的神經,被我給剝出來了。」

  蘇雲走上前去,看到樹根般的神經體系,粗壯的神經連接著無數根鬚般的神經,成簇成叢,這些神經結合在一起,便像是一個長著四條手臂的怪物!

  「無人區的老魔……到底是什麼怪物?」蘇雲喃喃道。

  「是老無人區。」

  董醫師糾正他道:「新無人區與老無人區比不了,老無人區裡面都是些可怕至極的老怪物,有些甚至是隨著天市垣一起從天外墜落下來的,不是咱們這個世界的物種。前面就是他的心臟了。」

  蘇雲突然眼前一黑,急忙催動氣血,這才恢復視力。

  他的耳邊傳來咚咚的心跳聲,強大而可怕的氣血壓迫讓他有些喘息困難。

  那是一套心臟血管體系,粗大的血管從心臟中延伸出來,連接著無數像纖毛一樣的細微血管,甚至可以從這些血管系統中看到手足頭頸肺腑等各處身體構造!

  「這是一個人形的怪物!」蘇雲駭然。

  那怪物的心臟居然還在跳動,血液還在循環之中!

  「這個怪物生前一定極為強大,極為可怕……不對,他應該還沒死!」

  蘇雲心頭怦怦亂跳,不住回頭看向那心臟。

  終於,他們來到密室的最深處,這裡是建在這棟樓宇最中心的密室,佔地約有四五畝,有著更多的琉璃窗,藏著更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蘇雲看得眼花繚亂,這裡的收藏有很多是妖魔鬼怪的肢體,以及他們的身體細微構造,他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偃師傀儡的骨架!

  「你好像不怕這些東西。」

  董醫師詫異道:「你也不怕我。真是古怪,整個文昌學宮除了老瓢把子便沒有不怕我董杏林的,其他士子聽到我的名字,嚇尿的不在少數。」

  蘇雲笑道:「內經有云: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視之。」

  董醫師又驚又喜,跟著誦念道:「其臟之堅脆,腑之大小,谷之多少,脈之長短,血之清濁,氣之多少,十二經之多血少氣,與其少血多氣,與氣皆多血氣,皆有大數!」

  蘇雲正色道:「黃帝內經,是解剖學之起源。解剖為舊聖顯學之大家!我看到先生的顯學造詣精深,看到的是大道,是舊聖黃帝的莫大道理,我為何要怕?」

  董醫師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我原本打算把你解剖了格一格,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有些不捨得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3 08:13 PM

第0081章 老、奸、巨、猾

  他此言一出,蘇雲真的被嚇了一跳,差點落荒而逃。

  董醫師笑道:「我也是學舊聖經典起家的,只是後來留洋。不用怕,我若是格了你,左僕射能把我給格了。我懷疑你不是這個世界的物種,只取你一點血……」

  他取來一根銀針,插在蘇雲的手腕血管處,銀針端口有血液流出。

  「你適才說解剖是顯學,這句話對,也不對。」

  董醫師接了兩瓶血,還打算再接幾瓶,見蘇雲有些扛不住,這才戀戀不捨的罷手,道:「你受傷了,便少取一點兒。解剖學並非顯學,最低從前不是。現在是否是,很難說。」

  蘇雲有些頭暈,道:「這是為何?」

  「黃帝內經雖是舊聖經典,但是儒學、佛學卻對此有所牴觸,說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說什麼肉身是臭皮囊,不容我們醫師解剖屍體,尋找人體奧妙,尋找傷病源頭。久而久之,民眾視我們這些解剖屍體的醫師為妖魔。」

  董醫師黯然道:「後來,我們的舊聖經典被色目人學了去,色目人通過解剖來格物,學會且掌握了更多的人體奧妙,窮格事物真理。嘿嘿,明明幾千年前便已經開創瞭解剖格物,卻因為迂腐,讓我輩學醫反倒要去留洋,跟色目人去學。從前色目人是我們徒弟的!」

  他搖了搖頭,心中有頗多感慨和無奈。

  蘇雲遲疑一下,道:「先生,劫灰給我造成的傷……」

  董醫師恍然,笑道:「藥材我已經給你開好了,那邊有一口大釜,是我平日裡熬藥的。你讓小遙給你弄點水,把藥材泡進去,自己脫光了泡在裡面。然後你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自己把藥水煮開,等到明天早上,傷勢便應該痊癒了。」

  蘇雲瞪大眼睛,張口結舌:「先生不是說我的傷勢有些棘手嗎?」

  「取血有點棘手,傷勢一般。你的肉身不夠強,承受不住劫灰的力量,而且你用的劫灰有點古怪,與其他劫灰不同,但是傷勢沒有大礙。」

  董醫師從藥箱裡取出藥材交給他,揮手道:「適才那些妖怪拚死保護你,我若是取你的血,他們還不打死我?去!去!不要耽誤我研究你的血!」

  蘇雲向牆角看去,果然看到一口一人多高的青銅大釜,他踮腳往釜中看去,裡面乾乾淨淨沒有半滴水。

  「哪個是小遙?」少年四下張望。

  就在此時,盤繞在柱子上的一條螭龍突然活了過來,頭顱垂下,長長的龍鬚在蘇雲面前晃動,口中傳來少女柔柔的聲音:「我是小遙。師弟稍微等一下,我作法喚來清水。」

  蘇雲嚇了一跳,只見這螭龍通體雪白,銀色的鱗片上偶爾會反射一點點細微的七彩虹光,她的身體兩側各有一道銀線貫穿身體,龍爪鋒利,扣在銅柱上。

  這是一條幼年形態的螭龍,應該是由銀鯉魚修煉化龍,有著少女嬌柔的聲線,比全村吃飯焦叔傲那種毒蛟溫柔許多。

  螭龍小遙作法,只見活水自來,空中出現一道無根的泉水,注入青銅大釜之中。

  蘇雲把藥材投入大釜之中,很快,大釜便注了大半的水。

  蘇雲脫衣,那螭龍小遙連忙轉到銅柱後面,驚怯道:「我是女孩,我不看你……」

  蘇雲脫得一乾二淨,跳入大釜中,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以自身熾烈的元氣熬煮藥材,很快這一釜藥水便冒著濃濃的白氣。

  藥材的藥力熬煮出來,通過他的肌膚滲入體內,蘇雲頓時感覺到氣血變得活潑起來,身體髮膚開始自我修復,心中不禁暗讚:「董醫師真是妙手回春!」

  那螭龍小遙聽到水燒開時發出的聲音,這才從柱子裡繞過來,讚道:「你的元氣真純。」

  蘇雲好奇道:「前輩是董先生的友人?」

  那螭龍小遙連忙道:「我不是前輩,我也是文昌學宮的士子,趁著放假在這裡勤工儉學,為先生打下手,賺些錢補貼家用。」

  她有些羞愧,扭捏道:「我家很窮……」

  「別信她。」

  董醫師的聲音傳來,道:「她是無人區回龍河裡的世家,住在河底,家裡多得是金銀財寶。你若是能娶了她,你下半輩子便不用奮鬥了。」

  蘇雲驚訝道:「姐姐也是無人區的?我也來自無人區!」

  螭龍小遙又驚又喜,笑道:「弟弟你來自哪裡?」

  「無人區天門鎮!」。

  螭龍小遙原本還在興奮遇到同鄉,聽到無人區天門鎮這六個字,不由臉色一變,把蘇雲晾在那裡,不再跟他說話。

  過了片刻,這條螭龍又跑過去幫助董醫師驗血了。

  董醫師好奇道:「怎麼不理他了?很好的一個男孩子,結為道侶對你來說有很大益處。你年紀也到了成家的時候了。」

  「天門鎮的。」

  螭龍小遙縮了縮頭,低聲道:「天門鎮裡頭都是厲害至極的鬼神,不敢招惹。倘若將來萬一分手了,我家大人打不過他家大人。」

  董醫師回頭看了看泡在釜裡的蘇雲,只見蘇雲又困又累,再加上藥力發作,少年已經靠在大釜邊睡著了。

  儘管睡著了,他卻還在催動畢方神行心法,大釜裡的藥水還在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他的血是普通人的血,沒有異種血緣。」

  董醫師皺眉,低聲道:「這就奇怪了。他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何能催動那麼強大的氣血?真想把他切成片格了,可惜老瓢把子那裡無法交代……」

  朔方城的這一夜,顯得極為漫長。

  蘇雲路上遇到截殺之時,正值朔方城最亂的時候,城中無論是四大學宮還是各路世家豪強,都是高手盡出,圍追堵截,試圖將入侵朔方城的妖魔斬殺。

  上層世界火光四起,戰鬥不斷,左松岩一直跟在蘇雲的車攆之後,蘇雲遇襲時,他看在眼裡,卻並沒有施以援手,而是看著蘇雲遇險。

  蘇雲在街道上被圍困,被重傷,他同樣也沒有出手,而是觀察林清盛等人。

  等到董醫師出面,蘇雲安全之後,他這才離開。

  左松岩離開底層的街道之後,漫步在朔方各個城市群落之間,觀看一場場戰鬥,但卻從不出手。

  所有的戰鬥之中,朔方城的縣尉武神通最為引人矚目。

  但左松岩關注武神通,並非是因為武神通的實力強大,而是試圖從他的功法神通中尋找出他背後的那人的影子。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沒有如願,武神通的功法神通乃是典獄之學,以鎖拷搏殺為主,擒拿格殺兇犯,絲毫沒有那人的影子。

  「這場人魔之亂,背後有人推波助瀾,能夠調動天市垣老無人區的妖魔鬼怪,而且這麼大規模,只有一人才能辦到。」

  左松岩低聲道:「這個人,曾經孤身一人前往老無人區,鎮壓了那裡的妖魔鬼怪。他有能力鎮壓他們,自然也有能力讓他們為自己辦事。」

  孤身一人鎮壓老無人區的,正是朔方城中的那位聖人!

  當年老無人區作亂,危害到朔方一代的百姓安全,那位聖人剛剛被貶官,回到朔方靜養,見百姓有危險,於是孤身殺入老無人區,與老無人區的各路妖魔甚至更為可怕的存在大打出手,戰鬥五天五夜,一力鎮壓老無人區,從此再無動亂。

  聖人也是因此名聲大噪,在朔方城已經無人稱呼他的名姓,只以聖人來稱呼他,甚至連他的弟子都被稱作聖公子。

  只是,左松岩等到現在,這位聖人到現在還未露面,還未出手,似乎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讓他有些吃不準。

  其實,在明眼人的眼中,他已經暴露了自己就是那個捐出十錦繡圖的前輩。

  因此,趁著他修為尚未恢復,今夜除掉他是最佳的選擇!

  但是左松岩在城裡遊蕩這麼久也不見有人出手,讓他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懷疑。

  「帝師水鏡,你久居廟堂之高,已經不知道什麼才是世俗,什麼才是江湖了。」

  左松岩突然感慨道:「你回到朔方之後,也是高居在神仙居中,沒有來過朔方的底層世界。今晚的見聞,你有何感受?」

  他的身後陰影中,裘水鏡默默的走出,看著夜幕下的朔方城,面色平靜道:「蘇雲逃到朔方的底層世界,底層世界的景象的確驚到了我。在東都,看不到妖人混居的景象,也看不到底層人生活疾苦。我初次見到鄉野之中這麼多妖魔,甚至還有降妖除魔的念頭。」

  他一直跟著左松岩和蘇雲等人,他也在等待那位聖人出手。

  左松岩冷笑道:「東都看不到,是因為你站得太高,廟堂之上的達官貴人和皇帝,哪個能看得到底層?」

  裘水鏡微微皺眉。

  左松岩轉過身來,正視自己這位老同學,言語之中不乏攻心之術,咄咄逼人:「到了朔方之後你便應該看得到吧?可是你到了朔方之後,便高居神仙居中,不下底層,根本不知底層疾苦。今夜所見,是否讓你有所改觀?」

  裘水鏡嘆了口氣,道:「左松岩,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

  左松岩沉默下來。

  裘水鏡繼續道:「你是十錦繡圖的主人,無論誰來掌控十錦繡圖,你都是這十幅圖的主人。圖中發生的一切事你都一清二楚。人魔入圖的那一刻,你便知道誰是人魔。但是你遲遲沒有動手誅殺人魔,而是將她從蘇雲的劍下救走。老同學,你放過她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天下大亂嗎?你與釋放人魔挑起動亂的那人,有何區別?」

  「呵呵……」

  左松岩蒼老的面容抖動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水鏡,你來朔方,是來查我的?」

  裘水鏡淡淡道:「那人放出人魔,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威望,取東都大帝而代之。而你放過人魔,是為了造東都大帝的反。」

  「這世道,不應該造反嗎?」

  左松岩白髮衝冠,大步走到裘水鏡面前,他個頭矮,裘水鏡個頭高,他需要仰視裘水鏡,但氣勢上卻有如頂天立地的巨人:「水鏡,朔方的底層,你也看到了!不絕望嗎?這個世界,你不想砸爛它?」

  「然後呢?」

  裘水鏡反問道:「你砸爛之後,再造一個新的世界,還不是與這個世界一樣,被世家大閥把持,沒有半點改變?想造反?首先你要有除掉當前世界的毒瘤,建一個更好的世界的辦法,而不是單純的砸爛他!沒有的話,你還是給我老實一些!」

  左松岩惡狠狠的盯著他,裘水鏡絲毫不讓。

  突然,左松岩後退一步,哈哈笑道:「水鏡,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要造反吧?我是文昌學宮的僕射,怎麼可能造反?」

  裘水鏡看著他,過了片刻也露出笑容:「松岩,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大帝派來查辦你的欽差吧?我只是被革職的山野散人。」

  兩人相視一笑。

  「那人既老且奸,又巨又猾,大概是不會出現了。」

  「大概是。」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4 12:24 PM

第0082章 他有靠山

  蘇雲一覺醒來,只覺身上的傷痛不翼而飛,連忙起身,一旁傳來螭龍小遙柔柔的聲音:「雲師弟,你的衣服我洗過了,用法術抽乾了水,已經乾了,就放在釜邊。」

  蘇雲張望尋找,只見螭龍小遙又躲在柱子後面,羞於見他穿衣。

  蘇雲慌忙穿上衣裳,梳整一番,螭龍小遙從銅柱後走出,化作了一個白裙子姑娘,齊劉海,長髮披肩,白裙子上有著螭龍銀色鱗片狀的點綴,腳上穿著一雙白襪子。

  這裡很是溫暖,因此她穿的不多。

  「這是豬鬃毛刷子,上面是我用竹鹽熬製的藥膏,你用它刷牙漱口。」

  螭龍小遙遞過來一個刷子和瓷杯,道:「先生已經在藥材鋪備好早餐,洗漱完,咱們便去吃早餐。」

  蘇雲早就覺得飢腸轆轆,點頭稱是,用豬鬃毛刷刷了牙,只覺口齒清新,欣喜道:「這個好。學姐能否給我一些?」

  螭龍小遙很是開心,穿上鞋子,道:「我做了很多,你若是喜歡,我送你一小缸便是。」

  蘇雲稱謝,兩人向外走去,不多久來到藥材鋪,董醫師已經把門板拆了,對付成一個桌子,上面放些豆漿包子小菜之類的東西。

  董醫師瞥見他們,招了招手,蘇雲和螭龍小遙上前坐下。

  「你把身上的錢都給別人了,身上肯定沒錢。吃飽之後,你去找你的夥伴討點錢,把藥費付了。」

  董醫師想了想,道:「還有,今早的飯錢也付了,算你請我吃飯。」

  蘇雲稱是,道:「我二哥那裡還有些錢。」

  董醫師向螭龍小遙道:「你跟著他一起回學宮,把錢討來。」

  螭龍小遙猶豫道:「小雲也是學宮的士子,而且考了第一,為學宮長臉……」

  董醫師道:「治病救人必須收錢,不能有例外。人們見你不收錢,便會要求你為他們診治也不收錢,進而要求其他醫師也不收錢,否則便要以道德來辱罵他們。久而久之,便沒有人學醫了,人們有病也無人醫治。咱們學醫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要想著做聖人,聖人只會壞事,把好端端的人們養成刁民。」

  螭龍小遙稱是。

  蘇雲也若有所思。

  「還有,昨晚你用來提升自己氣血威力的劫灰很古怪,與尋常的劫灰不同。」

  董醫師眼睛瞇成兩條縫,道:「從哪裡得來的?」

  蘇雲沒有隱瞞,道:「劫灰怪身上的,應該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

  「劫灰怪?」

  董醫師興奮起來,小眼睛張開,像是刀子一般銳利:「你若是能帶給我一隻活的劫灰怪,今後你所有的傷,我全包了,不收分文!你若是能帶給我兩隻,我還可以付錢給你!」

  蘇雲也不禁興奮起來:「好!一言為定!」

  董醫師擦了擦嘴,站起身來,道:「還有,你昨天晚上逞強,答應了人家兩個月後要在朔方學宮門前打死人家,這件事別忘記了。我附近的鄉里鄉親都知道了這件事,適才我去買飯,他們說到時候要去看一看。」

  蘇雲心中一凜:「勞煩先生告訴他們一聲,我定不食言!說兩個月打死他,就兩個月打死他!多出哪怕一天一個時辰一秒,都算我輸!」

  董醫師嘿嘿笑道:「別說大話。人家也是入學大考第一人,而且早你兩年入學,早就修成靈士。」

  蘇雲不再說話,大口吃著包子,喝著豆漿,只覺渾身充滿了要打死林清盛士子的幹勁。

  吃罷早飯,他與螭龍小遙走出杏林藥材鋪,在朔方城底層的小巷子裡鑽來鑽去。

  朔方底層地理複雜,巷道眾多,好在蘇雲善於記憶,任何地方但凡走過一次都不會忘記,哪怕是天門鬼市他也是輕車熟路。

  他還是頭一次來到朔方的底層,不免東張西望,只見朔方底層的街道儘管不如上方世界繁華,多是窮苦人居住在這裡,但是卻有一種濃郁樸素的生活氣息。

  凜冬的早晨還十分寒冷,街角巷邊便有許許多多早起的底層人,各種小攤擺開,煎餅果子包子油條,辣湯豆漿,冒著騰騰熱氣。

  這些小攤盡量避開街道,藏在一棟棟樓宇的屋簷下,街道上乾淨了許多,應該是天還未亮的時候便有人前來清掃大街。

  朔方的底層世界,偶爾會經過一兩輛車攆,往往是老年的負山獸,負山獸背上的木樓也是破破爛爛,而駕馭車攆的車伕也往往是衣著破敗的老人。

  螭龍小遙帶著蘇雲從一棟棟大樓的屋簷下穿過,街邊還有幾盞劫灰燈沒有熄滅,不過燈裡的劫灰已經燃燒得差不多了,沒有多少光亮。

  「學姐叫什麼名字?」蘇雲抱著一個小藥罐子,裡面裝的是刷牙的藥膏,跟著這個白裙子女孩,詢問道。

  「忘記告訴你了,我叫池小遙,比你早幾年考入文昌學宮,是你學姐。」

  螭龍小遙腳步輕快,裙擺在身後飄啊飄的,回頭笑道:「我是學醫的靈士,大你三年。董醫師叫杏林,別人都叫他杏林先生,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一點也不小氣。」

  這個女孩,明媚陽光,讓蘇雲臉上也不禁多出幾分笑容。少年笑道:「杏林先生自然不小氣。他若是想發財,只怕早就富可敵國了。」

  這時,一輛車攆在他們身邊停下,車攆二樓窗戶打開,裡面有紅衣少女笑道:「原來是蘇雲學哥,還有一位漂亮的學姐。你們打算去文昌學宮嗎?我也是去學宮,正好順路。」

  蘇雲心頭一跳,有些不太想上車,但池小遙卻已經爬了上去,笑道:「師弟上來,搭個順風車!」

  蘇雲無奈,硬著頭皮上車,跟著池小遙來到二樓。

  池小遙坐了下來,看著對面的紅衣少女,不禁驚讚道:「妹妹好漂亮!小雲師弟,你從哪兒認識的這麼漂亮的小師妹?」

  蘇雲哼了一聲,坐在她的身邊,屁股往裡懟了懟,把池小遙擠到裡面。

  池小遙委屈的撇嘴。

  蘇雲看著對面的紅衣少女,淡淡道:「傷好了?好得挺快。大考時我還以為你會死在外面。」

  「你也是啊。」

  那紅衣少女噗嗤笑道:「我還以為學兄會被人當成人魔,當眾打死呢。按理來說,你昨天晚上就應該被人打死掉的,沒想到你居然活蹦亂跳,而且身邊還帶著一個漂亮姐姐。哪裡拐的?」

  蘇雲漠然道:「多謝梧桐士子關心,我背景大,靠山硬,死不了。」

  那紅衣少女正是士子梧桐,聞言心中凜然,眼珠子轉動,目光落在池小遙身上,眼中泛著奇異的光芒,道:「學兄,這位師姊你不介紹一下嗎?」

  池小遙眨眨眼睛,好奇的打量他們倆,聞言小聲道:「我叫池小遙。師弟,她是誰?」

  蘇雲微笑道:「梧桐,大考裡排名第二的女人,我的手下敗將。我差點便打死了她,可惜。」

  他心有不甘的哼了一聲。

  梧桐目光泫然,池小遙不由心疼起來。

  這個叫梧桐的少女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魅力,甚至讓她這個鯉化龍的螭龍也隨著她的情緒而產生心境上的波動。

  蘇雲卻絲毫不受影響,淡淡道:「梧桐,看來你從領隊學兄那裡學到的習慣還是沒有改掉,在朔方,我們不叫學兄的,我們叫師兄。你再叫我學兄,當心會被人認出來。」

  梧桐又開心起來:「師哥關心我?」

  蘇雲搖頭:「並非是關心你。你死了,便會禍害其他人,死更多人。你活著,反倒更容易對付。因此從這一點來說,我還是希望你活著。」

  梧桐正要說話,蘇雲已經提前說出心裡話,不鹹不淡道:「我在十錦繡圖中能夠幹掉你,到了外面,我還是能幹掉你。再加上我還年輕,我學習起來速度很快,你只會在我屁股後面陪跑。」

  梧桐面帶笑容,道:「還有呢?」

  蘇雲正色道:「還有,你跑到文昌學宮求學,離我很近,我可以隨時隨地幹掉你。」

  梧桐臉上的笑容更濃,笑吟吟道:「那麼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在做什麼?」

  蘇雲搖頭,就在此時,樓梯處傳來腳步聲,一個黑衣男子走入小樓第二層,來到梧桐身後,深深的看了蘇雲一眼。

  蘇雲瞳孔驟縮:「全村吃飯!」

  他心頭劇烈跳動,那個黑衣男子正是全村吃飯焦叔傲!

  「我昨晚趁著朔方府衙傾巢而出之際,洗劫了朔方的牢獄,放走了所有的惡人。」

  梧桐噗嗤笑道:「然後救出了他。蘇雲士子,我有焦叔傲保護,在這輛車上除掉你並不難吧?」

  突然,蘇雲身邊一直沉迷於梧桐美貌的池小遙低喝一聲,被焦叔傲的氣血所激,搖身一變化作一條銀白色螭龍,身軀將蘇雲身後的車廂塞滿。

  螭龍池小遙利爪扣住車窗,殺氣騰騰,頭頂浮現出一弓一箭,箭已上弦,冷冷道:「你是蛇化蛟?」

  焦叔傲被她的氣血刺激,也身不由己現出原形,化作一條毒蛟,把梧桐身後的車廂塞滿,蛇含劍浮現出來,聲音低沉道:「鯉化龍?你也是出身自天市垣?」

  兩條龍種都不是純正的龍血,各自都是修煉成龍蛟形態,但氣血無比濃烈,針鋒相對,彼此都不願落入下風!

  「蘇雲士子果然手段過人。」

  梧桐心中對他更加忌憚,由衷讚嘆道:「我帶來毒蛟,沒想到你居然也帶來一條螭龍保護你。你的心機深沉,猶勝人魔,比領隊學兄更勝一籌!我現在有些怕你了。」

  蘇雲微微一笑,一臉高深莫測,心中卻暗暗後怕:「若是小遙學姐沒有陪我一起來取錢,我多半要糟糕……」

  焦叔傲的實力太強了,等閒的靈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即便是各大學宮的先生,也很難在他手中走過幾招!

  幸好,螭龍池小遙也是龍族,能夠鎮住他。

  「但倘若真動起手來,小遙學姐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臉上笑容不改,心中默默道:「人魔若是真要動手,我和學姐都要死在這裡。」

  梧桐倒吃不準他的深淺,蘇雲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多。

  近如現在,龍蛟對峙。再如昨晚,蘇雲竟然撐破十錦繡圖的鎮壓,以蘊靈境界施展出那驚世一劍,將她重創!

  那一劍,她至今還心有餘悸。

  更讓她覺得蘇雲深不可測的是,蘇雲奪得大考第一後,居然沒有一個人懷疑他是人魔!

  這得多大的背景和靠山?

  最讓她忌憚的還是七年前的天門鎮劇變,那時,她與天門鎮是鄰居,她見證了天門鎮的毀滅。

  但是,蘇雲卻存活了下來。

  而且到了朔方城,居然又有人罩著他!

  蘇雲的靠山,該何等可怕,何等恐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4 08:0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24 08:42 PM 編輯

第0083章 打死你,隨時隨地

  梧桐突然噗嗤笑了一聲,紅衣鮮艷,人兒嫵媚,讓凝重的氣氛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蘇雲側頭笑道:「最是難得佳人一笑,傾城傾國傾人心。小遙學姐,不必緊張,焦叔是我們的鄰居。焦叔,這位是池小遙,住在無人區回龍河。」

  焦叔傲身軀蠕動,又化作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躬身道:「多有得罪。」

  螭龍池小遙也收回螭龍形態,化作白衣少女,柔柔怯怯道:「不敢。我們雖是鄰居,但距離頗遠,未曾走動過,因此我有些緊張了。」

  蘇雲起身,請她回到座位落座。

  焦叔傲則坐在另一邊。

  四人各有心事。

  車攆不知不覺間來到文昌學宮的山門外,蘇雲還是頭一次從山門進入學宮,他上次來時是乘坐負山攆從雲橋上趁夜入學宮,沒有走山門。這次沒有走雲橋,而是從地面街道上行走,因此要經過山門。

  車攆在山門外停下,四人先後下車,就在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蘇雲士子安好。」

  蘇雲轉身,便看到聖公子白月樓和那個周伯從一輛車攆上下來,那周伯目光落在蘇雲身上,面色一寒。

  蘇雲走上前去,詢問道:「聖公子這次沒有坐牛車來?」

  聖公子白月樓慚愧道:「經過上次教訓,小弟才知自己錯了,所以不敢再乘牛車前來。」

  蘇雲哦了一聲,饒有興趣道:「聖公子錯在哪裡?」

  聖公子白月樓道:「戒驕戒躁,慎言慎行,一日三省吾身……」

  「錯了。」

  蘇雲站在他身前,目光卻落在他身後的周伯身上,道:「你在別人面前做錯多少事我不過問,但你在我面前一定要做好一件事:管好你家的老狗。你家老狗招惹我,我就打你,老狗再招惹我,我就打死你。畢竟……」

  他冷冰冰道:「咱們學宮風氣不好。我想打死你,隨時隨地。」

  聖公子白月樓面帶笑容,眼珠子亂轉,低笑道:「你比我強在境界上,但我也即將修煉到蘊靈境界,到那時,我修煉聖人功法,又修煉朔方官學。孰高孰低,尚未可知。」

  他微笑道:「你對我的折辱,我當悉數奉還。」

  「所以,做個真人不痛快嗎?何必做偽君子?」

  蘇雲哈哈一笑,四顧一眼,疑惑道:「今天學宮門前怎麼這麼多人?」

  池小遙東張西望,驚訝道:「今天是報考的日子,以往可沒有這麼多人!」

  學宮山門前已經停滿了車攆,從車攆上下來的赫然是一個個參加昨天大考的士子,這些人,竟然都是來報考文昌學宮的!

  蘇雲打聽一下,才知大考第二天報名擇校。以往大考都是兩天的,不過昨天出了意外,第一天便考完了,所以參考的士子們便紛紛來到各自心儀的學宮報名。

  蘇雲四下搜尋,只見花狐、青丘月等人此刻正與李竹仙等人一起,李牧歌也在旁邊,應該是陪妹妹來報名的。他這才放下心來,走上前去。

  李牧歌正在與李竹仙說話,低聲道:「爹還不知道你報考文昌學宮,若是知道了,能打死我!」

  李竹仙連連點頭,吃吃笑道:「爹肯定以為是你蠱惑我,讓我考文昌學宮,所以不會打我,只會打你。」

  「你報考文昌學宮,祖墳便不是冒黑煙,而是祖墳上飄著一朵黑雲,下面還拉著煙兒。」

  李牧歌憂心忡忡道:「老祖宗多半也要從棺材裡跳出來,不知道爹這次能不能壓得住。多半壓不住……」

  李竹仙晃著兩條馬尾辮,噗嗤笑道:「不是多半壓不住,是肯定壓不住。老祖宗是何等厲害……蘇雲師哥來了!」

  她興奮得連連沖蘇雲招手。

  李牧歌站在她身邊,悄聲道:「蘇雲師弟絕對是個牛妖,或者是河馬。妖怪的尾巴不容易化作人體的部位,因此很難變化。只消摸一摸他的屁股,便知道他是不是妖怪了……」

  李竹仙眼睛亮晶晶的,興奮道:「哥,他來了!我去摸一摸他的屁股!」

  李牧歌嚇了一跳,連忙抓住她:「大庭廣眾之下,男女授受不親!」

  「等沒人的時候便可以授受親親了。」

  李竹仙低聲笑道:「我等沒人的時候再摸他!」

  李牧歌頭大如斗,把她教訓一頓,蘇雲走來,兄妹倆這才轉換話題。

  幾隻小狐狸迎上前去,蘇雲躬下身子兩隻手攏著這幾個小不點兒,細細詢問,卻是昨晚太亂,李竹仙擔心文昌學宮太遠,於是去了李家,在李家住了一宿。

  「李家房子好大!」

  狸小凡吃力的比划一下:「這麼大!」

  花狐悄聲道:「李家在最頂樓,離地面有三四百丈,有琉璃幕的穹頂,四周也都是各色琉璃,有的透明有的不透明,可以調節溫度,一年四季如春。站在那裡,可以看到全城。」

  青丘月低聲道:「穹頂下就是宮殿樓閣,還有假山溫泉花園小橋和湖泊。在裡面須得乘著獸攆去吃飯。」

  狐不平喃喃道:「若是娶了竹仙,我就可以不用奮鬥了……」

  狸小凡心有同感,連連點頭,兩隻小狐狸的小腦瓜裡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蘇雲也沒有料到李家的家業竟然這麼大,不過李牧歌又著實窮,每一文錢都是自己賺的,只有身上的衣裳華美無比。

  蘇雲向花狐討來一些錢,--他們來朔方城前,蘇雲在每個人身上都存了二十來塊青虹幣備用。

  他把錢交給池小遙,池小遙見到是一塊青虹幣,嚇了一跳,連忙道:「這是大錢,我找不開!」

  蘇雲轉頭看向花狐,花狐小聲道:「咱們沒有小錢了,只剩下青虹幣。」

  蘇雲笑道:「學姐昨晚一箭射殺朔方學宮士子,救我性命,我還沒有感謝學姐。」

  池小遙瞥他一眼,笑道:「救人我不收錢。不如這樣,我請你吃飯好了。」

  青丘月腦袋探過來,眼睛亮晶晶的:「還有我!帶著我一起吃!」

  狐不平和狸小凡也擠過來:「還有我們!」

  花狐也想擠過來,怎奈年紀大了幾歲,有些矜持,只得蹭蹭身子來到三個小傢伙身邊,表示自己的存在。

  --若是請吃飯的話,最好帶上自己。

  報考很簡單,就是在山門處登記在冊,是否能考上則需要回去等待消息。以往文昌學宮是沒有人願意考的,但凡有點成績,只要報名都可以考得上。

  但是今年有些不同,報考文昌學宮的士子比去年多了六七倍,是否能考上文昌學宮很是難說!

  「倘若考不上文昌,那就只好去考九原或者朔方了。」

  有士子低聲議論,道:「話說去年,朔方學宮還是排名第一的,今年據說便排到第三了,被文昌和陌下壓了風頭。」

  「聽說陌下也厲害得很,排名前二十的士子,有十七個是考陌下學宮。因此陌下是今年公認的第一!」

  ……

  塗明和尚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幕,向左松岩道:「僕射這二十多年一直想壯大學宮,苦而不的,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就此成了。蘇雲上使的能量,真是太大了!」

  左松岩點頭,捋了捋鬍鬚頗為自得:「那是我眼光好,當然這小子也有點能量。」

  塗明和尚含笑合十:「是極是極。」

  「你眼光也不錯,為我文昌學宮撿了個寶,月餉給你加錢!」

  左松岩哈哈大笑,目光從蘇雲身上挪開,落在梧桐士子身上,又看了看聖公子白月樓,道:「雖然我們學校裡有各種瘋子,有偽君子,還有殺人不眨眼的人魔,但我們學校依舊是好學校。人魔和偽君子都要留著,不要除掉,我有大用。」

  塗明和尚目光閃動,笑道:「小僧明白。」

  蘇雲等人登記完畢,他們是直接考上的,因此各自領了塊象徵文昌學宮士子身份的玉牌。

  這玉牌也是一種靈器,但是功用與天道院的玉牌不一樣,氣血湧入其中,激發玉牌的功效,便可以看到一卷卷書籍出現在自己的靈界中,漂浮在自己的性靈面前。

  這些書籍分門別類,寫著「格物」、「藥理」、「琴」、「解剖」、「儒」、「釋」、「建築」等字樣,種類繁多。

  蘇雲嘗試讓自己的性靈揮一揮手,便見藥理書籍呼啦啦翻動起來,他手掌停下,書頁也跟著停下,他手掌往前翻,書籍也跟著往前翻,往後翻,書籍也跟著往後翻。

  蘇雲抬手,只見書籍裡的文字從書裡飛了出來,羅列在他面前的空氣中。

  書中還有圖案,藥理書籍裡面的是花草樹木,也可從書中飛出,漂浮在空中,甚至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觀察。

  至於格物書,那就更神奇了,書中甚至描繪了各種神獸、神像,可以把這些神獸、神像從書中挑出來,放在空中觀摩。

  上課時,在殿內講課的老師在臺上講解,下面的士子聽講時便可以讓性靈閱讀講課的書籍,學習上面內容,更方便,更容易。

  當然,與天道令相比,文昌學宮的令牌還是差了一些。

  天道令是一座進入天道院的門戶,而文昌令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能夠上學,真好。」

  蘇雲心裡有些酸楚,在鄉下求學,哪裡能見到這些?而今,他終於也能摸到這些東西了。

  「若是文昌令更大一些就好了,放下更多的書籍。」

  他心中微動:「不知道天道院裡是否有也有收藏書籍的地方?倘若有的話,那麼便可以直接去天道院學習,無需學習文昌學宮的功課了。」

  這時,塗明和尚走了過來,問道:「蘇士子,要住校嗎?」

  李牧歌急忙向蘇雲擺手,示意他不要答應。

  塗明和尚瞥他一眼,笑瞇瞇道:「牧歌,你租到房子了嗎?若是沒有租到,不如住校吧。」

  李牧歌面色如土,急忙拉著李竹仙轉身便走。

  李竹仙不解道:「哥,為什麼不住校?」

  李牧歌悄聲道:「學宮裡危險,一不留神便會死掉!」

  塗明和尚嘆了口氣,道:「沒有福氣的傢伙。小遙,你要不要住校?學宮空出來一棟好房子。」

  池小遙打個冷戰,轉身便走。

  蘇雲心裡有些發毛,正要拒絕,塗明和尚笑道:「蘇士子若是住在校外,學宮就不方便照應了。」

  蘇雲只得應承下來,道:「有勞大師。我們何時住校?」

  塗明和尚抬手,一輛獸攆奔來,停在他們面前,笑道:「現在。」

  蘇雲登上獸攆,花狐、青丘月等人也紛紛上車。

  塗明和尚笑道:「蘇士子,咱們去二層說話。」

  蘇雲等人跟著他來到第二層,只見獸攆行進,向學宮中走去。

  塗明和尚神秘兮兮,側身問道:「僕射讓我來問上使,上使今晚要行動嗎?」

  蘇雲硬著頭皮道:「行動!」

  「是查大案子嗎?」

  塗明和尚激動莫名,摩拳擦掌道:「但凡有用到小僧的地方,上使儘管開口!小僧殺人放火,在所不辭!」

  蘇雲不禁狐疑:「塗明大師真的是和尚嗎?我這個冒牌上使查案,他比我還激動。而且不應該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5 12:16 PM

第0084章 我想飛昇

  獸攆向學宮深處駛去,蘇雲心頭一片愁雲慘淡,心道:「水鏡先生說,我是因為劫灰怪案被左僕射他們誤以為是東都來的上使,讓我從劫灰廠查起。也就是說,塗明、左僕射和水鏡先生,都認為劫灰廠有問題。」

  他目光閃動,看向窗外。

  窗外是文昌學宮的湖泊,水面上方掛著一個赤膊男子,有一位學宮老師模樣的人正在調整釣竿,打算用那男子釣魚。

  --下方的魚群已經迫不及待的跳出水面了。

  湖邊還有些剛入學的士子在一旁觀摩,那學宮老師道:「考砸了的士子,就是這個下場!」

  蘇雲收回目光,心道:「他們都會認為劫灰廠有問題,那麼童家的劫灰廠,看來是真的有問題。好,我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那就查一查童家劫灰廠!」

  對於童家,他沒有多少好感,畢竟昨晚暗殺他的林清盛等士子便是來自朔方學宮,而朔方學宮的僕射童慶雲也是來自童家!

  蘇雲甚至懷疑是童慶雲想除掉他這個「天道院上使」!

  若是劫灰廠有問題,那麼童慶雲也有問題。

  獸攆來到半山腰前的一片樓宇,蘇雲坐在車上看去,只見這片建築半樓、半山、半田園。

  那樓宇是依山而建,削了半塊山崖,把山崖分為兩層,樓宇第二層建在山崖第二層上,山崖第二層有幾畝花園。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有山泉水如細細的瀑布從崖壁上流下,匯入花園的魚池中。

  魚池上有一道小橋,魚池四周是花草樹木,水在橋下流淌。

  而在一樓有兩三畝農田,耕得很細,沒有大塊的土,靠近一樓的種著一些花草,因為下雪的緣故,已經枯萎。

  獸攆停了下來,蘇雲與花狐等人下車,走入這片樓宇之中,只見樓內是殿堂般的客廳,又高又寬敞。

  無論門窗,還是柱子牆壁,無不雕龍畫鳳,客廳與書房一應俱全,筆墨紙硯屏風壁畫,琴房廚房,應有盡有。

  即便是牆上掛著的劫灰燈,也比其他地方的劫灰燈更加精美,雕琢成龍戲珠或者鳳銜珠的形態,既可以照明,也可以作為裝飾點綴山水居。

  青丘月、狐不平和狸小凡在山水居裡四處亂跑,挑選房間,花狐也衝了過去,蘇雲聽到樓上樓下傳來一聲聲愉快的尖叫。

  蘇雲來到二樓,推開後門看去,樓中的花園和後山映入眼簾,山泉傾瀉,注入園中池塘。

  池塘水溢流出,化作一道細細的小河,少年穿過樹林來到橋上,只見橋下有魚六七尾,或紅或白,游來游去。

  「大師,這棟房子應該不是士子所居之地吧?」蘇雲打量山水居,回頭笑道。

  塗明和尚邁步走來,道:「這裡叫山水居,的確不是士子住的地方,而是左僕射的一處宅子。他宅子多,你們儘管住在這裡。畢竟……」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上使晚上去查案,進進出出,不方便住在神秀樓。那裡人多眼雜。」

  蘇雲被他笑得心裡發毛。

  塗明和尚告退,道:「士子開學,要等到年後了,不過留校的士子有幾十上百人。這裡的吃喝用度,一應俱全,上使不必煩憂。若是有需要,儘管告訴我。」

  蘇雲稱謝,起身相送。

  他回到山水居,青丘月一陣風跑到他的面前,緊張的小手攥緊放在胸前,躬著身子兩隻腳踩來踩去,央求道:「小雲哥,我可以變回狐狸撒歡嗎?」

  狐不平、狸小凡也跑了過來,抱著小手仰著頭,央求似的看著蘇雲。

  蘇雲無奈,點了點頭:「就一會兒。」

  三隻小妖孩歡呼一聲,立刻變回三隻狐狸,把衣服甩到一邊,在山水居裡一邊尖叫一邊放肆的跑來跑去。

  「二哥也可以變回狐狸撒會歡。」蘇雲向花狐道。

  花狐哼了一聲,仰起頭:「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撒歡?我比你還大了一歲呢!」

  過了片刻,花狐見他們三個玩得實在太瘋,自己體內的野性也蠢蠢欲動,忍不住道:「我就玩一小會兒!」說罷也變回狐狸,大呼小叫的去了。

  蘇雲長長舒了口氣,坐了下來,耳邊傳來小狐狸們的吵鬧聲,他心中波瀾泛起。

  「現在我要面對的危險實在太多了。相同境界,我不是人魔梧桐的對手,我能擊敗她靠的是我高出她一個境界,並且施展仙劍斬妖龍那一招劍術!倘若魔女修煉到蘊靈境界,殺我易如反掌!她絕對會報這個仇!」

  「另一個威脅便是聖公子白月樓。雖然不如人魔的威脅大,但是他進入蘊靈之後,朔方聖人親傳他蘊靈功法,我若是沒有能夠與聖人功法相差不多的功法,估計要敗在他的手中!」

  「還有便是林清盛!畢竟是兩年前大考的第一人,實力非凡,在音律之道上的造詣極高!兩個月後那一戰,我必須做出十全準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天門後的那個世界,那口仙劍還在等著我。若是不能讓我的實力有大幅度提升,恐怕再進去便必死無疑!」

  「再加上,現在盯上我的人不在少數,想要除掉我的人更多。畢竟已經有人猜測我是東都大帝派來的上使了。」

  「而且我還要去查劫灰怪案!」

  蘇雲生出一種強烈的緊迫感,魔女梧桐轉生,沒有選擇大肆殺戮提升實力的路子,她轉生之後應該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煉。

  但是她畢竟是人魔,手段極多,而且一百五十年前她便能與真龍同歸於盡!

  她的資質悟性極高,對蘇雲的威脅最大!

  「必須盡快提升修為,提升實力!是了,天道院,我去學天道院的蘊靈境界功法!」

  一念及此,蘇雲當即調動氣血催動天道令。

  他的靈界之中,蘇雲的性靈來到天道院的門戶前,雙手用力推開那神聖殿堂的門戶,大步走了進去。

  「但願這次不會再遇到那個名叫弟平的士子。」

  蘇雲走入天道院,四周的景致從無到有,一座座宮闕憑空湧現,天道院的士子也像是虛空中走出一般,映入他的眼簾。

  「朔方蘇雲!」

  蘇雲聽到這個聲音,心裡暗道一聲糟糕,他循聲看去,果然「弟平」那個病怏怏的少年正站在不遠處一座闕門下。

  「蘇雲士子,又見面了!」帝平興奮的衝他招手。

  蘇雲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帝平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所以等在這裡。」

  蘇雲左右看了一眼,四下裡無人,心道:「倘若他再胡說,那就狠狠揍他一頓……」

  帝平仰頭看著那座闕門,笑道:「天道院乃是元朔最大的聖地,也是最強的聖地,這裡聚集了整個元朔最聰明的一批人,有著各種各樣的天賦。蘇雲士子,你打動裘水鏡的天賦是什麼?」

  蘇雲微微一怔,搖頭道:「水鏡先生沒說過,我也不知。」

  帝平詫異的看他一眼,道:「裘水鏡向來清高又自視極高,對其他人看不上眼,認為其他人都比自己蠢,他是最聰明的那個。你能獲得他的認可進入天道院,肯定有過人之處。」

  他又仰頭看向那座闕門,道:「你看這一面闕,你能看到什麼?」

  蘇雲仰望那座闕門,只見這闕門與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闕有些類似,但是上面的浮雕不同。

  他眼中的八面朝天闕烙印,其中的浮雕栩栩如生,蘊藏精神,而這面闕門上的浮雕卻缺少神韻,雕琢得並不完美。

  而且,這面朝天闕的浮雕神獸種類也不太一樣。

  他心中疑惑,卻沒有說出來。

  帝平抬手掩住嘴劇烈咳嗽,過了片刻才平復下來,道:「當年皇帝派出元朔最強的名宿,前往天市垣研究天門鬼市,這些名宿將他們的研究所得送到天道院。後來,這些人在天門鎮製造出八面朝天闕。可惜,天門鎮被毀,真正的朝天闕已經消失。」

  蘇雲疑惑道:「那麼這面朝天闕是怎麼回事?」

  「仿的。」

  帝平嘆了口氣,道:「天道院將他們送來的研究所得整理一番,仿造出來許多朝天闕,這是其中一面。有傳聞說這裡面記載著長生的奧秘,可惜八面朝天闕被人偷走了……」

  蘇雲心頭怦怦亂跳。

  朝天闕不知所蹤,但他的眼睛中有著朝天闕的烙印!

  這個叫弟平的人,似乎知曉他的來歷,似乎知道他來自天市垣無人區,因此才會向他提起朝天闕的來歷!

  「這六年來天道院的士子研究朝天闕,開創了許多非凡的功法。」

  帝平面色蒼白,氣喘吁吁道:「但是這些功法或多或少都有破綻,都存在弊端,沒有一人能夠做到功法大一統。我就是因為嘗試將這些功法大一統,結果修得一身傷病。」

  蘇雲不解道:「既然知道不好,那何必再修煉下去?」

  「因為可以長生。」

  帝平老氣橫秋道:「你還年輕,不明白這些東西。這樣,我來問你,一個貧寒之家想要栽培一個士子,寒門士子想要飛黃騰達,光耀門楣,與世家子弟平起平坐,這需要多少年?」

  蘇雲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需要二三十年。」

  「錯了。」

  帝平冷笑:「最低需要三代人。第一代士子拚命的往上爬,哪怕他爬到位極人臣的地步,哪怕他權傾天下,他都不是世家。在世家大閥面前,他還是低人一頭。只有他的子嗣能繼承他的家業,做到家業不倒,他的孫子才有資格與世家子弟平起平坐。所以,需要三代人,三代人的必須有能力有作為。」

  蘇雲沉默下來,他也想往上爬,他也有著野心。

  但是想從他這個階層跳到下一個階層,實在太難了。

  帝平繼續道:「一個寒門士子成為世家,如此艱難,幾乎毫無希望,相當於一次飛昇!想要成仙,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更加困難!對於已經踏在這個世界頂峰的存在來說,這也是一次提升!」

  他劇烈咳嗽起來,眼神中卻有異乎尋常的光彩迸射出來:「我想永遠的活下去!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希望,我都要抓住!」

  他猛地轉過身來,盯著蘇云:「蘇雲士子,你想長生嗎?」

  蘇雲茫然。

  帝平抓住他的雙肩,有些瘋狂道:「從朝天闕裡整理出來的功法,就在文淵閣中!你只需要去文淵閣,便可以得到這些功法!」

  蘇雲掙脫他,搖頭道:「我只是想來學習一門蘊靈境界的功法而已,什麼長生,與我無關。」

  「文淵閣就在那邊!」

  帝平抬手指向右前方,哈哈笑道:「你會看的,你一定會看的!」

  蘇雲快步走開,心道:「這個弟平,怕不是個瘋子!你把自己煉得瘋了,我還會去看那些殘缺不全的功法?」

  文淵閣是一座五層樓閣,一樓管理文淵閣的守藏史是位白髮老者,向蘇雲道:「你面相陌生,是頭一次來?文淵閣中有書怪,名叫瑩瑩,你呼喚一聲,她便會現身,幫你尋到藏書。想看什麼書,問她便可。」

  蘇雲驚訝不已,詢問道:「書也可以變成妖怪?」

  「書可以成怪,不可成妖。」

  那守藏史也是學富五車,道:「性靈依附在動物身上是妖,依附在植物身上是精,依附在沒有生命的東西上便是怪。有些靈士生前喜歡讀書,死後性靈不滅便依附到書中,化作書怪。瑩瑩生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女孩,死後便化作書怪。」

  蘇雲稱謝,走入藏書閣第一層,呼喚道:「瑩瑩!」

  「來啦!」

  他身後的書架上傳來嘭的一聲,蘇雲急忙看去,只見一本厚重的書籍突然化作一陣濃煙,濃煙散去,書籍消失,一個只有書本高的女孩子飄在書架間,在一排排書籍前飛來飛去。

  女孩飄散著頭髮,身上的衣裳像是霓裳不斷變化顏色,圍繞蘇雲飛了幾週,忽而停下坐在蘇雲的肩頭,右手托著下巴,看著蘇雲側顏,饒有興趣道:「你想看什麼書?」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5 08:15 PM

第0085章 天闕十二篇

  「我……」

  蘇雲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想看蘊靈境界的功法,但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的說道:「我想看一看關於朝天闕的功法。」

  那女孩又飛了起來,在書架中穿梭,速度很快,語速也很快,飛速道:「關於朝天闕的功法?這可是個冷門,對於天道院的士子來說,朝天闕的功法是禁忌,很少有人會修煉!」

  蘇雲連忙跑起來追過去,書怪瑩瑩飛在前面,隨手一撥,一本本書籍從書架上自動脫落,飛到他的懷裡。

  很快,蘇雲懷中便有厚厚一摞書籍,約有十多本,每一本都有一兩寸厚!

  「夠了!用不了這麼多!」蘇雲連忙叫道。

  那女孩停下,落在他懷裡的書籍上,抬頭打量他。

  蘇雲臉色微紅,挪開視線,四周看了一眼,只見這第一層樓的士子不多,於是抱著書來到書桌前。

  那女孩吃吃的笑了起來。

  蘇雲拿起一本書,那女孩連忙飛起,消失不見。

  蘇雲掀開那本書,卻見女孩躺在書裡,款款坐起,妖嬈嫵媚,低聲吟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同學,你想要哪一個?」

  蘇雲雙手把她捧起來,放在一旁,無奈道:「我想你呆在一旁,我要看書,我是來學習的。」

  「看來你是一個喜歡紅袖添香的人。」

  書怪女孩飛到一旁,為他燃了一根檀香,然後來到他的對面,正襟危坐,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張小小的琴,撥弄起來。

  檀香讓人集中精神,琴音讓人心靈寧靜,蘇雲聽著琴,性靈黃鐘轉得飛快,一目十行的閱讀,書中的字義居然清晰無比。

  他以黃鐘的刻度來記憶書中的內容,想像每一個刻度是一個藏寶格,書中的內容便藏在一個又一個藏寶格子裡。

  當黃鐘轉動時,書中的文字內容便從這些格子裡飛出來,因此他的記憶速度很快,雖然不是過目不忘,但倘若加上他強大的理解能力,也基本上可以做到看過一遍便學得七七八八。

  倘若多看幾遍的話,他完全可以把書中的內容記憶下來!

  他看的第一本書叫做《朝天闕卷一應龍感應篇》,書中的文字圖案躍出,在他面前排列開來。其中的文字是心法,叫做應龍感應篇。

  而圖案則是天道院士子研究朝天闕時,所得到的應龍圖。

  天道院的士子不可謂不厲害,曲伯他們交給天道院的只是他們研究天門和鬼市得到的原始的資料,天道院士子並沒有見到真正的應龍。

  但他們卻從這些原始資料中參悟出一種感應到虛空中的應龍的辦法,從而達到格物應龍的目的。

  蘇雲耳畔傳來琴聲,不疾不徐,而他則觀摩各種應龍圖案。

  圖案中的應龍,便是天道院的士子感應而出的應龍形態。

  「奇怪,這只是一門築基功法而已。」

  蘇雲把這一冊《應龍感應篇》看了一遍,參悟一遍,微微皺眉,應龍感應篇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絕學,但是與洪爐嬗變、畢方神行、仙猿養氣篇等功法並沒有拉開多大的差距。

  應龍感應篇最奇妙的地方便在於,它能感應到虛空中的應龍,從而格物應龍。

  這倒是一種新奇的修煉法門。

  「感應虛空中的應龍,的確很奇特,但也因為是感應,所以取得的應龍圖案比較模糊,有許多錯漏。」

  蘇雲閉上眼睛,仔細「觀察」自己眼中的八面朝天闕,終於在左一的朝天闕上尋找到應龍圖案。

  朝天闕上的應龍浮雕,要比應龍感應篇中的應龍圖複雜許多,詳細許多,更有神韻!

  「不知道我能否控制氣血,只讓我眼中朝天闕上的這隻應龍活過來?」

  他心中微動,小心翼翼的控制氣血,讓自己這部分氣血流入眼中,緩慢的駛入左一朝天闕,緩緩流向應龍浮雕!

  他心頭怦怦亂跳,卻強行壓制心臟的跳動,免得影響到自己的控制力。

  終於,他這一縷氣血觸碰到應龍的浮雕,頓時一股吸引力傳來,那應龍浮雕如同鯨吞長虹,不斷汲取他的氣血!

  左一的朝天闕上,那應龍像是得到了造化的力量,從石像漸漸變成血肉之軀,接著動彈身體,活了過來!

  「哤咕--」

  厚重的龍吟聲傳來,應龍縱身一躍,羽翼展開,振翅飛向天門。

  蘇雲的「視線」跟隨,只見應龍落在天門上,一身氣血從體內湧出,烙印天門。

  應龍烙印氣血的過程,讓蘇雲身心大震,有一種莫名的觸動!

  他不懂得如何設計功法,天道院的士子設計的應龍感應篇,他可以學會,並且可以修煉,但是為何要如此觀想,為何要如此感應,為何這樣修煉可以提升修為,可以感應應龍,他就一無所知了。

  但是他在看到應龍以自身氣血烙印天門的時候,他突然間就明白了為何天道院士子這樣設計應龍感應篇!

  他非但明白了,甚至還看出天道院士子所設計的應龍感應篇的種種不足之處!

  因為,應龍氣血流入天門的圖案,就是一幅完整的感應圖!

  過了片刻,應龍體內的氣血流完,又回到左一的朝天闕上化作浮雕。

  蘇雲再度催動氣血,一遍又一遍的觀摩,配合應龍感應篇,不斷修改應龍感應篇中的不足之處。

  過了不知多久,他終於改無可改,這才睜開眼睛。

  他眼睛張開時嚇了一跳,只見書怪瑩瑩不知何時飛到他的面前,這女孩趴在空中,翹著雙腿,雙手托著下巴,正好奇的打量他。

  蘇雲臉蛋羞紅。

  書怪瑩瑩吃吃的笑了起來:「我第一次看到會臉紅的男孩子!你太有趣了!」

  她翻過身來,仰面向上,在蘇雲身邊飛來飛去,轉了幾週,又落了下來,在蘇雲肩膀上躺下,道:「你是這兩年來唯一一個來看朝天闕功法的,而且你看了之後,居然還想修煉這種功法。我從未見過膽大包天如你的。」

  蘇雲好奇道:「這些功法為何不能修煉?」

  書怪瑩瑩從他肩頭爬起來,靠著他的耳朵道:「朝天闕功法太深奧玄妙,會把人煉死的。天道院裡,已經煉死了十幾個士子了!後來就變成了禁忌!從朝天闕領悟出的功法中,只有一種沒有煉死人,就是洪爐嬗變。」

  蘇雲驚訝萬分:「洪爐嬗變也是朝天闕的功法之一?」

  書怪瑩瑩點頭,坐在他的肩頭上晃著腿兒,道:「洪爐嬗變是上一代帝師從朝天闕功法中整理出來的大一統功法,算是最淺顯的一種。他也是淺嘗輒止,未曾深入,想來也是擔心會因此死掉。他見這門功法很強,而且沒有紕漏,這才傳給天道院的士子當成築基功法。」

  蘇雲試探道:「敢問天道院上一代的帝師是……」

  「裘水鏡啊,你不知道?」

  書怪瑩瑩面色古怪的打量他,道:「他是朝廷的太常,天道院的西席之首,又是皇帝的老師,死後是要被封為天師的。可惜被革職了,死後就是白丁一個,孤魂野鬼。這一代的帝師叫做陸昊,陸太常。」

  「水鏡先生!」

  蘇雲定了定神,對裘水鏡的崇敬又多了一分。

  他合上《朝天闕卷一應龍感應篇》,翻開另一本書,只見這本書名叫《朝天闕卷二開明感應篇》。

  他翻開第三本書,這本書名叫《朝天闕卷三檮杌感應篇》。

  蘇雲皺眉,一冊一冊翻看,這十二卷書都是朝天闕分出來的感應篇,分別是饕餮,窮奇,玄武,麒麟,金犼,重明,畢方,夔龍,獬豸,白澤,以及剛才蘇雲所看的應龍和開明!

  這十二種神獸,便是天道院的士子從他們得到的資料中整理出來的十二種功法!

  但是,這十二種功法都是殘缺不全的功法!

  倘若有人試圖從中領悟出大一統的功法,便會因此而煉得走火入魔,甚至壽命大損,說不定還會死亡!

  「而且,就算這十二種功法是全的也沒有用處。」

  蘇雲搖了搖頭,心道:「十二種功法,十二種神聖,只是八面朝天闕中的一面而已。八面朝天闕上共有九十六種神聖。」

  他觀察過眼中的朝天闕烙印,除了神獸之外,還有各種神人形態的浮雕,千奇百怪,多種多樣。

  他耐下心來,一卷又一卷細細揣摩,參悟這十二種功法的奧妙,比較異同。

  倘若只是逐一學習,蘇雲恐怕要花費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將這些功法記憶下來。

  但倘若是對比學習,那麼蘇雲估計自己用一天的時間,便可以將十二種功法統統記下,並且參悟透徹!

  這是因為,這十二種功法都是同一類,同樣屬於築基功法,在別人看來沒有什麼共通之處,但在蘇雲看來,根本原理卻是一模一樣,都是觀摩某種神聖來讓自己築基!

  只要通其一,便可以通其十二!

  他廢寢忘食,在文淵閣中埋頭苦學,不知過了多久,蘇雲抬起頭來,合上最後一卷書。

  這段時間,他不僅將這十二卷書統統記下,並且與自己眼眸中的朝天闕上的浮雕相互比對,改正十二種功法的錯漏之處!

  書怪瑩瑩正在發呆,趴在一本書上打滾,見他醒過來,不由吃驚道:「十二本書,你都看完了?」

  蘇雲納悶道:「天道院士子,不都該如此嗎?」

  書怪瑩瑩搖頭道:「朝天闕功法可不是如此!朝天闕功法太晦澀了,我把這裡所有的書都看完了,便沒有看過如此晦澀的功法!」

  蘇雲疑惑道:「難道天道院士子也有聰明與蠢笨之分,而我就是其中比較聰明的那種?」

  書怪瑩瑩白他一眼,打擊他道:「別人是看完就會,你看完了,你會嗎?」

  「這是自然。」

  蘇雲心中微動,問道:「剛才你說你看完了所有的書?」

  書怪瑩瑩很是自信:「倒背如流!」

  蘇雲眨眨眼睛,笑道:「我家有一本書,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心裡砰砰亂跳,若是能把這小姑娘拐到山水居的話,那麼他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混入天道院擔心被人識破了!

  「你想拐走我?」書怪瑩瑩笑吟吟的看著他。

  蘇雲臉色騰地一下變得紅通通的,手足無措。

  書怪瑩瑩咯咯笑出聲來:「想拐走我的天道院士子可多了,說的話和你都是一樣一樣的!」

  蘇雲臉色更紅,老老實實的把這些書籍放回原處。

  書怪瑩瑩驚訝的看著他,她把這些書撥出來的時候速度極快,常人根本分辨不出這十幾本書籍是從哪裡飛出來的,然而蘇雲卻記得一清二楚,每一本書都放得分毫不差!

  「難道他真的把那十二本書記了下來?這個人不是在吹牛!」

  書怪瑩瑩心中暗道:「如果他不是吹牛的話,那麼他剛才說他學會了這十二種功法……」

  她連忙搖了搖頭,世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資質和悟性的人!

  她卻不知蘇雲曾經是個小瞎子,天門鎮的山河地理,甚至一草一木,一磚一石,他都悉數記得!

  蘇雲在天市垣無人區,最多是個生活在妖怪堆裡的怪孩子,但是離開天市垣無人區之後,他的聰明才智才逐漸展露出來。

  而裘水鏡第一眼看到他的性靈神通時,便發覺到這個少年有著驚人的悟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6 12:35 PM

第0086章 大一統功法

  「瑩瑩是個有趣的姑娘,可惜無法拐走。」

  蘇雲走出文淵閣,心中很是惋惜,若是能夠拐走書怪瑩瑩,便相當於把天道院的所有藏書打包帶走。

  可惜,這女孩聰明得很。

  --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拐的次數太多了。

  文淵閣外,病少年帝平站在那裡靜靜等候,見到他走出文淵閣,不禁露出笑容,道:「蘇雲士子這麼快便從文淵閣出來了,一定是有所收穫吧?」

  蘇雲對他很是警惕,微笑道:「倘若沒有收穫,那麼這裡便不配被稱作天道院了。弟平兄弟,我還有事,告辭。」

  他向天道院的大門走去,這次他想試一試從大門出去,是否能直接回到自己的靈界。

  直接收回天道令的氣血,固然可以回到自己的靈界,但是突然間的場景變幻會讓人有一種嘔吐感,很不舒服。

  病少年帝平跟上他,與他同行,笑道:「我從你眼中看到了桀驁,看到了野性。你與天道院的其他士子不同,你像是一個從原始森林裡走出來的猛獸。你走路的姿態小心翼翼,你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知覺、味覺處在隨時感知外界的一舉一動上,你像是一頭隨時露出爪牙的猛獸!」

  蘇雲搖頭道:「弟平兄弟,你看人未必準。我一向待人和善,從不傷人。」

  病少年帝平的語氣之中也有著一種病態的癡狂,笑道:「錯了,我看人極準!你的眼界極高,因為你對自己的信心極大!你走入文淵閣之後,必然會去找朝天闕的功法!那麼,你學的是應龍感應篇罷?」

  蘇雲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帝平哈哈大笑:「怪不得裘水鏡會讓你進入天道院!天道院已經很久沒有你這樣充滿鬥志的士子了!不過僅憑應龍感應篇還不足以做到大一統,你還需要其他十一種功法,你應該留下來,好生學習,而不是現在離開。」

  他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臉上浮現出病態的嫣紅:「你知道何謂大一統嗎?你知道怎麼做到大一統嗎?」

  蘇雲停下腳步,試探道:「難道是用一種功法,將所有境界統一,便叫做大一統?」

  「錯了!不同的境界理當用不同的功法,這是因為不同境界側重的修煉方向不同,修煉的基礎也不同,一門功法包打所有境界,只是癡心妄想,白費功夫!」

  帝平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氣魄,朗聲道:「所謂大一統,其實是一門心法,統一一個境界。而這種在築基境界的大一統功法,正是你所修煉的洪爐嬗變!」

  蘇雲心中微動:「弟平兄弟可否詳細談一談?」

  兩人如其他漫步在天道院的士子一般,交流所的,只是蘇雲卻沒有注意到天道院其他士子、先生遇到他們,都避之不及,不敢靠近。

  帝平笑道:「裘水鏡開創洪爐嬗變,其目的正是為了將朝天闕十二種功法一統,變成一種功法!」

  蘇雲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失聲道:「你的意思是,洪爐嬗變能夠兼容十二種感應篇?」

  「不是兼容,而是融合,容納!」

  帝平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悠然道:「他開創出洪爐嬗變之後,有士子開始修煉,以自身為洪爐,烙印十二神獸,但是無一人成功,最後死了十七個天道院士子。舊聖有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為道而死,是死得其所。可惜,裘水鏡叫停了這次試驗。」

  蘇雲皺眉,深深感覺到這次試驗的凶險和恐怖!

  天道院的士子,每個都是才智過人才華出眾的天才,元朔國一年才能挑選出十幾二十個,這樣的天才,居然因為這場試驗死了十七位之多!

  帝平繼續道:「裘水鏡不敢繼續試驗,因此只弄了一篇鱷龍吟來糊弄人,平白浪費了天道院士子的天賦。」

  他的目光落在蘇雲身上,道:「但是他居然在朔方把你收入天道院,並且讓你進入這裡,我覺得他對你可能抱有一些期待。」

  蘇雲皺眉,水鏡先生真的對他抱有這種期待嗎?

  昨天晚上,裘水鏡修好一塊天道令,把天道令交給他,告訴他天道令裡面有東西,讓蘇雲在不懂的時候便去天方樓的神仙居找他。

  難道他早就料到蘇雲進入天道院後,會在文淵閣中選擇朝天闕的功法?

  「或許是的。」

  蘇雲心中默默道:「水鏡先生曾經說過,我眼中有東西。他知道我眼中的天門鎮烙印和仙劍烙印,也知道八面朝天闕的事情。莫非他覺得,我可以修成這大一統功法?」

  「蘇雲士子,洪爐嬗變,烙印十二神聖,這十二神聖是烙印在洪爐的爐壁上。」

  帝平送蘇雲來到天道院大門前,微笑道:「蘇雲士子,等到你的洪爐上出現應龍烙印,你便可以再入天道院,學習第二種朝天闕功法了。」

  蘇雲躬身稱謝。

  帝平揮手相送,笑道:「我等你回來學習開明感應篇。」

  蘇雲拉開門戶,走了出去,心道:「回來?才怪!我十二篇都已經學會,絕對不會再回來!」

  帝平面對著天道院的門戶,低聲笑道:「裘水鏡,你對朝天闕大一統的功法保守得很,不願意用士子做試驗,但是對朝政你卻激進得很。你讓朕怎麼才能容下你?不過,你倒是給朕送來一個好苗子……」

  蘇雲睜開眼睛,只見外面天色已晚,他上午入學之後便進入天道院求學,廢寢忘食,這才覺得飢腸轆轆。

  他有些悚然:「若是在天道院中忘記時間流逝,那麼我的身體很有可能會被餓死!」

  蘇雲急忙起身,向山水居的廚房走去,心道:「弟平雖然對我不錯,但這個人像是有很多秘密,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他到底是敵是友?」

  帝平非常自負,神秘莫測,又有些癲狂時,這兩次接觸,讓蘇雲感覺到帝平是個很難接觸的人,所以他並未告訴帝平他已經把十二門朝天闕功法悉數掌握。

  他覺得自己面對這個人,必須要有所保留。

  山水居的廚房裡傳來嬉笑聲,蘇雲走過去看時,只見池小遙和青丘月等人正在燒菜做飯,已經做好了小半桌飯菜。

  見到蘇雲來了,池小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道:「適才見你用功,便沒有吵醒你,我在菜市買了些菜,在你這裡做,便當做是請你了。師弟先坐,一會兒就好。」

  蘇雲打算去幫忙,卻被池小遙推了出來:「你幫忙只是添亂,還不如月兒幫我。」

  蘇雲只得在外面等著,過了不久,池小遙做好一桌子飯菜,把圍裙摘了,笑道:「我請客,但是碗碟你們洗。」

  蘇雲看著一桌子十幾個飯菜,有涼有熱,有葷有素,有湯有煲,還有蒸煮炒煨煎烤,不禁又驚又喜,連連點頭,笑道:「學姐好手藝!」

  池小遙也是頗為得意,笑道:「先別誇,看好不好吃再說。」

  眾人坐下,這一頓飯吃得他們讚不絕口,待到吃飽喝足,狐不平與狸小凡兩隻小狐狸便改弦易轍,打算拋棄李竹仙,改娶小遙學姐了。

  蘇雲收拾碗碟,池小遙過來幫忙,兩人一邊洗刷一邊說話。

  「學姐今天沒有去杏林藥材鋪幫忙?」蘇雲好奇道。

  「藥材鋪只有下工的時候生意多,這時候是沒有生意的。」

  池小遙笑道:「到了晚上,街道邊都是人,嗯,還有妖,那時才有生意。那時候人和妖根本不掩飾,光明正大的逛街……我該回去了,待會就要開始忙了。」

  蘇雲連忙起身相送,道:「學姐若是白天沒有事情做的話,我倒有個活兒。學姐能否來做私學先生?」

  池小遙怔了怔,不解的看著他。

  蘇雲面帶愧色,悄聲道:「我們剛出天市垣,一進城便恰逢大考,考上文昌,但是在天市垣時我們沒有上過一天的官學。學校裡教的東西我們都不明白……」

  池小遙哭笑不得:「不明白你就考了第一?」

  蘇雲謙遜道:「我只是打架厲害一點兒……」

  池小遙蹙眉道:「我擔心我學問不夠,教不了你們。不過給你們補一補基礎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蘇雲鬆了口氣:「小遙學姐多少錢一天?我上次問了位先生,他開價半個時辰一塊青虹幣。」

  池小遙嚇了一跳,失聲道:「這先生不是搶錢嗎?他欺負咱們鄉下人!」

  「可不是嗎?」蘇雲同仇敵愾,對裘水鏡很有意見。

  池小遙噗嗤笑道:「請我做私學先生的話,一天三個時辰,我收……嗯,我收一百錢!」

  蘇雲舉起手笑道:「一言為定!」

  池小遙抬手,與他拍了一下手掌,笑道:「一言為定!我晚上備課,明天便來做你們的私學先生!」

  她興沖沖離去。

  花狐探頭進來,悄聲道:「你上午又去天道院了?」

  蘇雲點頭,花狐興奮莫名,溜進廚房裡:「有沒有揍那個叫弟平的小崽子?」

  蘇雲遲疑一下,還是沒有把朝天闕的事情告訴他,道:「那個叫弟平的很是古怪,我也不知他是敵是友,不過他指點我去文淵閣,我在那裡學到一套十二門築基境界的功法,須得修煉一下。我還發現,洪爐嬗變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他皺了皺眉頭,道:「二哥,等我修煉出來,若是沒有出偏差再傳授給你。還有,你們晚上翻一下文昌令裡面的書籍,明天小遙學姐要來講課。」

  花狐向來對他言聽計從,點頭稱是,道:「你呢?」

  蘇雲目光閃動,道:「我要出門辦案。我答應了塗明和尚,必須要出門查一下劫灰怪案!」

  花狐嚇了一跳:「你不累嗎?」

  「不累。」

  蘇雲也感覺有些奇怪,他以性靈的形態在天道院學習了一天,參悟十二門極為複雜的功法,居然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累。

  想來他在天道院學習期間,身體卻在入眠,得到充分的休息。

  花狐只得道:「等不平他們睡著了你再出門。他們若是知道你去查案,肯定興奮得睡不著覺,吵嚷著要跟你一起去。」

  蘇雲點頭。

  到了亥時,三個小傢伙終於肯睡覺了,青丘月睡在一個房間,狸小凡和狐不平睡在一個房間。

  蘇雲給狐不平塞好被子,熄滅劫灰燈打算離開,這時狐不平低聲道:「小雲哥,你會不會拋下我們吧?」

  蘇雲微微一怔,回過頭來,笑道:「為什麼這麼說?」

  狐不平縮在被窩裡,壓低嗓音,黯然道:「我們是妖怪,小雲哥是人,你一路保護我們,到了城裡又打生打死,終於把我們送到學校裡。我害怕小雲哥見我們有地方可以上學讀書,有一天會拋下我們……」

  另一張床上,狸小凡從被窩裡鑽出頭來,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蘇雲,小聲道:「城裡都是人,小雲哥應該會和人在一起,而我們是妖怪……」

  蘇雲微笑道:「我不會拋下你們,我心中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快點睡吧。」

  兩隻小狐狸嗯了一聲,往被子裡縮了縮。

  蘇雲把劫灰燈放在房外,坐在他們兩張床之間,摸著他們的頭,等到兩隻小狐狸睡熟了之後,他這才離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6 08:23 PM

第0087章 夜探劫灰廠

  夜晚的朔方城異常美麗,高樓廣廈,燈火如晝,即便是雲橋上也掛著一盞盞劫灰燈,為橋上的行人和車攆照明。

  蘇雲卻行走在朔方城的最底層,這裡陰暗,寒冷,燈光也昏暗不明。

  不過誠如池小遙所說,這個時候的朔方城底層反倒是最熱鬧的時候,底層的民眾勞累了一天,在此時散發出驚人的活力,街道兩旁各種各樣的商販都有,只是無人敢來到街上,只敢躲到樓簷下。

  --因為誰也不知道雲橋上會掉下來什麼東西。

  朔方城的上層也並不安全,有時候會掉下來人,有時候甚至連獸攆都會摔下來。

  蘇雲一邊快步行走在市井之中,一邊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嘗試把應龍感應篇加入這門功法之中。

  市井中很是吵雜,人來人往,少年卻如入無人之境,行走在人群的洪流中,竟然沒有觸碰到任何人。

  蘇雲以前著重於修煉洪爐嬗變中的造化為工,煉化天地陰陽之氣為自身氣血。

  而現在得到了十二門朝天闕的功法,他讀洪爐嬗變便多了一層領悟。

  萬物變化兮,固無休息。

  斡流而遷兮,或推而還。

  形氣轉續兮,變化而嬗。

  沕穆無窮兮,胡可勝言!

  這是洪爐嬗變養氣篇中關於嬗變的論述,意思是說萬物的變化,永無止歇,變化運轉,反覆無定。形和氣互之間相互轉、續、變、遷、蛻、化,精微深遠,沒有窮盡。

  蘇雲從前對此理解不深,現在得到十二門朝天闕功法,突然間便融會貫通!

  他以自身為洪爐,胸腔中彷彿藏著容納氣血煉化陰陽的洪爐,他的氣血在洪爐上方形氣轉變,交織出應龍形態!

  形與氣之間的轉變分為轉、續、變、遷、蛻、化六種,隨著他的觀想越來越精妙細微,他所觀想的應龍也愈發惟妙惟肖。

  就在這時,他感應到自己與虛空中的一個偉大生物建立了某種奇特的聯繫。

  應龍!

  「這世上真的有應龍這種神祇嗎?還是說,應龍與全村吃飯渡劫時雲層裡的龍一樣,都是天地元氣?」

  蘇雲震撼莫名,他的性靈彷彿能夠看到那應龍,虛空中的應龍偉岸無雙,威嚴神聖,比太陽還要龐大,震動雙翅,游弋於無垠的虛空之中,盡顯古老。

  他甚至能感應到應龍的龍吟,感應到那古老而宏大的思維的波動!

  隨著他功法運轉,他對應龍的感應越來越清晰。

  一股股強大的應龍元氣從虛空中湧來,壯大他的體魄,提升他的氣血,讓他的身體不斷增強,氣血更加精純。

  隨著他對應龍形態構建得越清晰,對虛空中的應龍的感應便越清晰,湧來的應龍元氣便越強!

  他的修為提升速度也就越快!

  蘇雲儘管已經修成築基六重,但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是一直勤修不綴,每天都要苦修洪爐嬗變,但是他的進境已經到了築基這個境界的瓶頸,即便勤修苦練,修為也沒有多少提升。

  然而他將應龍感應篇融入到洪爐嬗變之中後,修為竟然再度有驚人的提升!

  「我所感應的應龍,並非真正的應龍。」

  蘇雲對虛空中的應龍感應得越來越清晰,清晰到他甚至可以觀察到應龍的每一處細節,因此他斷定,這應龍只是一團天地元氣,並非真正的應龍!

  因為,這應龍的形態神韻,與他觀想的應龍一模一樣!

  他觀想的是朝天闕上的浮雕應龍,肯定與真正的應龍有些偏差,因此蘇雲斷定自己感應到的應龍只是存在於世界上的一種元氣!

  當初全村吃飯化作蛟龍渡劫時,蘇雲和花狐等人為了躲避儒士童軒的追殺衝入雷雲中,於雷雲中看到了龍。

  花狐等人以為是真龍,但蘇雲卻「看出」那雲層中的龍是一種龍形的元氣凝聚而成。

  「天地元氣所化的龍,與天地元氣所化的應龍,全村吃飯渡劫時出現了天地元氣所化的龍,我修煉應龍感應篇也出現了天地元氣所化應龍,這裡面似乎有些聯繫……」

  蘇雲思索,這種聯繫到底是什麼?

  他苦思不解。

  漸漸地,蘇雲「看到」自己體內洪爐壁上浮現出一道應龍的烙印,心中暗暗驚異:「難道這就是弟平所說的功法烙印?」

  帝平口中,十二門朝天闕功法會化作十二種烙印,印在洪爐之上,催動功法時,那時候十二門功法便會融為一體!

  蘇雲沉吟片刻,又換了第二種感應篇,開明感應篇。

  他在體內洪爐上方觀想開明神獸,以自身氣血填充完善,很快開明神獸也被他塑造出來。

  開明神獸塑造出來的一瞬間,蘇雲立刻感應到他與冥冥之中的一個古老而強大的存在建立了聯繫!

  開明神獸,思維浩瀚深邃,彷彿可以洞察一切!

  等到蘇雲把開明感應篇修煉到烙印在洪爐壁上時,他又清晰無比的「看到」開明神獸!

  這個開明神獸與他觀想的開明神獸一模一樣,顯然也是一種天地元氣!

  蘇雲又開始嘗試饕餮感應篇,饕餮感應篇也是如此,感應到的饕餮並非真正的神獸,而是一團天地元氣!

  他又嘗試窮奇感應篇,也是如此。

  蘇雲皺眉,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來到劫灰廠外,他的體內洪爐的四壁上也多出了四大神聖的圖案。

  他再催動洪爐嬗變時,立刻與四大神聖元氣建立感應!

  蘇雲心神悸動,這就是帝平所說的大一統!

  大一統的功法,到底有多強?能夠在相同境界與人魔媲美嗎?

  劫灰廠外,礦工依舊在辛苦勞作,把劫灰開採出來,送到琉璃廠冶煉廠等地,儘管是夜晚,這裡也到處都是亮光,劫灰燈掛在高處照明。

  先前劫灰怪暴動,因為死了很多人,官府來查,把劫灰廠出事的那個礦洞封住。於是劫灰廠又新開了一個礦洞。

  蘇雲遙遙張望,心中微動,他看到了許多衣著服飾很統一的士子在劫灰廠中徘徊。

  「難道是上次劫灰怪動亂,童家損失很大,所以派來一些士子鎮守?」他心中暗道。

  只是他並不知道劫灰怪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塗明和尚等一眾文昌學宮的老師,勒索了劫灰廠的廠督,童家因此驚怒,告訴了童慶雲。

  於是童慶雲便派來許多學宮士子鎮守這裡,免得再節外生枝。

  此刻,幾個士子正在廠中巡邏,經過那被封閉的礦洞,突然裡面傳來恐怖陰森的吼聲,幾個士子不由連打幾個冷戰,急忙離那礦洞遠一些。

  他們剛剛離開,只見天空中一根長繩垂了下來,蘇雲順著神仙索溜下,收起繩索走入礦洞之中。

  蘇雲並未聽到那吼叫聲,心道:「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儘管進入礦洞轉一轉,繼續修煉朝天闕功法,等到了下半夜天快亮時便回去。倘若塗明和尚來問,便說敵人狡猾,暫時不曾查到什麼。」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前方傳來陰森的吼聲,蘇雲不由打個激靈,悄悄上前,過了片刻這才鬆了口氣,哭笑不得。

  只見這礦洞的拐角處停著一輛礦車,礦車前還拴著頭牛,那牛餓得發慌,於是發出叫聲。

  但是聲音經過礦洞的放大和扭曲,便顯得異常陰森詭異了。

  蘇雲把那頭牛的繩子解開,拍了拍牛屁股,讓牛向礦洞入口處走去。那礦車的車把手處還掛著一盞劫灰燈,只是已經熄滅。

  蘇雲心中微動,將劫灰燈取下,從礦車裡取來一塊劫灰,點燃了塞進燈裡,黑暗的礦洞漸漸明亮起來。

  蘇雲脫下外面的衣裳蒙在燈上,只留下一道縫隙,燈光從縫隙中照射出來,恰恰可以照明前方的道路,又不至於因為太明亮也暴露蘇雲。

  蘇雲提著燈繼續深入,又開始修煉玄武感應篇,心道:「這一晚無事,我多半便可以把十二篇修完,到那時便可以知道大一統功法有多厲害了。」

  前方又傳來吼聲,蘇雲不以為意:「多半又是一頭牛……」

  他觀想玄武,完善體內洪爐上方的氣血玄武,嘗試與天地間游離的玄武元氣建立感應,就在這時,蘇雲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響。

  「有人!」

  他頓時警覺起來,立刻切斷與玄武元氣的感應,用衣裳掩住燈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過了不久,他發現一具牛屍。

  那頭牛應該也是在劫灰怪動亂時被困在這裡,然而此刻牛不知是被什麼東西所殺!

  「不是劫灰怪。劫灰怪會吃掉牛,而不會留下屍體。」

  蘇雲皺眉,謹慎的用燈光照了照,只見那頭牛的額頭上有一個不大的孔洞。

  正是額頭上的傷,要了這頭牛的性命!

  「礦洞中不止我一人!」

  蘇雲不再分心,突然催動蛟龍吟,雙足如同龍爪,沿著礦洞的牆壁走到礦洞的頂端,沿著洞頂向裡面走去。

  「那人連牛也殺,說明謹慎無比,隨時隨地殺人滅口。倘若襲擊我的話,多半會以為我走在下面,從而給了我格殺對手的機會!」

  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一路走來居然平安無事,蘇雲面色凝重,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擔心。

  「從我走過的道路來看,我現在應該已經來到朔方的第一個樓宇群落,而這裡,恰恰是水鏡先生交給我的那張地下地理圖的城市邊緣。」

  他向前走去,突然前方出現一片斷崖,長長的木橋橫七豎八的架在懸崖峭壁和石柱之上,向斷崖下鋪去。

  而在這片斷崖的上方,巨大的銅柱筆直的矗立,一根接著一根,成群成簇!

  這些銅柱,扎向懸崖下方的黑暗大地之中!

  下方的黑暗大地上,一盞盞劫灰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懸掛在一個地底城市的四周,礦工鐵鎬採礦時發出的撞擊聲很是清脆,一頭頭蠻牛拉著礦車,骨碌碌的行駛在轍道上,後方礦工奮力推著礦車,竭力攀登。

  蘇雲向下看去,但見那座被深埋在劫灰中的城市,已經被開採出大致的輪廓。

  而從上空扎下來的銅柱,赫然是一件件巨大的靈兵,是那些扎入雲霄中的樓宇的定樓神針!

  朔方有多少棟樓宇,便有多少根銅柱,這些銅柱成簇成群,對應的正是朔方的一個個樓宇群落!

  「那些銅柱落下的方位,恰恰是劫灰城。銅柱好像是在鎮壓著城中的什麼東西……」

  蘇雲突然醒悟過來:「朔方城是樓班攤友所打造,他打造朔方的目的其實不是僅僅為了給人住,還有便是期望借助朔方城的力量,來鎮壓劫灰城中的東西!」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他袖兜裡的一個小木頭盒子動彈了一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7 12:25 PM

第0088章 變種靈兵

  蘇雲左手抄進衣袖,他的右手袖兜裡藏有兩件東西,一件是劫灰怪的血肉所化的劫灰,另一件便是樓班交給他的那塊木頭盒子!

  樓班與蘇雲一起在天市垣的天門鬼市中擺攤,這個木頭盒子從他死後到現在便沒有賣出去過,無人敢為他完成死後遺願。

  蘇雲準備離開天市垣進城,在大人物廟偶遇樓班,樓班便把木頭盒子塞給了他。

  樓班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他木頭盒子是一把鑰匙,讓蘇雲去朔方城下,看看他生前藏的東西是否還在。

  蘇雲一直隨身帶著木頭盒子,視若珍寶,與神仙索一樣珍貴。

  這木頭盒子一直沒有異狀,像是個實心木頭,但是現在,木頭盒子突然便躁動起來!

  「樓班攤友所說的城下,不是指城樓或者城牆,而是朔方城的地下!」

  蘇雲握住那木頭盒子,手掌被震得有些酥麻,整條右臂也被震麻了,急忙把木頭盒子從袖兜裡取出來。

  只見那木頭盒子嗡嗡作響,幾乎無法抓住。

  很快,蘇雲便注意到盒子並非是在震動,而是這盒子是由無數個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小方塊組成。

  此刻不知什麼緣故,這些小方塊在不斷自我重組,重構,讓盒子的形態由內到外發生改變!

  正是因為組成盒子的小方塊是由內部開始改變,導致以為盒子在震動,而現在盒子改變到外圍,這才被他發現端倪!

  木頭盒子在眨眼間,便化作了一口三尺木劍,蘇雲握住木劍的劍柄,劍身在重構,突然嗡的一聲輕響,劍尖彈起。

  就在此時,一聲呼嘯由遠及近,速度極快,蘇雲心頭一跳:「蛇含劍!剛才殺死那頭牛的是全村吃飯的蛇含劍!」

  那聲音正是蛇含劍的聲音,應該是循聲而來,聽到聲音便自動追擊。

  剛才木頭盒子震動發出的聲響有點大,導致蛇含劍追蹤過來!

  蘇雲不假思索,迎著那呼嘯聲一劍揮去,在揮出這一劍的時候他才後悔:「糟了!蛇含劍鋒利無比,那口劍是全村吃飯煉出來用來切開自己皮膚以便蛻變的!我這木劍恐怕……」

  他剛剛想到這裡,木劍與蛇含劍已經碰撞,只聽嗤的一聲輕響,蘇雲感覺到手中的木劍微微一沉,隨即恢復如常。

  咻--

  一口雪白的斷劍從蘇雲耳邊飛過,蘇雲急忙側身,那斷劍劍尖咄的一聲射入石壁之中。

  另一邊,一口斷劍嗚嗚飛走。

  蘇雲驚疑不定,抬起木劍看去,只見木劍毫髮無損,他向前看去,但見那斷劍正是蛇含劍,被斬斷一半,飛行時姿態有些不穩,發出的聲音也更大了。

  山崖下,石柱如林,石林中一個黑衣道人張口,那斷劍飛入他的口中,變成一顆斷掉的牙齒。

  黑衣道人正是全村吃飯焦叔傲,微微皺眉,道:「遇到高手了,斷了我的劍。」

  他旁邊傳來輕笑聲:「叔傲,我傳授你的真龍十六篇,與你極為契合,你的實力在朔方已近算是一流水準,朔方城能夠斬斷你的劍的人不多。」

  說話的那人正是少女梧桐,依舊是紅色的衣裙,行走在遍地黑色的地底顯得極為醒目。

  焦叔傲皺眉道:「但是此人卻切斷了我的劍。」

  「你感受到元氣的對抗了嗎?」少女梧桐問道。

  焦叔傲搖頭。

  「這就是了。」

  少女梧桐笑道:「沒有感覺到元氣對抗,說明對方的靈兵極為鋒利,並非是修為在你之上,無需擔心。你用我教你的龍牙篇,再煉一口龍牙劍,便不會被此人的寶物所斬斷了。」

  焦叔傲稱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口鼻之中氣血氤氳湧動,卻是拔下一顆牙齒含在口中,煉製龍牙劍。

  「這口劍,真的是木頭做的?」蘇雲驚訝的舉起木劍,想要藉著劫灰燈打量,但又唯恐暴露自己。

  「木頭盒子一定是因為來到這裡,被這裡的某種力量所激發,化作木劍形態。」

  蘇雲輕輕撫摸木劍,觸感溫潤,不像是金鐵之物,但是木頭很難鍛造得如此細膩,想來是樓班用了異種材料的緣故。

  木劍渾然一體,絲毫感覺不出是由無數個肉眼無法察覺的小方塊拼接而成的,鍛造技業之精之妙,令人嘆為觀止。

  「木頭盒子變成劍,是因為鑰匙是劍的形態,還是說因為我心心唸唸的便是那口天門後的仙劍的緣故?」

  蘇雲剖析自己的內心,長久以來,他最擔心的始終是那口仙劍,擔心自己下次進入另一個世界便會被仙劍奪取性命。

  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念頭無形之中影響到了小木塊,他必須排除這種可能。

  「倘若我心心唸唸的是我的大黃鐘呢?」

  他摒棄雜念,不再去想仙劍,而是觀想大黃鐘。

  突然,他手中又傳來嗡嗡嗡的震動聲,過了片刻,木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黃鐘,七層黃鐘刻度在不斷旋轉,黃鐘內部甚至還有著緻密的齒輪在轉動!

  蘇雲盯著這口黃鐘,過了片刻,低聲道:「齒輪的刻度並不十分精確,忽刻度轉動一年,會誤差一秒的時間。看來樓班攤友的這種刻度方法,並不完全精確。」

  他在學舊聖經典時,野狐先生講過舊聖之中如何切圓,計算圓周率。樓班用的方法類似,也是切圓法,那些細微到幾乎不可觀察的小木塊,便是切圓法的體現。

  倘若切圓法可以無限細分下去,小木塊無限小,那麼對時間的計算便會越來越精確,但永遠也不會計算出正確的時間,總會有點誤差。

  「對了,小木塊變成黃鐘,倒是挺奇怪的。」蘇雲撓了撓頭,有些後知後覺。

  這種變化類似天門後的那個世界裡的仙圖,會隨著別人的心意而發生改變,這就非常奇妙了。

  蘇雲心念微動:「不知道木塊所化的黃鐘,能否與我的黃鐘融合?倘若能夠完美融合的話,豈不是說我便有了自己的性靈神兵?」

  他的頭頂,性靈神通大黃鐘不疾不徐的浮現出來,比蘇雲手中的小木鐘要大了百十倍。

  而且,大黃鐘的忽刻度上浮現出蛟、猿、畢方、日月的烙印,小木鐘上則沒有這些烙印。

  蘇雲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讓二者相容,卻見性靈神通大黃鐘隨著他的心意慢慢縮小,逐漸與小木鐘一般大。

  他心頭怦怦亂跳,連忙壓制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讓兩口鐘重疊。

  大黃鐘是性靈神通,有形無質,可以與氣血相合展現出驚人威力。

  而大黃鐘與小木鐘相合之後,小木鐘表面的忽刻度上竟然也立刻多出蛟、猿、畢方、日月的圖案烙印!

  蘇雲催動氣血,與鐘相容,但見木鐘變得金燦燦的,鐘上忽刻度的各種烙印宛如活了過來一般,有著各自不同的神采!

  「這不就是我的靈兵嗎?儘管刻度運轉不太精確,但也勉強可用!」

  蘇雲又驚又喜,定了定神,低聲道:「樓班攤友的這份情,有些太重了。」

  樓班交給他的這個木塊一直被他所忽略,他覺得小木塊只是一個鑰匙,作用比不上神仙索。

  他珍視攤友之間的友誼,這才接下小木塊,幫樓班完成遺願,在他內心中,絲毫沒有占樓班便宜或者得到一件寶物的想法。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小木塊的珍貴與不凡。

  雖說士子在官學裡學到的功法都是一樣的,但是也有如蘇雲這樣的異類,修煉了多種不同的功法。

  這些士子的靈兵很難煉製,他們掌握的功法多,思維多變,難以被傳統的功法所束縛。

  他們的靈兵自然也更難煉製。

  而樓班的這個創舉,相當於變種靈兵,以細緻入微的模塊作為基礎構件,組合成不同的靈兵形態,儘管在準確性上無法達到極致的完美,但對於蘇雲這樣多修的士子來說已經足夠了!

  蘇雲邁開腳步,突然一步踏空,從崖壁上向下墜去,墜落十多丈,他手中的小金鐘突然旋轉分解,化作一雙畢方神翼出現在他的身後,蘇雲迎風振翅,一飛衝天!

  全村吃飯焦叔傲與少女梧桐已經來到地下劫灰城的邊緣,四周來來往往都是忙碌的礦工,還有靈士鎮守,極為森嚴,但是這些人對焦叔傲和少女梧桐卻視而不見,彷彿看不見他們一般。

  人魔善於玩弄人心,製造幻境,哪怕是從這些礦工和靈士身邊走過,他們也一無所知。

  突然,焦叔傲眉頭動了動,仰頭向上空看去,只見地下劫灰城上方是一片黑暗,除了從朔方城扎根下來的銅柱之外,看不到其他東西。

  朔方城,像是參天巨木,而這些銅柱,便像是參天巨木的根鬚,扎根在劫灰城之中。

  這場面的震撼,言語難以形容!

  「叔傲,跟上我。」

  少女梧桐回頭,笑道:「離我太遠,他們便會發現你。」

  焦叔傲定了定神,連忙跟上她,道:「地底居然有這樣的城市,劫灰廠看來不僅僅是劫灰廠這麼簡單,我看劫灰廠的廠督,更像是想把這座劫灰城挖出來!」

  少女梧桐笑吟吟道:「這就是無知者無畏。這些愚蠢的人類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卻不知道,這劫灰城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們能掌握的。這是上一個世界毀滅時劫火所留下的灰燼,是上一個世界的靈士用他們的氣血所化的灰!」

  她森然道:「這灰燼裡面隱藏著尚未燃盡的餘燼,稍有不慎,餘燼便會復燃,劫火將會把這個世界引燃,讓朔方城,甚至整個世界都化作劫灰!而餘燼中的生物,便是劫灰怪!」

  焦叔傲不禁打個冷戰,道:「所以,我與前輩一起制止他們,決不能讓他們肆意妄為!」

  少女梧桐露出淺淺的笑容:「阻止他們?嘻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7 08:0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27 08:23 PM 編輯

第0089章 地下劫灰城

  劫灰城上空,一道繩索筆直的漂浮在空中,一字拉開,蘇雲站在繩索上,窮盡目力,向下方的劫灰城看去。

  劫灰城很大一部分都被掩埋在劫灰石塊之中,這座地底城市的面積,恰恰與朔方城的面積相噹!

  如此遼闊的城市卻被埋在黑石之中,令人著實震撼。

  劫灰廠的礦工採掘,都是沿著城牆開採,尋找到城門,一路採進城。

  劫灰城的外城牆已經被開採完畢,那是黑暗傾斜的牆面,冷冰冰的,像是黑色金屬煉製而成,城牆表面有著巨大的輪形印記,與劫灰怪輻輪狀的身體有些相似,不知道是劫灰怪所崇拜的圖騰還是陣法或者符文。

  「上一個時代的文明,留下的痕跡,有一種別樣的壯觀。」蘇雲心道。

  他向朔方樓宇群垂下的銅柱群落看去,那裡是劫灰城的城裡,朔方城有多達三十六個樓宇群落,掌握在城中的世家大閥和官府以及四大學宮手中。

  這些樓宇群落垂下的銅柱群落,恰恰是落在劫灰城極為重要的地方,因為那裡是劫灰城中的一座座古老黑暗的宮殿!

  劫灰城共有三十六座宮殿群落,都被銅柱群落鎮壓,無一例外!

  「樓班攤友的確是在鎮壓著什麼東西!不過,樓班攤友說小木塊是一把鑰匙,這是什麼意思?既然是鑰匙,那麼一定要有鎖才對。鎖在哪裡?」

  蘇雲仔細打量劫灰城的佈局,細細搜尋,只見劫灰城中的劫灰大部分都沒有開採,礦工開採的主要是外城和內城的一條條街道,這些街道的排佈很有規則!

  蘇雲心頭微動,這些街道通向城中的一個個宮殿,便如同劫灰怪的身體構造一般,形成車輻狀的紋理!

  從上空往下看,劫灰城的城市佈局,恰恰像是三十六個大大小小的車輪,街道便是輻條。

  礦工開採的目標很準確,就是劫灰城中的三十六座宮殿!

  「而城中三十六座宮殿,應該也是一個個輻條,這些輻條是通往同一個地方。而這個地方,有可能便是樓班攤友所說的鎖!」

  蘇雲細細打量,倘若將三十六座宮殿連線的話,那麼所有線條交於一點!

  他的目光向城中的一座劫灰山看去,把三十六座劫灰宮殿形成的圓當成車輪,彼此相連當成輻條,中心點就是這座劫灰山!

  就在此時,蘇雲看到已經有一條劫灰城的街道被開採出來,而這條街道,正是通往劫灰山!

  劫灰城中的劫灰,足夠朔方用幾百年了,童家開辦的劫灰廠完全沒有必要挖掘內城的劫灰,僅僅外城的劫灰都足夠百年用度!

  之所以向城中心開採,顯然是另有所圖!

  「也即是說,童家的人很早之前便發現了劫灰城三十六宮殿的秘密,他們已經在開採這座劫灰山,試圖發掘其中的奧秘了!」

  蘇雲突然瞳孔驟縮,只見這座劫灰城中除了普通礦車之外,居然還有負山獸!

  城中十幾個礦工用滑輪鋼繩吊起來一個黑色的巨石,負山獸的背上則有用海碗粗細的木樁打造而成的大框,捆綁的結結實實,大木框裡也有四五個礦工,把那黑石拉過來,放在負山獸的背上。

  那些黑石遠遠看去,便像是一口口塗滿黑漆的棺槨!

  「難道是整塊的劫灰?不對勁……」

  蘇雲遙遙張望,但見負山獸背負著黑石邁開腳步,向劫灰城外走去。那負山獸的背上,居然還有一個靈士站在那裡!

  蘇雲之所以認為他是靈士,是因為此人把自己的性靈神通展現出來,那是一尊圓形神爐,有三條腿,四個風眼,風眼中有畢方神鳥正在振翅翱翔。

  此時已經有幾頭負山獸走出了劫灰城,每一頭負山獸的背上皆有一位靈士,監督著負山獸,很是謹慎。

  古怪的是,這些負山獸並非是向劫灰廠其他礦洞走去,而是走向另一個方向!

  蘇雲心中納悶,劫灰廠的礦洞入口自然都是在一起的,不可能有其他入口,而童家的劫灰廠,偏偏就有其他入口!

  這些負山獸,顯然是挖取劫灰之後,從另一個礦洞偷偷運到其他地方!

  「不過,劫灰廠是童家的產業,他們開採劫灰礦為何還要如此鬼鬼祟祟?」

  蘇雲對劫灰廠更加好奇了,明明是自己家的東西,為何還要花費大財力,偷偷摸摸的運到其他地方去,生怕被人知道?

  那些黑色巨石,到底是不是劫灰礦?

  就在此時,突然一頭負山獸腳下一個踉蹌,想來是踩滑了,歪倒在地,背上木框裡的黑石頓時滑落下去,砸在地上!

  黑色巨石裂開,被摔成兩半,巨石中,一隻劫灰怪滾了出來!

  蘇雲呆了呆,那巨石不是什麼石頭,居然真的是石棺!

  埋葬劫灰怪的石棺!

  但是出乎他預料的是,那劫灰怪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接著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身後羽翼呼的一聲張開,便要振翅飛起!

  就在他振翅的一剎那,剛才站在獸背上的那個童家靈士已經反應過來,畢方神爐倒扣下來,將那劫灰怪扣在神爐之中。

  那劫灰怪在神爐中左衝右撞,試圖脫身,只可惜那靈士的實力也是非同小可,始終穩穩的壓制他。

  又有幾個靈士奔來,高聲叫道:「堅持住,不要放走了他!否則文昌學宮的禿驢又要趁機來勒索!」

  那幾個靈士也是童家的靈士,但卻是修佛的,一道道佛光神通打入那畢方神爐中。

  蘇雲看了片刻,只見畢方神爐散去,爐中的那劫灰怪已經變成了一尊石雕,沒有了生機。

  他站在高處聽去,只聽那幾個靈士議論道:「可惜,死了一個劫灰怪,多半又要被責罰了。」

  「這種劫灰怪什麼都不怕,就是怕佛門神通,一照就死。」

  ……

  蘇雲微微皺眉,抓起神仙索用力一抖,神仙索立刻飛速縮短。

  蘇雲頓時向下墜落,少年人在半空,氣血催動金色小木鐘,小木鐘呼啦啦化作一對畢方神翼,插在他的背後,他鼓盪氣血,湧入雙翼之中,振翅飛去。

  下方的那幾個靈士聽到羽翼扇動的風聲,紛紛抬頭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蘇雲飛入城中,用木鐘化作羽翼,維持飛行姿態,相當於一直催動著靈兵,極為消耗元氣。

  用靈兵來飛行,元氣消耗極快,他也有些吃不消,繼續消耗下去,他估計自己在滑翔到地面時,元氣便會消耗得七七八八。

  他催動洪爐嬗變,體內氣血運轉,洪爐壁上的四大神聖頓時變得清晰起來,與虛空中的四大神聖元氣相連,相互交感。

  蘇雲立刻察覺到四大神聖元氣如同被蛛絲牽引,化作涓涓細流不斷流入自己體內洪爐,轉化為自己的元氣!

  如此一來,氣血損耗速度便可以承受了。

  就在他催動洪爐嬗變養氣篇,感應四大神聖牽引四大元氣之時,城中十幾根巨大的銅柱環繞的一座大殿中,十幾個靈士環繞著一位中年略顯富態的男子,監督礦工們把一塊塊黑石棺拖出大殿。

  突然,那富態中年男子驚咦一聲,走出大殿抬頭向天上看去。

  「羅二爺,怎麼了?」儒士童軒跟了出來,詢問道。

  那中年男子童慶羅抬頭上望,道:「我感應到上空有異種元氣流動,很是強烈。古怪,難道有人混進來了?」

  他正要下令搜尋不速之客,突然只聽劫灰城中一片喧嘩,有童家的靈士高聲叫道:「不好,劫灰怪出來了!」

  童慶羅臉色微變,沉聲道:「果然有不速之客!所有人,立刻給我搜,格殺勿論!」

  大殿中,一個個靈士衝出,迎著那喧嘩聲而去。

  此時,蘇雲又把神仙索鋪在空中,站在繩索上,在空中借助城中劫灰燈的光芒看得分明。

  只見紅衣少女梧桐與全村吃飯焦叔傲此刻已經走入城中,劫灰城裡的礦工和靈士,彷彿沒有看到他們一般,驚慌失措,四散而逃。

  焦叔傲身前飛出一口骨劍,在空中呼嘯飛行,將一頭頭負山獸背上的黑石棺刺穿!

  那些黑石棺被刺穿之後,棺中的劫灰怪吸到空氣,便立刻活過來,震碎黑石棺,大開殺戒,四處抓礦工和靈士吞噬!

  即便是童家的靈士,面對劫灰怪一不留神也會遭殃!

  好在童家對劫灰城極為重視,城中除了童家的靈士之外,還有朔方學宮依附童家的士子,從城中一座座大殿中湧出,出手鎮壓這場動亂。

  焦叔傲放出的劫灰怪越來越多,讓城中一片大亂,礦工們飛速奔逃,還有的則乾脆躲在城裡的犄角旮旯裡不敢出來。

  蘇雲皺眉,那些劫灰怪時不時飛起,抓起人或者牛飛到空中,在空中便吃掉其一身血肉!

  突然,一隻劫灰怪吃了一頭牛之後,瞥見站在繩索上的蘇雲,立刻振翅衝來,速度極快!

  蘇雲不假思索,金色小木鐘呼啦啦散去,化作他背後的一雙金燦燦的羽翼,迎著那劫灰怪,直接施展出長空展赤翮!

  隨著他的招法催動,只聽呼的一聲,空中頓時火光無比明亮,只見蘇雲的雙翼彷彿真的變成了畢方神翼,泛著熊熊的神火!

  隨著他的氣血運行,他的雙翼一根根火羽像是活過來一般,彷彿利劍組成的鋸齒,旋轉前進,與那劫灰怪轟然碰撞!

  嗤--

  那劫灰怪被他的羽翼生生劈開,黑血灑落,在空中形成一粒粒晶瑩的劫灰!

  蘇雲急忙轉換功法,散去畢方神翼,免得觸碰到這些劫灰。

  這些劫灰非比尋常,稍有觸碰便會炸開,極為猛烈!

  而下方更是劫灰礦脈,不乏有巨大的礦山,若是被點燃了,劫灰燃燒,只怕整個朔方城都將化作火海!

  「這種劫灰有大用!」

  蘇雲催動氣血,氣血突然化作一頭兩丈長短的饕餮,長長一吸,將那劫灰怪灑出的所有氣血吸入口中。

  那些黑血遇到空氣便化作一粒粒劫灰,叮叮噹噹落在一起,裝滿氣血饕餮的腮囊。

  與此同時,畢方神翼還原成金色小木鐘,落在蘇雲手中,就在這時,蘇雲突然聽到劍鳴聲,不假思索小木鐘化作一口木劍,揮劍向劍鳴聲劈去!

  劍鳴聲消失。

  劫灰城中,全村吃飯焦叔傲面無表情的收回自己的龍牙劍,只見龍牙劍只剩下一半。

  「那人又把我的龍牙劍劈斷了。」焦叔傲眼角抖了抖,道。

  「那就不要惹他。」

  少女梧桐對他這個死腦筋也有些無奈,道:「那人能夠與你匹敵,自然是個可怕的高手。他也是來搗亂的,與咱們目標一致,何必招惹他?」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8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28 12:25 PM 編輯

第0090章 真假上使恰相逢

  蘇雲剛剛把焦叔傲的龍牙劍斬斷,突然一道道神通從下方襲來,讓他頓時手忙腳亂。

  「我被童家的人發現了!留在空中,又會成為劫灰怪的目標,眾矢之的!」

  他當機立斷,抓起神仙索,神仙索立刻縮回,蘇雲拋起小木鐘,小木鐘旋轉,一層層刻度向外舒張開來,隨即化作三十六輪日月,圍繞他上下翻飛,運行,將那些攻來的神通一一打碎!

  他所施展的是武學,並非神通,面對靈士的神通有些捉襟見肘,但有了木頭盒子的加持,竟然變得異常強大!

  「聖人弟子?」

  城中驚呼一片,認出了日月疊壁養氣篇:「他是白月樓!白月樓來這裡,難道是聖人打算查我童家?」

  蘇雲趁機墜入城中,在一座劫灰山上滑行數十步,縱身落入一條開墾出來的長街上。

  他的身後,小木鐘飛來,三十六輪太陽和三十六輪月亮緊隨其後,化作三十六個刻度,融入到小木鐘的忽刻度中。

  蘇雲抬起手掌,小木鐘化作方木塊,落在他的手中,隨即小木塊分解成無數肉眼難以覺察的方塵,沿著他的手臂身後流去,化作一條小小的金蛟龍盤在他的身上。

  他散去氣血饕餮,劫灰怪的血所化的劫灰頓時落地,堆成一堆。

  蘇雲抓起幾把劫灰,把自己的袖兜裝滿,又伸出雙手,在劫灰上抹了兩把,塗在自己臉上。

  街道的陰影裡,一個個礦工躲在那裡,一動不動。

  焦叔傲為的只是分散童家靈士的注意力,放出的劫灰怪並不太多,已經有童家靈士和朔方學宮的士子守在礦洞處,面對劫灰怪逃出去,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劫灰城中大亂,少女梧桐和焦叔傲則快步向城中心的那座劫灰山走去。

  焦叔傲又煉了一口龍牙劍,貼著地面飛來飛去,悄悄刺中童家的靈士,傷人,卻不致命。

  他之所以這麼做,為的是讓其他童家靈士留下來照顧傷者,傷者越多,童家的戰力便越少。

  「來者是聖人弟子?難道是白月樓?」

  童家的二爺童慶羅聽到傳報,不由臉色大變:「白月樓沒有這個實力,多半是聖人的其他弟子!他們的目的不是劫灰怪,而是劫灰山中的重寶!留下一部分人對付劫灰怪,其他人等,立刻隨我去劫灰山中央大殿!」

  諸多靈士和朔方學宮士子紛紛跟上他,向劫灰山趕去。

  童慶羅臉色鐵青,冷笑道:「想奪我童家的寶貝,也太小覷童家了!別說聖人弟子,就算聖人來了,也休想奪走我童家的重寶!」

  蘇雲來到中央大道,這條道路是劫灰廠的礦工開闢出來的一條通往劫灰山的街道,在街道的另一端便是劫灰山,這一端則是一根根巨大的銅柱,銅柱中央便是一座古老的宮殿。

  那宮殿已近被劫灰埋沒,染成黑色。

  蘇雲還未接近,便感受到一股股恐怖的熱浪從這座上個世界的宮殿中傳來,殿內隱約可以看到火光。

  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悠然道:「那是劫灰,上個世界毀滅,尚未燃盡的元氣灰燼。」

  蘇雲轉過頭來,只見一個中年礦工扛著鐵鎬走來,一邊走,一邊說道:「上一個世界歷劫,那個世界肯定也有強大無比的靈士,元氣雄渾,修為深厚,他們遭劫的時候,皮肉燒盡,氣血沉澱,便會化作劫灰。」

  蘇雲瞇了瞇眼睛,上下打量這位中年礦工。

  礦工很多都是鄉下的妖怪,很少有城裡人,這個中年礦工看不出與其他礦工有什麼區別,但談吐不凡,引起他的警覺。

  「我觀察過這座劫灰城中的各種雕塑雕像和鏤刻,因此對上個世界的文明有所瞭解。他們是骨骼在外生長的生靈,類似昆蟲,外殼堅硬,內臟在骨骼之中。」

  那中年礦工目視大殿中的劫火,幽幽道:「他們中也有異常強大的存在,地位相當於神,統治著那個時代的世人。他們的神便居住在這樣的宮殿之中,我猜測浩劫來的時候,他們借助這些宮殿來抵抗劫難。」

  那中年礦工來到蘇雲身邊,道:「世界毀滅,有些上個世界的神便趁著世界化作劫灰的空檔,自我封印,讓自己劫灰化,陷入假死之中。時至今日,劫灰依舊在燃燒,卻沒能將他們燒死,說明他們強得可怕。」

  蘇雲好奇道:「那麼童家為何要把他們挖出來?」

  那中年礦工沒有回答他,繼續道:「倘若打開這道門戶,劫火便會熄滅冷卻,凝固下來。上個世界的神便會被封印在劫灰中,只要不遇到空氣便無需擔心。但只要遇到空氣,他們便會復活,開始吃人,奪取血肉!像這樣一座大殿中,有上百尊神!」

  蘇雲打個冷戰。

  「礦廠發生過十多次劫灰怪暴動,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鬧,死幾個礦工。劫灰怪因為吃的人少,實力相當於蘊靈、元動境界的靈士。只有一次,被那劫灰怪逃到城裡,大開殺戒,吃了不少人。那一次……」

  那礦工面無表情,道:「劫灰怪的實力達到了四大學宮僕射的戰力!四大學宮僕射是天象境界,鬼神般的戰力!」

  蘇雲忍不住,沉聲道:「兄台知道這麼多他人所不知的秘密,肯定不是普通礦工!你是何人?」

  那礦工嘆了口氣,轉過身來:「身懷天道令的文昌士子,自然也不是普通士子,我當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礦工。」

  蘇雲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你到底是誰?」

  那中年礦工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不太明白,大帝為何在派我前來之後,還要再派來一個暗使?」

  蘇雲心跳猛然加快,血液從血管湧向脖子,往腦子裡湧!

  這個外表普普通通的中年礦工,是東都大帝的欽差,真正的上使!

  他這個冒牌貨,終於遇到了正主!

  「不過你太急躁了。你在奪得大考第一之後,與裘水鏡走得很近,裘水鏡從東都來,他又是天道院的前帝師,你接近他肯定會被人懷疑你的身份。」

  那中年礦工道:「更何況,裘水鏡是被大帝革職的,你接近裘水鏡可謂是一招敗筆,既引起別人懷疑,又得罪了大帝!」

  蘇雲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免得露出馬腳,畢竟他還要借上使的身份在城裡上學。

  「但是當我想清楚這裡面的門道後,我才發現你的心機之深沉可怕。」

  那中年礦工話鋒一轉,露出欽佩之色,道:「你這麼做,反倒洗去了自己的嫌疑,因為真的東都上使絕不會這麼做!你反而因禍得福,避開了元動境界的靈士甚至天象境界的巨頭的滅殺。你果然老奸巨猾!」

  蘇雲茫然,自己剛才還是先點暴露,現在怎麼又老奸巨猾了?

  「他的確是老奸巨猾,城府深不可測。」

  少女梧桐的聲音傳來,蘇雲和那中年礦工回頭看去,只見少女梧桐和焦叔傲一前一後走來。

  「我對此早有體會。他除了城府極深之外,他的背景也大得嚇人,靠山極硬!」

  少女梧桐瞥了那中年礦工一眼,似乎能洞察其人的真面目,淡淡道:「相比他,你便遜色許多了。你的法術在我面前如螢蟲之光,還想隱藏自己的本體?」

  蘇雲心中驚訝:「這個上使不是用自己的身體前來?那麼這個礦工是……」

  少女梧桐抬頭仰望,面容冷峻,語氣中不帶有任何感情,輕聲道:「你此刻就在我們頭頂。你的本體,就在朔方城中,你與這個礦工垂直,你用你的法術控制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言行!」

  蘇雲心頭一跳,這種法術,很是少見。

  想來現在,那上使肯定是走在朔方的街道上,與這個中年礦工做出相同的動作,說出相同的話。這在別人看來,一定極為古怪!

  這種法術與少女梧桐的法術相比,的確是小巫見大巫。少女梧桐控制他人,不著痕跡,而他卻還有痕跡。

  倘若真要查他的話,便可以利用這個線索,查到他的真正身份!

  那礦工眼角跳了跳,深深看了少女梧桐一眼,不再說話。

  他唯恐自己再說幾句話,這個叫做梧桐的女子便會猜出他的來歷!

  他的身份敗露的話,便會必死無疑,他可沒有蘇雲那麼大的背景和靠山!

  少女梧桐又瞥了蘇雲一眼,問道:「我可以蒙蔽所有人,讓他們無法看到我的真容。你是怎麼看到我的真容的?」

  蘇雲有些不解,詢問中年礦工,道:「你眼中的她是什麼樣子?」

  那中年礦工盡量不多說一個字,道:「胖,矮,黑,壯!」

  蘇雲大皺眉頭,繼續問道:「你眼中的另一人是什麼模樣?」

  他說的那人是全村吃飯焦叔傲。

  那中年礦工道:「醜,瘦,挫,窮。」

  蘇雲若有所思,他看到的與那中年礦工完全不一樣,他看到的就是少女梧桐和焦叔傲的本來樣子,少女梧桐未曾影響到他的眼睛。

  而且,大考那天,蘇雲也曾無意中瞥見少女梧桐身穿紅衣,站在蛟龍頭頂。

  少女梧桐可以影響所有人,惟獨沒有騙過他的眼睛!

  「難道是因為我眼中的仙劍烙印的緣故?還是說是八面朝天闕的緣故?」他有些不解。

  少女梧桐又看他一眼,對他很是忌憚,她很少吃虧,但領隊學長讓她吃了虧,被封印在葬龍陵中。

  她第二次吃虧便是栽在蘇雲的手中,幾乎被蘇雲一劍格殺。

  若非緊要關頭,她被左松岩送出十錦繡圖,那麼她便會死在蘇雲的手中!

  蘇雲竟像是能料到她的一舉一動一般,先前在獸攆上蘇雲便請來另一個龍族少女池小遙與焦叔傲針鋒相對,讓她不敢對蘇雲下手。

  現在,蘇雲竟然先她一步來到這裡,像是早已在這裡等待著她的到來!

  而且,蘇雲身邊竟然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上使!

  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蘇雲可以看破她的本體!

  這一步步棋,有條不紊,讓她毛骨悚然,有一種被蘇雲捏得死死的怎麼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感覺。

  「不過,我即將進入蘊靈境界。進入了蘊靈境,他便不是我的對手,我無需借焦叔傲之手,獨自便可以除掉他!」

  她心中暗道:「這樣可怕的一個人,必須要早早除掉,否則成長起來……」

  她打個冷戰,不由回憶起另一個面孔,一個讓她這個人魔也感覺到可怕的人。

  中年礦工悄悄打量蘇雲一眼,心中凜然:「大帝讓我調查朔方,我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成果,大帝沒有通知我便又派來一個上使,難道是懷疑我的忠誠?難道大帝認為,這個天道院的新人能鬥得過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8 08:11 PM

第0091章 與魔對賭

  少女梧桐和那中年礦工對蘇雲防備異常,蘇雲卻渾然沒有身為幕後大黑手的覺悟,他只是不得不冒充上使,若非塗明和尚「脅迫」,他才不會夜探劫灰廠來「查案子」。

  --他連自己要查什麼案子都不知道!

  他更未想過,自己會在這裡遇到人魔梧桐和真正的上使。

  這一切對少女梧桐和礦工上使來說是早有預謀,對蘇雲來說真的純粹是巧合。

  他只是初次進城的鄉下少年,最多是心眼多一些,怎麼可能有這麼深的城府?

  「四人之中我最弱,但好像他們都認為我最強,最陰,最壞,最讓他們忌憚。」

  他有些頭疼:「我只是想在朔方立足,讓二哥和弟弟妹妹上學而已……」

  蘇雲定了定神,還是有些心虛,硬撐著心態,不讓心態崩潰,莫測高深的問道:「那麼上使這段時間還查到什麼?」

  那中年礦工瞥了少女梧桐和焦叔傲一眼,蘇雲硬著頭皮道:「這裡沒有外人,就算有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儘管說。」

  少女梧桐很是嫵媚的瞥他一眼,不勝嬌羞,笑嘻嘻道:「人家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蘇雲穩如苟大爺,充耳不聞。

  那中年礦工道:「童家試圖尋找到這座地底劫灰城中封印在劫灰中的神王,他們算出神王所在的劫灰山,不料礦工在劫灰山裡面,挖到了當今時代的建築!」

  蘇雲依舊是莫測高深的神色,少女梧桐則是一臉茫然,劫灰是上一個世界的灰燼,灰燼中怎麼會有當今時代的建築?

  當今時代的建築,怎麼可能出現在劫灰之中?

  一旁的焦叔傲黑著臉盯著蘇雲,口中毒牙所煉的新龍牙劍在氣血中吞吞吐吐,似乎對其他東西沒有任何興趣,只對蘇雲有興趣。

  「那是非常古怪的建築。」

  中年礦工沿著這條中央大道向劫灰山走去,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建築。童家自從挖到那裡之後,已經死了幾十個靈士,甚至不乏有元動、驪淵境界的大士,也未能將這建築打開!」

  蘇雲依舊是高深莫測的神態,心裡卻直犯嘀咕:「元動境界我知道,驪淵境界是什麼境界?還有剛才他說的天象境界又是哪個境界?」

  他剛剛入官學,幼年還是跟野狐先生求學,從未有人告訴過他境界如何劃分。

  他一頭霧水,卻又不好多問。

  畢竟天道院的士子,而且還是大帝的欽差,怎麼可能連境界是怎麼排列的都不知道?

  「童家原本連三十六殿都無法打開,不過這次官學放假,他們從西都太學院請來了太學院教授建築的西席!」

  那中年礦工沉聲道:「那位西席先生傳聞是樓班樓天師的徒孫,造詣極高,來到這裡之後便破解了三十六殿,打開了三十六殿的封印!現在,這人正在為童家打開劫灰山中的中央大殿,中央大殿中極有可能有一尊被封印的劫灰神王!就是在那裡,發現了那座當代建築。」

  中央大道的盡頭,便是那座巍峨的劫灰山。

  劫灰廠的礦工已經開採到大山內部,走了幾步山石地帶,便見地面變得平整起來,卻是礦工挖掘出城中心宮殿外的道路。

  而且越往裡面,便越是平整。

  突然,前方豁然開朗,廣闊無比,約有百十畝地,許許多多礦工正在這裡以斧鑿雕琢劫灰,他們敲下一塊塊劫灰,漸漸的把一塊塊巨型黑石雕琢整齊,如同一口口黑色的棺槨。

  這裡,竟然有著千百個劫灰怪,被封印在劫灰之中,如同立在廣場裡的千百口漆黑的石棺!

  這幅場面,哪怕是蘇雲也有些不寒而慄!

  「這些劫灰怪……童家挖出這些劫灰怪,到底想做什麼?」

  蘇雲忍不住問道:「既然劫灰怪如此危險,那麼為何童家還要清理出來?他們又是把這些劫灰怪運往何處?」

  那中年礦工搖頭道:「童家最近才開始運送劫灰怪的黑棺,運送到哪裡我也不知。」

  蘇雲看著那一尊尊高大巍峨的劫灰怪,心中不由得有些恐懼,倘若這些劫灰怪被釋放出來,整個劫灰廠一下子便會被血洗一空!

  倘若劫灰怪衝入城中,更是會造成莫大的殺劫!

  他打個冷戰,低聲道:「童家,到底想做什麼?塗明大師先前住在劫灰廠附近,難道說他也有所察覺?」

  他的身邊,少女梧桐悄悄打量這些處在封印之中的劫灰怪,目光閃動,嘴角彎起一道微小的幅度,形成少女迷人的淺笑。

  不過在其他人眼中,她依舊是個矮胖黑壯的男礦工,絲毫看不出是個嬌滴滴的紅衣少女。

  蘇雲瞥見她的笑容,心中一緊,低聲道:「你敢放肆,便休怪我不講同學情面!」

  少女梧桐噗嗤笑道:「放肆?蘇雲士子,你覺得我需要放肆嗎?有人挖出這些劫灰怪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擺出來好看嗎?」

  她冷笑道:「我此次來,的確想把這些劫灰怪放出來大開殺戒,製造動盪混亂,吸收了無數生靈死亡的怨念和力量,我便會飛速成長!但是現在看來,好像無需我動手了。」

  蘇雲怔了怔,看著那一口口黑棺。

  少女梧桐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你們把人魔想像得太惡了。人們只是喜歡把壞事堆在人魔的頭上,而其實人魔真正做過的壞事並沒有多少。那些殺戮其實只是人們的野心製造出來的,人魔樂享其成的同時,背負罵名而已。」

  蘇雲深深看她一眼:「我不會被你蠱惑。」

  少女梧桐嗤笑一聲:「那麼蘇士子,我想與你打一個賭。」

  蘇雲皺眉道:「賭什麼?」

  「我和你賭,我不做任何事,不蠱惑任何人,半年之內,朔方必有大動亂,大浩劫,有人比我這個人魔做得更甚!」

  少女梧桐聲音泛著森然的寒意,與她的紅衣帶來的熱烈和溫暖截然不同,冷冰冰道:「有人將會借助這次機會,借無數人的屍骨,讓自己名動天下,奪得無上聲望聲威,進軍東都奪帝!蘇士子,要不要與我這個十惡不赦的人魔,賭一賭人性的善惡?」

  蘇雲握緊拳頭,低聲道:「賭注是什麼?」

  少女梧桐目光閃動,道:「賭注就是,倘若我贏了,你欠我一條命,我若是落在你的手中,你不能殺我。」

  蘇雲納悶,這是什麼要求?

  這個賭注分明是少女梧桐認為,自己有敗落在蘇雲手中的可能,甚至可能會死在蘇雲的手中,所以借此賭注求他饒命!

  但是上次在十錦繡圖中,蘇雲與少女梧桐交過一次手,那一戰給他很大的陰影,當時的那種無力感依舊讓他不寒而慄。

  現在聽少女梧桐的意思,她的心理陰影似乎也不小!

  好像這個人魔對他有些膽怯,不敢與他正面交鋒。

  「這個女人給我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迫使我勤修苦練,試圖煉成大一統功法。沒想到,我被她嚇到了,她也被我嚇到了。」

  蘇雲有一種荒誕無比的感覺,被少女梧桐打擊到的信心立刻飛速恢復,心道:「原來在心中,我竟是這麼強大。」

  「好,我與你賭。」

  蘇雲神采飛揚,即便滿臉劫灰也遮掩不住,道:「不過這個賭注是相互的,倘若我贏了,將來我若是落在你的手中,你也不能殺我。」

  少女梧桐也是微微一怔:「他為何要借此機會,求我饒命?難道說他認為我與他棋逢敵手,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勝過我?」

  她心中有些開心:「這次賭局的輸贏有半年時間,半年之內他不會再對我下手。半年後我蘊靈境界恐怕已經修煉到第五重甚至第六重的程度,再加上朔方必有動亂,更是壯大我的實力!哪怕他有那一招可怕的劍術,我想弄死他也是輕而易舉!不過……」

  她心神又有些慌亂:「不過,他這麼大度的放棄半年時間,莫非是因為他有足夠的信心,認為我這半年來無法追上他嗎?他真的這麼強大嗎?」

  她不由回想起蘇雲那一劍,那恐怖無比的一劍,讓她在噩夢中醒來的一劍!

  她的真實目的,其實是為了拖延這半年時間。

  蘇雲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不過即便蘇雲答應給她半年時間,她也沒有足夠的信心破解蘇雲那一劍。

  蘇雲卻不知道她想了這麼多,他只是單純的想保半年的平安而已。

  「蘇士子,既然咱們半年內不是敵人,那麼或許可以做個朋友。」

  少女梧桐小心措辭,免得激怒了他,給他留下不好的觀感,斟詞酌句道:「作為朋友,我要告誡你一件事:無論怎麼賭都好,千萬不要賭人性。否則,你會輸得很慘!」

  蘇雲微微一怔,深深看她一眼。

  全村吃飯焦叔傲則是全程納悶,心道:「梧桐前輩為何會對這小子如此客氣?就是這小子兩次三番斬斷我的劍,何須與他客氣,直接捅他一個透心涼便是!」

  在他心中,少女梧桐就是真龍,無論誰也無法改變他的看法。

  因為梧桐傳授給他的,是真真切切的《真龍十六篇》,絕對沒有虛假!

  就在這時,有人高聲道:「快點做工!把這些黑棺連夜裝車運走!都給我小心著點!」

  蘇雲心頭大震。

  少女梧桐淡淡道:「或許根本不用等半年時間,你我就可以分出賭局的輸贏了。」

  蘇雲喃喃道:「人性,難道真的不堪一擊……」

  少女梧桐嗤笑一聲,向前走去:「人性何時堅挺過?這一點,我上上世便已經知道了。只有你這樣的毛頭小子還堅信人性。這些人做出殺戮,還會推到我的頭上,對外人聲稱是我縱使劫灰怪屠殺民眾,拿我的頭去祭旗!」

  焦叔傲連忙跟上她。

  那中年礦工低聲道:「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前方深入劫灰山內部,我無法控制這人進入其中。我去調查劫灰怪被送往何處,你自己謹慎行事,不要連累到我!」

  蘇雲默默點頭。

  那礦工突然精氣神一變,茫然的撓了撓頭,打量四周,渾然不知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朔方城的上使用的是一種精神控制的法術,控制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上使不再控制,那礦工便會醒來。

  蘇雲邁步跟上梧桐和焦叔傲,回頭看向廣場上正在裝車的那一口口巨大的黑棺,心中默默道:「人性,經不經得起考驗……」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9 12:31 PM

第0092章 大聖靈兵

  山體內部,劫灰燈的光芒將這裡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蘇雲和梧桐、焦叔傲遠遠便看到一堵宏偉的牆出現在他們前方,有幾十個靈士和西席先生裝扮的人站在牆下。

  牆高三十多丈,牆下的人顯得極為渺小。

  正是這堵牆,堵住了童家人的去路。

  「這堵牆的後面,應該便是三十六輻輪所對應的中央大殿,是這座劫灰城至高統治者所居住的地方!」

  蘇雲目光閃動,思索道:「也即是說,殿內有一位所謂的上古神王!」

  童家人的目的,便是為了挖出這尊上古神王,把他裝進棺材裡運往別處,可惜在這裡遇到樓班的封印。

  以朔方學宮在建築學上的底蘊,他們無法破解樓班封印,所以趁著寒假請來了西都太學院的老師。

  蘇雲四下看去,只見還有一些礦工正在沿著牆的四周敲敲打打,試圖把牆壁四周的劫灰清理出來,探尋是否還有其他道路。

  這堵牆四周已經被他們清出來很大一部分空間,露出了其他牆體。

  說是牆,其實更像是個正正方方的盒子!

  蘇雲心中微動,木頭盒子所化的蛟龍在他身上流動一下,這堵四四方方的牆,與樓班給他的木頭盒子一樣,難道說木頭盒子正是這堵牆的鑰匙?

  少女梧桐帶著焦叔傲和蘇雲走上前去,湊到人群中,蘇雲驚訝不已,這人魔少女的確有些本事。

  無論童家還是朔方學宮,或者是那位西都來的先生,都是極為厲害的高手,但是少女梧桐帶著蘇雲和焦叔傲混入人群之中,這些高手竟然像是沒有發現他們一般!

  「你們在做什麼?」紅衣少女興致勃勃的詢問旁邊的一位童家靈士。

  蘇雲暗暗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然而那童家靈士卻像是遇到了老熟人,沒有半點防備,低聲道:「這堵牆後面有寶物,我們在破解這堵牆。」

  梧桐還待再問,突然童慶羅的目光森森的掃來,連忙住口。

  蘇雲被他雪亮的目光掃過,眼前一片雪白,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心中不由一緊,但奇怪的是,童慶羅儘管目光銳利無比,卻彷彿沒有看到他們一般,又收回了目光。

  蘇雲驚訝莫名,看向少女梧桐,心道:「這人魔姑娘,真應該好好格一格。不過我如果說要格她,她多半要跟我玩命……」

  那十幾位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正站在這堵牆前,有的在商討對策,有的則在嘗試催動性靈神通克制這堵牆。

  只見其中一個西席先生向牆壁走去,沉聲道:「畫壁先生,這堵牆是有人用建築之學打造的性靈神兵,用來封印整個大殿。有人先我們一步挖到這裡,擔心我們進入殿內,所以佈下封印!」

  他的頭頂,各種磚瓦層疊飛出,噹噹向那牆壁撞去,以自身神通形成的磚瓦來替代那面牆壁的磚瓦。

  「我以替代法來破解此人留下的性靈神兵,可以進入其中!」

  那位西席先生顯然是朔方學宮的先生,很是自信,對那位西都來的太學院畫壁先生頗為不服,要在畫壁先生面前展露自己的本事,哈哈笑道:「朔方乃是樓班樓天師的老家,朔方的建築神通,並不弱於西都太學院!畫壁先生,你看我手段如何?」

  他竭力前進,自身神通替換掉的磚瓦越來越多,只見那堵牆竟然在他的神通下緩緩向後退去。

  蘇雲凝目觀望,只見那堵奇特的牆壁中磚石在不斷自我改變次序和形態,斗拱變化,柱坊變化,翼椽變化,極為複雜。

  這種變化是建築形態上的變化,從飛椽化作井口坊,從令拱化作交互鬥,從柱頭化作角梁。

  這考驗的是建築神通,以及空間置換、空間計算能力。

  不僅如此,那些變化之中的椽、拱、斗、坊一個個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顯然都是靈兵形態,處在即將威能爆發的邊緣!

  蘇雲對此一竅不通,心中只有敬畏。

  那位西席先生本事不凡,一邊計算,一邊前進,用自身的氣血所化的磚石改變椽拱斗坊的形態,讓這堵牆化作的靈兵無法綻放威力。

  隨著他的前進,只見那堵牆的變化更快,更加劇烈,已經不單純是斗拱變化,漸漸從一堵牆化作一棟房屋,一座大殿,一道長廊。

  無論房屋還是大殿、長廊、天井、畫舫,都是靈兵形態,變化越來越複雜,靈兵的威力也是越來越強大!

  那位西席先生必須在電光火石間尋找到破綻所在,替換掉磚石,迫使這堵牆所化的靈兵無法發揮出威力。

  牆壁繼續變化,他便可以在變化的瞬間前進,不斷走入被封印的大殿。

  那西席卻也厲害,不愧是朔方學宮的老師,走了七步,進入長廊之中,這才智慧窮絕,叫道:「我學問不夠了!誰來替我?」

  他話音剛落,其他西席還未來得及援手,便見長廊中光芒迸發,一聲轟鳴,那西席血肉盡碎,只剩下一具白骨站在廊下。

  磚瓦層層疊疊向前鋪來,頃刻間便將那具白骨淹沒。

  牆壁又推回眾人面前。

  那堵牆前,朔方學宮的眾多西席先生面色凝重,突然一位中年男子冷笑道:「朔方學宮的西席,居然還有臉說樓班樓天師是朔方人,卻連這堵牆是樓天師的性靈神兵都看不出來,真是貽笑大方,死有餘辜!」

  那些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悲憤莫名,他們都是學宮中教授建築這門新學的,樓班又是朔方人,卻沒想到被這堵牆擋住了路,還要被這個西都來的畫壁先生連連嘲弄。

  自從被這堵牆困住以來,朔方學宮已經連續折損了十幾位精通建築新學的士子,還有三位西席也葬身在牆壁之中。

  童慶羅咳嗽一聲,沉聲道:「畫壁先生,這堵牆是樓天師的性靈神兵?」

  那位畫壁先生是個體貌風流的中年人,目如星月,很是俊朗,道:「此寶名叫塵幕天空,是樓天師的性靈神兵。當年樓天師下葬時,還是我們太學院的前輩將他送到天市垣安葬的,當時沒有發現這件寶物。」

  「塵幕天空?」

  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們又驚又喜,看向這堵牆,露出貪婪渴望之色。

  修煉土木建築之學的靈士,沒有不知道塵幕天空的。

  許多建築靈士畢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親眼見到樓班樓聖人的大聖靈兵,塵幕天空!

  傳聞這件大聖靈兵無常形,無常態,宛如空中的塵沙,被風吹過形成的天幕!

  塵幕天空因此得名。

  還有傳聞說,這件大聖靈兵可以變化為各種各樣的建築,樓宇鐘塔宮殿寶闕等物,神妙莫測,每一種寶物都擁有不同威能。

  它甚至可以形成一片建築,讓人居住在其中,這建築之中應有盡有,一切都可以讓建築自己完成,可謂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它也可以是世間最恐怖的牢獄,最可怕的囚籠,最堅不可摧的要塞,最強大的攻城利器!

  樓班未曾被東都大帝封聖,以天師的規格下葬,但他的靈兵塵幕天空,卻是公認的大聖靈兵!

  先前,他們誰也沒有往塵幕天空上想,畢竟那是傳說中的聖人靈兵,聖人死後肯定會被世家收藏,怎麼可能被埋在劫灰山中?

  童慶羅臉色微變:「大聖靈兵!倘若能夠得到此寶,我在家族中的地位……」

  那位畫壁先生儒雅俊秀,淡淡道:「我們太學院與樓班天師的淵源很深,當年樓天師奉元帝之命,打造東都城,建好之後,元帝便把京城從西都遷到東都。當時跟隨天師修建東都的士子,後來都成為一代大家,而樓班當時教授這些士子的學堂,也就成了建築學至高聖地,這也就是太學院中的土木院。建築一道,自太學院起始,傳遍全國,這才成為一大顯學。」

  他瞥了諸多朔方學宮的西席一眼,道:「樓天師雖然是朔方人,但土木建築之道,與你們朔方無關。」

  那些西席先生羞愧不已。

  童慶羅道:「畫壁先生,這塵幕天空該如何收取?」

  「收取?」

  那畫壁先生笑道:「大聖靈兵,童家也敢要?這是樓天師的寶物,自然是要上繳國庫充公。皇帝說給誰便給誰。」

  童慶羅眼中閃過一抹凶光,畫壁先生卻沒有注意到,逕自道:「塵幕天空是用樓天師十二真法煉製而成,十二真法是十二種基礎的土木建築之道,也是煉器方法。樓天師雖然是土木建築上的聖人,但是在煉器上他也是當代的大宗師!」

  蘇雲好奇道:「什麼是樓天師十二真法?」

  眾人紛紛向他看來,蘇雲嚇了一跳,卻見眾人神情一陣恍惚,紛紛挪開目光。

  畫壁先生繼續道:「十二真法就記錄在官學的建築教材中,叫做樓班書,你這士子,肯定上課時沒有認真聽講!」

  蘇雲連忙以氣血催動文昌學宮的文昌令,他的靈界中,性靈面前浮現出各種書籍,他的性靈輕輕揮手,建築學樓班書便嘩啦啦翻動起來,上面果然有樓天師十二真法!

  蘇雲心中羞愧,這些書,他的確沒有看過。

  他卻沒有想過,他剛剛入學,還未正式開課,自然不可能學過。

  他細細查看樓班書中記載的十二真法,只聽畫壁先生繼續道:「十二真法分為材、度、斗、拱、承、樑、柱、舉、折、力、封、煉。這十二法構成了塵幕天空。材,是土木建築之材!」

  他手掌貼在面前方方正正的那堵牆上,只見牆壁後退,一塊塊方磚從牆壁中凸顯出來,畫壁先生抽出一塊磚,道:「這塊磚是由無數最細微的立方體組成,肉眼幾乎無法看見,因此被稱作塵。」

  他手中的方磚突然碎去,化作細微的沙粒流向牆壁。

  畫壁先生手掌翻開,裡面藏著一粒微塵,道:「度,是度量,確定建築最基礎材料的最小數。我把塵幕天空的最小數放大給你們看!」

  他另一隻手抬起,手掌握拳,突然五指叉開,只見他托起的那個手掌上空,一個小小的立方體突然變大起來,在他掌心上方不斷旋轉!

  眾人不禁駭然,眼神中充滿了對塵幕天空的敬畏。

  「十二真法中的材料和度量,是最為主要的!」

  畫壁先生道:「知其材料,方知其上限!知其度量,方知其大器!其他的,斗、拱、承、樑、柱、舉、折、力、封、煉,都是技巧。」

  蘇雲心有所悟,受用匪淺,激動得連連點頭。

  焦叔傲面色古怪的瞥他兩眼,向旁邊走了一步,羞於他這沒學問的靈士為伍。

  畫壁先生逕自向那面牆壁走去,沉聲道:「隨我來!」

  眾人紛紛跟上他,童慶羅目光閃動,道:「童軒,你留下鎮守。今晚不太平,有人混入城中搗亂。」

  儒士童軒心中頗為不甘,但也只得稱是。

  畫壁先生一邊破壁,向牆內走去,一邊詳細講解樓天師十二真法。

  蘇雲激動莫名,一邊翻看樓班書,一邊對照畫壁先生的手法,學習十二真法果然進境神速!

  畫壁先生也是一個土木建築的大家,他破解塵幕天空的手法和樓班書相互印證,讓蘇雲受益良多。

  眾人深入牆壁十多步,只見牆內四周土木不斷變化,從牆化作房屋,從房屋化作大殿,從大殿化作長廊,從長廊化作飛橋,從飛橋化作畫舫。

  畫壁先生帶著他們穿梭,短短片刻,竟像是在牆內走了數里遠近!

  突然,他們出現在一座方方正正的大殿之中,大殿別無他物,只有天頂處有一個藻井。

  童秀清與諸多童家靈士和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也跟過來,見到畫壁先生神通出神入化,心中欽佩不已。

  少女梧桐也暗暗點頭:「這個叫畫壁的大士,的確有點本事……」

  她剛剛想到這裡,突然藻井中一道光芒射出,打在畫壁先生的頭頂,畫壁先生腦袋當場蒸發,死於非命,只留下一臉驚駭的眾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29 08:13 PM

第0093章 人性的閃光

  蘇雲正在翻看樓班書,對照畫壁先生的神通,卻見畫壁先生的無頭屍體搖搖晃晃,撲到在地。

  「他娘廝賊的……」蘇雲合上書,鄉下少年禁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畫壁先生屍體倒地時發出的聲響將眾人驚醒,一位童家靈士尖聲道:「畫壁先生死了,誰帶我們出去?」

  另一個童家靈士嚎啕大哭:「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少女梧桐大怒,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厲聲呵斥:「閉嘴!不要哭哭啼啼給老娘添亂!」

  那童家靈士被她扇了一巴掌,停止哭啼,捂著臉道:「前輩教訓的是。」

  他根本不知道少女梧桐是誰,也不知道是誰把她請來的,只知道此人可以信賴。

  至於其他人對少女梧桐的印象也是如此,至於少女梧桐長得是什麼樣子,是男是女,就無人知道了,他們只知道有這麼個以可以信賴的人。

  這才是人魔梧桐的可怕之處,讓你根本不會去懷疑她。

  「前輩說得對!」

  童慶羅這位大高手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梧桐迷惑,高喝一聲,鎮住全場,沉聲道:「諸君,你們都是精修樓班書的靈士、先生!畫壁先生會的,你們也全都會!畫壁先生能做到的,你們也能做到!現在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打起精神來,破解這塵幕天空!」

  一個靈士顫聲道:「畫壁先生死了……」

  「等一下!」

  一位西席先生朗聲道:「你們發現了嗎?這座大殿藻井在轟殺畫壁先生之後,並沒有變化,大聖靈兵的威力也未曾催動,這讓我想起一件事情!」

  眾人安靜下來,紛紛向他看去。

  童慶羅鼓勵道:「宗先生繼續說下去!」

  那位宗先生繼續道:「我想到了獻祭。在古代人們打造新城時,都要殺死戰俘、奴隸或者死囚,埋在城下,然後在屍體上建城。這叫獻祭。樓天師的塵幕天空乃是大聖靈兵,我們的本事難敵畫壁先生,自然難以破解大聖靈兵。因此想要走出塵幕天空,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獻祭!」

  他面色森然,環視一周:「這也是唯一的辦法!塵幕天空每變化一次,我們獻祭一人,用他的血讓塵幕天空變化而成的靈兵不會爆發。」

  童慶羅和眾人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那位宗先生數了數,道:「我們現在有四十六人,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撐過塵幕天空的四十五次變化。四十五次變化之後,倘若最後一人還是沒能走出塵幕天空,那麼便會全軍覆沒。」

  另一位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道:「我剛才計算過,畫壁先生帶著我們走入牆中,共經歷了二十三次變化。我們只需要往回走,獻祭二十二個人,便可以活著走出塵幕天空!」

  童慶羅眼角抖了抖,聲音嘶啞道:「倘若我們繼續前進呢?」

  那幾位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搖頭道:「這就不知道要經歷幾次變化了。有可能下一步就可以走出塵幕天空,進入上古大殿,也有可能我們死得只剩下一人,也沒有走出去……」

  眾人沉默下來,沒有人說話。

  往回走,獻祭二十二人。

  獻祭的這二十二人是誰?

  誰心甘情願站出來獻祭自己?

  恐怕在場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犧牲自己!

  至於向前走還是向後走,反倒沒有那麼重要了。

  蘇雲打量周圍的人,心中默默道:「這又是一個葬龍陵案,大雪封山,人性相互廝殺,人魔在陰暗中滋長……可是,這次人魔就在我身邊,根本沒有去蠱惑這些人,為何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突然,童慶羅滿面笑容,環視一周,哈哈笑道:「在場有我們童家的靈士,也有學宮的先生,還有請來的三位前輩。」

  他的記憶已經被少女梧桐篡改了,只當蘇雲三人是請來的前輩。

  「那麼我們便以實力為主,實力最強,最有用的人,保留下來,實力弱的,沒用的,先獻祭出去。」

  童慶羅臉上的笑容更多,幾乎像是綻放的花朵一樣擠出來,笑瞇瞇道:「教土木建築的西席先生最有用,自然要留下來,三位前輩也有用,也要留下來。那麼就先從我們童家的靈士開始獻祭……」

  童家那二十幾位靈士悲憤欲絕,一個童家靈士高聲道:「二爺,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們應該團結起來,用學宮的先生血祭……」

  童慶羅一手探出,抓住他的脖子,面帶青氣,森然道:「閉嘴!你吵吵嚷嚷的,便先拿你獻祭!」

  他將那靈士摜在地上,言語之中殺氣騰騰,冷冷道:「你們有學宮的先生有用嗎?你們能破解塵幕天空嗎?不能的話,就給我閉嘴!」

  一位童家靈士隨聲附和道:「二爺說得對!你們都給我聽二爺的!你們更應該擔心,你們能否排到最後!」

  其他童家靈士紛紛拍童慶羅馬屁,對其他同族中人卻充滿了敵視和不信任。

  少女梧桐向蘇雲道:「你覺得童慶羅是打算往外走,還是打算往裡走?」

  蘇雲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往外走。往外走死二十二個人便可以走出去,還有一半的生還者。往裡走,則是拿著所有人的命去冒險!」

  「錯了。他會往裡走。」

  少女梧桐露出笑容,笑容裡藏滿了譏諷,輕聲道:「他往外走,便要背負起二十二位童家靈士之死的罪名,出去之後身敗名裂。但是往裡走,倘若能夠走到上古大殿,得到樓聖人的大聖靈兵,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他出去之後,別人還會誇他英明神武。」

  蘇雲怔怔道:「這些同族人的性命……」

  少女梧桐突然高聲問道:「二當家的,咱們現在應該往外走,還是應該往裡走?」

  童慶羅呵呵笑道:「自然是往裡走。」

  蘇雲腦中轟然。

  「呵呵,一百五十年前的葬龍陵,我便見過同樣的一幕了。」

  少女梧桐瞥他一眼,低聲笑道:「此子的心腸,比人魔如何?我雖是人魔,但我卻不對自己人下手。焦叔傲被俘,我還親自殺往牢獄,將他搭救出來。」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蘇雲明白她的意思。

  童慶羅的做法,還不如人魔!

  人魔不對同伴下手,而他卻巴不得所有同伴都死在這裡,無人知道他的作為,而他卻可以踩著同伴的屍體,得到大聖靈兵,為自己揚名立萬!

  少女梧桐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輕輕柔柔的,充滿了魅惑:「小瞎子,總有一天,你會對這個世道失望,與我一樣變成人魔。」

  蘇雲眼前浮現出天門鎮,北海,水柱,天外世界,還有仙劍。

  少女梧桐紅衣如火,鋪滿了天門鎮半個天空,她像是佔據他心中的魔,向他輕聲蠱惑:「你的童年充滿了悲劇,多是苦難折磨,為何還要心存善良,為何不與我一起墮落?墮落,未嘗不是飛昇。」

  「因為……」

  蘇雲仰起頭,看著天空中的少女,紅衣如霞,鋪了半邊天空,鄉下少年露出一絲燦爛陽光的笑容:「因為有人把我從黑暗的墳墓裡拉出來,教我如何在黑暗中活下去。也因為野狐精怪們沒有因我是人而歧視我,反而教我讀書識字。」

  「還因為天市垣的妖魔鬼怪不因我是瞎子而欺辱我,反倒讓我結識了許多朋友,真心的朋友和一個窗戶下的同學。還因為有些人即便早已死亡,即便做了鬼,也在暗中保護我。」

  「更因為有人在黑暗中為我打開了一扇窗,讓陽光可以照下來!」

  「我得到了這麼多照顧,為何要和你一樣化身為魔?」

  蘇雲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面色冷漠,性靈爆喝:「梧桐,從我的眼中滾出去!」

  少女梧桐嗤笑一聲,紅衣一捲,從他眼中消失,聲音悠悠傳來:「說得好!不過你我之間的半年賭約,你還是輸定了!」

  蘇雲哼了一聲,心中卻有些不安。

  他的眼中發生的事情,外人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少女梧桐如此恐怖。

  童慶羅與那些位西席先生已經開始動手,其中一位西席先生以自身的性靈神通觸動這座大殿的藻井,但見整座大殿立刻發生改變,建築劇烈震動,形態飛速變化!

  眾人趁著形態尚未確定之時向前趕去,等到塵幕天空的變化停止,那是一件新的性靈神兵形態,如同一座高塔。

  眾人站在塔下,只見高塔層層亮起,即將綻放威能將他們轟殺!

  宗先生喝道:「二爺,血祭!」

  童慶羅不由分說便將剛才與他頂嘴的那個童家靈士擊殺,那靈士一身鮮血被潑向塔身!

  那高塔被鮮血滋潤,一層層已經被點亮的塔身漸漸黯淡下來,宗先生大喜,哈哈笑道:「有用!有用!」

  童慶羅狂喜,哈哈笑道:「果然有用!我童家靈士,死得其所!」

  一位童家靈士撫掌笑道:「還是二爺英明!」

  眾人歡聲笑語,卻沒有人去關注那地上的屍體。

  蘇雲皺眉,抬步向高塔走去,他腳步剛動,便被童慶羅等人發現,連忙道:「前輩且慢!」

  蘇雲身上的蛟龍流轉,化作無數塵沙流入他的右手掌心,化作一塊木頭盒子。

  蘇雲輕輕一推,木頭盒子與塔身融合,他的面前,木塔立刻發生變化,出現一道門戶。

  他走入門戶之中,後方眾人紛紛衝來,試圖闖入門戶,卻見那門戶已然合攏。

  少女梧桐心中凜然:「他像是與塵幕天空融合了!是了,剛才那個小木頭盒子,一定是那個盒子的作用!那個盒子,是開啟塵幕天空的鑰匙!」

  她心中對蘇雲更加忌憚:「此獠老謀深算,心機深不可測,實在太可怕了,比領隊學長還要可怕!我居然還想拉攏他!」

  她這個人魔甚至都有些不寒而慄:「他一直都帶著鑰匙,一直都在冷眼看著我們一步一步走向絕境,而他則在陰暗的角落裡露出猙獰的笑容!」

  「他比我還像人魔!」

  她突然想起天門鎮劇變的那天,仙劍襲向天門鎮的那一幕,不由打個冷戰:「那麼多鬼神般強大的存在都死了,肉身全無,為何他活了下來?難道說他已經死了,他的性靈依附在自己的屍體上,他其實也是個人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0 12:21 PM

第0094章 劫火洞燃,世界俱壞

  塵幕天空的中心,一片塵埃晃動,從四四方方的牆壁中湧出,塵埃雲中,蘇雲邁開腳步走了出來。

  他的身後塵埃雲跟隨著他向前流動,在他的手掌心裡化作一個小方木塊。

  蘇雲收起木塊,抬頭看去,看到了上一個世界留下的劫灰大殿!

  他此刻便身處在這座神王大殿之中,大殿的中央被人開闢出來,兩旁堆滿了劫灰,熊熊的劫火依舊在燃燒,將劫灰燒得如同岩漿!

  大殿中央被開闢出的道路兩旁,如同熔岩般的劫灰中,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個猙獰恐怖的怪物矗立在劫灰之中,承受著劫火的煎熬。

  那是一尊尊如同石雕般屹立在銅柱旁的兩排劫灰怪!

  這些劫灰怪比蘇雲第一次遇到的那隻劫灰怪更加高大,骨骼外生長,遍佈全身,血肉藏在骨內。

  他們胸前的骨骼如同車輪,身後的骨骼像是畫出的太陽,長著長長的骨刺。

  他們手中握著一桿桿比他們還要長的矛,矛頭卻是刀刃,有著略微彎曲的弧度。

  這些劫灰怪像是處在深眠之中,沒有任何動靜。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頭髮被燒焦的氣味,很是難聞。

  火浪的溫度極高,撲面而來,蘇雲甚至能夠感覺到那是腐敗的天地元氣被點燃散發出的能量!

  「如果說劫灰城是上一個世界的神靈所居之地,那麼這座大殿,便應該是神王所居之地!」他行走在火焰熊熊的劫灰前,打量兩旁,劫灰中的一尊尊劫灰怪有一種別樣的莊嚴肅穆,蘇雲低聲道:「劫火洞燃,世界俱壞,果真如此。這些劫灰怪倘若被人從劫灰中釋放出來,他們的實力恢復到巔峰之後,會有多強?能夠與天象境界的存在媲美嗎?」

  他對境界不太瞭解,也不知道天象境界到底有多強。

  蘇雲行走在兩排劫灰怪中央,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這些劫灰怪被封印在厚重的天地元氣的灰燼之中,依舊在承受劫火。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死亡。

  「樓班攤友交給我這把鑰匙,其目的是讓我來看看這些被鎮壓的劫灰怪是否還在嗎?」

  蘇雲行走在大殿之中,突然瞳孔微縮,只見大殿上空細沙如流,滾滾而來,圍繞著一塊巨大的劫灰瘋狂旋轉!

  那塊劫灰中火光熊熊,隱約可以看到一尊體型無比龐大的劫灰怪!

  他心頭大震:「這才是真正的劫灰神王!」

  劫灰和劫火中的劫灰怪實在高大,威嚴,借助劫火的光芒,蘇雲能夠勉強看到這劫灰怪並非是站在劫灰中,而是端坐在那裡,手中握著高大的權杖,身後的座位也與眾不同,有著車輻狀四面延伸鋒利骨刺!

  他坐在那裡,甚至比剛才蘇雲所見的劫灰怪還要高出許多,蘇雲估摸計算一下,這尊劫灰神王倘若站起身來,只怕與他在天市垣文聖廟遇到的那個巨型鬼怪差不多,有十來丈高!

  「樓班攤友要我來看的,正是這個劫灰神王!他擔心這尊劫灰神王會從他的鎮壓下逃脫!」

  蘇雲仰望這尊劫灰神王,心神悸動,感受到無以倫比的壓迫感!

  上個世界的神王,其力量恐怕是聖人那樣的存在!

  從殿外流來的細沙,正是塵幕天空這件大聖靈兵的一部分。

  塵幕天空的細沙並非試圖磨滅劫灰或者熄滅劫火,而是在外圍不斷消磨那劫灰神王的力量,讓劫火更容易將其煉死。

  然而如此強大的存在,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亡?

  蘇雲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接著便是咚的一聲震動,讓他悶哼一聲,身不由己倒飛而去,飛出六七丈遠這才落地!

  他露出駭然之色,將他震退的是心跳聲,從那劫灰封印的寶座上傳來的心跳聲!

  劫灰神王的心跳!

  這尊劫灰神王的心跳很慢,可能幾天時間才會跳動一下,但他心跳一下掀起的震動,竟然能將蘇雲這樣的靈士震飛出去,可想而知他的實力是何等驚人!

  而且這還是他被封印的情況下,倘若他吸收了足夠多的氣血,其實力恐怕更是有著天翻地覆的提升!

  「整個朔方城的人,都不夠他殺的!」

  蘇雲額頭冒出冷汗,突然想到了關鍵:「人魔梧桐這次來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放出這尊劫灰神王,讓他製造殺戮,而她則可以趁機提升實力!她是借助眾生的魔性來提升實力的!」

  他終於想出人魔為何每次出現都要製造殺戮,製造殺戮或許並非是人魔的目的,掀起動盪中人們的恐慌和暴亂,人性淪喪化作的魔性,恐怕才是人魔的目的!

  人魔,可能是靠眾生的魔性來快速提升實力!

  自從遇到少女梧桐以來,蘇雲便發現她的行為舉止很是怪異,看起來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十惡不赦。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人魔的處事風格!

  就在此時,蘇雲突然聽到哢嚓一聲輕響,他急忙循聲看去,只見剛才的那聲心跳,竟然將一尊劫灰怪神將體表的劫灰震破一線!

  劫火從那塊劫灰的裂縫中洩露出來,火舌閃動。

  「糟了!」

  蘇雲頭皮發麻,突然又是哢嚓一聲,那塊劫灰裂開的縫隙更大。

  他心頭一跳,不假思索取出木頭盒子,木頭盒子飛速化作一口木劍。

  蘇雲探手把木劍抓在手中,腳下用力一縱,騰空而起!

  「哤咕--」

  龍吟自他胸腔中響起,他的元氣在一剎那以無比恐怖的速度運行,帶動身體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直奔他的右臂右手,以及手中的木劍而去!

  他的體內,身軀如同天地,天地內藏洪爐一口,洪爐四壁浮現出應龍、開明、饕餮、窮奇四大神聖!

  元氣在這四大神聖的圖案中奔流不息,與虛空中的天地四種元氣建立感應。

  蘇雲甚至感覺到自己身後似乎浮現出四大神聖的虛影,讓他的氣血變得更加狂暴,氣血奔流速度更快!

  他揮動木劍,自下而上,斬入那塊劫灰的裂縫!

  這一瞬間,蘇雲甚至聽到自己的氣血奔流太快,傳來的澎湃聲響,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右臂肩頭肌肉因為氣血湧來太快而一下子膨脹了數倍!

  他還感覺到自己的上臂血脈在飛速變粗,上臂肌肉急劇膨脹,變得無比粗壯!

  他狂暴的氣血甚至刺破所有細微的血管,從一個個毛孔裡滲透出來。

  「自從修煉了大一統功法,我的身體,好像變得更強了!」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從前他施展這一招時,手臂細微血管會炸開,讓整條手臂血肉模糊,肌肉肌腱都會被撕裂。

  而現在,他的氣血運行比從前更加狂暴,甚至狂暴了數倍,但是右臂的負擔卻沒有以前那麼大。

  「難道是大一統功法的作用?」

  當這股氣血傳遞到蘇雲手中的木劍中時,木劍表面無數個細小無比的方塊表面,一個個奇異的紋理亮起,讓木劍變得金光燦燦,表面浮現出鋒利無匹的劍芒!

  那一劍切入劫灰,如同剖在豆腐上,如入無物!

  就在此時,只聽轟隆一聲,那塊劫灰炸開,被封印在劫灰中的劫灰怪身染熊熊燃燒的劫火,破灰而出!

  那劫灰怪對刺入自己腹臟的木劍不管不問,手中的彎刀權杖直接向蘇雲的頭顱斬下!

  這一杖刀劈落,還未來到蘇雲頭頂,蘇雲便感覺到頭腦之中的一切氣血被壓迫得回流,腦中一片空白!

  這便是上個世界的神的實力!

  哪怕這些劫灰怪被埋在劫灰之中不知多少年,被劫火焚燒了不知多少年,他們的實力依舊遠超蘇雲這樣的靈士!

  僅憑氣息壓迫,他便足以將蘇雲壓死,更別說他手中還有造型奇異的杖刀!

  蘇雲根本來不及抵擋這一刀,只能傾盡所能的催動木劍,施展出仙劍斬妖龍那一招,但就算是他用這一招將那大劫灰怪斬殺,自己也會被劫灰怪劈死!

  嘭!

  如中敗革般的聲音傳來,那大劫灰怪的杖刀斬在一片殘缺半球形大幕之上!

  蘇雲腦中氣血再度湧來,視線恢復,只見塵幕天空所形成的牆面飛出一道沙幕,擋在他的頭頂。

  那大劫灰怪這一擊力量剛猛無比,刀鋒劈在沙幕上時,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呈環狀向四面八方濺射,氣流撞擊在大殿的柱子上,發出咻咻的響聲,彷彿鋒利無比的刀平斬在柱子上!

  蘇雲劍光將那大劫灰怪剖開,然而那劫灰怪卻還未死,振翅後退,從劫火中穿過,消失在這座神殿的陰暗之中。

  蘇雲驚魂甫定,謹慎的握住木劍,審視四周的黑暗。

  這時,他突然生出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於掌控。

  他感覺到自己突然間可以掌控大殿四周的牆壁,也即是樓班的大聖靈兵,塵幕天空!

  剛才他在全力催動手中木劍之時,他感應到了整個塵幕天空,感應到塵幕天空的形態,甚至感應到塵幕天空這件大聖靈兵中每一粒沙塵的變化!

  他的靈界中,自己的性靈面前,彷彿出現了無數塵沙的虛影,他的性靈可以控制著這些塵沙做出任意的變化!

  甚至,在他的靈界中,塵幕天空的虛影完全呈現出來,他可以看到塵幕天空內部的變化,看到被困在塵幕天空中的童慶羅、少女梧桐、全村吃飯等人!

  他覺得,他甚至可以掌握這些人的生死!

  這種奇妙的景象,如墜夢境!

  不過話說回來,靈界本來就是夢境發生的地方,靈士利用靈界來掌控靈兵,自然是理所當然。

  現在,蘇雲終於明白為何樓班說這木頭盒子是鑰匙了。

  他現在握住這枚「鑰匙」,感覺就像是打開了整個寶庫,寶庫中的一切寶藏都出現在他的面前!

  而且這枚「鑰匙」千變萬化,可以化作不同的靈兵形態,著實是玄妙無比。

  突然,羽翼震動聲傳來,蘇雲急忙看去,視線卻被劫火擋住,無法看到火焰後的東西。

  下一刻,羽翼震動聲從他身後傳來,蘇雲轉身,然而羽翼震動聲卻從他頭頂傳來,他立刻飛速後退,抬頭往上看去。

  他後退速度極快,但是他卻沒有看到,那大劫灰怪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身後,手拄著杖刀,雪白的眼睛只有綠豆大小的眼瞳死死的盯著他,等著他自動送上門來。

  蘇雲抬頭往上看,眼珠子卻沒有動,而是盯著對面的牆壁,牆面上劫火晃動映照出他自己的影子和另一個高大無比的影子。

  那高大的影子揮起杖刀,向他的影子斬下!

  嘭!

  蘇雲的影子後方突然多出一朵沙雲,將這一刀擋住,與此同時,蘇雲右手穿過左臂彎,一招和光同塵施展出來!

  但見沙雲化作一輪大日,將那高大影子轟得飛上半空,狠狠撞擊在這座神殿的天頂!

  蘇雲招式一變,從和光同塵化作日月疊壁養氣篇的烏飛兔走,但見一輪輪明月和太陽從塵幕天空所化的牆壁中飛出,嘭嘭嘭轟擊在天頂處那劫灰怪的身上!

  蘇雲收了招式,只見那劫灰怪從天頂墜落,啪嗒一聲摔在他的面前,杖刀丟在一邊。

  那大劫灰怪雙手撐地,掙扎起身,突然沙雲化作一頭小山般的金猿從天而降,一拳砸在他的腦袋上,將他頭顱砸得陷入地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0 08:17 PM

第0095章 墮落成魔

  嘭!嘭!嘭!

  那金猿一拳又一拳砸下,砸得整個大殿都在抖動,終於,大劫灰怪不再動彈。

  只見這隻大劫灰怪被砸得半個身子都栽入地下,上半身骨骼盡斷,黑血咕嚕咕嚕往外湧,很快化作一粒粒劫灰堆在一起。

  蘇雲直起腰身,他面前的巨型金猿也隨著他而直起腰身,與他的動作一模一樣。

  剛才就是蘇雲控制著這頭塵沙所化的巨型金猿,將大劫灰怪活活錘死!

  「塵幕天空真是強大!」

  蘇雲驚嘆,輕輕抬手,只見巨型金猿化作塵沙,塵沙中一隻大手飛出,將這隻大劫灰怪屍體拉起。

  突然,他右臂有些無力,垂了下來。

  剛才動用仙劍斬妖龍那一招,右臂無法完全承受那股衝擊力,還是傷到了血脈和肌肉。不過相比修煉大一統功法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強健了許多!

  蘇雲深信,只要自己修成十二種感應篇,與洪爐嬗變融合,自己絕對可以毫無滯礙的發揮出仙劍斬妖龍這一招的全部威力,並且不會傷到身體!

  「可惜,這個大劫灰怪被我打死了,否則倒可以送給董醫師,當做我以後在他那裡治傷的藥費。」蘇雲暗暗惋惜。

  塵幕天空的威力超出了他的想像,剛才他用仙劍斬妖龍也未能將這隻大劫灰怪斬殺,但是利用塵幕天空,幾乎是不費什麼力便將這只劫灰怪格殺。

  這只是塵幕天空一小部分威力而已。

  他礙於自己的修為,無法將塵幕天空的威力發揮出來,只能調動一部分塵幕天空。

  他能感覺得出,塵幕天空的威力絕非僅僅是以塵沙化作各種形態提升招法威力那麼簡單,這件寶物真正的威能,恐怕超乎想像!

  因為,就在剛才他與大劫灰怪戰鬥之時,他察覺到自己的思維觸角彷彿在飛速向四面八方延伸,與三十六樓宇群落下方的銅柱聯繫在一起!

  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觸覺在瘋狂生長,與那些銅柱相連,並且通過銅柱連接到一座座高樓廣廈之中!

  他甚至感覺到整個城市彷彿變成了他的靈兵,他甚至可以掌控整個朔方城的樓宇,整個朔方城的雲橋!

  「朔方城,其實是被樓班攤友煉成了一整個靈兵,這個靈兵大的不可思議,每一座樓宇大廈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每一道雲橋也都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

  蘇雲看著手中的塵沙漸漸化作一個小方木塊,心道:「我手中的這個小方木塊,就是開啟大聖靈兵塵幕天空的鑰匙,而塵幕天空可以連接朔方城所有個體,將朔方城化作一個莫大的靈兵,鎮壓地底劫灰城!」

  他吐出一口濁氣:「但是,誰有如此龐大的法力,可以催動整個朔方城?把一座入雲的樓宇作為靈兵,恐怕都可以累死左僕射那樣的人物了。」

  他搖了搖頭,樓班把整個朔方城統一成一個靈兵,但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擁有這麼雄渾的法力,將整座城祭起!

  「所以,想看到整個朔方城變成一個巨型靈兵,爆發所有威力威能,恐怕是沒可能了。」

  蘇雲不禁悠然神往,倘若真有這麼一個人,把整個朔方城三十六座樓宇群落所有建築的威力威能,統統激發,把朔方城地底一根根巨型的銅柱威力威能統統激發,那該是何等壯觀的一幕?

  「不可能有法力如此雄渾的人……」

  蘇雲搖了搖頭,低聲道:「不過樓班攤友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尋找到這樣一個人!」

  樓班留下塵幕天空的目的,是尋找一個傳人鎮壓地底的劫灰城,鎮壓劫火與劫灰怪。他久尋無果,因為裘水鏡的緣故,於是也選擇了蘇雲,把開啟塵幕天空的「鑰匙」交給蘇雲。

  但蘇雲覺得,自己並非最佳人選。

  現在他自身難保,連帶著二哥花狐他們在朔方求學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何況擔負起鎮壓劫灰城這個重任?

  「罷了,我先離開這裡,把大劫灰怪的屍體送到董醫師那裡,能賣多少錢便賣多少……糟了!」

  蘇雲突然臉色微變,他的靈界中性靈這時才注意到,童慶羅、少女梧桐等人,竟然已經來到了塵幕天空的邊緣!

  他剛才全神貫注對付劫灰怪,渾然沒有留意到這幾個人!

  童慶羅和少女梧桐等人一路血祭,已經把童家的靈士和幾個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也給擊殺獻祭了!

  原本加上蘇雲,他們一共四十六人,現在只剩下童慶羅、少女梧桐、全村吃飯和宗先生四人。

  其他人,都已經被他們血祭給了塵幕天空!

  「他們在前進一步,便會進入這座上古神殿!」

  蘇雲剛剛想到這裡,突然間塵幕天空形成的牆壁便如他心中所想那般,內外顛倒,內外換了一遍!

  蘇雲呆了呆,讚嘆道:「真是一件好寶貝兒。」

  他邁步向外走去,劫灰怪的屍體則被塵沙包裹起來,送入牆壁之中。

  蘇雲剛剛走出那堵牆,卻見牆壁晃動一下,童慶羅四人先後從牆中走出,突然童慶羅身後烈焰熊熊,一股洪荒巨獸般恐怖的氣息噴湧而出,震驚眾人!

  蘇雲還從未見過如此霸道的氣息,但見童慶羅身後的烈火之中一隻粗壯無比的鳥爪探出,抓住那位宗先生!

  宗先生又驚又怒,厲喝一聲,元靈從靈界中浮現出來,不由分說便要催動神通!

  卻在此時,童慶羅身後烈火之中七彩斑斕的羽毛蜂擁往外生長,一隻巨型畢方探出頭來,長長的鳥喙向下一啄,將宗先生的元靈連同神通一起啄得粉碎!

  宗先生也被那巨型鳥爪捏得眼耳口鼻流血不斷,聲音嘶啞道:「羅二爺,你這是做什麼……」

  童慶羅面色猙獰,冷笑道:「宗先生,我不獻祭了你,還能獻祭兩位前輩不成?要怪,就怪到現在都沒有走出這堵破牆!」

  宗先生骨骼劈哩啪啦作響,被巨型畢方的鳥爪生生捏斷,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氣:「你娘,已經走出來了……」

  他說罷,頭一歪便沒了氣息。

  童慶羅呆了呆,這才想起打量四周,他們的確不是身處牆壁之中,反而是來到外面的殿外廣場上!

  他們沒有如預料的那般走入四面牆中的大殿,反倒走了出來!

  童慶羅連忙鬆手,陪笑道:「宗先生,是我錯了,還望先生勿怪。宗先生,宗先生……」

  宗先生屍體滾落在地,不再動彈。

  蘇雲悄然無息的來到少女梧桐身後,見狀不由心頭一跳。

  童慶羅身後的那畢方神鳥給他一種無比凶悍的感覺,根本不像是凡間的凡鳥!

  蘇雲見過真正的畢方,在天門後的世界,仙圖之中,他曾經見到過兩隻畢方神鳥比翼翱翔,對抗天劫!

  仙圖中的神鳥畢方,與童慶羅身後的神鳥畢方,幾乎一模一樣!

  甚至蘇雲所觀想的神鳥畢方,未必有童慶羅神通所演化的神鳥畢方精細,顯然,童家有人見過真正的畢方!

  突然,少女梧桐低聲道:「童家格過真正的畢方神鳥。」

  蘇雲心中凜然,低聲稱是。

  全村吃飯焦叔傲這才注意到他的到來,驚出一身冷汗。

  「二當家的,我們走出來了,沒有尋到劫灰神王,也沒有得到大聖靈兵。」

  少女梧桐突然出聲道:「二當家的卻殺了二十二位童家子弟,二十二位童家千辛萬苦栽培出來的靈士。」

  她的聲音輕柔,給人一種撫慰心靈的感覺,彷彿是潛入你的心裡,對你的內心對你的思想說話。

  蘇雲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童慶羅面色灰敗,彷彿一下子衰老下來,喃喃道:「前輩,我該怎麼做?我該做什麼……」

  少女梧桐繼續道:「除了這些童家的靈士,還有十八位朔方學宮的西席先生,他們都是朔方學宮教土木建築的,這些西席統統死在這裡,剛才還有這麼多礦工眼睜睜的看著你殺死了宗先生。」

  童慶羅眼中充滿了森森殺氣,目光向廣場上那些正在把黑石棺往負山獸背上運的礦工掃去,嘿嘿笑道:「前輩,我該怎麼做?」

  先前他只是惶恐不安的詢問,而這一次雖然依舊是在問,但他心中卻彷彿已經有了辦法。

  少女梧桐還是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陳述利害,柔聲道:「畫壁先生也是死在這裡,他的死雖然與你無關,但是太學院會把他的怪罪在你的頭上。你的大兄童慶雲,他根本不會為你洗脫罪名,因為他洗脫不了。為了不讓你連累童家,他只有忍痛殺了你。」

  「哈哈哈哈!」

  童慶羅突然大笑起來,瘋魔了一般,聲音淒厲:「我為童家幹過多少醜事,做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大兄豈會殺我?大兄不會殺我!」

  他的面色陡然陰沉下來,面目猙獰恐怖,自言自語道:「沒錯,大兄會殺我,他一定會殺我滅口,他是這樣的人……」

  蘇雲看到他這幅表情,不由打個冷戰,低聲道:「梧桐,不要說了。」

  少女梧桐輕聲笑道:「我並沒有蠱惑他,你也聽到了,我沒有說出一句蠱惑他的話。我只是告訴他利與害,至於如何取捨,在他自己。」

  蘇雲蹙眉。

  少女梧桐的確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蠱惑人心的話!

  但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童慶羅越來越像是一個被魔性魔心控制了的魔頭!

  「但是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嘿嘿嘿嘿……」

  童慶羅面容越發扭曲,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他身後的元氣噴湧而出,化作熊熊的畢方神火!

  那畢方神火蘊藏七色,原本絢麗無比,但是此刻神火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只要我殺了這裡所有的人,釋放出所有的劫灰怪!」

  童慶羅放聲大笑,聲音震耳欲聾,笑聲淒厲,笑容扭曲:「便可以把這些童家靈士和西席先生的死,推到劫灰怪的頭上!哈哈,那時便無人知道他們是死在我的手中了!」

  他的身後元氣所化的畢方神火中,錦繡團簇的羽毛從火焰中湧出,化作翼展十多丈的龐然大物,神鳥畢方!

  神鳥畢方一身羽毛華麗無比,然而此刻畢方卻在變黑,變得與劫灰一樣黑,與童慶羅身後的魔火一樣黑!

  巨大的畢方神鳥振翅長鳴,呼的一聲黑色羽翼張開,羽翼下遍佈魔火。

  童慶羅整個人似乎扭曲了起來,彷彿變成了人魔,興奮的看著廣場上那些礦工、負山獸和童家的靈士:「殺光他們!」

  呼--

  黑暗畢方振翅飛出,殺向廣場。

  廣場上頓時一片混亂,儒士童軒厲聲道:「二爺瘋了!快跑!快跑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1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31 12:22 PM 編輯

第0096章 劍斷劫灰山

  那廣場上一頭頭負山獸沿著被開墾出來的道路狂奔,一個個礦工也紛紛現出原形,變成一隻隻妖怪,一邊哭喊,一邊瘋狂逃遁!

  上空黑暗畢方振翅殺來,卻不是殺向他們,而是抓起負山獸背上的一塊塊巨大的黑色石棺,將石棺抓到空中,扔了下來!

  嘭嘭嘭!

  一個個黑石棺砸在地上,石棺裂開,石棺中被封印的劫灰怪呼吸到空氣,一個個飛速甦醒。

  嘭嘭的聲響不斷傳來,石棺相繼炸開,劫灰怪破棺而出,振翅飛上空中,對那些逃竄的礦工、童家靈士出手。

  時不時有人被抓住,手舞足蹈的飛上空中,被啃噬了一身血肉,帶血的骨架被丟下來!

  甚至連負山獸這等龐大的巨獸也往往被三五個劫灰怪抓起,帶入空中,沒多久便被吃光!

  童慶羅哈哈大笑,瘋狂的催動黑暗畢方向廣場上其他黑棺抓去,破壞這些石棺,釋放出更多的劫灰怪。

  「殺死所有知情人,我便還是大兄器重的二當家,我便還是童家的羅二爺!」

  童慶羅如同一個魔王,魔性越來越重,越來越瘋狂,聲音淒厲卻充滿了快意:「所謂污點,只要沒有人知道,便不算污點!」

  蘇雲站在少女梧桐身後,沉聲道:「梧桐,你見多識廣,你一定知道如何才能殺死他,對不對?」

  少女梧桐身軀僵硬,感受到蘇雲體內傳來的殺意,顯然,她若是不說出如何殺死童慶羅,那麼蘇雲一定會對她下手,將她剷除!

  蘇雲來自天市垣無人區,是在妖怪堆裡長大的,絕對不會坐視這些礦工妖怪被劫灰怪屠殺一空!

  但是蘇雲倘若去殺劫灰怪,那麼童慶羅一定會向他出手,所以蘇雲要解決這次危機,必須先除掉童慶羅。

  少女梧桐噗嗤笑出聲來,悠然道:「蘇士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何一直帶著焦叔傲?我的實力雖然不強,但是焦叔傲的實力卻很強!」

  焦叔傲站在蘇雲背後,龍牙劍握在手中,指著蘇雲後腦勺,淡淡道:「你動她,你死。」

  「焦叔,我們是同鄉!」

  蘇雲咬牙道:「這些妖怪,也是我們的同鄉!」

  焦叔傲面無表情。

  突然,他身後的那堵牆中有塵沙湧出,化作一隻大手將他捏住!

  焦叔傲又驚又怒,急忙以氣血催動龍牙劍,龍牙劍呼嘯飛出,向蘇雲刺去,蘇雲手中塵沙浮動化作一口木劍,抬手一揮。

  錚!

  龍牙劍斷裂,跌在地上。

  「臭小子又斷我劍!」

  焦叔傲氣極,猛地化作毒蛟龍,張開血盆大口,嘴裡少了幾顆龍牙,四下裡漏風,怒道:「等回鄉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焦叔,這件事與你無關。」

  蘇雲控制著塵幕天空,淡淡道:「梧桐,你我之間再無阻礙,我那一劍的威力再加上手中的木劍,是否能將你斬殺?」

  少女梧桐笑道:「你卻殺不了童慶羅那樣的天象境界大高手。天象境界與蘊靈境界之間,相隔著元動、驪淵境界,即便你催動塵幕天空,你所能催動的威力也是有限。」

  蘇雲緩緩催動氣血,體內的氣血開始狂暴,少女梧桐感受到他的凜冽殺意,這才道:「但是童慶羅已經陷入瘋魔之中,他的心境出現了極大的破綻,劫火便是針對崩壞的心境所誕生的破滅之火。」

  蘇雲心中微動,身後的牆壁突然向兩旁分開,露出暗紅色的古老神殿。

  少女梧桐沒有回頭,吃吃笑道:「我感受到了上古神王的氣息。這裡面果然鎮壓著一尊神王,呵呵,你用神王身上的劫火點燃劫灰,灑在童慶羅身上,別說他是天象境界,就算是征聖境界,也難逃一死!」

  蘇雲當機立斷,袖筒中的劫灰飛出,被他碾碎成粉末。

  他控制塵幕天空一部分塵沙裹挾著劫灰粉末飛向童慶羅。童慶羅此時已經陷入瘋狂之中,身後的魔火中一隻又一隻黑暗畢方振翅飛出,將一口口黑棺砸碎,他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經沾染了劫灰。

  這些劫灰是蘇雲斬殺大劫灰怪之後得到的劫灰,落在他的魔火之中,立刻被點燃,但卻是黑色的火焰。

  古怪的是,劫灰被正常的火焰點燃時會讓人感覺到元氣修為瘋狂提升,但是被劫火點燃時,卻是另一番景象。

  童慶羅身遭魔火熊熊,直衝上方的劫灰山,對山中廣場上的所有人大開殺戒,就在此時,蘇雲已經控制塵沙將劫灰神王身上的劫火引來!

  那劫火一路順著劫灰不斷燃燒,燒得劫灰嗤嗤作響,很快來到童慶羅身後!

  唰--

  童慶羅突然慘叫一聲,身上劫灰頓時被點燃,劫灰燃燒,他的元氣也跟著燃燒,緊接著這股劫火一下子燒到他的靈界之中,燒到他的元靈身上!

  童慶羅冒出眼耳口鼻中恐怖的劫火,整個人如同透明的一般,在廣場上狂奔。

  蘇雲看著這一幕,心中也不禁駭然。

  他也曾借助劫灰燃燒時散發出的強橫元氣幫助自己戰鬥,卻沒想過劫灰被劫火點燃時竟會是如此恐怖!

  童慶羅這樣的天象境界大高手,竟然被燒得慘叫連連,毫無抵抗之力!

  幾個呼吸過後,童慶羅終於不再奔跑,噗通倒地,化作了一堆燃燒著的黑色晶體,赫然是一堆劫灰!

  而那些撲殺眾人、摔爛黑石棺的畢方魔鳥,早就在童慶羅被劫火點燃時便逕自崩塌,消失不見。

  蘇雲鬆了口氣,立刻操控塵幕天空,在他元氣操控下,只見塵幕天空所化的牆壁中一頭頭神獸殺出,應龍、畢方、開明、窮奇、饕餮,還有一條條蛟龍。

  畢方和應龍在空中搏殺劫灰怪,開明、窮奇、饕餮則在地面撲殺劫灰怪。

  以蘇雲自身的實力,對付一兩隻剛剛復甦的劫灰怪尚且罷了,對付幾百隻劫灰怪,那就不可能了。

  但是站在塵幕天空所化的牆壁前,掌控著塵幕天空這件大聖靈兵的力量,他同時對抗那數百隻劫灰怪絲毫不在話下!

  不僅如此,他還有餘力控制更多的塵沙,撲殺那些向他們衝來的劫灰怪。

  這些劫灰怪只是小劫灰怪,並非是神殿中的大劫灰怪,倘若是大劫灰怪,哪怕只是一隻,都需要全神以對,否則隨時可能陰溝裡翻船。

  很快,劫灰山中的劫灰怪便被他紛紛格殺,但還是有不少劫灰怪逃出這座山,衝入劫灰城。

  今晚,注定是劫灰廠不安穩的一夜。

  蘇雲散去塵沙,放開焦叔傲,向外走去,沉聲道:「梧桐,焦叔,你們盡快離開這裡。我要埋葬這條通道!」

  少女梧桐快步跟上他,笑道:「你把通道埋起來又能如何?童家的人還是會挖出來。你埋不了人心中的慾望。這劫火,終究還是會把世間點燃!」

  蘇雲不作答,快速從通道中走出,一路上他身後狂沙滾滾,如同滔天浪潮不斷向前湧動,化作各種神獸形態,將那些受驚受傷的礦工捲起,送到外面。

  終於,他們走出這條山中通道,蘇雲左手持劍,手中木劍被他狂暴的元氣灌入其中,無數細小的木塊被元氣激發,彼此之間相互碰撞變得更加緊密!

  木劍錚錚作響,發出一股股奇異的劍嘯!

  與此同時,山中的塵幕天空所化的牆壁之中,塵沙四起,組成一口巨大的寶劍,寶劍的一端在牆壁中,另一端則順著通道來到蘇雲的面前!

  「姓蘇的!」

  少女梧桐咬牙,氣急敗壞道:「你!」

  她剛剛說出這個「你」字,蘇雲左手中的木劍已起,同一時間,塵幕天空所化的巨劍也在做出相同的動作!

  蘇雲揮劍,舞動,自下而上,施展出那一招劍法!

  傳說中的仙界、長生世界中的劍法!

  這一劍自下而上撩起,隨著蘇雲的身體旋轉,劍光也在升起的途中圍繞蘇雲轉了一圈!

  哢嚓!

  哢嚓!

  一聲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傳來,少女梧桐和全村吃飯焦叔傲呆呆的看著那一幕,無比壯觀一幕!

  只見塵幕天空所化的巨劍從山體之中探出,一路切割,竟然從山地的通道,圍繞著山體從地到上,切了一遍!

  那劍光從劍體內滲透出來,劍芒耀世,甚至將這地底劫灰城照得雪亮!

  蘇雲收劍,左手微微顫抖,他的身體強度還是難以承受仙劍斬妖龍這一招的氣血衝擊。

  山體中的劍光也自散去,無數塵沙紛紛回到那四面牆中,依舊鎮壓著上古時代的神殿和殿中的劫灰神王。

  「姓蘇的,你永遠也不要低估人們的貪婪和人心的魔性!」

  少女梧桐咬牙,轉身走去:「叔傲,我們走!」

  焦叔傲連忙跟上她,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傳來,那座劫灰山突然向下墜去,無數山石將通道填得滿滿當當!

  灰塵撲面而來,將蘇雲和少女梧桐、焦叔傲等人淹沒。

  等到灰塵漸漸散去,蘇雲四下看去,只見少女梧桐和焦叔傲已經不見了蹤跡。

  他放下心來,手中的木劍化作一個小方木盒子飛入他的袖筒中,劫灰城中依舊一片混亂,劫灰廠的礦工在逃命,還有不少劫灰怪在半空中飛來飛去,搜尋活人。

  城中還有不少靈士,除了童家的靈士之外,還有來自朔方學宮的士子,進入這裡平亂。

  然而劫灰怪已經吃了不少人和負山獸,實力越來越強,實力最高的,已經可以媲美元動境界的靈士!

  以童家和朔方學宮的實力,平息這場動亂不在話下,但是負責鎮守此地的朔方學宮士子實力都不是太高,真正實力高明的靈士多數被童慶羅殺死在四面牆中!

  蘇雲心中一沉:「倘若被這些劫灰怪衝到外面,在朔方城中大開殺戒的話……」

  「阿彌陀佛--」

  突然,蘇雲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一處礦洞中傳來,正是塗明和尚的笑聲:「發財了,這次我們釋迦院發財了!這件事,童家沒有堆積如山的青虹幣,絕對擺不平!阿彌陀佛,我們他娘的發財了!諸位師弟,隨我殺光他們,善哉善哉!」

  一眾文昌學宮釋迦院的僧人魚貫湧出礦洞,佛光大放,向劫灰怪痛下殺手!

  「塗明大師來得倒巧得很!難道他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等著這次發財的機會?」

  蘇雲鬆了口氣,眨眨眼睛:「或者說,他是那個偽裝成礦工的大帝上使?有這個可能!等回去遇到他,一定要試探一下!」

  他拋起神仙索,飛上空中,在神仙索上疾行,目光閃動:「那麼,童家到底將藏著劫灰怪的黑石棺運往何處?童家又有什麼目的?」

  遠處,一道佛光照來,照在蘇雲疾行的身形上。

  塗明和尚仰望空中的蘇雲,面帶笑容,寶相莊嚴,低聲道:「不愧是老瓢把子看中的人物,做事實在太利索了。老瓢把子讓我查劫灰廠,我查了半年都沒有查出頭緒,而他半個晚上,便把劫灰廠連根拔起……」

  他長舒一口氣,看向劫灰城,低聲道:「鬧出這麼大的事,現在童家無法再把持劫灰廠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1-31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1-31 12:34 PM 編輯

第0097章 何謂大器?

  神仙索上,蘇雲縱身躍下,捏著繩頭身形飛速向下墜去,突然他一抖神仙索,只見神仙索再度平鋪在空中。

  他落在神仙索上,繼續疾行。

  如此再三,沒多久他便從劫灰城的城中心來到城外。

  蘇雲停下,站在空中四下打量,地底劫灰城極為龐大,幾乎與朔方城的面積相當,他站在高處搜尋良久,這才尋到那些運送黑石棺的負山獸。

  此刻已經有不少負山獸已經離開了劫灰城,從地底另一條道路離開。

  「聽那位上使的意思,童家是最近才開始運送劫灰怪,昨晚全城捕殺老無人區妖魔,昨天肯定沒有運送。劫灰廠外已經有十幾尊劫灰怪石雕,這說明童家已經運送了十多次劫灰怪,每次都會有幾隻劫灰怪逃出去,造成動亂。」

  蘇雲目光閃動,在空中腳踩神仙索疾馳,跟著那幾頭負山獸。

  下方的那幾頭負山獸背上沒有靈士坐鎮,有幾個靈士正在與劫灰怪廝殺,無暇顧及獸背上的黑石棺。

  「上一次童家運送劫灰怪,應該是我剛進城的那天晚上,有一隻劫灰怪從礦洞逃出。塗明大師也就在那次勒索童家幾塊青虹幣。」

  蘇雲順著神仙索從負山獸上方經過,心道:「那麼也就是說,童家是在最近一兩個月才開始運送劫灰怪的。最近一兩個月……」

  他面色有些凝重,人魔也是在這段時間被人從葬龍陵釋放出來的,而且更為奇異的是,那人是假全村吃飯焦叔傲之手來釋放人魔。

  那個人首先用真龍類的神通救走焦叔傲,把焦叔傲送到葬龍陵,人魔趁機蠱惑焦叔傲,讓焦叔傲以為人魔就是龍靈。

  人魔就此依附在焦叔傲的身上,指點焦叔傲破解了靈囚困天籠,之後便是人魔入城!

  也就是說,釋放人魔和童家運走黑石棺,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進行的!

  「難道童家與領隊學長有關?可是大考那晚,童家的表現很正常……朔方城的水,真黑,真混,而且深得很!」

  蘇雲打個冷戰,他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對這個案子有興趣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下方,木橋盤旋,漸漸越升越高,負山獸馱著一塊塊黑石棺向上攀登。

  那木橋兩旁有著發出昏暗光芒的劫灰燈,每一盞劫灰燈都是朝向外的一半被擋住,朝向橋面的一半有暗光照出。

  而且橋面上也被人塗滿了劫灰粉,整個橋都是昏暗無比,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這裡有一道木橋。

  負山獸便是沿著這道木橋不斷向上,大約上行六十丈,蘇雲終於看到了那個隱藏的礦洞。

  這礦洞外面有一片凸出的大石,如同簷臺,恰恰將礦洞擋住,再加上木橋塗滿了劫灰,從這裡走根本不慮被人發現!

  負山獸走到礦洞中,蘇雲也悄然落在其中一頭負山獸的背上,站在黑石棺上,負山獸載著他沿著礦洞向外走去。

  這頭負山獸沒有走多遠,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後方的礦洞坍塌。

  「應該是剛才那幾個童家的靈士用神通把礦洞打塌,遮掩住痕跡。想來那道塗滿了劫灰的木橋,也會被他們破壞掉。」

  蘇雲思索道:「經過這一夜的騷亂,童家已經不可能保住劫灰廠,今後也無法往外運送劫灰怪,劫灰廠多半會被官府和城中的大世家大勢力把持。」

  礦洞中,每隔幾十步便是一盞劫灰燈,每走幾十步負山獸便會轉一次彎,地勢極為複雜。

  蘇雲腦海中浮現出裘水鏡交給他的那張劫灰城地理圖,與負山獸所經過的礦洞相互對照,計算負山獸經過的路線。

  「水鏡先生應該沒有來過這裡,那麼他是怎麼得到如此清晰的劫灰城地理圖的?」

  他腦海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好奇心便無法遏制:「這麼說,那個上使要麼是水鏡先生,要麼是找過水鏡先生,把地理圖給了他一份。也就是說,水鏡先生肯定是認識上使!」

  這時,突然他身後一個聲音傳來:「你是何人?」

  蘇雲心頭一突,轉過身來,只見一個儒士縱身一躍,跳到另一頭負山獸的背上。

  剛才應該就是此人以神通轟塌礦洞,隱藏童家偷運黑石棺的痕跡!

  蘇雲滿臉憨厚笑道:「我是採劫灰的……」

  「採劫灰的?」

  那中年儒士冷笑一聲,道:「幾個月前,你在天市垣無人區採劫灰嗎?你以為抹花了臉,便能瞞得過我?你臉上的劫灰,被你擦汗時擦掉了!」

  蘇雲抬手摸了摸臉龐,臉上果然沒有多少劫灰。

  他剛才催動塵幕天空斬斷劫灰山,用力過度,的確用衣袖擦了擦汗。

  「你不記得我了?我叫童軒,童帆是我侄兒。」

  儒士童軒身後文字飛舞,一個個文字大如盤,誦念之聲漸漸響了起來,念誦聲音中童軒聲音傳來:「天市垣無人區之行,我童家三人,都是去抓你的,沒想到因此折損了兩人。現在你看到我的神通,是否想起來了?」

  蘇雲看到他身後的文字,目光落在「神」字和「像」字上,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全村吃飯渡劫時,是你用儒學神通追殺我!我記得你,你是童家的學問不夠!」

  那中年儒士正是童軒,聞言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對學問不夠這個綽號很是不快。

  童慶羅進入塵幕天空前,命他護送黑石棺,因此他躲過一劫,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蘇雲。

  焦叔傲渡劫時,蘇雲在瀑布這邊,儒士童軒在瀑布那邊,月色昏暗,兩人都沒有看清對方的模樣。

  雷劫最猛烈的時候,雷光把山澗照耀得光明如晝,那時蘇雲正在竊取天地元氣使自己的元氣蛻變,並未看清童軒,但童軒卻藉著雷光看清了他的面孔!

  雖然是驚鴻一瞥,不過再度遇到蘇雲,他還是將蘇雲認了出來。

  只是蘇雲對他的印象卻集中在他學問不夠上,而且不僅是蘇雲,花狐、狸小凡、青丘月和狐不平都知道他學問不夠!

  蘇雲目光閃動,小木塊從袖筒中分出,緩緩分裂,形成一口金色小黃鐘。

  他小心戒備,雖然儒士童軒的學問不夠,但是儒家神通極為驚艷,令人嘆為觀止!

  儒士童軒身後的文章是儒家大聖的《文心雕龍》,其文華麗無比,文章蘊藏極深的奧妙,只是儒士童軒學問不夠,沒有領悟到家。

  但《文心雕龍》所化的神通,絕對非同小可!

  負山獸開始向上走去,前方漸漸寬廣,有巨大的銅柱從身後而來,映入他的眼簾。那是朔方城樓宇的定樓神針,也是樓班用以鎮壓劫灰城的靈兵。

  這一隊負山獸有條不紊的從幾根銅柱之間走過,只見銅柱上陰刻著許多奇異的紋理。

  「上次我要擒拿毒蛟,被你逃了出去。這次……」

  儒士童軒殺氣騰騰,突然身後文字化作洪鐘大呂般的聲響,在蘇雲耳邊炸開!

  「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

  一行文字從他身後飛出,飛速來到蘇雲面前,陡然間琴音響起,劍光乍現!

  蘇雲急忙騰空向後躍去,只見一道道雪亮的劍光嗤嗤破空,刺在他的落足之地,他氣血顯化,化作龍爪,抓住礦壁疾馳,但見一口口飛劍襲來,相繼插在他的身後,深入礦壁之中!

  這些飛劍乃是儒學神通所化,一擊不中便很快消失。

  但是劍光實在太多,讓蘇雲窮於應付,就在他不斷沿著礦洞通道不斷後退之時,琴聲突然變得異常狷狂,一連串的琴音轟擊在蘇雲身上,將他的步法打亂!

  噹噹噹噹--

  蘇雲頭頂,小黃鐘不斷響起,震耳欲聾,只見蘇雲嘭的一聲狠狠撞在一根銅柱上,身上的劫灰四散,宛如一片黑煙。

  幾隻負山獸從那身邊走過,小眼睛瞥了瞥他,突然嗤嗤嗤一連串劍光激射而來,眨眼間蘇雲便被千劍穿身,彷彿一個長滿尖刺的巨大海膽,掛在銅柱上!

  而蘇雲頭頂,小黃鐘噹噹噹響個不停!

  那幾隻負山獸嚇了一跳,慌忙奔跑起來。

  儒士童軒站在一隻負山獸背上來到銅柱前,冷笑一聲,悠然道:「你修成蘊靈境界,但是根本不知道何謂蘊靈。蘊有兩重意思,第一重意思是蘊隆蘊積,第二重意思是器蘊。你空有蘊靈境界,卻不知蘊靈為何意,在我手中一招就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哼了一聲,面色陰沉:「不學無術之輩,敢說我學問不夠!」

  「童軒師兄,蘊隆蘊積我懂的,是蘊藏積累的意思,但這個器蘊,我便有些不太明瞭。」

  一口口飛劍下,蘇雲的聲音傳來:「敢請教何謂器蘊?」

  儒士童軒怔了怔,急忙細看,只見那一口口飛劍竟然是懸停在蘇雲身前,並未將他刺穿!

  蘇雲抬手,黃鐘旋轉,一口口飛劍劈哩啪啦破滅,化作一股股氣血消散。

  蘇雲從牆上滑落下來,飛速後退,很快追上一隻負山獸,縱身一躍來到負山獸的背上,與童軒遙遙相對,赧然道:「我沒有上過官學,不知道蘊靈境界的訣竅,因此只好向你請教。」

  後方,儒士童軒心念一動,身後一個文字轟擊在負山獸的背上,他腳下的這隻負山獸吃痛,發力狂奔。

  童軒眼中精光一閃,唰的一聲展開折扇,折扇翻飛,旋轉著飛起。

  「所謂器蘊,指的是靈士的度量、器量!」

  那折扇是空白的扇面,沒有一個文字,但見童軒身後華麗文章中一連串文字飛來,烙印在扇面上,扇面頓時出現一列列文字!

  「器蘊指的是你心胸之蘊,你心胸的度量、器量有多大,你的神通才有多大!」

  儒士童軒邁步殺來,扇面中「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八字光芒大放,忽然化作龍馬背負河圖從畫面中一躍而出,馬鳴龍吟,瀟瀟哤哤,直奔蘇雲而去!

  那扇面中又是一頭龍龜衝出,龜背陡然立起,龜背上浮現出乾坤洛書,洛書立起,向前呼嘯而去。

  童軒目光森然,縱身躍起,一排排文字出現在他腳下,童軒在空中疾馳緊隨龍圖龜書之後,沉聲道:「而世間最大的心胸器量,便是儒,納宇宙入情懷,藏家國於心中!」

  「可惜你學歪了!」

  蘇雲指著他哈哈大笑:「上次我便看到,你把聖人經典完全解錯了,狗屁不通!」

  童軒臉色鐵青,猛然催動氣血,神通爆發。

  蘇雲催動洪爐嬗變,氣血頓時狂暴,雙掌連環穿插,步步進擊,只見他頭頂小黃鐘之中三十六幅日月烙印相繼浮現,日月疊壁,向外湧去,阻攔龍圖龜書!

  「你滿嘴仁義道德,行動起來便是男盜女娼,盡幹壞事!」

  蘇雲叱吒:「所以你學問不夠,做不到言行如一,如何談心胸之器?」

  轟!

  三十六輪大日和明月轟然破碎,龍圖龜書撞擊在蘇雲身上,噹噹兩聲鐘響傳來,蘇雲高高飛起。

  童軒從龍圖龜書後一步踏出,身後文字垂麗,一發湧來,圍繞空中的蘇雲團團飛舞!

  只聽噹噹噹爆響不絕,蘇雲向後彈出更遠,待到這一波攻擊過後,少年落在最前方的一頭狂奔中的負山獸的背上。

  負山獸奔騰開來,突然轟隆一聲將前方的鐵門撞翻,衝入街道上。

  後面一眾負山獸跟著這頭負山獸湧出,在街道上狂奔!

  現在已經是下半夜,月朗星稀,街道上沒有人跡,只有這七隻巨獸背負著黑石棺橫衝直撞!

  頭獸的背上,蘇雲抹去嘴角的血,突然喉頭一甜,又是一口血湧出。

  他的雙臂傷勢一直沒好,無法將自身的戰力發揮到極致,但即便發揮到極致,恐怕也無法抵擋神通。

  童軒隔著幾頭巨獸與他遙遙相望,聲音卻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我的學問不夠?打死你所需的學問,是否足夠了?」

  蘇雲搖搖晃晃站起,真正面對神通的時候,任何武學都使不出力量,這種絕望感一次又一次湧上他的心頭。

  「一直以來,我都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蘇雲吐出嘴角的血痰,嗤笑一聲。

  巨獸狂奔,在街頭轉向,速度驚人,他卻穩穩的站在那裡,嗤的一聲撕下一條衣襟。

  他像是在對童軒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一直怕自己重新變成一個瞎子,害怕別人叫我小瞎子、蘇瞎子,我一直努力的睜大眼睛,嘿嘿,但我一直故意忽視一個事實。那就是……」

  他把那條衣襟蒙在眼睛上,雙手在後腦勺處重重繫了一下。

  夜晚,朔方的涼風吹來。

  那條衣襟如同飄帶在他耳邊輕輕的拍打著他的面頰。

  「那就是,眼盲狀態下的我,才是最強的我!」

  蘇雲伸出一隻手掌,微笑道:「來,我讓你見識一下何謂大器,再送你上路!」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2-1 12:3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2-1 12:57 AM 編輯

第0098章 文心雕龍

  儒士童軒冷笑一聲,身後無數文字向前鋪去,他邁步走在文字之上,一個個文字飛躍而起,化作金戈鐵馬,殺氣騰騰,衝向蘇雲!

  他的第一道神通已經先他一步,攻至蘇雲面前!

  蘇雲起手式化作蛟龍吟的起手式,正面對抗童軒的神通!

  這一次,他要做到一個神話,以武學抗衡神通的神話!

  童軒第一道神通是劍,千劍觀千劍而後識器,這一招神通最為關鍵的其實並非是劍,而是器。但童軒根本沒有達到識器的水準,倘若達到識器的水準,無需千劍,一劍足矣。

  蘇雲頭頂,小黃鐘突然發出噹的一聲鐘鳴。

  噹--

  悠揚的鐘聲迴盪在寂靜的街道上,除了鐘聲,便只有這一隊負山獸在狂奔!

  鐘聲響起的那一剎那,計時開始。

  蘇雲頭頂,小黃鐘秒忽刻度有條不紊的轉動,伴隨著轉動,他的感知變得奇妙起來,他感知中的時間,像是變成了一段又一段不斷遞進的刻度。

  從他身後吹來的風變得像是一截一截的片段,負山獸腿腳的每一次抬起落下,其肌肉變化,像是不斷在停頓中前進,兩旁的街道,像是一點一點向後延伸。

  他沒有用眼睛去看四周,而是用時間為尺,丈量四周的變化。

  --對於一個瞎子來說,時間是有尺度的。

  瞎子需要以時間為尺度,去計算四周一切變化,蘇雲的性靈神通大黃鐘便是在這種情形下才修煉出來的。

  而現在,蘇雲蒙上自己的眼睛,重歸眼盲狀態,便是將這種情形復現出來!

  儒士童軒太強,神通變化多端,他需要自己以全盛的狀態去與童軒對決!

  在他的前方,儒士童軒的儒學神通在他的感應中開始變化。

  他主修儒聖之學《文心雕龍》、《文心雕龍》開篇便是闡釋聖人的境界,原道境界。

  第二篇闡述亞聖境界,征聖境界!

  至於其他如天象、驪淵、元動等境界,也多多少少都有闡述。

  只是《文心雕龍》雖是聖人的經典,但是儒士童軒卻不是聖人,他的神通映照在蘇雲的感應中,像是一個又一個被截取的畫面,在空中斷斷續續形成一連串氣血畫面向蘇雲湧來。

  任何神通,都需要氣血才能催動,千變萬化難離其宗,蘇雲只要感應氣血,便可以分辨出他的神通。

  童軒的文字所化的神通,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變化,在蘇雲的感應中都變得有跡可循,變得歷歷在「目」。

  這才是蘇雲最為強大的狀態!

  時間,對他來說像是變成了可以觸摸可以感知的尺度,他用這個尺度去衡量他人,衡量他人的神通。

  而這個尺度最微小的單位是忽,三百六十分之一秒的時間!

  以這個尺度為單位,去「觀察」儒士童軒的一切神通變化,洞若觀火,哪怕儒士童軒的神通玄妙複雜,每一個文字都可以化作不同的神通形態,每一句話都可以組成一連串打擊方式!

  蘇雲甚至可以推算出童軒的神通在未來三忽甚至更長時間的變化!

  這是神通的趨勢,趨勢的變化不會那麼快,無法超過忽這個時間刻度的感應。

  倘若童軒的神通速度和變化速度能夠超出忽這個時間刻度,那麼蘇雲便「看」不到他的神通任何細節,只能乖乖等死。

  可惜的是,童軒並未做到那一步。

  在他「眼」中,前方飛來的千百口氣血之劍的每一口劍的運行軌跡,變化方式,都清晰無比。

  就在這些氣血之劍即將刺中他的一瞬間,龍吟震盪,一條蛟龍從蘇雲身後邁開腳步,走到身前,自下而上圍繞蘇雲盤起。

  叮叮叮叮!

  移動的龍鱗與飛來的劍光相碰撞,每一片龍鱗都恰到好處的擋住一口飛劍的劍尖,抵消劍勢之後龍鱗便立刻伏下,將劍中傳來的力量卸去。

  千劍被龍鱗撥動,方向調轉,反倒向後激射而去!

  蛟龍吟這種武學的力量調度,被蘇雲運用到極致,竟然有一種神乎其技的感覺!

  技巧運用到極致,未嘗不是一種神通!

  童軒腳踩文字而來,文字不斷向前鋪去,讓他走在空中如履平地。與此同時一個個文字從他身後飛起,越過他化作千軍萬馬,鐵馬金戈,神魔共舞,天象亂飛,各種神獸、聖人,一發湧來,呼嘯向獸背上的蘇雲衝去!

  這幅景象,宛如神魔混戰的戰場一般。

  然而他這一波攻擊,正迎上自己的千劍!

  頓時空中到處都是神通爆開,化作一股股氣血消散,童軒的神通的確浩浩蕩蕩如同千軍萬馬,看起來熱鬧非凡,但經過自己的千劍神通的碰撞,便立刻顯現出外強中乾的事實!

  他的神通任何一種拉出來,都頗為驚艷,但是組合在一起,便是一盤散沙!

  童軒急忙催動折扇,只見折扇在空中正反轉動,將下方一道道神通收起,那些神通落入扇面中便逕自化作一個個文字。

  他手忙腳亂,神通被破,便會化作氣血消散,這氣血是他的修為,消散一分修為便少了一分,倘若神通都被打破,不啻於修為耗盡,下場自然可想而知!

  就在他忙於收神通之時,蘇雲邁步衝來,落在童軒鋪開的文字上,頭頂黃鐘震動,只見忽刻度上一個個烙印飛出,化作一尊尊高大的金猿衝入戰場!

  「童軒,你對聖人絕學領悟得似是而非,還是讓我來指點你!」

  蘇雲蒙著雙眼,腳踩童軒的文字,前進後退,左支右擋,不斷出擊,同時三十六金猿四面八方攻去,將一個個神通打破!

  「性靈熔匠,文章奧府!這句話不是說把性靈放在鐵匠爐裡熔解,而是以匠心以洪爐來培養性靈,壯大性靈!」

  蘇雲側身,避開一口旋轉飛來的鐵匠熔爐,抬手一擊,嘭的一聲將那熔爐打爆,沉聲道:「鑒懸日月,辭富山海。鑒,不是明鏡,而是見解!」

  一面明鏡被黃鐘噹的一聲震碎,童軒悶哼一聲,氣血陡降。

  「文能宗經,體有六藝。你六藝完全理解錯誤,你的六藝,不成神通!」

  「你八音不通,文章難成!」

  ……

  嘭嘭嘭一聲聲爆響不絕於耳,蘇雲逕自殺到童軒身前,以武學招法,與童軒近身搏殺,童軒身前身後各種文字翻飛,近距離施展神通,不斷向他攻去!

  在如此近的距離,神通威力爆發驚人,然而很多明明看起來可以攻擊到蘇雲的神通,被他輕輕側身便可以躲過,又或者被他擊打在神通的薄弱處,直接爆開!

  近身搏殺,蘇雲沒有出現任何錯誤,沒有任何負面思維干擾到他的心智,每一個判斷都精確無比,讓自己不陷入死局,讓自己有足夠退路。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多一份力則過猶不及,少一分力則有所不逮,總是恰到好處的將童軒的神通破去。

  童軒越戰越驚,《文心雕龍》共有五十篇,他的才智有限,沒能將五十篇參悟透徹,只煉成其中的二十篇。

  這還是在有著諸多誤解和臆測的基礎上,才煉成二十篇。

  煉成二十篇,其實在儒學靈士之中已經算是了不起了,因為儒學的舊聖經典,許多都需要咬文嚼字,聯繫上下文才能解釋其意。

  不僅如此,倘若文中出現「陣」、「日」、「月」、「風」、「神」等字眼,還需要親自去觀摩陣法,觀想日月,去廟中觀想神祇雕塑,去空中感悟風氣流動。

  因此,想要把舊聖經典參悟透徹或許需要一位名師指導,比如蘇雲花狐便領悟得極為透徹,是因為他們有野狐先生為他們打下了堅實基礎。

  而想要把舊聖經典變成神通,那就要付出不知多少努力了,不僅僅需要超強的悟性和資質,也需要一定的機緣。

  --比如說文章中有龍鳳這等神獸,那就無處可以格物了。

  童軒煉成這二十篇,在這短短片刻接觸,便被蘇雲打成二十篇殘篇,詞義不通,文章不成!

  他的修為更是因此而不斷降低,氣血不斷被打爆化去。

  突然,童軒腳下一滑,一腳踏空,他的文章所剩字數不多,短短片刻的戰鬥,便已經讓他腳下沒了文字。

  就在此時,後面的負山獸奔來,童軒抓起折扇,用力一揮,借助一揮之力落在負山獸頭頂。

  同一時間蘇雲頭頂小黃鐘旋轉,畢方飛出,落在蘇雲腳下,載著他落在負山獸頭頂。

  這頭負山獸狂奔,跟著前方的頭獸一路沿著街道橫衝直撞,即將來到長街盡頭。

  頭獸在前方急速轉彎,巨大的蹄子踩在地面上,滑行了六七丈,地面上滋滋啦啦一片火光。

  後面的幾頭負山獸也跟著急速轉彎,一路疾馳!

  最後那頭負山獸的頭頂,蘇雲、童軒二人在負山獸的腦袋上這塊方寸之地搏殺,真可謂是險象環生!

  「錯了!登高之旨你還是理解錯了!」

  「這句話也錯了!天地定位,祀遍群神,神是祖宗,是炎黃堯舜,不是廟裡的木雕泥像!」

  ……

  突然,童軒胸口中了一招,被日月疊壁攻入防禦圈,蘇雲勁力一吐,童軒骨骼傳來一聲聲振動,強大的氣血將這一擊的力量卸去。

  他雖然卸去蘇雲這一擊,但是心中卻驚恐不已。

  蘇雲攻破他的神通防禦,意味著他已經不能在神通上壓制蘇雲了,倘若蘇雲再破去他其他神通,那麼蘇雲便有可能將他格殺!

  童軒急忙縱身而起,腳步在空中連踩,一個個文字落在他腳下,讓他追上前一頭負山獸。

  而就在他落在那頭負山獸的背上的同時,蘇雲也接踵而至,攻勢如同狂風暴雨,打得他愈發慌亂。

  「祈幽靈以取鑒,指九天以為正!九天,你也理解錯了!」

  「錯了,錯了!空戲滑稽,德音大壞,被你曲解!」

  ……

  童軒連中數招,身上的華服滋啦一聲被蘇雲的武學招式夜煽杭都火連環切破,差點被劃開肚皮。

  他心中又驚又怒,這是畢方神行養氣篇的招式,而畢方神行養氣篇是他童家傳給官學的基礎功法!

  他竟然險些被這種粗淺的武學傷到了!

  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是不安,他的神通被破得太多,修為降得太快,已經無法在蘇雲的攻擊下保全自己。

  更為可怕的是,蘇雲至今為止依舊蒙著雙眼,後腦勺衣襟所化的飄帶迎風飄蕩。

  童軒瘋狂逃遁,拼著受蘇雲兩道武學攻擊,從獸背上跳到街道旁的二樓樓簷上,然而下一刻,蘇雲的氣血所化的蛟龍呼嘯飛出,三十六條蛟龍落在樓簷上,在後面窮追猛趕!

  童軒回頭看去,只見蘇雲站在街中狂奔的負山獸背上,而自己身後,各種蛟龍騰挪,忽然化作一隻隻畢方上下翻飛,向他攻去!

  童軒抵擋幾招,突然只聽蘇雲冷聲道:「你詞不達意,文不成篇,給我下來!」

  轟!

  他連中十多招,最後被一頭頭金猿縱身一躍連環踢在胸口,將他硬生生踢落樓下。

  童軒翻身躍起,迎面便遇到蘇雲手掌,他駭然發現自己正是落在蘇雲所在的那頭負山獸的背上。

  「寫物圖貌,蔚似雕畫。雕畫,雕畫,不是一詞,而是雕刻作畫!」

  童軒在頃刻間連中數十招,口中連連吐血,他的氣血修為再難卸去蘇雲的攻擊,突然被打得呼的飛起,童軒急忙催動殘存神通,強行落在前方的獸背上。

  他雙手抓住韁繩,正欲駕馭負山獸逃竄,然而蘇雲腳踏蛟龍追來,落在他身後。

  童軒急忙放棄韁繩,咬緊牙關,轉過身來拚命。

  幾招之下,童軒被打得倒飛而去,落在前方的獸背上。

  短短時間的搏殺,四條街,兩人一路殺到頭獸的獸背上,童軒傷勢越來越重。

  「你的神不神,鬼不鬼,龍不龍,鳳不鳳,陣無陣型,文無文理!童軒,你告訴我,你如何用你的文心來雕龍?」

  伴隨著蘇雲一聲爆喝,童軒又一次倒下,掙扎起身,卻沒能再站起來。

  「我很納悶。」

  蘇雲邁步來到他的面前,緩緩解開蒙眼的衣襟,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面色嚴肅道:「你的國學,是哪個學宮教的?」

  童軒哇的一聲吐血,勉強抹去嘴角的血跡,聲音嘶啞:「朔方學宮……」

  「幸虧我沒有報考朔方學宮。」

  蘇雲長長舒了口氣,把那一截衣襟收入自己的衣兜裡,道:「童軒儒士,我指點你這一篇《文心雕龍》,既費口舌也費力氣,這堂課收你一塊青虹幣,不算多吧?」

  童軒呆了呆,難以置信道:「你不殺我?」

  蘇雲皺眉:「一塊青虹幣多不多?」

  童軒心中難掩狂喜:「他一定是擔心殺了我,會遭到我童家的報復!是了,我童家乃是朔方第一大世家,別說在朔方,就算是在東都也根深蒂固,他只不過是鄉下的野小子,怎麼敢殺我?」

  他急忙在身上翻找,終於錢袋,笑道:「都給你!你放心,我也是明事理的人,今晚的事,我便不追究了,你拿著錢好吃好喝……」

  蘇雲打開錢袋,只取了一塊青虹幣,將錢袋子拋在他的身上,搖頭道:「我這人的原則是公平買賣,我這一堂課講的並不比水鏡先生更好。水鏡先生一堂課收一塊青虹幣,因此我也只能收你一塊青虹幣。」

  童軒捏著錢袋,搖搖晃晃起身,笑道:「你這個原則很好……」

  嗤。

  一口木劍刺入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心臟。

  童軒呆了呆,順著木劍看到了蘇雲的手,又抬頭看到了蘇雲的臉。

  「童軒儒士,教你收錢天經地義,殺你也是如此。」

  蘇雲拔出木劍,木劍飛速化作一個小木塊,飛入他的袖筒中。

  童軒屍體晃了晃,從獸背上跌落下去。

  「這是兩碼事。」蘇雲面色平靜道。

  過了片刻,這個平靜的鄉下少年又激動起來,死死捏住那一塊青虹幣:「賺錢了!我終於賺錢了,而且是憑自己的學問賺來的錢!這塊青虹幣好香!比塗明大師勒索來的五塊青虹幣香多了!」

  他激動得有些發抖:「而且我很快便可以賺到第二筆錢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20-2-1 12:3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0-2-1 01:06 AM 編輯

第0099章 一公一母

  此時的朔方城一片安靜,街道上很少有行人,不過在高樓大廈的高處,有夜守守護,以神通照明,照向四面八方。

  那些夜守站在樓宇外的閣樓中,他們往往是靈士,是富貴人家請來提防竊賊的。尤其是最近,朔方城的牢獄被劫,釋放出不少窮凶極惡之徒。

  --當然,高樓廣廈五層以下,是窮人的地方,沒有夜守,也不需要夜守。

  空中到處都是雲橋,穿梭於各個樓宇之間,即便是夜深如此,也還有車輦行駛在雲橋之上。但在朔方城的底層世界,已經是夜深人靜。

  杏林藥材鋪,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過了良久,董醫師披上衣衫,踢踏著木質鞋底走來,在門後警覺地問道:「哪個?」

  蘇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董醫師,你要劫灰怪不要?」

  董醫師大喜,慌忙打開門閂,笑道:「要,我當然要!你這麼快便弄來了?」

  「你要幾個?」蘇雲在門外問道。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董醫師把門板卸下,放在一邊,圓嘟嘟的腦袋探出來,左右張望一下,不由駭然,後悔自己答應得太快。

  只見杏林藥材鋪外一字排開一隊的負山獸,這些負山獸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塗著黑色的劫灰,站在街道上很難看清。

  而在這些負山獸背上,有著橫木捆綁而成的大木筐,木筐裡面是一口口棺材形狀的黑色劫灰石。

  那些劫灰石非常巨大,每一塊石頭只怕有上萬斤,敲下來單純賣劫灰,恐怕都要一大筆錢!

  「這些石棺裡便是或者的劫灰怪。」

  蘇雲笑瞇瞇道:「是處在休眠之中的劫灰怪,觸碰到空氣便會甦醒。我送你一頭,其他六頭賣給你。先生你看這錢,還有我今後所有的傷……」

  董醫師數了數,頭皮發麻,這裡一共有七頭負山獸,每頭負山獸上各有一口黑石棺,就算蘇雲送一頭給他,恐怕自己也要傾家蕩產!

  突然,只聽高處一個厚重沉悶的聲音傳來:「杏林,收下吧,錢我會給你,公平買賣,不要短了他的。那些負山獸也要處理好,不要留下什麼痕跡。街上還有具屍體,也要處理妥善。」

  董醫師心裡凜然,躬身道:「是,老瓢把子。」

  蘇雲驚訝的抬起頭來,向高處打量,只見空中明月一輪,月光從高樓大廈間落下,難得的照在街道上。

  「左僕射站這麼高做什麼?」

  蘇雲沒有看到說話人,不解道:「董醫師,你為何叫左僕射老瓢把子?左僕射不是姓左嗎?」

  董醫師嚇了一跳,連忙道:「你胡說什麼?老瓢把子是老瓢把子,左僕射是左僕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蘇雲納悶,心道:「我這雙耳朵最是靈敏,辨人聲音絕不可能出錯!剛才那聲音雖然偽裝得很好,但分明是左僕射的聲音,我絕不可能認錯!」

  話雖如此,他卻識趣的沒有說出來,笑道:「不是便不是。董醫師,我又受傷了,你看……」

  「是也不是!」

  董醫師意味深長的瞥他一眼,道:「有些事你不該知道,就不要知道。你先進來!」

  蘇雲走入藥材鋪,董醫師立刻關上藥材鋪的門,蘇雲連忙道:「那些劫灰怪還在外面……」

  「沒事。會有人收拾。」

  董醫師抓取藥材,打開密室,在前面引路,面目在燈光下明暗不定,道:「蘇士子,你是鄉下來的,我也是鄉下來的,有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這世界不像你看到的表面那麼簡單。尤其是朔方的底層世界,更是一條看起來很清澈的河,實則是深不可測的江。這江裡面,淹死了不知多少人!」

  蘇雲懵懵懂懂,低頭稱是。

  這棟樓宇內部便是他上次來的地方,董醫師在這裡做各種各樣在普通人看來慘絕人寰滅絕人性的試驗,不過在蘇雲看來這卻是格物致知。

  池小遙此時依舊化作螭龍盤繞在銅柱上,閉目酣睡。

  董醫師連叫幾聲,這才叫醒她。

  那雪白的螭龍晃了晃頭,睜開惺忪睡眼,這才看到蘇雲,慌忙繞到銅柱後,赧然道:「師弟你怎麼這時候來了?我還在睡覺呢!你等一會兒,我換上衣服,洗一把臉……」

  董醫師催促道:「快點,你師弟又受傷了!」

  「這麼快便又受傷了?」

  池小遙探出頭來,已經變化成少女,鬢角散亂,上下打量蘇雲,不解道:「不是昨天才治好嗎?師弟稍等,我先洗把臉。」

  她在銅柱後悉悉索索,過了不久終於收拾整齊,又刷了下牙,這才清清爽爽的出現在蘇雲面前。

  蘇雲把自己用來蒙面的衣襟從兜裡取出來,道:「學姐,我今晚去做買賣,把自己弄傷了。」

  「買賣?」

  池小遙打量他,目光閃爍:「劫灰廠的買賣?你勒索了劫灰廠?」

  「什麼勒索?是搶劫了劫灰廠!」董醫師沒有好氣道。

  蘇雲遲疑一下,搖頭道:「可能還要更糟一些……學姐,你把這個布條幫我處理一下,我用這個蒙過眼,擔心丟在街上會被有心人撿到。」

  池小遙收了那條衣襟,頭頂出現一道水光,水波閃動一下,把布條帶走,道:「你身上的衣裳也要換一下了,都是髒衣裳,也都破了。等治好了傷,你明天先不要走,我陪你去買幾套衣裳。」

  董醫師把藥放在一邊,讓蘇雲躺下,取來銀針打算為他針灸一番,拔除污血,然而銀針刺下,卻彎了起來。

  「咦?」

  董醫師驚訝,以元氣催動銀針,銀針刺在蘇雲的肌膚上,只見肌膚凹下卻沒有被刺穿。

  他漸漸加大元氣,銀針露出鋒芒,但蘇雲的肌膚還是沒有被刺破。

  董醫師又輕咦一聲,再加幾分元氣,蘇雲的肌膚終於被他刺破。董醫師面色凝重,若有意若無意道:「蘇士子,你修煉的是什麼功法?」

  蘇雲老老實實道:「洪爐嬗變養氣篇。」

  董醫師挑了挑眉毛:「沒有修煉蘊靈境界功法?」

  「還沒有。」

  「你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蘇雲搖頭:「不曾吃過。」

  董醫師胖乎乎的臉蛋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笑瞇瞇道:「你祖上是哪裡來的?」

  蘇雲更加茫然。

  董醫師悄悄取出一根較粗的銀針,扎入蘇雲手臂取血,銀針下放著一個半尺高的琉璃瓶。

  放了兩瓶血後,蘇雲暈暈沉沉,董醫師這才收手,把血瓶悄悄遞給池小遙,池小遙會意,急忙藏起來,免得被蘇雲發現。

  董醫師這才繼續,幫蘇雲拔除淤血,又把療傷藥通過銀針渡入蘇雲體內。

  池小遙備好水,蘇雲脫光衣裳躺入釜中,自己催動畢方神行養氣篇加熱大釜,很快把這一釜藥水燒開。

  池小遙悄悄來到董醫師身邊,低聲道:「先生,上次不是取過兩大瓶血了嗎?為何這次又取兩大瓶?」

  「他氣血旺,死不了,很快就會補回來。」

  董醫師小眼睛中目光如同鋒芒,閃爍不定:「他的身體太奇怪了,剛才我的銀針差點沒有刺穿他的皮膚!昨天可不是這樣!一天時間不見,他的身體強度便全方面提升,無論力量還是速度或者是皮膚韌度,都提升了好幾倍!他現在的皮,比犀牛皮還要韌數倍,快比得上你的龍鱗了!」

  池小遙嚇了一跳。

  董醫師檢驗蘇雲的血液,道:「一天不見,身體素養便提升了數倍,這種恐怖的進境,讓我懷疑他不是凡人!」

  池小遙眨眨眼睛:「老師的意思是?」

  「我懷疑他是天外來客!」

  董醫師面色嚴肅:「我早就有這個懷疑了!他有一招非人間的招法,讓氣血運行速度大規模提升,這也是他經常受傷的原因。因為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氣血運行方式。但是倘若換做其他與他差不多修為的士子,手臂早就被這股狂暴的氣血炸得粉碎了。而他每次找我治病,手臂還都是好端端。」

  池小遙瞥了蘇雲一眼,只見蘇雲在大釜中端坐起來,不知在修煉什麼功法,於是低聲道:「先生,師弟很像人啊。」

  「未必。說不定他是仙界來客。要知道七年前,傳聞天市垣上空有人打通了仙界,說不定便會有什麼小毛孩從仙界溜了進來。」

  ……

  董醫師並未從蘇雲的血液中檢查出什麼異狀,不由大皺眉頭,突然,外面傳來陣陣喧嘩聲。董醫師與池小遙向外走去,來到店中向外張望,只見一輛輛華麗的寶輦竟然從底層世界的街道上駛過。

  --至於蘇雲帶來的那些負山獸和劫灰怪,則早已被人移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董醫師和池小遙驚訝不已:「這個方向……是去劫灰廠的!」

  諸多華麗寶輦駛過之後,街道上又恢復平靜,然而高樓大廈之間卻並不平靜。

  這一夜,注定是蘇雲來到朔方城後的不平靜的第二夜。

  地底劫灰城。

  朔方城的官府朔方侯本身便是朔方城的大世家,當年李家先祖乃是鎮守邊關的將軍,打下了朔方,獨守此地三十年,獨力對抗塞外的雄兵,打出神將李的名號,一直堅持到元朔的大帝平定國內三十年動亂,這才派兵來援。

  至今為止,李家先祖的遺體也尚未下葬,他的黑鐵棺槨立在朔方城最高的樓宇之上,鎮守朔方,鎮壓塞外的異動。

  這次,朔方侯被驚動,親自來到劫灰廠。

  而除了朔方侯之外,朔方城各大世家的家主也悉數來到地下劫灰城,除了他們之外,便是四大學宮的首腦,也悉數到場。

  四大學宮雖然不是世家大閥,但掛著僕射之名,又是官學領袖,自然也地位非凡。

  左松岩姍姍來遲,塗明和尚急忙迎上,低眉笑道:「僕射,上使這一案做得怎麼樣?」

  左松岩眼角抖動:「做得太好了。好得過頭了。」

  塗明和尚大惑不解:「僕射,小僧來查劫灰廠,查了這麼長時間也未能查出來什麼頭緒,蘇上使來來查案,一夜便將劫灰城抖了個底朝天!現在童家的童僕射,只怕要悲憤欲絕了。」

  左松岩向童慶雲看去,只見童慶雲正與朔方侯、武神捕等人說話,童慶雲對朔方侯畢恭畢敬,臉上沒有半點悲憤欲絕的神態。

  「就是因為他抖了個底朝天,所以才是好得過頭。」

  左松岩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他是來查案的,還是來犯案的!你知道嗎?童家的二當家死了!」

  塗明和尚嚇得連打幾個哆嗦,吃吃道:「僕射,你別嚇我……」

  「我嚇你作甚?」

  左松岩壓低嗓音:「童慶羅死在劫灰廠,童家還死了二十多位靈士,朔方學宮死了近二十位先生,就連西都太學院,也有一位先生葬身在這劫灰城中!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他在街道上幹掉了童家的童軒!」

  塗明和尚面色如土,戰戰兢兢,幾欲逃走。

  他現在有些後怕,蘇雲來「犯案」時,他與文昌學宮釋迦院的僧人們就藏身在劫灰廠外,等待劫灰廠出事便湧入礦洞,以救援為名趁機探查地底劫灰城的秘密。

  直到左松岩說出死了這麼多大人物,他才知道凶險。

  「他肯定是來犯案的!」

  左松岩憂心忡忡,喃喃道:「他還與人魔不三不四勾勾搭搭,我懷疑人魔一公一母,他就是另一個公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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